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我一邊聽著田德平說這些故事,一邊心里分析著情況。就目前掌握的來看,一個人如果再轉眼之間就性情大變的話,要么是突然性的失心瘋,那就是疾病,不是我能夠管得了的,要么就是被一個脾氣不好的鬼魂附身,能夠出現這種狀態的鬼魂,大多怨氣極重,也未必是我一己之力能夠收拾得了的,要么就是被一些別的東西迷住了心,做出這些自己毫無意識的舉動。 所謂被別的東西迷住了心,那就情況非常復雜了,在山里尤其是在農村,因為自然環境幾乎沒有被毀壞,于是給很多生命帶去了生存繁衍的機會。所以有些山里的野獸在經過長時間的生存,或者在某個特定的環境下,例如風水好,靈氣容易聚集的地方,就有可能變得和同類的野獸不同,它們有了一個跨越,變得比同類高級。 這就是所謂的妖怪。 這種幾率是非常小的,尤其是在南方這種潮濕多雨的地方。通常老人口中所說的“精怪”,其實是分為“妖精”和“妖怪”兩種。妖精通常是指一些非靈性的生命,例如花草樹木。而妖怪則是靈性的,如飛禽走獸。在中國的北方地區,有一部分道士在修道的途中,逐漸結合了本地的宗教,繼而產生了一個存在于道教體系內,但卻嚴格說來又有很大區別的派別,他們融合了東北地區前滿洲的薩滿教,以各種動物為供奉對象,其中又以狐貍、大蛇、刺猬、老鼠、黃鼠狼五個動物為主,稱之為“五大仙家”。 而在仙家認為,這些“仙”就有可能對人產生一種迷惑的作用,難道說這田德平的女兒,是撞見了仙家嗎? 第四十四章 .接下此單 當下我只是在心里默想,沒有說出口,畢竟仙家的事,恐怕我師父處理起來,都有些生手,更別提我了。 田德平接著說,自己拉不住女兒,也就只能任由她這樣胡鬧,但是這大冬天的,女兒身上只穿著薄薄的衣服,還衣衫不整的,沒嫁人的姑娘,這可真是太丟人了。于是田德平就讓自己的老婆去把鄰居家的婦女也叫了過來,三個人一起,好不容易才把田小芳綁了起來,拖進屋子里。田小芳進屋以后還死命掙扎了一會兒,力氣很大,嘴里依舊大吵大鬧,但是誰都不知道她到底在說什么。但是幾分鐘以后,她就漸漸平靜了下來,只是快速地喘氣,然后眼睛望著窗外。 田德平說,田小芳當時的眼神很奇怪,一般漸漸冷靜下來的人,眼神應該是安靜平和的,但是女兒的眼神卻帶著一種害怕的神色,無論邊上的人問她什么,她都好像是充耳不聞一般,就這么癡癡地望著窗外,再過一陣,就睡著了。 這時候村長插嘴說道,對呀小兄弟,那是我大侄女,所以前幾天我去田家村請田主任的時候,我才知道發生了這件事,孩子的樣子看上去狀態很糟糕,有點像是中邪了,所以這才厚著臉皮來找你幫忙了。 村長說得有些客氣了,只是這件事我還沒有弄明白,也不好承諾到底自己能不能辦妥。于是我問田德平說,那你女兒鬧騰完了就睡覺,睡醒了又接著鬧嗎?田德平搖搖頭說不是的,睡醒了以后,孩子就變得特別正常,甚至連自己為什么到床上睡覺都不記得,更加不記得自己早前突然暴躁地抽打槐樹這件事。而且說是睡覺,也是也就是一兩個鐘頭的時間就醒了過來。 我讓田德平繼續說,他又告訴我,這種情況出現得完全沒有規律,有時候女兒兩三天都不會發作一次,有時候一天就兩三次,搞得夫妻倆筋疲力盡,以為是女兒發了瘋,還專門請了村里的郎中來瞧病,但是郎中把脈之后,說田小芳身體沒有別的問題,除了有些氣虛之外,別的都很正常,而女性本來就容易氣虛,適當進補,也就完全沒有問題了。 可是這樣下去終歸不是個辦法,這時候田德平就想起之前村子里的人在傳聞隔壁村有個年輕的道家師父,據說對這一套很在行,于是就想請我去看看,但是自己是公社主任,這事情傳出去的話,村民們可能要笑話自己,社長知道了,肯定自己這主任的職務怕是也保不住了。 村長跟我說,前幾天我去請他的時候,正好我大侄女發完病睡著了,所以我就給小兄弟你做了個擔保,這救人一命也是勝造七級浮屠的事,孩子還這么年輕,一天天這么下去,早晚要出亂子的。 我問田德平,那第一次發病以后,你們還這樣放任著你女兒嗎?就沒想辦法,比如把人鎖在屋里之類的。田德平皺著眉頭說,當然想過了,本來第一次以為只是突發的現象,看孩子醒過來以后,一切也都正常,自然也就沒再多想,可第二次發病后,他跟他老婆就把女兒的其中一只手給套在了床頭上,原本二十多歲的孩子了,要自己伸手解開繩子是很容易的事,但她就不知道解開,而是死命掙扎,手腕都拉得又紅又腫還有傷口,過不久停歇了,又跟沒事一樣。田德平嘆氣說,我跟我老婆都是農民,哪里見過這種事,我們是在是束手無策呀,每次都只能等孩子瘋累了,睡過去之后,才一邊抹眼淚,一邊給她的手腕擦藥呀… 田德平說得情到深處,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接著說,到今天為止,女兒都已經在床上捆了半個月了,吃喝拉撒睡都在床上解決,我平日里要管公社的事,忙不過來就只能讓老婆下地去干活,于是就只能二丫頭來照顧jiejie,我女兒雖然理解我們這么做的原因,但是長期這樣下去,只怕是真的要瘋啊。 說完他就哭了起來,我雖然不曾為人父,但我也能夠體會到這種對孩子的擔心。田德平找我是因為迫不得已,也因為自己的身份,這件事自然就不能引人注意。我是有心幫他,雖然聽他說了這么多,情況也基本了解,具體是什么原因引起的,我覺得可能還是要到現場去看看才知道。 既然師父在這里,我如果單獨撇下師父去處理這件事,顯得有些不禮貌。不如我叫上師父一起去,那這件事就肯定萬無一失了,即便是師父不去,那我也也算是知會過師父了,他可就不能怪我先斬后奏了。 于是我讓村長和田德平稍等片刻,我則出門去找到師父,把大致的情況告訴了他一下,師父跟我說,你之前的分析不是沒有道理,但是你在咱們南方找到仙家的事,這個可能性恐怕是微乎其微,而且仙家如果開始針對活人的話,必然這個活人做過一些傷害仙家生靈的事,如果這個叫田小芳的姑娘沒有做過類似的事的話,幾乎就可以排除仙家這個可能性了。 我有那么點失望,因為我倒真是挺希望見識一下仙家的本領如何。于是我問師父你要不要跟著我一起去?師父說他就不去了,我現在已經足夠獨當一面,但是記住,打不過就逃,千萬別逞強,現下這世風也不好,一定要低調行事,不要鋒芒畢露的,回頭讓人抓了,他還得再救我一次。 我這還沒開始就說喪氣話,這臭老頭也真是嘴上沒句好聽的,難怪這么些年都打光棍。 于是我回到屋子里,把師父交代給我要問的話問了一下,田德平卻說女兒之前一直在城里,城里哪來的狐貍和黃鼠狼,而接回家的時候就已經是受傷了,山村里雖然時不時有這些小動物,但是女兒在家調養,這些動物又不傻,還能說傷害就傷害呀。 這樣也好,算是提前排除了一個可能性,于是我對田德平說,你這件事我幫你,但是我要到你們家去看看情況才能知道接下來怎么做,而且我幫你是可以,但是我有要求。見我肯幫忙了,田德平高興的說道,司徒小師傅,你有什么要求就盡管說,只要我能辦到的,就一定辦到,你肯救我女兒,我們家會記住你的恩德的。 恩德談不上,這就是職業罷了。就像醫生的職業就是救人,軍人的職業就是保家衛國一樣。于是我告訴他,我在很多人看來,屬于封建份子,所以跟你去了你家以后,你們誰也不能叫我司徒小師傅,就叫我司徒就行了,而且在外人面前,都一律不能說我是來干嘛的,就說我是你們家的遠房表親。這件事我會盡力去給你做好,但是不知道這個時間需要多久,所以我還需要一個能夠住的地方。 田德平說,這太容易了,自己家里有多余的屋子,就是小了點,條件差了點,如果我不嫌棄的話,他這就回家去讓老婆收拾出來。我說不用了,你們田家村離這里能有多遠???田德平說,腳力快的話,兩個小時就能走到村口,如果路上遇到有拖拉機的話,搭個便車,還能更快一些。我說行,那你就在這里等我,我回徐大媽家里收拾收拾東西,待會咱們就動身吧。 村長說,小兄弟,這晚上大家還一塊慶祝新年呢,要不然你讓老田先回家準備準備,明天一早我帶你去怎么樣?我心想著也是個不錯的主意,于是就答應了。田德平知道我肯幫忙后,歡天喜地地回了家,剩下的時間,我又繼續從村長那兒了解了部分情況。知道田家的二女兒如今還不滿十八歲,jiejie發生了這樣的事,本來平日里在幫著家里干農活的她也就只能每天在家里照顧jiejie了。而且姐妹倆很親,也都是小美人呢。 說完村長沖著我抬了抬眉毛,那意思我懂,我也傻笑著,心里開始有點期待了。 第四十五章 .門前老槐 于是當天田德平就提前趕回了田家村,原本是來吃合家宴的,結果因為我答應了幫忙,跑一趟連飯都沒吃上一口,還真是挺不劃算的。 當天晚上的合家宴上,我一口酒都沒再喝,畢竟第二天就要去田家村了,害怕喝酒誤事,加上我本來也不是嗜酒的人。所以當晚回了徐大媽家里以后,仔細收拾了必要的東西,不過例如招魂幡之類裝不進包里的東西,我就沒帶了。害怕引人注目,到時候如果用得著的話,再現扎一個得了。師父也跟我交代了一下,談了談自己的看法,不過他都僅僅只是口頭建議,讓我自己做決策。我特別服我師父的這種教學方式,凡事都要自己動手去解決,即便是吃虧了,也當做是經驗,起碼下次遇到同樣的事情的時候,我不會再吃虧。 村長把村里唯一的一輛馬車給借了來,他親自趕車,我們倆第二天一早就出發,雖然馬車也比人腿快不了多少,但勝在省力,免得我走得快斷氣后再去查事,精力也會大打折扣。 上午10點左右,我們就到了田家村的村口。村長告訴我,從村口到田德平家里,還得走上一小會兒,那里馬車是去不了的。于是我們把馬車套在村口,給了住家戶幾分錢,讓他幫忙照看下馬,村長就帶著我朝著田德平家里走去。 雖然說農村的房子看上去都差不多,但是田德平的家看上去還挺不錯的。別人都是土房子,他家里卻是磚房。從新舊程度來看,似乎修好也沒多少年。整個房子是一個大寫的“l”形狀,一側是堂屋和幾個房間,另一側則是茅房和廚房。我不僅感嘆連這農村的房子,茅房都比師父家的要高級。房子的四周有竹籬笆,圍起來恰好和整個房子變成一個長方形。廚房外面和堂屋夾角處的空地上,長著一顆粗壯但并不是很高的槐樹,這就是田德平口中說的那棵老槐樹,具體生長了多少年我也看不懂,但從粗細判斷,大致上需要兩個我來合抱才能抱攏。 院子的另一側則有一個小的葡萄架子,如果不是季節不對的話,估計他們家的葡萄會隨著我查事的過程而逐漸消失。院子的地面有別于大多數農家的硬泥土地面,而是鋪上了一層水泥,應該也是當初修房子的時候一起弄的,從這種條件來看,田德平算得上是村里比較富裕的人家了。 田德平看村長和我來了,趕緊和自己的老婆還有小女兒出來迎接。他的老婆是村長的meimei,但是看上去歲數比田德平小了不少,身材看上去就跟村長差不多,人高馬大的。到是他家的小女兒,還真是引起了我的注意。 大約十六七歲的樣子,眼睛大大的,身材更像是田德平那樣,瘦高瘦高的。穿著暗紅色的小棉襖,深灰色的小棉褲,還有一雙橫扣的女式皮鞋。這上下不太搭配的穿著讓我覺得,這雙皮鞋大概是撿jiejie穿不下的來穿。她身上有著她這樣年紀的少女的青春氣息,模樣也的確好看,也許是因為照顧jiejie的關系,她看上去還是有一些憔悴,腦袋的兩邊扎著兩個小辮子,劉海的地方別著兩個粉紅色的鋼夾子,走起路來兩個辮子一晃一晃的,活像一臺自行車。 田德平的老婆給我們倒了水喝,讓我們先休息休息,于是我和村子就在院子里坐了下來。他家小女兒繼續進去照顧jiejie去了,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我問田德平說,從昨天你回家到現在,你家大女兒還有發病嗎?田德平說昨天到是沒有,不過今天就在我們到之前差不多一個小時的時候,曾經發作過一次,現在已經過去了,睡著呢。 于是我端起杯子就朝著那棵槐樹走過去,樹皮上有不少被條狀物抽打的痕跡,不過應該已經過去了挺長時間,傷口漸漸在合攏了,只能看到一些印記。老樹的皮一般都比較厚實,如果不是特別用力的話,是不會出現這樣的痕跡的。所以不難想象,當時田小芳發病抽打這棵樹的時候,是多么用力。 就這么轉悠了一圈后,我還是察覺到一些蹤跡,但是這些蹤跡和人其實沒有太大的關聯,主要集中在風水的布局上。按理說,廚房門口是不應該有遮擋物的,因為廚房是灶神的地盤,而灶神是管一家子吃飯的,那是頭等大事,他也是一家之主神。廚房門口的東南側就長著這棵槐樹,有堵門的意思,大概是說,灶神有可能因此而進不去,導致主神受影響,那家里自然也會受到牽連。不過看田德平家里的條件的話,似乎這也不是個問題。但是廚房和茅房一墻之隔,茅房的背后就是用木桶屯起來的屎尿,大概是用來澆灌莊稼的。這不得不說也是一個問題,因為茅房本就是陰暗潮濕的地方,這樣的地方和主神湊在一起,相當程度上來說,叫做沖撞了主神。而最關鍵的,還在意門外的那棵槐樹。 中國人造字是非常有意思的,槐樹的“槐”字,左木右鬼,直意的理解,也就是木中之鬼的意思。通?!肮怼弊植粌H僅代表著死亡,還代表著死后的作怪。自古以來,槐樹就不斷被人選擇成為上吊的極佳樹木,在四川地區,人們吵架也常常會說起一句;“你啷個不找棵槐樹吊死嘛”這樣的話,至于為什么槐樹和上吊如此緊密聯系,這就誰也說不清楚了。不過在中國尤其是在南方的農村,家里的樹一般都是野生的而不是自己栽種的,這當中的利害關系,如果不是懂行的人,也很難被人注意到。 因為在中國古代,槐、柳、芭蕉、桑、榕,都是不適宜在自己家院子栽種的,首當其沖的就是槐樹,風吹動的時候,樹葉會啪啪作響,好像鬼在拍手,加上本身常常有人上吊,謂之不祥;然后是柳樹,據說柳樹聚陰。桑樹是因為“?!钡陌l音和“喪”一樣,其本身到底是不是這樣我也不太清楚,古人嘛,總是在意這些口頭上的東西。榕樹則是因為枝繁葉茂,容易聚集精氣,而產生精怪。而至于芭蕉,就不知道是為什么了,只是傳的人多了,不管有沒有原因,大伙也就信了。所謂“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門口不栽鬼拍手?!?/br> 這就意味著,田小芳此番遭遇的古怪變故,很有可能和這家的風水布局有關,甚至有部分原因,是出在這棵老槐樹的身上,即便田小芳身上的怪事并非因為槐樹直接引起。時下是冬天,農村的風本來就大,這槐樹拍打樹葉,也多少會給這家帶來一些陰氣,只是我還暫時不明白,為什么這家人都住了這么多年了,卻僅僅只有田小芳一個人遇到了這種事。 于是我讓田德平告訴了我田小芳的生辰八字,在左手手心畫了個九宮格一排,結合她第一次發病的日期和今天的日期來看,得到一個卦象。 巽四宮,東南屬木,主木數三、八,主家中長女。宮內丙加己,主水流湍急。主人之頸、胸、右臂、腹部,主立夏。 這個卦象算是證實了我一半猜測,連貫起來理解,就是這家人的長女,在立夏的時候遇到一些事,這件事和脖子、胸口、右臂、腹部中的某個地方或者全部地方是有關系的,而這件事的催化,則是因東南面木屬性的東西,而水流湍急,意味著來勢很快,如滔滔之水。 東南方屬木,這點毫無疑問了,那棵老槐樹就是證明。按照田德平說的,田小芳是突然之間發生的這種情況,并且是回到老家以后才出現,這也是來勢很快之意。但田小芳受傷住院,傷的是一條腿,這似乎就跟卦象合不上了,立夏已經是大半年前的事了,那時候的田小芳還在城里,那段日子到底發生了什么,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所以我決定還是得趁著田小芳清醒的時候,親自問問她。 我問田德平,田小芳一般要睡多長時間,他說一般是一個小時左右,不過誰也沒試過在這中途去喚醒她,家里人都覺得孩子是折騰累了,也就心疼,讓她睡了。 于是我把手中的杯子遞給村長,讓他就在外面等著我,然后告訴田德平夫婦倆,我恐怕就不等她自己醒過來了,我得趁著她睡覺,在她跟前去試試。 第四十六章 .田家小女 “試?怎么試?”田德平對此感到有些不解,我知道自己三言兩語也沒辦法跟他解釋清楚,于是就告訴他說,我要先排查一下,她這件事究竟是不是鬼引起的。 因為這太有可能了,見識了城里花花世界的人,再回到這山村里來,心態不好的說不定就真的瘋了。這瘋病我可沒辦法救,所以如果我要出手,必須先排除這個原因才行。 在田德平老婆的帶路下,我走進了堂屋,右側一共有三個房間,其中一個夫妻倆住,另一個兩個女兒住,剩下那個則是空的,本來應該是住房,但是堆放了一些雜物,不過看得出來昨晚到現在他們是將這間屋子稍微收拾了一下,大概是留給我住的。 田小芳的房間在中間,也就是我即將要住的那間的隔壁。我走進屋里,田家小女兒看到我,慌慌張張就把被子拉上,蓋住了jiejie的胸口,但即便只是這短短一瞬間,我也看到了那香艷的一幕。這要是放到古時候,看了人家姑娘,可就得娶人家當老婆,好在我是個正經人,于是我特別正經地跟田家小女兒說,meimei你好,你jiejie是不是還沒醒呀? 田家小女兒白了我一眼,沒有說話。那意思似乎是在說,這不明擺著的事你還問個啥???我有點尷尬,于是也就不說話了。田德平的老婆對小女兒說,死丫頭你趕緊給這個小哥讓路,他要給你jiejie查問題了。田家小女兒說,可是jiejie…沒穿上衣呢… 正如我說的那樣,我——是一個正經人。雖然二十六了,但是卻情竇未開,這些年我一直把自己的精力放在學習道法上了,跟著師父這樣的出家道士,也沒什么機會接觸女性。于是我趕緊對田家小女兒說,沒關系meimei,我不會掀你姐被子的,你要是放心不下,你就在邊上盯著我就行了。 我倒是真沒打算乘人之危,來之前村長一直在跟我說兩姐妹都長得很好看,搞得我表面雖然穩重但內心還是在浪蕩。見到小女兒后覺得的確是一個美人,可是看著床上的田小芳,卻有那么點出入了。 她頭發凌亂,臉色憔悴,嘴唇不知道是因為太久沒喝水還是缺乏營養,有些發白還起皮。大概是因為長時間躺在床上的關系,臉有些浮腫,也因為從眼睛到臉蛋都有點腫的關系,造成她的鼻子看上去深陷在臉上。如果說這樣也叫一個美人,那我不服。 我問田家小女兒,你jiejie剛才為什么不穿衣服?她告訴我說這段日子一直是這樣,雖然天氣很冷,但是jiejie身上總是發燙出汗,可是額頭卻是冰涼的,有時候她睡著了,也會自己踢被子,好像很熱一樣,我看她難受,就時不時給她敞開一下被子。 我抬頭看了看田小芳的左手,手是被繩子拴在床頭的木欄桿上面的,手腕被繩子勒住的地方已經明顯有淤青的現象,整個左手的手臂都是裸露在外面的,手臂上全是細細的汗珠。我察覺到不光是手上,包括田小芳的額頭,也布滿了細細的一層小汗珠,她耳后的頭發,因為汗水打濕的關系,擰在一起,貼在自己的脖子上。 即便是冬天,她這副模樣讓我看著也覺得挺熱的。于是我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耳朵背后,竟然發現皮膚的溫度甚至還沒有汗液的溫度高。我當然不可能伸手去摸她身體的溫度,按照田家小女兒說的,她身上是發燙的。我雖然是學道之人,但我基本的醫學常識還是有的,體表的溫度相差不會太大,只是個別地方可以作為測量的最佳位置而已,但是如果身上guntang但耳后冰涼,這很有可能就是田德平最早說的,中邪的一種癥狀。 其實說中邪,到也不全是,應該說是邪氣入侵。邪氣和陰氣又有點區別,寒冷潮濕也算作是陰氣的一種,可是邪氣,則大多數情況下,特指被鬼魂的死氣、精怪的精氣纏繞的意思。于是我有伸手去翻了翻田小芳的下眼皮,里面竟然是紅得發黑的顏色,這就特別不對勁了,意味著如果說田小芳是因為邪氣而生病的話,這個邪氣已經侵蝕了她很長時間了,絕非只有這短短的半個多月。 會是起初卦象上的那個立夏之日嗎?此刻我還不能確定,但基本上能夠察覺到,這的確跟鬼魂有關系了,于是我摸出我的碗,讓田家小女兒去給我裝上大半碗水,接著就把碗擺在田小芳的床頭,點燃一張符,在即將燒盡的時候,丟到了碗里。很快,碗里的紙灰形成了一長一短兩個形狀,長短之間還有一根細細的灰相連,看上去像英文字母里,小寫的“h”。 我盯著這個顯影苦思很久,卻完全沒有概念這到底是什么,難道就是個“h”?那代表什么意思。當下有些懊惱自己學藝不精,水碗圓光術還停留在稍早的階段,據說練得好的人,是可以直接看到字的。但至少有一點我可以確定,眼前的這個顯影,是導致田小芳現在這幅樣子的根源。 于是我摸出七粒米,丟在碗里開始問米,大致問的內容是,如果是冤親債主,就沉二浮五。很快,米粒做出了反應,那五粒飄在水面的米,說明這正是冤親債主的鬼事。 所謂冤親債主,一般都指亡人。這個亡人有可能是前世的報應,或是今生的殺債。所謂殺債,是說通過自己殺死的生命,人,甚至包括一些動物,但動物回來復仇這樣的情況極少極少,因為據說牲畜都是因為前世的罪孽而今生不可為人。但如果說是人的話,也說不過去,田小芳年紀輕輕的,至少不是殺人犯吧,而且也沒有結婚,不會有墮胎流產的問題,那會不會是有其他兄弟姐妹沒能存活下來,心生不平呢? 雖然如果田德平夫妻倆有過流產孩子的經歷的話,也不該偏偏這個時候來找田小芳才對,為保萬無一失,我還是問了下田德平的老婆,她告訴我從頭到尾都只有這兩個孩子,如果有別的孩子,那也不會不要的,農村人,還是想著多點孩子好享福??磥砦业牟聹y被否定了,那這冤親債主是哪里來的? 于是我又再一次問米,內容是在問,這位冤親債主,如果是因為因果積怨,就五顆米全部沉下。如果是新亡之人,死亡跟田小芳有關系的話,那就再沉下一粒,浮起兩粒。水碗做出回應,水面上漂浮著六顆米,代表著這個亡人的死和田小芳有著必然的關系,沉到碗底的那一粒米,則恰恰落在了顯影中稍長的那一側,中間偏下的位置。 種種零碎的線索,只能給我整理一條思路,卻并非指了一條明路。期間的很多東西,并非是我的猜測就可以作為證據的,如今田小芳的口中之言將起到關鍵作用。于是我打算出門吧水碗里的水倒掉后,就來叫醒田小芳,在路過田家小女兒身邊的時候,她卻朝著我的碗里望了一眼,然后露出驚嚇的表情,但是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這一幕讓我覺得不太正常,她朝著我碗里看一眼應該只是好奇,但后來為什么驚訝?這碗里的東西只是一個我看不懂的線索,我都沒看懂,難道說這小姑娘反而看懂了?于是我問她說,小meimei,你剛剛看我的碗,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田家小女兒趕緊否認說沒有,只是自己覺得有點奇怪罷了,但是很快覺得太荒唐,自己說服自己那不可能,也就不必說出口了。 我告訴她說,小meimei,現在你看你jiejie的樣子,還有她這段日子做的這些怪事,你覺得荒不荒唐?她轉頭看了看田小芳,然后默默點頭。我對她說,在這個行業里,每天都是一大堆荒唐事,這些荒唐對于你來說也許是難以置信,但是對于我們來講,也許就能夠成為一個重要的線索,小meimei你告訴我,你想不想救好你jiejie? 我最后這句話,其實是有點逼迫了。但是我也必須這么做,尤其當我夸下??谡f能幫忙,到了現場又一頭霧水的時候。小妹子畢竟年輕,見的人少,我這么一問,她就覺得如果不說出來的話,也許jiejie就沒救了。事實上那到是不至于,因為即便是我查不出準確原因,只需要放下同情心,照章辦事,驅邪抓鬼也就是了。 田家小女兒點點頭說,當然要救jiejie,自己跟jiejie最親了。于是我告訴她,既然如此,我本來想倒了水就把你jiejie叫醒的,那么趁著她現在還沒醒過來,你就把你知道的告訴我一下,別管它多荒唐,你直說就是。 說完我指著床上的田小芳說,等你告訴我一會,我會叫醒你jiejie,在把你說的內容和我之前分析的內容和她核對一下,這樣我就基本上能夠找到問題的根源,找到了根源,我才能不損你jiejie的福報,救她一把。 說完我把手里的水碗放到了地上,然后叉著腰看著田家小女兒。 第四十七章 .窗外之人 聽到我這么說,田家小女兒救姐心切,于是就告訴了我她所謂的“荒唐事”。 她盯著我放在地上的碗,然后指著里面那個類似小寫字母“h”的紙灰顯影對我說,這個樣子,有點像差不多十天之前,自己看到的一幕。我問她,你看到一個“h”?她搖搖頭說不是的,是看到從窗外走過兩個人,一個老人牽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子,就從窗外的籬笆外面,沿著那條路就走到盡頭了。這一高一矮兩個人手牽著手,看上去就有點像你碗里的這個樣子。 我試想了一下,的確還挺像個“h”的形狀。我指著窗外說,就是從這里路過的嗎?田家小女兒點點頭。于是我推開窗戶,探出頭去看,窗外大約兩米之外,就是她們家繞著房子一圈的竹籬笆,籬笆外是一條小路,剛才村長跟我來田家的時候,就是從這條路走過,然后轉彎就能夠進入到田家的院子。不過這條路的盡頭,我遠遠望過去是在一個小土包的附近,土包上長了些竹子,看上去尋常無比的一條路,如果風和日麗,也許還是一道不錯的景致。 田家小女兒接著對我說,這件事大概發生在十天之前,那天中午的時候父母都在外頭干活,自己就在家照顧jiejie,其實說是照顧也算不上,就是盯著jiejie,發病的時候邊上有個人幫忙安撫情緒罷了。于是那天午后的時間,jiejie突然就發病了,在床上掙扎了好一陣子后,才漸漸平復下來,不過她卻眼中帶著害怕地,望向窗外。 田家小女兒說,實際上每次jiejie發病后,都有一個類似的動作,不過自己和家里人一直沒有注意過,偏偏那天自己朝著窗外看了一眼,就發現一個老人帶著小圓帽,牽著一個小孩子經過,不過他們卻一邊路過,一邊也望著自己。 雖然我知道這當中必然有問題,但是試想一下,假如我當時看到這兩個人,我也不太容易引起察覺,因為門前的這條路感覺走的人還不少,也許是別人聽見家里田小芳的動靜后,就自然而然的望了過來。田家小女兒說她也是這么以為的,所以壓根就沒在意,只是在那兩個人經過后大約十幾分鐘,jiejie已經漸漸睡著了,身上也開始冒出了汗珠子,由于開著窗戶透氣,她擔心jiejie受了風,再著涼的話那對病情可沒有好處。于是就站起身來關窗戶,不過在關窗戶的時候,她卻不經意瞥了一眼,發現那道路的盡頭處,那一高一矮,一老一小兩個手牽手的人,就站在道路的盡頭處,就那么站著望著自己。 田家小女兒說,就是這一點,讓她當時覺得有些奇怪,按理說剛剛這兩個人路過的時候,已經是十多分鐘之前的事了,這條路就算走得慢,也最多一兩分鐘就走完了,然后就會沿著路走到轉角,那個部分自己家里是看不見的。另外一點就是,自己當時關窗戶的時候,看到這兩個人,眼睛是盯著自己的,而不是自己家的院子。 田家小女兒臉上出現了一點害怕的神色,她告訴我說,這樣的感覺,就好像有兩個人一直在監視著自己家,眼睛一直看著自己jiejie房間窗戶的位置,只是碰巧被她看見了,而更加奇怪的是,自己發現那兩個人的時候,他們就好像沒事一般地走掉了,消失在盡頭的轉角處。 這個是時候,田德平的老婆說道,哦對了,這件事我也有印象。于是我問她說,怎么,你也看見那兩個人了?她卻搖搖頭說,看見到是沒有,不過當天回家后聽小女兒說起過。田家小女兒這時候說,就在那兩個人消失在轉角后,沒幾分鐘母親就從農田里回家了,而母親回家的路,就是這條路,如果按照時間來計算的話,母親是一定會和那兩個人遇到的,不過自己問母親的時候,母親卻說一路上都沒看見人。 我皺眉思考著,根據田家小女兒說的內容,我猜測那一老一小兩個人,多半是鬼魂。因為我知道鬼魂會在某個特定的前提下,讓活人看見自己的樣子,但是這個樣子也只有它們愿意被這個人看到的時候,才會被看見。例如前一陣子我幫望龍門的馬大叔的時候,他就看見了那個老人的鬼魂,而在場的其他客人卻沒能看見,是相同的道理。假設這兩個鬼魂是奔著田小芳來的話,那么田小芳的meimei看見它們,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是親姐妹,血脈相通。 我問田家小女兒,所以這件事你就只看見過一次對嗎?她說是的,從那以后只要jiejie發病,就會害怕地望著窗外,自己就會下意識地去看看窗外,卻再也沒有發現那兩個人的蹤影了。于是我對她說,那你現在仔細跟我說一下,那兩個人的樣子。 田家小女兒說,那個老人帶著一個圓頂帽子,身上穿著黑色的馬褂,馬褂里面有暗綠色的襖子,襖子有點長,大約到膝蓋的位置,之下的部分,就跟咱們這里的人穿得差不多了。那個小孩子倒挺奇怪的,男孩,身上衣服很臟,穿著灰白色布料的衫子,黑褲子,打光腳… 說到這里的時候,田家小女兒突然停了下來,然后恍然大悟道,對呀!這么冷的天,他怎么穿得這么單薄,還不穿鞋子呢?我很想告訴她因為那是鬼魂而不是人,但是又不希望嚇著這么可愛的小姑娘,于是我默不作聲。從她說的外形來看,那個老年的男性,穿著風格和時下區別還挺大的,有些像解放前那些富貴人家的穿法,還有點像人死之后,給換上的壽衣。 前者還好,如果是壽衣的話,那就麻煩了,這說明這個鬼定然是來復仇的,要不然壽衣的袋子里都是裝了斷氣錢和上路錢的,非但沒上路還出現在活人周圍,那可就不是什么好玩的事了。 又問了幾句,發現田家小女兒已經沒有更多消息可以提供給我了,于是我就對她說,我現在去外面等,你幫我叫醒一下你jiejie,穿上衣服,我有些話要問她。然后我問田德平老婆說,你大女兒清醒的時候神志清楚嗎?她說清楚。我說那你們就沒問過她當時害怕的時候,看見了什么嗎?她說早就問過了,但是她一直咬著嘴不肯說,神情比較抵觸,我們害怕刺激到她,也就只能不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