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苒得到了第一手消息之后, 連皇帝都沒說, 先來告訴宿誼。易苒原以為宿誼會嘆氣，或者感覺麻煩什么的，沒想到宿誼只是挑了一下眉，然后露出意義不明的笑容。

    易苒心想，說不定大哥已經提前算到了呢。

    “既然道長心中有數，我也就心安了?！币总蹖⑺拚x泡的好茶一飲而盡, 喝完還砸吧了兩下嘴, 看得慕晏眼皮子直跳。

    宿誼親手泡出的好茶，被人牛飲, 實在是糟蹋。不過這是皇子，慕晏也不好露出嫌棄的眼神。

    不，他已經露出來了。易苒挑釁的對著他笑了一下, 道：“道長，我還渴?！?/br>
    宿誼二話不說, 立刻又給易苒倒了一杯：“慢慢喝, 別嗆著?！?/br>
    易苒乖巧點頭, 繼續“牛飲”。

    慕晏心中慪得要死。初冬了，糧食該收獲的都收獲了，負責新作物推廣的易苒也能暫時得閑了。這人閑下來后，幾乎每日按時按點來宿誼這里報道, 蹭吃蹭喝。宿誼也縱容他，每日都好吃好喝的供著他，從來沒說趕人走。

    別說太子氣得要死, 慕晏心情也沒好到哪去。

    慕晏白日要上朝要當值，易苒卻以這一年太勞累為由，向皇帝要了半月假。慕晏每天回來，想和宿誼鞏固一下之前萌發的一樣感情，就看見這人杵在那里，和宿誼談笑風生。

    宿誼挺喜歡易苒。易苒一直裝紈绔，多留心的是好吃的好玩的，宿誼聽著輕松。而易苒在他面前表現得耿直豪爽，讓他相處起來不費腦子。

    何況，這人也是苦命孩子。本來同父異母這一點讓他很不爽，特別是記起他們一家在老家的如履薄冰時。

    不過現在宿誼也想通了。有時候，他不能把現代的價值觀，帶到古代來。他娘都沒覺得什么，他也別多想了。

    宿誼是個心思很簡單的人，他想通之后，就對易苒更親近了，易苒自然能察覺出來，便更愿意來宿誼這里。

    當然，宿誼自認為，他對易苒與對太子還是不同的。那個他愿意用性命交換的傻弟弟，才是他最親的兄弟。但太子忙啊，他也沒辦法與其交流感情。

    太子咬著被子一角哭泣。若不是宿誼每次做出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記得送他一份，太子肯定會翹班找易苒打架。

    易苒得意笑。送你一份算啥？我可是能現場看著制作。

    于是太子受不了易苒的挑釁，和易苒打了一架。這兩兄弟被罰跪禁足，宮外又終于可以傳這兩兄弟感情不和，疑似鬩墻的謠言了。

    慕晏終于下班的時候不用看見易苒那張嘲諷臉了，可喜可賀。

    易苒和太子打架禁足后不久，或許是對方認為這正是好時機，終于出手了。

    “好時機？”宿誼疑惑。懟我跟幺弟和易苒打架有什么關系？

    慕晏道：“他們也是知道，你的安危是系于皇帝一人身上，若是皇帝信任你，誰做什么都沒用?，F在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疑似兄弟起嫌隙，皇帝陛下心情肯定不好?；实郾菹滦那椴缓?，就容易遷怒?！?/br>
    宿誼點頭：“哦，那就更不用擔心了，陛下可沒生氣?！?/br>
    皇帝老爹不但沒生氣，反而為此事差點笑破了肚皮，還專門跑他這里來吐槽兩傻兒子。

    在皇帝看來，兩小能為這點事打架，才說明感情好。

    宿誼道：“雖然我早知道有人想針對我，但為什么??？”

    慕晏道：“你難道不是應該問一下怎么針對你嗎？”

    在慕晏想來，為什么不重要，先解決再說。

    宿誼想了想，道：“好吧，怎么針對我?！?/br>
    反正不是講道就是做實驗，他怕過誰？現在宿誼忽悠了這么多次人，也有些心得了。

    他倒是好奇，為什么要針對他這個小道士。本來他最開始以為是佛教或者方士，覺得他這個天師太牛了，擋了別人的道了。不過在他閉門不出，并未組建自己的勢力，也沒有自立一派之后，現存的宗教就對他很客氣了。

    而且現在宗教勢力不強，知道他真的受皇帝信任，受天下人尊敬之后，哪還會找他麻煩？現在各大宗教，包括佛教在內，都想把他寫入自己的神話中去。

    宿誼覺得，說不準等后世別人尊道禮佛的時候，會發現兩邊都有個菩薩或者神靈叫宿誼呢呵呵噠。

    所以宿誼實在是想不出來。

    慕晏對宿誼十分了解。反正先說什么都一樣，他便先說了宿誼想知道的部分：“他們其實只是想削弱陛下的勢力而已?！?/br>
    宿誼剛想說，削弱皇帝老爹的勢力，應該先弄死你啊，針對我一個小道士干嘛。

    不過宿誼也不是笨蛋，他很快就明白過來。其他不說，推廣的新作物，雖然他極力擺脫和其的聯系，但是不過是掩耳盜鈴罷了。稍稍有點信息來源的人，都知道這和他脫不了干系。

    誰知道他今后還能拿出什么好東西來增強國力？

    而且他若是被皇帝陛下干掉了，民眾一定會為他叫屈。

    再來，他就是一個小道士，在外人看來，根基很淺。若是他死了，也沒人為自己報仇。

    不過……

    “哪可能這么順利?！彼拚x道，“陛下又不是蠢的。其他不說，光是我在民間聲望這么高，而我又非常低調，什么都不摻和，他動我干嘛？真以為陛下是腦子不清醒的昏君嗎？”

    “即使不會傷害到你，但借你名氣，再推出一位‘天師’。與你分庭抗爭，給你搗亂，也是可以的?！蹦疥痰?。

    宿誼道：“這倒是有可能?！?/br>
    不過這也不可能成功，他的依仗，這些人無法想象?；实鄣臻L子的身份，和系統商城的好東西，誰能與他分庭抗爭？

    宿誼問道：“誰這么無聊??？”

    慕晏輕聲笑道：“無聊的人多得是?！?/br>
    “好吧，不問了?！彼拚x道。

    反正大概就是不肯臣服的世家，和想搞事的前朝遺老，以及把自己逼死的那群親戚其中之一，或者聯合起來吧。

    希望沒有外國出手。自己內亂也就算了，要是通敵叛國了，那可嚴重了。

    現在北疆還僵持著呢，皇帝老爹還希望等國力強了，收復因漢末亂世被北疆游牧民族搶走的地呢。

    “那他們準備干什么？”宿誼道，“又要煉什么丹藥嗎？還是和我辯論？”

    他們還真有信心。

    慕晏道：“現場煉丹，他們肯定不敢。至于辯論，我想他們暫時也做不到。因為你地位高于他們，若非先讓你先服輸，不然你完全可以拒絕?！?/br>
    簡單來說，就是宿誼現在已經牛逼了，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必須得理睬一下了。

    “哦？他們想讓我怎么認輸？”宿誼好奇。

    慕晏道：“根據我得到的消息，他們似乎煉制出了什么丹藥?！?/br>
    慕晏笑道：“你不是駁斥了寒食散嗎？經過顧大人的努力，在知道這東西并沒有延年益壽的益處之后，便漸漸沒人愿意吃這個了，畢竟毒性太強了，稍稍不注意，就生不如死?，F在他們似乎煉出了一種不但可以讓人容光煥發，精神百倍，還不需要散毒的丹藥?！?/br>
    “容光煥發？精神百倍？沒有毒副作用？”宿誼心想，這難道是咖啡？紅牛？還是哪一種原始興奮劑？

    “聽說這神藥是從北方傳來的，被方士煉制出的。那方士在北疆開始傳教，分發藥丸藥草給普通百姓?！币蜻@種傳教的事挺多，又在偏遠之地，所以朝廷知道這事，并沒有放在心上。這種利用丹藥草藥和巫術傳教的事，各地都有。

    慕晏知道有人想挑釁宿誼之后，就讓人詳細了解了一下：“聽聞那方士確實是有些本事。因丹藥需要十分虔誠，嗯，虔誠就是捐很多錢，才能得到。所以我的屬下并不知道那丹藥效果。不過只是給信徒燃起的煙霧，呼吸之后都有十分愉悅之感，仿佛身體任何病痛都忘記了。而且之后似乎身體都沒有出什么問題?！?/br>
    宿誼聽著描述，心頭漸漸升起疑慮。

    慕晏繼續道：“只是神藥的熏香，效果是短暫的。不知那丹藥十分效果比神藥好，是否真的有強身健體，祛病療傷的功效。不知那方士是從哪得到的神藥，居然有如此效果。他在北疆積攢了許多信徒，聽聞名聲僅次于你，也受到北疆望族的禮遇。這次他們可是找到了個還算有點棘手的人。不過康樂你肯定是不懼的?！?/br>
    宿誼皺起眉頭，冥思苦想。

    慕晏見宿誼似乎十分苦惱的樣子，驚訝道：“難道那人真的讓康樂感覺棘手？還是說康樂知道此人？”

    慕晏開始在心中盤算，若是宿誼感覺棘手的話，那他便通過其他途徑，解決此人。

    聚集信眾，收斂錢財，與當地望族勾結什么的，完全可以治他一個叛逆之罪。漢朝的滅亡，可就是由那些教眾開始興起的。想來，朝廷上下還記得當年的情形。

    正是因為那方士有如此大的把柄，慕晏便沒將其放在心上。

    若是宿誼覺得能輕松解決，那把此人留給宿誼，讓宿誼名聲更上一層樓自然更好。若是真有些棘手，那就他來出手。

    宿誼搖搖頭，道：“是，也不是?！?/br>
    只希望別是他心頭所擔憂的才好。

    第106章

    慕晏見宿誼陷入沉思, 便停下說話, 讓宿誼思考。

    宿誼皺眉苦思了許久，問道：“河清可知道那神藥到底是何物？有沒有實物拿出來？”

    慕晏道：“那方士藏得緊，并沒有人知道?！?/br>
    宿誼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若真有神藥，只憑一方士，怎可能保存藥方？普通百姓也就算了, 我可不信地方豪族是如此純善的人。而且就算地方豪族純善, 乖乖用金錢來換丹藥。但總有宵小，惡從膽生吧？”

    慕晏也開始皺眉了。他之前沒想到此事, 畢竟一般地方豪強也不理睬那些傳教之人。但那方士真有如此厲害之藥方，真不會引起別人窺伺嗎？

    “我想，那方士只是表面上推出來的幌子, 他背后一定有秘密?！彼拚x道，“河清, 我有不祥的預感?！?/br>
    慕晏立刻大驚失色, 猛地站起來, 手肘打翻了茶盞。

    他顧不上袖子被茶水浸濕，將聽到響聲的下人呵斥出去，道：“康樂所說可當真？可別嚇我?！?/br>
    宿誼先是不解慕晏為何如何驚慌，突然想起來自己現在是天師, 還有那么多神秘事件加成，估計慕晏心中，自己也是有些神奇手段的吧。

    既然自己都說不祥預感, 那估計是很不祥了。

    不過宿誼這次預測的事，還真的很不祥，不祥到他都有些被嚇到。

    宿誼猶豫了一下，道：“或許是我多想了吧。畢竟那些稀奇古怪的巫術中用來控制人的熏香草藥也不少見……不過，康樂若有辦法，能順出一丁點神藥讓我看看嗎？”

    慕晏皺眉。

    宿誼苦笑：“我知道這很難。既然那方士后面有人，肯定藏得很嚴。他們甚至在‘斗法’的時候，可能只會拿出成品丹藥，不會將原材料拿出來，生怕被我看破吧，唉?！?/br>
    若只是上層人士作死嗑藥，就像是寒食散一樣，宿誼其實一點也不想管。歷史上從魏晉到隋之前因寒食散死了那么多人，其實并沒有動搖到華國的根基。畢竟寒食散貴重，且最后死相凄慘，在民間不可能推廣開來。

    之后多是想要延年益壽的皇帝熱衷于丹藥，丹藥在民間很少流傳。

    但若是宿誼預感成真，那真是能動搖華夏根基的事。

    本來這種事現在應該不會出現，但是誰知道現在歷史發生了什么改變？

    慕晏道：“……我會盡力?！?/br>
    宿誼難得如此露出如此凝重的表情，慕晏心里也揪了起來。

    “就算不是我所想，但那方士背后可能有其他人之事，也很重要?！彼拚x雖然政治敏感度不高，但他畢竟是信息大爆炸時代穿越回來的人，陰謀論看得多，“又是……北疆。前朝教眾可是能奪取地方政權的。北疆這地方，怎么能讓民眾去信奉他人呢？會出亂子的?！?/br>
    慕晏深呼吸了一下，道：“我倒是沒想到這一點?！?/br>
    慕晏好歹也是世家貴族，有時候心中的傲氣懵逼了雙眼。他完全沒想到一個斂財的方士能做什么事。

    但古人，特別是古代朝堂上這群人的要是陰謀論起來，比宿誼更厲害。慕晏心中將幕后黑手代入自己，推測若是自己控制那方士，能在北疆做什么，他立刻就坐不住了。

    即使只是方士背后之人的事，就足夠他重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