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節
她好像沒有家人,也從來不會離開垂鞘院。 漂亮,聰慧,有才學,懂很多東西。卻只是陸無硯身邊的一個侍女。 “三少奶奶怎么不走了?”入茶抬起淺淡的眉眼,淺淺地笑。 方瑾枝收起心神,繼續下棋。 雪越下越大,等到天黑的時候,已變成一場暴風雪。 一隊人馬艱難地行走在暴風雪中,一個人扯著嗓子喊:“七爺,這風雪太大了,前面有一處田莊,先去避避吧!” 第162章 相遇 馬背上的人捂著嘴費力咳嗦了一陣, 才慢慢止了咳。他將手放下,瞇著眼睛看了看前方的莊子,點點頭, “走吧?!?/br> 他蒼老的面孔上布滿了傷痕,幾乎掩去原本的容顏。正是長公主的七堂兄楚行仄, 衛王。 吳mama已經歇下了,外頭忽然有家仆來扣門,說是一行商隊途徑此地,趕上暴雪,懇請留宿一宿。 吳mama自然愿意行這個方便, 忙讓下人將這一行商隊請進了莊子的客房里。她想了想,方瑾枝如今畢竟在莊子里,那可不能有半分的大意,她又是吩咐下人將這一行商戶看緊了,不能讓他們隨意走動, 還派人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知曉方瑾枝正在和入茶下棋,還沒有歇下。吳mama就披上短襖,趕了過去。把這一行商隊的事兒跟方瑾枝稟了。 方瑾枝剛剛贏了入茶,正心情大好。聽了吳mama的話,她聽了聽外面的狂風, 讓吳mama好好招待著他們,看看客房里有沒有缺的東西,再送去熱飯熱湯。 吳mama忙答應下來。 方瑾枝打了個哈欠,讓米寶兒和鹽寶兒伺候著梳洗過, 就歇下了。 外面雖然風雪肆虐,但是方瑾枝聽著呼嘯的風聲,倒是睡得很香,一夜無眠。 這場暴風雪是在還沒有天亮的時候停歇的,等到方瑾枝睜開眼睛醒來時,外面已經放晴,旭陽東升,沒有一絲的風,天氣晴朗得不像話。 方瑾枝揉了揉眼睛,翻了個身,抱著枕頭,又睡了一會兒。 她好像已經習慣了鉆到陸無硯的懷里睡覺,拉著他的衣襟,再將手搭在他的腰上??墒亲蛞龟憻o硯不在,她只好抱著個枕頭,把這個枕頭充當是陸無硯了。 方瑾枝又懶了一會兒床,才有些不情愿地爬起來,喊米寶兒和鹽寶兒進來伺候。她今日得早些趕回溫國公府,不能貪睡的。 用早膳的時候,方瑾枝又想起昨夜里來借宿的商隊,隨口問了一嘴。 一直盯著那些人的吳mama趕忙說:“正在收拾東西,過一會兒就要走了?!?/br> 方瑾枝點點頭,“你不是說為首的那人年紀不小了嗎?我瞧著這天指不定夜里又要下雪呢。你吩咐下人送一些棉衣過去給他們帶著吧。嗯……早膳也別湊合,總得讓他們吃得暖和再上路的?!?/br> 吳mama連聲答應,又夸了幾句方瑾枝心善,忙出去吩咐了。 方瑾枝用了早膳,剛想啟程,莊子里的農婦又來邀她去看看莊子里的臘梅,口口聲聲說是她們費了心思栽種出來的。方瑾枝何等名貴的梅沒見過?只是不好拂了她們的好意,就和她們去了,正好她也想問一問她們今年的收成比起往年來如何。 從莊子的管事那里得來的消息未必和從這些農戶口中得來的一樣。 路上,方瑾枝恰巧遇見正要離開莊子的楚行仄一行人。 “多謝這位夫人昨夜收留,若是不然,老夫這些人恐怕要凍死了?!背胸频χf。 “舉手之勞罷了?!泵偷厍埔姵胸频哪?,方瑾枝驚了一下。 不過她很快就反應過來,發現對方雖然鬢發皆白,卻并非年紀很大的老人,而是臉上的傷和一種滄桑之感,使得他打眼看上去仿若古稀老者。 楚行仄笑了笑,微微低著頭,道:“老夫容貌丑陋,嚇到夫人了?!?/br> 方瑾枝忙說:“沒有的事呢?!?/br> 方瑾枝抬眸看了一眼楚行仄身后一行人個個飽經風霜,她眸中一黯,又扯出一抹笑容來,笑著說:“我的父親和兄長也時常趕著商隊行商,這一路走來必是十分辛苦……” “尚好?!背胸菩χ纸忉屃藥拙溥@一趟商隊是來城里販賣皮草的。他每說幾句,就忍不住掩著嘴輕咳。 他的身體舊疾一直未痊愈,尤其趕上這種天氣更是全身疼痛難忍。 方瑾枝點點頭,笑著說:“因為家中經商的緣故,便知曉一些行商的辛苦。這位伯伯日后可要多注意身體,莫要在風雪天趕路了,免得家人擔心?!?/br> 楚行仄有些悵然,道:“老夫沒有家人,都已經不在啦?!?/br> 方瑾枝怔了怔,忙說:“抱歉……” “無妨的,”楚行仄重新換上淡笑的慈愛模樣,“時辰也不早了,老夫這就別過了,再次謝過夫人收留之恩?!?/br> 楚行仄有禮謙恭地微微頷首。 方瑾枝忙側過身,避開了他這一禮。 她說著“使不得”,又讓下人給他備了一些干糧和水路上之用。甚至讓米寶兒回去取了一件大氅給他御寒。 楚行仄笑著將大氅披上,摸了摸暖和的料子,又是連聲道謝。 他帶著假裝商隊的屬下剛剛出了田莊,他身后的一個屬下走過來,壓低聲音,說:“七爺,留嗎?” 那田莊的人見到了楚行仄,尤其是方瑾枝又與他攀談了許久。雖然楚行仄為了掩人耳目自毀容顏,可是為了斬草除根,他是不會留下方瑾枝性命的。 楚行仄瞇著眼睛,腦中浮現方瑾枝關切的淺笑眉眼來,他現在身上還穿著方瑾枝給予的大氅。 楚行仄一時之間有些恍惚。 “七爺?”那名屬下等了又等,再次詢問了一遍。 楚行仄這才回過神來,他慢慢合上眼,道:“廢話,當然不留?!?/br> “等一下!”另外一個屬下趕馬過來,“七爺,那位夫人應該是長公主的兒媳。也是……宗恪的meimei?!?/br> 楚行仄猛地睜開眼。 那人提到了方宗恪,其他人都看向了楚行仄。方宗恪這個名字在楚行仄面前是個禁忌。 “罷了,老夫已孑然一身。又怎忍再殺宗恪留在世上的家人……”楚行仄擺擺手,“走罷!” “七爺,真的不讓蘇坎回來嗎?”見楚行仄竟是被這個莊子的人心軟放過,一位屬下以為他心情大好,忙上前來,忍不住要給蘇坎求情。 “別跟本王提那個狗東西!讓他死在宿國吧!”楚行仄大怒,“如果不是他借機陷害,宗恪又怎么會死!誰再敢給他求情,就一起滾到宿國去!” 那群屬下無不畏懼,再不敢多言。 楚行仄拍馬疾行,心中憤怒不休。 自他滿門抄斬之后,方宗恪不僅是他的下屬,也是他的半個親人,唯一的半個親人??墒翘K坎為了個人恩怨將方宗恪推到前面去送死! 第163章 師妹 楚行仄一行人剛剛離開, 溫國公府的馬車就到了莊子。 聽見一輛馬車從方家的田莊里離開的馬蹄聲,坐在馬車里的陸無硯挑起車窗邊的簾子,只看見一行遠去人馬漸遠的背影, 并沒有瞧出什么端倪 他心里惦記著方瑾枝,也沒怎么在意, 隨意地將簾子放下,吩咐車夫加快趕車。 雖然暴雪已經停了,可是今日道路結了一層冰。一想到方瑾枝要一個人做馬車顛簸回府,陸無硯就不放心,忙將出樓那邊的事情處理了, 匆忙趕過來。 方瑾枝穿好斗篷,將兜帽戴好,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方瑾枝向來都不是一個粗心、莽撞的人,更不是一個會逞強的人。這樣惡劣的天氣,她會盡量保護好自己。 方瑾枝剛剛想要登上馬車, 就看見溫國公府的馬車趕了過來。這個時候會有馬車從溫國公府過來,不用說也知道是陸無硯過來了。 “無硯,你怎么過來啦!” 瞧見陸無硯從馬車上跳下來,方瑾枝欣喜地睜大了眼睛,朝著他走過去。 “別急, 在那里等我就好?!标憻o硯看一眼地上的冰,急忙在方瑾枝趕過來之前走到她身邊,將她小小的手攥在寬大的掌心里,小心翼翼地扶著她。 “事情處理完了, 自然過來接你?!标憻o硯一邊說著,一邊將方瑾枝小心翼翼地扶上了馬車,緊接著跟了上去。 他沒有乘坐來時的馬車,還是帶著方瑾枝登上方瑾枝來時的馬車,由入茶趕著馬車回溫國公府。 陸無硯又囑咐入茶趕馬車的時候慢一點,再慢一點。 方瑾枝依偎在他懷里,瞧見陸無硯眼底一片青色,就知道他昨夜忙著事情恐怕又沒睡好。她像模像樣地伸開胳膊,抱著陸無硯的肩,笑道:“不用客氣,胳膊借你用!” “那就多謝夫人了?!标憻o硯說著,就倚靠在方瑾枝的肩上。而且,他故意將身體大部分的重量到倚靠在了方瑾枝的身上。 沉…… 方瑾枝的肩頭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下垂著…… 她實在是受不了了,才將陸無硯推開,瞪著他,氣鼓鼓地說:“你故意的!” 陸無硯打了個哈欠,茫然地問:“什么?故意什么?” “我覺得我個隔壁必然沒有枕頭好,你還是去那邊枕著枕頭躺下歇著罷!”方瑾枝不理他,拿過一旁的軟枕扔到馬車長凳的一頭,讓他自己去睡,再不想逞強管他了! “不行啊,夫人說了要借肩膀一用,怎可失信?”陸無硯忍著笑,作勢又要向方瑾枝嬌小的肩頭靠過去。 方瑾枝身子后仰,雙手抵在他的肩頭,蹙著眉說:“你太胖了,會壓死我的!” “胖?”陸無硯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哪里胖?” “反正就是胖……”方瑾枝小聲嘟囔。 陸無硯又扯開自己的衣襟,蹙著眉瞅了瞅胸膛,明明沒有很胖啊…… 他這顯然是半真半假,有那么一絲當真了。 瞧著他這動作,方瑾枝忍不住笑出來,又在陸無硯抬起頭來的時候,急忙起身去另一邊的靠凳上坐下,遠離了他。 “不成,你可得把話說清楚了!”陸無硯長臂一伸,輕易攬住方瑾枝的腰身,將她重新拉到了懷里。 他低頭,沉沉明眸逐漸逼近方瑾枝,問:“說清楚,哪里胖?” 方瑾枝推了推他,沒推動。她有些無奈地說:“你明知道我隨口說的,怎得就能當真的?簡直是比姑娘家還要在意身型容貌……” 當然,方瑾枝說這話的時候聲音越來越低,說到最后的時候只剩下淡淡的呢喃。 不過她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陸無硯的回應,不由抬頭看他。 陸無硯正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腿,又捏了捏。 方瑾枝心里有點泄氣,她拽了拽陸無硯的手指頭,主動湊到他身邊,小聲說:“你能看見的地方都不胖行了吧……” 陸無硯仍舊揪著眉,問:“那到底哪里胖了?” 就算是被衣服遮擋的地方也不能胖啊,別人看不見,方瑾枝能看見,更何況他自己能看見。簡直不能忍。 方瑾枝臉上不由一下子染上了一抹緋紅,她咬了一下嘴唇,小聲說:“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只有我能看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