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第一名,徐臨溪!”徐臨溪面色狂喜,他是第一名!謝文純已經習慣自己不是第一課,拱手恭賀。 “第二名,曾鞏!” “第三名,蘇笑誠!” “第四名,孔方!” “第五名,謝文純!” 謝文純呼了一口氣,剛剛他突然感到十分緊張,一貫的自信都沒了影,滿腦子都是自己可能考不中,索性仍是考上了秀才,還在一榜之上。 他自己心中“覬覦”第一名的位置,別人卻看到另外的事情年僅十一歲的秀才,大晉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秀才,再加上他的身世,極俊秀的容貌,一時間“謝文純”的名字在大晉傳播開來,天京的人也集體忘記了謝文純曾經的紈绔名聲,紛紛稱閣老家出了個神童。即使是官場上,也沒人說是因為謝閣老所以謝文純才考的上秀才府試座師賀榕,院試座師鄒青,無一不是為人極嚴苛的,學政鄒青更是位高權重沒有必要賣謝松這個面子。卻不知,賀榕本也沒想提舉謝文純,只想放到三榜上罷了,對于謝文純這樣的人來說,入三榜做個附生其實還不如不中,奈何岳陽書院和白鹿書院的兩位老先生,實在很喜歡謝文純寫的駢文,這才將謝文純的名次提了上來。 謝文純不知道他差點落到了三榜,短暫失落過后心里還是開心的,也不知道學政鄒青對自己不喜的事情,這段時間謝松和崔氏都沒和他說過院試過后的事情,他還以為太子的事情大概就算過去,自己也可以照常入國子監讀書。 這邊今年二十的盧恒也在一榜之上,正好是第十名,孔方卻在二榜上。一行人倒都中了,互相恭賀一番,約定到明日學政大人的宴飲再見,便各自回家了。雖然盧恒很想慶祝一番,但謝文純年紀小不能飲酒,徐臨溪和孔方又不適應這種活動,只得作罷。 回到謝府,崔氏和謝老夫人早得了消息,歡歡喜喜迎了出來。 “哎呦我的乖孫,可累壞了吧?這下放心了,可得多休息幾天,好好玩玩?!迸吕戏蛉藫?,一應事情謝松都沒和他說,是以謝老太太還以為謝文純一直以來的反常是考試壓力造成的。 崔氏在一旁心中也是歡喜,暗暗想到看來給白鹿書院的老先生遞的話起作用了,可得給父親寄封信去,給白鹿書院捐些供奉。雖不知鄒青到底是否想要為難文純,不過做好萬全的準備還是可以的。 當晚,還想著好好放松的謝文純就被告知了謝松和崔氏的決定。在謝老太太的處用完飯,謝松對謝文純道, “文純哪,灼然先生有意收你做弟子,你可愿意?” 謝文純心下一驚,祖母在旁,不好問的太明白,不過他知道,父親如果提出什么,在大事上他是沒什么反駁的權利的,,雖然沒進國子監心中遺憾,但他相信,父母絕對不會害他,于是道,“文純愿意?!?/br> 謝老太太一聽就懵了,“什么沈什么?那豈不是要離家?” 崔氏在一旁道,“母親,雖說岳陽離家遠了點,但灼然先生可是大名鼎鼎的沈六首,對文純也是極好的?!彼麄兎蚱薅艘恢聸Q定,不要告訴老太太如今沈灼然四處“漂泊”,居無定所,并沒有在岳陽書院。 “我不管什么六首八首的,他就是十個首,文純在他那里也不比在家中!”謝老太太知道夫妻倆都有事瞞她,文純如今都考上秀才了,好好的國子監不進,去什么岳陽。不過她以為是謝松朝堂上的事,沒往謝文純身上想。 “祖母,文純愿意去跟著沈先生讀書的?!敝x文純在一旁道,他雖然對離家也心懷恐懼,可是心知已成定局,還要反過來安慰祖母?!拔乙欢〞r?;貋砜茨?!” 謝松也在一旁道,“沈灼然跟我也算相交甚久,文純在他那里會沒事的?!?/br> 謝老太太見他們三人都如此說,也只能如此了。待得入夜,卻悄悄地來到了謝文純的小院子。 謝文純見祖母來了,猛的坐起,“祖母,夜里風涼!” 謝老太太笑道,“不妨事。長生啊,祖母過來是為了問你一件事。你真的愿意去岳陽那里么?” 謝文純回答道,“孫兒是一定要去的?!?/br> 謝老太太得到了回答,心下心疼道,“若是你父親定要把你送出天京,不如我們祖孫回江南去,你曾外祖和白先生是舊時,祖母幫你說說,讓白先生教你,好歹實在江南家中?!敝x老太太說的白先生也是一代大儒,聲望頗高的,致仕后在紹興一帶養老。 謝文純撲到祖母懷中,“祖母,真的不用,文純,該長大了?!?/br> 雖說決定要走,卻也不是那么簡單的。首先就是不能無緣無故的就去找沈灼然,畢竟在外人看來昔年的謝松和沈灼然已分道揚鑣,即使有當年謝松在京中幫了沈維言和沈天寶,也有些人認為是皇帝的授意,更何況后來沈維言還死了,如今二人關系不過泛泛。謝松和崔氏商議一番,決定對外就說外祖母想見外孫,崔氏帶著謝文純回清河見外祖父、外祖母,到時和沈灼然商量好,來個“偶遇”和“惜才”,再讓謝文純名正言順的跟沈灼然拜師。一家人想著,讓謝文純在京中再呆半月,和同科們告別一番,不要顯得太過匆忙。 第二天的宴飲謝文純仍照常去參加了,雖說學政大人對他不是很熱情,不過他心中有事也沒想什么。要說鄒青本不是小肚雞腸之人,不過他個性太過方正,不喜謝文純文章的那種“浮華”的風格,再加上兩位老夫子極力推舉謝文純,他心里免不得產生某種“逆反”心理。 宴飲之上,徐臨溪春風得意,身為天京的小三元,自有人推崇。盧恒見這個寒門,家世長相樣樣不及自己,卻得了案首,心下有些酸,不過看謝文純都沒說什么,也就明智的壓下了。又向謝文純邀請道,“文純,三日后石園起詩會,可一定要賞光啊?!闭f的是千山詩社的事。他如此極力相邀,其實是還想賣謝文純一個人情聽說李家的人請到了太子,當日可能會出席。太子喜歡好看的讀書人在圈子里不是秘密,謝文純若得太子一句佳評,那就更是錦上添花了。不過太子也沒說是否一定會來,所以他暫時沒和謝文純細說,只隱晦提道讓謝文純“好好準備”。 謝文純還以為他的意思是幾個世家此時在天京的子弟們對自己感興趣,要考較自己,卻沒多想,一口答應下來,表示一定前往。其實四大世家的核心嫡系子弟其實更多還是在本家,李家在隴西,盧家在范陽,崔家在清河,楚家在江蘇,像盧恒這樣在天京打拼的,多是一些傾向皇室的旁支,就如雞蛋不放在一個籃子里一般。他心中還想著到時再和盧恒說自己即將前往清河的事,也算告別。 不過崔四娘那邊卻早得了消息,知道了謝文純和崔氏早回清河本家一趟的事情。她自是不能隨行,一是楚荊不會愿意,畢竟妻子總要在家主持事情,二是她不過一小小庶女,回到清河又能怎樣,也沒什么牽掛的人。 然而,楚嬌卻是炸了,纏著楚平驊,闖到謝府來。謝文純正準備去赴約前往石園,在房內更衣,就見楚嬌像一頭小豬一樣、臉紅撲撲的闖了近來,楚平驊在meimei身后苦著臉,求救的看著他。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我挺喜歡看耽美,也很想寫……不過這篇文太子是徹頭徹尾的炮灰,也絕不會有耽美線,文純直的不能再直,只會感到厭惡。 第17章 少小離家 “謝文純!你這就要走嗎!”楚嬌見謝文純一副要出門的樣子,當下急昏了了頭。 “怎么會,我去石園一趟,是一個詩會的事?!敝x文純笑道。 楚嬌也反應過來,猶自嘴硬,“那你為什么要走?也不提前和我說?” 謝文純道,“母親思鄉,我也陪著回去看看祖父、祖母?!睂Τ?,出于各種考慮,他也是一點口風都不會露的。 “那,那也不用這么突然吧……”楚嬌想到可能幾日后表哥就要離京,眼圈都紅了。 楚平驊一見meimei又要哭,連忙上前勸道,“莫哭莫哭,唉,你純表哥又不是不回來了,不要耽誤你純表哥去詩會了?!?/br> 謝文純在旁邊道,“無妨的,晚一些不要緊?!睂€回來卻沒有接茬。 楚平驊有些意外的看了謝文純一眼,心知突然決定去清河只怕沒那么簡單大晉婦女地位并不高,沒有動不動就回娘家的說法。 楚嬌哭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石園!純表哥就要走了,我也要陪著!” 謝文純道,“沒有適齡的姐妹陪著,去了那里反倒不好。嬌表妹,不要鬧了?!彼氲氖?,楚嬌這個身世不算高,心眼也不多,去了后貴女太多怕她受欺負。 楚平驊也在旁勸道,“是啊meimei,還是不要去了?!?/br> “你們帶我,我穿男裝去,不會有事的!”楚嬌靈機一動,大眼睛看一眼楚平驊,又看一眼謝文純,閃動著渴望的光芒。 楚平驊只這一個嫡妹,一向無法對她說不,不過千山詩社他去過幾次,里面勾心斗角也是不少,但是這是謝文純的事,也不好代他回答。 若是往常,謝文純定不會帶上楚嬌,不過今日畢竟不同往日,一是考上秀才多少有些自得,二是他就要離開天京,心知再見表哥和表妹不知何年何月了,猶豫了一下道,“那叫福全叔給你找身男裝吧?!?/br> “不要!”楚嬌心知若告訴謝府家的大管家,不知又要添多少阻力,當下眼珠一轉道,“純表哥借我一套你的衣服吧!” 謝文純無可無不可,于是叫來綠柳找出他一套沒穿過的衣服,自己和楚平驊出去回避,讓楚嬌把衣服換上。 一番折騰,待出門時就有些晚了,到石園時,已經聚集了不少人。一路過來,院中甬路相銜,山石點綴,正值盛夏,花團錦簇,景色玲瓏。眾人圍坐在回環彎曲的水渠邊,將特制的酒杯置于上游,任其順著曲折的水流緩緩漂浮,酒杯漂到誰的跟前,誰就取杯飲酒或作詩一首。如此循環往復,直到盡興為止。 有下人為三人唱號,“謝府謝文純,楚府楚平驊攜弟到?!?/br> 盧恒算得上是謝文純的引薦人,當下站起拉著謝文純去和幾家公子見過。楚平驊和楚嬌也被幾個楚家子弟圍住問候,他們心知楚平驊沒有弟弟只有一個嫡妹,不過年齡尚小,也沒有戳穿。 互相見過后,盧恒便和謝文純一行人坐到一處。也是巧了,他們剛坐下,酒杯就停在了謝文純面前。一妙齡侍女持筆案來到他們近前,嬌聲道,“謝公子,作詩還是飲酒?” 謝文純心知這是有人想考較自己,沒有這么巧的,當下也不推脫,正好一路走來園中景致甚美,心中有些靈感,提筆寫道。 “懶云仙,蓬萊深處恣高眠。筆床茶灶添香篆,盡意留連。閑吟白雪篇,靜閱丹砂傳,不羨青云選。林泉愛我,我愛林泉?!?/br> 妙齡侍女美目連連,將筆紙送到高亭處一清雅女子處正是此次詩會的發起人盧越的jiejie,被拉開作主持的盧三娘。 盧三娘見這字,心中先是一笑果然是小孩子,然而看到“懶云仙,蓬萊深處恣高眠”后,美目中光華閃過,讀完后更是大感震驚,心道不愧是崔氏主族嫡女的兒子,大晉最年輕的秀才。她曼聲念起謝文純的詩詞,滿座靜謐無聲。 “好一個懶云仙!”當先說話的是楚家的一個子弟,因家中推舉在京中欽天監任職的?!安焕⑹俏掖髸x最年輕的秀才,我先敬此杯!” “謝公子果真年少俊杰,在下今天算是服氣了?!?/br> 其實謝文純的詩作若說多么高絕,也不見得,不過這種風流寫意、雍容華麗的文筆太對這批世族子弟的胃口,一時稱贊不絕于耳。 謝文純見有人敬酒,也不拿捏,當先飲下??吹萌诵闹杏质前蛋迭c頭良好的酒品也是一個世族子弟必備的技能。卻不知謝文純早早帶了醒酒丸,其實酒量差得很。 便在此時,有人來報,“太子殿下到?!?/br> 只見一身材頎長、衣著華貴的青年人緩步走來,口中道,“大家不要拘束,孤不過過來看看?!?/br> 在場的不見得個個都歡迎太子到來,不過他們在京的,和太子打好關系總沒錯處,一時人人上前見禮,一些世家女們則回避下去。 謝文純見太子來了,第一反應卻是他不會看上女扮男裝的嬌表妹吧?不過太子閱盡花叢,一眼看出楚嬌的女兒身,也不感興趣,眼神只放到謝文純身上。 謝文純對這眼神甚是厭惡,奈何對方勢大,拜下道,“在下謝文純,見過太子殿下?!?/br> 若說太子對謝文純的心思,倒有大半是第一次受挫的那種不甘心,還有些羞惱,也明白自己之前多半被李青云給挑唆了,只是再見謝文純這張臉,還是有些意動?!爸x公子不必拘禮,聽聞你考上秀才,本宮在此先賀過了。我大晉,便是需要你這樣品貌雙全的年輕俊杰啊?!?/br> 謝文純對這句“品貌雙全”硌的不行,心說這不是形容女子的。再看太子面上還敷了粉,扶起他的手指又涼又濕滑,像蛇一樣,不動聲色離得遠了些,謝過一番,就坐到人群中去,把地方讓開了。 太子眼中一深,仍笑著和眾人應酬,余光卻看到謝文純在那里坐的遠遠的,心中冷哼,暗想真是不識抬舉。 太子來后一群人也不在行流觴曲水之事,改為太子最喜歡的投壺,謝文純也不往前湊,盧恒心中訝異。 “文純,可是身上不適?”盧恒不明白為什么放著的機會不抓,權貴圈里誰不知道謝小公子投壺那是打遍天京無敵手的。 “許是喝多了酒,頭有些暈?!敝x文純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道,“恐怕要向太子告罪,先行離去了?!?/br> 楚平驊看出表弟怕是有什么難言之隱,心中擔心,也在一旁道,“文純近日許是用腦過度,一直不是很有精神,盧兄原諒則個?!?/br> 盧恒見無法挽留,只得帶二人向詩會諸人和太子告罪,陪著謝文純三人送到門口。 “盧兄,快回去吧,太子還在里邊呢?!敝x文純道,這對于盧恒來說也是個好機會,若能得太子青眼在盧家也會好過許多。 “無妨。文純,照顧好身體,待你回天京,為兄再設宴相迎?!北R恒已被告知謝文純將前往清河的事情。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盧兄,我們就此別過吧?!敝x文純心中有些感動,這盧恒也算是難得的朋友了。 駕車將楚平驊和楚嬌送回府上,謝文純來到了楊夫子的院落中。 楊夫子只道謝文純回清河后,再返京就是進國子監了,心下自是不舍,也為弟子有更好的前途而開心。 “楊夫子,請受文純一拜?!闭f著,謝文純對著楊夫子跪下磕頭,神色頗為誠懇。 楊夫子心中對這個聰慧的小弟子也是不舍,“文純,快起來吧,地上涼?!?/br> 謝文純感激楊夫子一直以來的教導,發自真心的紅了眼圈,他知道自己這一去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再相見了?!胺蜃?,這是我為夫子畫的畫,送給夫子?!庇钟行┎缓靡馑嫉哪贸霎媮?,時間倉促,他也沒能畫的太過精細,不過他畫技不錯,送的也是一份心意。 只見他畫中一棵青松,樹下一書案,畫有一中年人和一小童,正是他當年開蒙拜師時的場景。楊夫子看著畫,心下感動,摸了摸謝文純的頭?!扒搴游娘L盛,在那邊也要抓住機會多多交流,崔家多才俊,多多討教一番?!?/br> 謝文純自是應是,“夫子,你也要保重身體,等文純將來去山陰看你?!敝x松給楊夫子找了個在山陰書案的官做,畢竟楊夫子腿腳不好,做書案不需什么體力正事適合。 “我等著你?!睏罘蜃拥?。他想,到時自己這弟子不知是何等面貌風采了,希望自己還能活到那一天。 謝文純又和徐臨溪、孔方等人告別過后,就坐上了前往清河的馬車。出嫁女兒不能擅自歸家,需娘家派人來接,這便是崔氏的嫡親弟弟崔九郎崔元秋親自來接jiejie崔氏和小外甥。這崔九郎今年不過二十出頭,還沒有入仕,崔氏出嫁時他年紀尚小,卻也記得這唯一的親jiejie其他都是庶姐,對自己極好。 “文純,若是悶了,就出來騎騎馬,舅舅教你!”崔元秋撩起車簾道。 謝文純應道,“好的!”就要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