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次日回門,姜氏已經準備了兩大車的禮,姜氏目前為止很滿意扶風,嘴巴靈巧,長相絕色,辦事周全,竟然連李氏都被收服了。姜氏對扶風那一點點遺憾也都煙消云散了,今日準備的回門禮光鮮實惠,非常給扶風面子。 按理說嚴箴身份高,那顧家又是嚴箴一手安排的,今日也就意思意思也可。但嚴箴此時滿心滿眼都是新婚嬌妻,哪里會不給扶風做面子,當即也跟著扶風一道到了顧家,恭恭敬敬的隨著扶風給顧氏夫婦行了禮,由著顧衛中和顧谷之到前院喝酒去了。 顧家人口簡單,顧母又一心把扶風當作了親生女兒一般,如今見扶風春意滿臉,臉上不見半分憂色,一顆心才落了地。嚴箴前腳出了屋門,顧母就拉了扶風的手,一口一個我的兒,讓圓圓跟著學了一遍。 扶風心里感動,少不得一一和顧母說起侯府生活,道是如今萬事順遂,讓顧母不必擔心。 扶風抱著小侄女兒和顧母小聲說著侯府關系,嚴箴卻在前院聽季云耳語了幾句之后,辭了顧衛中和顧谷之,道是稍后來接扶風。 顧衛中和顧谷之自是沒有別的意見,嚴箴身份高,又是恩人,此時又是自己女婿,顧谷之送了嚴箴出門。 嚴箴轉出顧府。 嚴箴于季勻剛剛出門,臉上的表情立時就冷了下來,道:“人在哪兒?” 季勻緊跟在嚴箴身后,小聲道:“眼下被云雕帶到了城西小院里,云雕說那妾室已經被太子帶走了。云雕無法,跟著去瞧了,太子喜好那妾顏色好,偷偷藏在紙牌坊的私宅里?!?/br> 嚴箴道:“如何就讓人跑了出來,不是女眷也都被關押了嗎?” 季勻回:“這黃平江還真有幾分能耐,就算??ね跞缃駝菸?,沒有伸手拉右相,右相如今作為階下囚幫不上黃平江,他都能尋著路子先撈了她夫人出去,據說是求到了湘郡王門下?!?/br> 嚴箴皺著眉,道:“這黃平江還真有幾分算計,知道撈自己不易,就從女人下手?!?/br> 季勻道:“如今這黃家魯氏既然已經被云雕給控制住了,爺看要不要就此滅口算了,居然敢拿了復件的身契來威脅,簡直是活夠了?!?/br> 嚴箴道:“復件又如何?什么都證明不了?!?/br> 季勻偷偷抬眼看了黑著臉的嚴箴,道:“那爺您看,今日這事兒,怎么處理為好?” 嚴箴半晌不出聲,突然問起,“那被太子擄走的妾室可有什么問題?” 季勻腳下一趔趄,遲疑了一下,方道,“云雕仔細查過了,這妾就是之前爺在揚州府和夫人第一次見面時那個,據說與夫人交好,就是那湘郡王府的妾也與她交好,據推斷,只怕同出一門?!?/br> 嚴箴停下了腳步,道:“可還弄得出來?” 季勻道:“那私宅是太子私底下接見重臣的地界兒,守衛森嚴。若是以玄月的身手,就算弄出來,只怕會打草驚蛇?!?/br> 嚴箴一張臉越發陰沉。 季勻想了想,又道:“爺,這黃平江的妾與夫人交好,應是不會與那魯氏一路,為何爺要費這功夫將她弄出來?!?/br> 嚴箴面上有些不好看,道:“先去看看這魯氏想干什么?!?/br> 季勻不敢追問,應下了,二人騎了馬,走了幾里路,到了一處兩進小屋。 下了馬,季勻推開了門,一個身影半跪著給嚴箴行了禮,帶到了一間房前,垂首而立,不吭一聲。 屋里坐著素著一身衣裳的魯氏,原本富態圓潤的臉如今蠟黃,穿了一件布衣裳,頭發用一根繩子扎了,神色萎靡,一股惶然之氣。哪里還看得出當初在揚州府籌辦壽宴時的意氣風發和高傲之態。 見嚴箴進門,魯氏行了個福禮,臉上帶著破釜沉舟的神色,道:“求侯爺救我一雙孩兒,他們是無辜的?!?/br> 嚴箴尋了椅子坐了,看了一眼魯氏,道:“黃平江是過了圣殿的,如無意外,你那兒子當是也要斬首,若是運氣好,也許能得個流放。如今我卻是奇怪,黃平江是尋了什么路子以什么方式把你撈出來的?!?/br> 魯氏道:“民婦是被人替換了出來,如今那罪婦魯氏已經自盡身亡,說起來我已經是個活死人了,只是放不下我那一雙孩兒?!?/br> 嚴箴道:“你說的復件是怎么回事?” 魯氏道:“當初那姓黃的給侯爺送去就是假的身契,另制的,就是想以此拿捏那幾個姑娘,卻不想報應來得這么快,還沒有來得及用上?!?/br> 魯氏從懷禮掏出幾張發黃發皺的身契,又道:“如今這雖然不能證明什么,只是想必侯爺也不愿夫人蒙上什么不好聽的流言?!?/br> 嚴箴神色一冷,站起身就要出門。 魯氏一慌,雙膝咚的的跪在了地上,道:“侯爺,民婦并不是威脅您,民婦向來喜愛六娘,自是希望她富貴順遂,只求侯爺看在夫人與民婦有一分交情的份兒上,救民婦一救!” 嚴箴抬腳出了門,道:“我只保他們性命?!?/br> 魯氏對著空蕩蕩的門檻磕了一個頭,將手中的身契打開火鐮子燒了,又從懷里取了一錠金子吞了下去…… ☆、第148章 又見 到了晚夕,嚴箴仍騎了馬到顧府去接扶風,扶風卻是恰好正在和顧母說起這黃侍郎府上的夫人在牢里自殺了。 扶風嚇了一跳,魯夫人就這樣死了?那樣光鮮亮麗的人家,就這么傾覆了,為什么作孽的是男人,女人也得跟著受苦。 轉臉又想,這女人在后院里穿金戴銀吃香喝辣,又何嘗不是建立在這男人作惡的基礎上,如此算起來也不算冤枉。 扶風有些戚戚,這魯氏當初對自己卻是不錯的,只是如今黃平江這樣的罪名,是在皇帝面前過了眼的。別說自己無心救那隨意把女人當禮物送給他人的罪有應得的黃平江,就是自己可憐這魯氏也都是有心無力。 扶風此時放才想起了香榧,突然噌的站了起來。 香榧,那是自己到了這個世上結交的第一批小姐妹了吧,說起來感情不深不淺,自己難不成也要眼睜睜的看著她赴魯氏的后路? 若是說魯氏是作為黃平江的夫人,連帶承受黃平江作下的孽??墒窍汩加惺裁村e,她還那么年輕,她并不想作黃平江的妾室,她相貌可愛,本應該有屬于她自己幸福,為什么要遭此大難! 扶風越想越暴躁,自己能不能做些什么? 自己如今身份高貴,有必要為了這相處時間加起來不超過兩個月的小時候的玩伴兒去努力嗎? 萬一露出了端倪,被人猜忌了身份怎么辦? 自己雖說是堂堂侯府夫人了,說起來,又能做什么? 扶風有些頹然,左思右想,越發坐立難安。 顧母卻沒有察覺出來,正抱著慕娘的長子逗趣兒。 前院傳來了消息,道是侯爺來接姑娘回府了。 顧母將手里的孫子送到了暮娘手里,對著扶風道,“我知侯爺待我兒好,我便放心了,只是這侯府高門大戶的,我們著實幫不上什么忙,你自來乖巧孝順,我也不多了叮囑你,若是有什么委屈,只管回來與我說,母親便是拼了得罪人,也要護著我兒的!” 扶風聽著顧母掏心窩子的話,淚水漣漣,拉了顧母的手不松開。 顧母笑著給扶風擦淚,道:“你這丫頭就是眼淚太淺,有什么的,都是在京里,見上一面也并不難的,這就去吧,別讓侯爺難等了?!?/br> 扶風哽咽著應下了,出了二院。 嚴箴接著扶風上了馬車,皺著眉看著眼睛通紅的扶風道:“這是怎么了?” 扶風心里既難受顧母對自己的牽掛,又揣著香榧的事,想了又想,如若自己就此當作不知道,自己怕是不能原諒自己。 扶風下了決心,如今自己與嚴箴心意相投,如果不是很棘手,救得一命算一命,便抬了一雙紅通通的眼睛看著嚴箴,道:“爺,黃侍郎府上有個妾室,爺有沒有辦法救她一救?!?/br> 嚴箴看著為別人的事哭得兩眼通紅的扶風,微微笑了,道:“我當是什么大事,我答應你便是,怎的還哭起鼻子來了?” 扶風哪里想到這事兒如此順利,見嚴箴答復得如此爽快,一肚子苦求的話就憋在了肚子里。 嚴箴看著呆愣的扶風,嘴角彎起,伸手就攬了扶風,心里卻是在想,自己這小狐貍心善得沒邊兒了,恰恰自己愛的就是這心善,卻又不與自己見外。 眼見著扶風這兩日里轉變,在李氏面前突然間的圓滑討好,在母親面前真心實意的恭敬,對自己卻是真實模樣,感覺扶風就是一個千面人一般神秘,越發覺得自己尋著最合適自己的人。 如今侯府里正缺的就是一個八面玲瓏的當家主母,嚴箴只當扶風是一朵嬌弱的鮮花,少不得自己護著罷了,只那日太夫人壽宴上扶風傲然面對眾人的懷疑,一臉冷凝,倨傲說出自己不屑于去做的樣子。 那樣子猶如一朵被狂風暴雨吹打仍不低頭的荷花,深深的刻在嚴箴心里。 二人一個有情,一個有義,嚴箴便瞞下了救下香榧的難度,一口答應了向自己相求的扶風。 扶風得了嚴箴的應允,方才開始擔憂,一時左右為難,如若就此不管,難免心里難安。如若太過于復雜,牽扯影響到了嚴箴,自己又不愿。到底還是說道:“爺,那可是犯官家眷,如今又是在牢里,會不會太難了?” 嚴箴見扶風擔憂,笑道:“既然你問起,我便與你說說,那妾室已經被太子擄走了,此事怕是得徐徐圖之?!?/br> 扶風大驚,道:“爺,罷了,切莫和太子對上,萬一得罪了去,我如何對得起爺?!?/br> 嚴箴冷笑道,“爺會怕得罪人?” 扶風感激嚴箴,又見嚴箴一副傲對天下的模樣,又愛又佩,抬頭就對著嚴箴嘴角啄了一口。 扶風如今換了一個身份,心里的自卑心理消失殆盡,越發與嚴箴坦誠,嚴箴向來又是個愛她的,二人感情越發深厚,一路纏綿回了府。 新婚三日后,扶風便要漸漸理起事來,自然是要從嚴箴院子里開始,嚴箴居所是侯府主院,未成親時多空置,如今成了親,扶風少不得一一打理起來。 司棋很忙,忙著幫扶風收攏嫁妝,忙著理清院子里上下關系,忙著督促扶風養身護體。 這日司棋領著兩個丫頭去私庫房給扶風尋幾個梅瓶古董做擺設,司棋現在很滿足,守著扶風,看她成日里幸福得眼睛彎彎,再好不過了,倘若再過一年半載,添個孩兒,那就完美了。 司棋只想好好的守著扶風,沒少派人私下打探盧風的動靜,盧風卻安安靜靜,仿若未知。未風聽說李氏和姜氏做主領進來的,一時都不知道怎么和扶風說起。 司棋只得暗暗提防,這倆隨侍的小丫頭約莫十三四歲,均是之前主院的三等丫頭,因辦事周全,被司棋提了起來,自是對司棋言聽計從。 一個瓜子小臉,眼睛狹長,鼻子尖尖,看著有些許厲害,叫錦紅,一個鴨蛋臉,腮邊一顆小痣,笑容溫和,溫柔無害的樣子,叫綢綠。 司棋看著木棉和秋桐年紀日漸大了,就想提了這兩個出來教導著,回頭填上木棉二人的缺,自然也是挑了又挑,這二人一動一靜,一個厲害一個溫柔,倒是互補,又都是精明的。 司棋平日里每每做事都帶上二人,今日也不例外,錦紅對于司棋的看重自是受寵若驚,今日得了與司棋一道去庫房領古董的差事,收拾得利利落落的出門。 庫房在主院后方,需要穿過幾間廂房,走過一片小院,小院里如今無人,院子里草木修剪整齊,像是經常打掃的,司棋便問錦紅,“這處房舍是何人在???” 錦紅道:“現在并無人住的,只是之前太夫人交代給未風姑娘住,老夫人沒有答應,道是未風姑娘不夠格,便閑置下來了?!?/br> 司棋一驚,心里著急,這未風竟然先進了府,雖說扶風樣貌出色,那未風也不是個差的,但凡男人哪個不是想要左擁右抱,嚴箴相必也不會免俗。 當日那揚州府凌家時下的夾竹桃毒,雖說最大嫌疑人是盧風,未風卻也不是一點關系都沒有,如今扶風身為夫人,這未風是何身份,為何沒有聽顧林氏提起這嚴箴納了妾? 司棋疑惑,便問道:“這未風姑娘是何身份,為何還要單獨給她置了院子?” 錦紅面帶鄙夷,道:“聽說是侯爺外頭帶來的,只是聽老嚒嚒們說起這未風姑娘竟然是還沒有服侍過的,一個通房丫頭而已,成日里端著個小姐的款兒,奴婢最看不上了?!?/br> 司棋面色一冷,道:“這未風姑娘如今是住在哪里,怎的不見她前來給夫人請安?” 錦紅道:“如今在青竹小筑呢,姑姑可要喚她前來教導一番,夫人大婚第二日,她便要去打攪夫人,被范麼麼攆回去了?!?/br> 司棋想了想道:“暫且不用?!?/br> 綢綠默不作聲跟在二人后頭,轉過小院,綠綢突然道:“姑姑?!?/br> 走在前面半步的司棋疑惑的看向綠綢,綠綢抬頭對一角花架子努了努嘴,道:“那就是未風姑娘?!?/br> 司棋外頭一瞧,花架子旁吊著的一架秋千上,坐著的可不就是未風。 未風此時顯然也看到了司棋等人,一臉隱藏不住的震驚。 錦紅見呆愣著盯著司棋未風不站起來行禮,喝道:“未風姑娘,這是夫人身邊的木姑姑,你成日里不來前院點卯也就罷了,怎的今日見到也不行禮,成什么體統!” 未風忙打疊了精神,上得前來行禮。 司棋淡淡嗯了一聲,端著手走了。 錦紅本想再數落兩句,只是司棋已經走出好幾步了,只得咽下了嘴里的話,三步并兩步跟了上去。 未風呆呆看著遠去的三人,下唇咬得緋紅,半晌,道:“紅葉,你可看到了?!?/br> 紅葉低著頭,恭聲道:“奴婢看見了,是司姑姑不會錯,雖說叫的木姑姑,可是司掌事我們是再熟悉不過的,再不能認錯了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