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攔的很客氣,抓著他手腕,勁兒可用的不小,臉上還帶著微笑,眼里氣勢迫人:“你再打她一下我看看?” 正面交鋒,男人被寧小誠抓著, 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愣了一下。 住院處保安聽見動靜從大廳跑出來兩個,肩上別著對講機,遠遠地指著僵持的兩人:“哎!你倆!趕緊放開!” 醫院附近都有游行執勤的警察,男人見到身穿制服的人有所顧忌,手恨恨放下,點著寧小誠身后的妻子:“你行——你等著——” “你也行?!彼D向寧小誠,冷笑,眼中嫉恨,罵了句臟話:“jian夫yin婦!” “我cao!”小誠也急了,這句話罵的他莫名其妙,本意是好心幫一把,沒想到仗義出手還被扣上這么頂臟帽子?!澳阍僬f一遍——”他揪著眼鏡男衣領,這一拳結結實實要往下揍。 眼鏡男臉通紅,梗著脖子,一副有本事你就打的態度。 “趕緊放開,不放我通知警察了??!”保安見態勢僵持,吹了聲哨子,始終站在一旁動嘴皮子威懾:“快點——” “趕緊的,我還怕你不通知呢,甭在這兒打嘴炮嚇唬人?!睂幮≌\橫起來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我他媽還不信了,今天好心辦事兒還能讓人給我扣這帽子?!?/br> 這些天心煩意亂,也是借此找個發泄,人哪,不能太老實了,你老實,是個什么東西都敢騎在你脖子上撒野。 保安就沒想真找警察過來,被寧小誠這么一激,也急了:“嘿!我還不信了——” “兄弟,行了行了?!鄙砗蟠蠼阙s緊上來拉開他,朝保安擺了擺手?!斑@人打他媳婦,人家是看不過去才來幫著說句話,你們不過來,現在反倒要抓人,哪有這個道理。都在氣頭上,別當真?!?/br> 說完,還勸小誠,“弟弟,你傻啊,跟他們過不去干什么,趕緊松開他讓他走得了,這事兒咱幫一次長個記性,再沒下回了?!?/br> 大姐手搭在寧小誠胳膊上,用力握了握,一雙常年干家務活兒的手,看著親切,小誠也不是逮誰跟誰來,分得清好歹。 松了手。 眼鏡男腳底抹油,溜之大吉。走前,還回頭吐了自己老婆一口:“呸!” 人群作鳥獸散。 小誠興致缺缺,還回頭問了一句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的女人:“大姐,您沒事兒吧?” 女人支支吾吾,晃了晃手,想走,結果猶豫了半天,又轉過身來,給他鞠了一躬:“謝謝你……” “別別?!毙≌\虛拉著:“我也是看不下去了?!?/br> 女人兩只手握在一起,似乎特別著急離開,又好像有什么想跟他說,很局促。 寧小誠覺得不對,往前湊了兩步。 忽然一伸手拉開了女人臉上戴的墨鏡。 嗡—— 橋馨臉上青一塊紫一塊,正楚楚可憐淚眼朦朧地看著他呢。 寧小誠徹底懵了。 …… 兩人并排坐在醫院后頭療養花園的一個長椅上,橋馨始終低著頭。 寧小誠坐在她旁邊,遞過墨鏡,碰碰她手肘:“還是戴上吧,別回頭人家以為是我給你打的?!?/br> 橋馨接過來,默默戴好。 “那是……你丈夫?”小誠看著前頭涼亭里鍛煉的老人,問。 “是?!?/br> 寧小誠眼神探究:“怎么給你打成這樣呢?幾回了?” “……有幾次了?!睒蜍半y堪,始終低著頭。 “那你就讓他這么打,沒想過報警離婚?現在家暴可立法了?!?/br> “也想過,但是……”橋馨咬了咬嘴唇,“每次他都求我?!?/br> 打的時候是真往死里打,求你的時候也能真給你跪下。一個大男人,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信誓旦旦地跟你保證。 你低頭看他一眼,看看這個家,心就又軟了。 當初在這個城市一起打拼,一起努力,他為了你天天騎著自行車跑兩個小時去接你下班,給你買愛吃的點心和熱豆漿,生活點滴,想起來了,就放棄了。 “他以前不這樣,最近這幾個月工作壓力大,公司要裁員,脾氣很差?!?/br> 小誠嘲諷一笑:“不可能說轉性就轉性了吧,工作壓力得多大啊,天天靠打老婆發泄?!?/br> “總得有個原因?!?/br> “我前一陣找了份家教的工作,教學生彈琴,晚上下了班去,那天下雨,學生爸爸怕我不好坐車,就送了我一趟,讓他回來遇上,吵了兩句嘴,就開始了?!睒蜍疤崞疬@事兒已經很麻木了,“他這人心細,喜歡疑神疑鬼,吵起來也收不住?!?/br> 她跟小誠說:“他總跟我說他精神有問題,壓力重,求我帶他來醫院做檢查,如果真有病吃藥調理調理,興許就能好了?!?/br> 寧小誠問:“查了?” “沒查?!睒蜍皳u搖頭,“測試的系統壞了,讓過兩天再來,所以——” 他又不高興了,她勸了兩句,出門就挨了這一拳。 “你帶他做精神測試,測出什么毛病,你是想給他治,可回頭你要真受不住離婚了,搞不好拿這病例反咬你一口?!毙≌\心思多深的一個人,把這點小九九看的清楚著。 橋馨僵了一下,求助般:“可能嗎?” 寧小誠不置可否:“換個角度,我要是他,應該也會這么做。不過今天真沒看出來是你?!?/br> 他想了想,納悶地自言自語:“怎么就這樣了呢?!?/br> 原來那么好一個姑娘,怎么就過成這樣了呢。 世事難料,物是人非啊。 橋馨苦澀一笑:“小誠哥,你在這兒干什么呢?病了?” “我岳父剛手術,我過來看看?!?/br> “你結婚了?”橋馨詫然,“什么時候?” 小誠微笑:“有幾個月了?!?/br> 橋馨說:“真的恭喜你?!?/br> “謝謝?!?/br> 曾經那么真心實意對你好的一個男人,糾纏了幾年,她逃,她躲,說盡了傷感情的話,現在娶妻成了別人的丈夫,和你并肩坐在長椅上,看你生活不幸,除了幾句慰藉,像個生疏的過路人。 眼里沒有心疼,也沒有怒氣,剩下的只有悵然和感概。 橋馨變了,他也變了。 橋馨站起來,說:“小誠哥,我得回去了?!?/br> 寧小誠問:“還回去,不怕他再打你?” “學校給老師準備了宿舍,我可以借住。我想考慮離婚了?!睒蜍跋?,站在風口中說。 “好?!毙≌\也站起來:“真遇上什么難處了,可以找我?!?/br> 橋馨抿著嘴唇,和他分別。 她走了幾步,忽然回頭,小誠還站在原地,抄著褲兜。 “小誠哥?!?/br> “嗯?!?/br> “你妻子應該是個特別好的人?!?/br> 寧小誠看著她笑笑,大方道:“叫蔣曉魯?!?/br> 曉以大義的曉,登山小魯的魯。 “再見?!?/br> 小誠說:“再見?!?/br> 兩個人,一個往前,一個往后,漸行漸遠。 蔣曉魯站在不遠處,看見他,清脆呼喚,待他走近,問:“你和誰說話呢?” 寧小誠從容走過去,牽住她:“問路的?!?/br> “哦?!笔Y曉魯狐疑地回頭:“問個路怎么包那么嚴實——” “看著眼熟?!?/br> 寧小誠把她頭扭回來:“別看了,號販子看著能不眼熟嗎,天天在醫院晃,問我要不要號兒?!?/br> 蔣曉魯叉腰,歪頭看著他:“你嘴里能有句實話嗎?” 小誠哈哈笑,笑夠了,正色道:“我前女友?!?/br> 這回輪到蔣曉魯笑了,一臉不信:“你就沒一句實話,不說拉倒,我也不想知道?!?/br> “真是我前女友?!毙≌\誠懇地又說了一遍,“你不信?” 蔣曉魯嗯了兩聲,連連點頭:“信信信?!?/br> 她快語連珠:“你前女友加起來有一個排,醫院能碰見,吃飯能碰見,上廁所也能碰見,上回停車的時候你跟人家說了半天,那個是不是也是你前女友?” 寧小誠說:“那是收費的,歲數有我媽那么大,告訴我沒零錢了,非讓我給她兩張五塊的?!?/br> 一起走到電梯,蔣曉魯忽然嚴肅起來,把寧小誠逼到角落里,手抵在他腰上,后知后覺地質問:“真是你前女友?” 電梯里人挨人,人擠人,小誠低眉看著蔣曉魯。不禁想起橋馨被一拳打倒的那幕。 不可否認地,他鬼使神差想起了和蔣曉魯還不熟的時候,她在大街上和人爭吵,吵的面紅耳赤還不落下風的模樣。 他從來也沒想過自己會娶這樣一個女孩當妻子。 不甘失敗,也永遠不在乎失敗。 你打倒她,她會跳起來給你更厲害的反擊。 怎么就和她成了一家子呢? 打開家門,她站在餐桌前,不知道從哪弄了把玫瑰花,還是新鮮帶著葉子的,她拿著一把大剪刀咔嚓咔嚓剪掉多余的根,然后鼓起腮幫子對著花瓣吹氣兒。 回頭看見他站在門口,會甜甜一笑,說:“你回來啦?” 你看著她憨里憨氣的背影。就又明白了。 都是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