第192節
長公主手下的一員武將站起來,大聲說:“你這老頭說的話是什么意思?長公主已經一個多月不曾上朝不曾入宮,又怎會謀害陛下!你不要血口噴人!” “你才是血口噴人!老夫什么時候說過是公主殿下謀害了陛下?老臣只是想把事情弄清楚,還陛下一個公道!” “公道?我看你是想要趁機陷害長公主,哼,陛下如今尸骨未寒,你就在這里污蔑陛下向來敬重的公主殿下,企圖破壞陛下與公主之間的姐弟情義,你究竟是何居心!” “你……你才是污蔑!好大的一頂帽子扣下來!先帝在時,我項全昆便忠心耿耿,五十載過后,老夫仍舊一心一意為了我大遼!” “都給本宮住口!”長公主厲聲阻止這些朝臣的爭吵。她冷冷的目光掃過黑壓壓的人群,冷聲道:“令禁衛軍徹底封鎖皇宮!即刻起,任何人只許進,不許出!” 陸無硯想了一下,在長公主身邊低聲說:“母親,現在再封鎖皇宮也許已經遲了?!?/br> 長公主微微點頭,又令封陽鴻關閉城門,徹底搜查整個皇城。 陸無硯目光一掃,見一道黑影一閃而過。他立刻高聲質問:“誰在那里鬼鬼祟祟的?” 禁衛立刻沖進葳蕤的草木叢中,將人帶了過來。 居然是段伊凌。 長公主警惕地打量她一通,質問:“你躲在那里做什么?” 段伊凌皺著眉,看向長公主的目光有些游離不定。 “再不說拉出去杖責五十!” 段伊凌猶豫了一瞬,才說:“我看見順妃去而又返,去的時候手里提著宮燈,離開的時候手里的宮燈不見了……” 長公主猛地抬頭。 那些臣子也聽見了段伊凌的話,都止了慟哭,一時之間有些呆怔,莫不是今日這大火真的有蹊蹺? 左相立刻反應過來,他站起來,怒道:“此等大事娘娘不要胡說八道!” 他又對長公主深深鞠了一躬,言辭懇懇:“公主!艷妃可是荊國人,她說的話怎么可以相信!” 小周子立刻說:“奴才想起來了!陛下本來沒有召喚順妃娘娘,是順妃娘娘今日突然跑過來的!” “我沒有!”那跪了一地的宮嬪里響起一聲驚呼。順妃從地上爬起來,匆匆趕到前面。 她的臉上還有未干的淚痕。不是傷心皇帝死了,而是傷心皇帝死了以后她的大好日子就沒了! “公主!我怎么可能加害陛下!我……我只是想來見一見陛下。陛下讓我離開以后,我再也沒有回來??!” 順妃指著段伊凌,咬牙切齒地說:“你這個異族人為何要睜眼說瞎話!” 段伊凌“嗤”了一聲,“你說沒有就沒有唄,別像個潑婦一樣指著我!也不嫌丟人現眼?!?/br> 長公主和陸無硯對視一眼,迅速交流了意見。 這把火到底是不是順妃放的并不重要,可如今有了人證,若利用此事,倒是可以一舉鏟除左相。 “來人!”長公主揮袖,“將順妃和左相全部押解天牢!” 左相拼命地掙扎,大聲喊:“冤枉??!臣子怎么會做這樣的事情!定是你楚映司栽贓陷害!” 順妃更是癱倒在地,哭得梨花帶雨。 陸無硯上前一步,冷道:“左相大人,你勾結衛王并荊國皇室,今日又陷害陛下實在罪無可赦?!?/br> 左相掙扎的動作一僵,震驚地望著陸無硯。 他并不怕別人污蔑順妃放火謀害陛下之事,因為他相信他的女兒不會這么做,只要他的女兒沒有做,總有可能查明真相翻身??墒撬唇Y衛王之事卻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那是真正的謀逆之罪! “你!你不要含血噴人!”左相瞪大了一雙眼睛,十分憤怒。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是多么緊張害怕。 陸無硯招了招手,入酒將幾封信件呈上。那是幾封楚行仄寄給左相的信件。陸無硯讓朝中幾位老臣親自驗視字跡,幾位老臣是認識楚行仄筆跡的。 左相看見那些信件時,便是臉色土灰。 朝臣中不知道是誰大聲厲喝:“左相勾結衛王多年,怪不得一心將女兒送入宮中為妃,目的竟是要害死陛下!” 兩件事相疊壓在左相的頭上,再無翻身可能。他被拖下去的時候,整個人都是傻的,他知道自己徹底地完了! 當初楚懷川病弱,朝中由長公主把持,衛王勢頭不小,他為了給自己留一條后路才投奔了衛王。后來楚懷川身體日漸好起來,他才打起將女兒送入宮中的主意,若是他的女兒能夠為后,那他就不用再為衛王做事了。 他以為自己足夠聰明,留了兩條路,卻沒有想到在今天翻了船! 那些平日里追隨左相的人都禁了聲,誰都不敢再為他說話。 伏地的宮嬪哭得長公主一陣心煩,她令小周子將這些妃子全部送回各自寢宮。小周子急忙領了命,安排宮女、太監將這些妃子送回去。 小周子悄悄看了長公主一眼,見她側過身和陸無硯小聲商議著事情沒注意這邊,他這才親自送段伊凌回寢宮。 小路寂寂,段伊凌壓低了聲音,“秦大人在哪?” 小周子見四周無人才說:“娘娘寬心,秦大人既然答應了娘娘事成之后送您出宮,必不會食言。只是如今皇宮徹底封鎖,娘娘還需再耐心等幾日?!?/br> 段伊凌雖然心里不耐煩,可也明白小周子這話不假,只好悶悶不樂地回了寢宮。她一天都不想在這個皇宮里待下去了! 昨日秦錦峰找到她,告訴她只要指認順妃就可以將她送出宮。本來她心里還有所忌憚,可是一想到要一輩子住在這宮里,她就答應了下來…… 長公主根本不相信楚懷川就這么死了,可是望著地上的兩具尸體,她完全想不透楚懷川到底想做什么?跟她置氣,扔下這一堆爛攤子跑路? 向來沉著冷靜的長公主頭一遭心亂如麻。 “母親,”陸無硯蹙眉,“您打算怎么辦?國不可一日無君,朝中必定動蕩?!?/br> 長公主嘆了口氣,“這孩子怎么這么任性!如今兩國交戰在即,朝中動蕩,他在這個……” “何公公?”長公主有些驚愕地望著被兩個小太監攙扶著走過來的何公公。 何公公是先帝身邊的紅人,朝中重臣見到他也要畢恭畢敬。他如今已過古稀之年,在先帝去后,他拒絕華府,去了皇陵為先帝守靈。 長公主小的時候也沒少受何公公的照拂,她親自迎了上去,“何公公,您怎么過來了?” 她話音剛落,垂眸時,就看見何公公手中的錦盒。 “老奴是來宣旨的?!焙喂葠鄣匦α诵?,將錦盒打開,取出其中的圣旨。 “楚映司接旨——” 長公主立在那里僵了一會兒,才慢慢跪了下來。 “昭曰,長公主楚映司輔政十七載,殫精竭慮。蕩蕩之勛,功標青史。朕駕崩之后若宮中無太子,則令其繼承皇位,衛我大遼,欽賜?!?/br> 何公公宣讀完,將圣旨合上,遞給長公主。然而長公主跪在那里很久都沒有接旨。 “公主?”何公公又小聲提點了一遍。 長公主這才慢慢回過神來,接過圣旨。圣旨放在她的手里,她只覺得無比沉重。 何公公嘆了口氣,上前一步把長公主扶了起來,然后在兩個小太監的幫助下,跪下來,高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且慢!誰知道這道圣旨是真是假!”一員官員站了起來。 另外一員官員也跟著站了起來,“敢問何公公,陛下何時立下的詔書?” “還請先驗明這道圣旨的真假!” “就算宮中無太子,理應從親王之子中選下一任國君,又怎可讓一個女人稱帝!” “我看這道圣旨有假!” 何公公對這些臣子的一連串質問早就有所準備,他在小太監的攙扶下起身。 “諸位大臣稍安勿躁,這道圣旨是三年前陛下就立下的。當時不僅老奴在場,幾位親王也在?!?/br> 親王? “沒錯,陛下立下這道圣旨時,本王在場?!惫H王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緊接著,是衛親王、魯親王、和親王和固親王都走了出來。 果親王目光掃過那幾個人,問:“難道你們要抗旨不尊?” 那幾個臣子咬著牙沒有吭聲,可是臉上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他們的想法。他們不愿意接受長公主登基為帝。 不僅是這些說話了的,那些沉默的臣子中也有很多人有著同樣的想法。 氣氛徒然冷了下來,僵持之中藏著些劍拔弩張的兇險。 曹祝源從人群里走出來:“老臣有話要說……” 曹祝源是國中大儒,朝中大多數經科舉做了文官的臣子都曾是他的學生。眾人見他站了出來,心想他一定會堅守正統! 曹祝源跪下來,懇切地說:“自陛下登基以來,隨著心情上早朝,不問朝政,無所建樹,更無政績。最近更是荒唐理政,以鸚鵡賽、斗蛐蛐、賽詩賞花等一系列玩樂之事升貶官職。在我大遼與荊國交戰之際鋪張浪費,廣建宮殿,置我大遼危難于不顧……” 陸無硯不可思議地看向曹祝源,曹祝源這個人念了一輩子的書,捧了一輩子的圣賢心,一心為主,一直是主張還政于陛下的一派。陸無硯簡直不相信這些話是他說出來的。 不僅是陸無硯,那些朝臣無不對他所說的話感到震驚。尤其是他的那些學子,更是個個張大了嘴,好像不認識他了一樣。 “……先帝建立遼國,是為了安一方百姓,是為了天下太平。若先帝知道陛下所作所為必為之傷心……”曹祝源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 “而長公主一心為我大遼任勞任怨,擁有一顆大愛之心,又擁有一顆廣博的帝王心。臣,曹祝源愿誓死效忠長公……陛下!” 他深深伏地,高呼:“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些一心支持楚懷川的保守老臣看著曹祝源伏地跪拜的身影,都徹底慌了。他們忽然想起了右相! 右相人呢? “右相大人!”有人高呼一聲,望著正匆匆趕過來的右相。 右相腳步匆忙,臉上煞白一片。 秦錦峰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 右相的那些屬下立刻迎了上去,將事情細細跟他說了。時不時,望向一直沒說話的長公主。 右相擺了擺手,揮開這些屬下,他朝著長公主跪下,“臣,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死寂一般。 他……他若是不照辦,他的孫女就要死了!怪不得……怪不得楚懷川突然要立他的孫女為后。早知如此,他就不應該把他的寶貝孫女送進宮! “右相!你怎么可以這樣!”一位老臣氣呼呼地站起來,“如果我大遼由一名女人當皇帝,我鞏澤明立刻告老還鄉!” 又一員武將站起來,大聲說:“我茅建平不會為一個女人打仗!如果今日長公主繼位,本將帶著手中的兵馬拒不出戰!” 秦錦峰從右相身后走出來,“臣手中也有一道陛下的圣旨?!?/br> 聽他這么說,所有人都看向他。 他慢慢從袖中取出幾張明黃的單子,“陛下旨意,若有人不服新帝者,自可離去。這里,是朝中如今每一位官員的替補名錄?!?/br> “當然,如何執行,還請陛下定奪?!鼻劐\峰走到長公主面前,恭恭敬敬地將明黃名錄捧給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