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綠柳看了紅玉一眼,默默的給謝文純端來茶水,“少爺,喝口茶消消火吧?!?/br> 謝文純沒接茶水,反而盯著紅玉的臉看了一會兒,然后目光下移,又盯了一會兒。在紅玉頭越來越低,綠柳在旁尷尬不已時,謝文純突然上前,十分僵硬的挑起了紅玉的下巴,“給爺捏捏腿吧?!?/br> 綠柳眼中不易察覺的閃過陰影,悄悄地退下了。紅玉臉龐羞紅,眼中閃動著光芒,“好的,少爺?!币宦暽贍斀械镁徘啬c,嫵媚無比。 紅玉的手自然是不太規矩的,然而他忘了謝文純只有十歲雖然謝文純心里有氣,很想像一些狐朋狗友說的那樣和紅玉這樣那樣一番,做個“男人”,但奈何有心無力,最后還是叫紅玉下去了。 從房中出來,紅玉腿有些發軟,想到剛才少爺的手指在她脖頸處撫摸的感覺,還有那纏繞不去、看向一些地方的視線,紅玉的臉更紅了,活像熟透的水蜜桃。左右看了下,幸好沒有人,她趕緊回房,用冷水洗了好幾下臉,這才冷靜下來。 宋嬤嬤,也就是一直向崔氏匯報謝文純小院中情況的人,沒有錯過這樣的消息。聽了宋嬤嬤的匯報,崔氏心中五味雜陳。她多少能猜到兒子反常的原因,文純雖愛看美麗的小丫頭,卻不是那種浪蕩子弟,年紀又小,尺度掌握的一向很好。都怪那天殺的太子!和謝松一樣,崔氏對太子也不是很尊敬。 “你先回去吧,辛苦了?!贝奘蠈χ螊邒呗冻鰝€笑來,“若是文純有什么……實質性的舉動,麻煩嬤嬤制止一下,太小年紀破了元陽對身子不好?!?/br> “奴婢定鞠躬盡瘁,夫人有事盡管吩咐?!彼螊邒叩?。 第13章 弱質 丑時,謝家就點起了燈火,無他,謝文純要去參加府試了。天京府衙就在玄武縣境內,府試在學府進行。 寅時三刻,迷迷糊糊的謝文純,感覺到馬車停下來,瞬間驚醒,拉開帷幕向車外看,只見已有許多考生聚集在學府門外,三五一群的等候著。謝文純一眼掃去,看到了高高瘦瘦的徐臨溪,他旁邊還站著一個頭戴四平方巾的士子。 謝文純跳下馬車,陵越提著考籃緊緊跟著。 “臨溪兄!”謝文純笑著上前打招呼。 徐臨溪見是謝小兄弟,也露出了笑容,“文純,這位是孔方兄,孔兄,這位是謝公子,便是我們玄武縣今年出的那個神童了?!?/br> 孔方是商戶出身,消息靈通,很早就聽過謝文純的名字,一開始是打了錦衣衛花閣領的名字一戰成名,后來謝文純逼著戶部尚書家的公子跳到明湖里他卻是遠遠的親眼看見了,對謝文純的“英姿”深有印象。再后來就是謝文純縣試文章流傳出來,有了“神童”的名聲。如今見了真人,心下暗暗先贊了一句好相貌。 “謝小公子才學斐然,孔方早有耳聞?!奔词怪x文純年紀小,孔方也絲毫不敢托大。 “孔兄,既是徐兄的朋友,也叫我文純就好?!敝x文純笑道。三人短短說了幾句,就聽得差役宣告搜身。 考生們被檢查身體之后進入到考場,辰時考試才正式開始,官吏還要宣讀考場紀律后,主考官也就是天京的知府賀榕進行訓話。 謝文純站在人群前端,抬頭看去,主考官賀榕五十余歲,兩鬢斑白,面容端正,長得很是“正派”。一不小心,就和賀榕對視上了,謝文純知此舉失禮,畢竟他現在是考生,低下頭去。 賀榕一眼就看到了謝文純,畢竟如此年輕在人群中很是顯眼,心想這就是謝閣老家的小公子了。說來賀榕此人也是個人才,當年金鑾殿上觸犯天顏一頓庭杖出了名,外放多年,如今剛做上天京知府不出兩個月,就得罪了不少權貴。他剛上任之時就有人提醒他天京的“二代黨”,除了花虎就是這謝文純了。不過他看過謝文純縣試的文章,如果真的是本人所做,確實當得起一句“神童”。 訓完話后,考試正式開始。謝文純這次運氣不太好,當然,也是知府沒有像曾縣令那樣特意關照后的原因,竟然分到了號房,也就是廁所,旁邊的位置。當下謝文純就皺了眉,可也無法,只得將就坐了下來。 第一場考貼經,謝文純腦子好,自是運筆如飛,難度比縣試大了一點,不過也就是五經之內文章的默寫、串填。 寫到午時,考生們紛紛開始用飯。大多數人帶的都是饅頭,包子,也有富家子弟帶的糕點等,謝文純坐在號房旁邊,不是不餓,是真不想吃他還沒受過這種罪。勉強喝了點水,趴在案上休息,暗暗希望睡著了就不餓了。 賀榕在考場之中巡視,看到謝文純福伏案而睡,考籃之中吃的一動不動,心下嘆息真是嬌養的子弟,搖了搖頭就離開了。 謝文純不知道知府來過,也沒睡好,總覺得味道極大。極力忽視環境,專心的把剩下的考卷答完。黃昏時分,謝文純第一個交卷,他拉動身邊的小鈴、有兩人過來糊名,將考卷放入專用匣內,謝文純便離開了。 回到家中,謝文純就飛奔直至房內,“紅玉,綠柳,我要沐??!”紅玉等丫鬟見他臉色慘白(餓的),連忙備水不提。 第二場考雜文??脊俳o的題目是“不以規矩”。謝文純見了題目,立時明白這是出自孟子的“離婁之明、公輸子之巧,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心想不愧是人稱“賀筆架” 的賀大人,出這樣的題目。這也是謝文純的優勢了謝松和他說過主考官的事情,對他理解考題有不少的幫助,很多寒門學子則沒有這樣的條件。 在胸中打了一會兒腹稿,提筆先在草紙上開始寫道?!胺蛞幰?、矩也,不可不以者也;不可不以而不以焉,殆深恃此明與巧乎?……” 正午時,便初步打好了草稿,剩下的就是潤色和謄抄了。即使回去遭到了家里人的叮囑埋怨,謝文純今天依然不打算在號房邊用飯,心想餓一餓也沒什么大不了。和昨天一樣,休息一會兒,就繼續打起精神答完試卷。 回到家中,謝松見他氣色就知又沒吃午飯。當下教訓道,“明日第三場,連考兩天,你還什么都不用么?” 謝文純一直避免自己想到這一幕,當下低頭,道,“爹爹,不能和知府大人商量一下,給我換個位置么?” 謝松道,“不說我不會給你換位置,這點苦都吃不了,還是什么大丈夫?即使我去說,你沒聽說過“賀筆架”大名么?” 賀榕當年在江蘇任教諭,他的上司到他那里視察工作,兩名副手在賀榕帶領下進入大廳,一見到視學,一左一右急趨上前,叩頭拜見。賀榕夾在二人中間,站而不跪,只拱了拱手。上司先是驚訝,繼而羞怒,冷笑一聲,對兩旁隨從說:“喲,你們看這三個人,倒是個山字筆架!”一時流傳甚廣。 謝松自然知道其人的執拗,當然不會因為自己給文純換位置,不過賀榕主持府試他其實心里還是高興的,這樣一來就不會有人說文純是因自己緣故考上秀才,當然這也是基于對兒子的相信。 謝文純也就一說,當下不再多言,回房休息去了。 第三場策論需考兩天,過夜的棉被也由考場提供,每名考生都被隔開,各占一席之地。試卷發下來,巡考有人舉著紅紙覆蓋的木板,上書策論題目,這次考試有三道題目。 謝文純寫了一天的文章,又水米未盡,到了晚上實在熬不住,用了些rou干,頗為嫌棄的在考場有些發霉的被子上睡了。一晚上輾轉難眠,無他,被子太破,床板太硬,號房附近味道太難聞。 此時天京雖不算寒冷,卻也有些涼風,入夜后更是難挨。第二天起來,謝文純就覺得頭重腳輕,鼻子也很難受,當下明白自己這是風寒了。強打精神,勉力答起試卷。 賀榕巡視之時看到謝文純臉色蒼白,明白這是在病了,卻也沒有叫人給閣老公子送點熱水什么的,他認為有木炭可以自己燒。卻不知謝文純根本用不好,即使楊夫子提前教過他,還是不會用,又怕耽誤時間,全是吃的冷食。 一天下來,謝文純差點支持不住。走出考場時,直接栽到老管家福全懷中,把老管家心疼得眼淚都要下來了。 回到家中,崔氏和謝老太太見到文純這幅慘樣,都抹了眼淚。當晚崔氏就和謝松說,“孩子這么苦,唉,早知如此還不如走庇蔭,何苦受這個罪?!闭f著,眼圈又紅了。 謝松道,“我心里何嘗好受。不過不吃這些苦,如何能成功業呢?!?/br> “如此辛苦,不如做個富家翁?!贝奘洗饶感哪c,早就把當初想讓兒子效仿“沈六首”的心拋到九霄云外了。 夫妻二人說了會兒話,又轉到太子身上?!疤拥氖隆??”崔氏問。 “倒是沒什么消息,興許是放棄了?!敝x松也是皺眉。文純借著李青云找徐臨溪麻煩的由頭,很是對李青云說了一番狠話,已是傳了出去。從這以后,李青云確實很少登太子的門,他派去的人回來說,此人在家中閉門不出一段時日了。 “那就好?!贝奘纤土丝跉?,“那個李青云的,可不能就這么算了,不能讓賀榕直接落了他的卷子么?” “心術不正之人,試卷又能好到哪去?”謝松倒是不擔心這個,知道妻子的性子,又補充道,“等些時日,你要做什么都隨你?!彼窍胫@時李青云可能還和大皇子太子有聯系,留下把柄就不好了。 謝文純回府后便病倒了,到放榜時也沒親自去,而是讓福全和陵越代跑了一趟。這一次是府試的總榜,最后一場考試結合前兩次考試成績發“長案”,甲榜包括案首共錄三十人,乙榜共錄七十人,也就是說最終通過府試的人數為一百人整。不管甲榜還是乙榜,只要是在榜單上的人都可獲得“童生”稱號,以后科舉便也再不用參加縣試府試了,只需要參加院試就可以了。 天京府兩千余人來參加府試,最終通過一百人,過關率差不多百分之五,可謂百里挑一,很是殘酷。 福全和陵越在一眾學子之間等了些許時間后,鞭炮聲響,衙役們手持榜單,敲鑼打鼓而來,熱鬧的很。衙役站在高處宣讀榜單。 “第一名,玄武縣,徐臨溪!” “第二名,朱雀縣,林鴻儒!” “第三名,白虎縣,王振!” “第四名,玄武縣,謝文純!” ……“第十名,玄武縣,孔方!” 陵越欣喜叫出聲來,“中了!少爺中了!”兩人急忙回府報信。 謝松等人得知消息,自是欣喜不已。謝文純頭上敷著冰袋,側臥床上等待消息,聽說是第四,多少有些失落的“哦”了一聲,便又躺下睡了。知道自己病了發揮不好,他也沒報考第一第二的希望。三日后知府設宴,他得趕緊休息把病養好。 謝文純病的昏昏沉沉,謝松事忙,崔氏便代他回了一些上門邀約的請柬,有的是詩會邀請,有的是宴飲。府試名次出來,就是童生了,不管年紀大小,謝文純都算正是進去讀書人的圈子了。 待到知府按例宴請之日,在家人細心照料下,謝文純也算好了大半,打起精神,坐著馬車赴宴去了。一上來,“賀筆架”就給眾童生了一個下馬威。 作者有話要說: 新年快樂~今天二更~(我會說是手抖把定時直接點成了發表嗎) 第14章 父母心 按慣例,府試后的宴飲就是剛剛取得功名的童生們拜見知府大人,套套近乎,互相之間相互結交的過程。童生們進了知府賀榕的門,按名次依次拜見。 案首徐臨溪是第一個,賀榕對他神色罕見的不那么繃緊?!澳愕奈恼聦懙牟诲e,是個干實事的?!?/br> 徐臨溪受寵若驚,連忙謙讓。后面的幾個賀榕也多少點評了幾句,到得謝文純這里,“考試之時為何不用飯?”賀榕指的是第二場考試,他見謝文純臉色不好,知道是病過的,就想提點幾句。 “回大人,學生當日,沒有什么胃口?!敝x文純回道。 賀榕沉聲道,“吃得了苦,才能做得出事。你的文筆很好,但還需再實在些?!?/br> 謝文純心中并不是很服氣,心說你吃苦多不能要求所有人都這樣,臉上沒露出來,“大人指點的是?!?/br> 賀榕自能看出他沒往心里去,也不再說,這小公子自有他閣老爹教育,自己何必多此一舉。本想著這孩子是個年少才俊,提點一番,如今看來不過是個有些學問的富家子弟罷了。 眾人按次序落座,知府賀榕當中而坐,徐臨溪在左首第一位,謝文純在右首第一個,右邊是朱雀縣府試第五名的盧恒。落座之后,知府先對眾童生訓話。 “今日你們雖取得了童生的功名,也只算邁出第一步,仍要律身律己,讀圣賢書,做天下事。你們好生思量,我還有些公務,先走一步?!彪x奇的簡短,也不給人攀談的機會。 賀榕離席后,眾人面面相覷,這和說好的不太一樣?不應該是好生勉勵一番,然后大家輪番敬酒,再行行酒令,應和一番么?滿腹疑惑,再低頭一看,席面上幾乎都是青菜豆腐,比在之普通小菜館的飯菜還差了些,完全不似四品知府大員的排場。人中有些消息靈通的,知道“賀筆架”一向是這做派,另一些人只覺驚愕,也不敢說什么。一時間眾人心思各異。 謝文純不是很在意知府的行為,他不像有些權貴之子心下鄙夷,也不像有些寒門崇拜賀榕想要攀談無門,更不需要巴結賀榕這條人脈,反而心里慶幸知府不在席上火藥味定會弱些,自己頭還有些疼,卻是正好。 知府不在,徐臨溪也不是很懂酒席慣例,坐在首位獨自用飯,也不知道組織。童生們三三兩兩,各自攀談。 盧恒出身四大世家之一的盧氏,二十上下,正是心高氣傲之時,不過對于崔氏嫡女所生、又年紀輕輕取得功名的謝文純頗有心結交。謝文純在崔氏的教育下,與世家子弟相交應付自如,一時間氣氛頗為融洽。正在此時,謝文純很不想見的一個人李青云,湊了過來。 李青云的名次在第三榜上。自那是謝文純借故與他結怨又傳了出去,太子也不再讓他登門,大皇子那邊恨他無用,狠狠叮囑他不準泄露出去后就放在一邊,他心下怨毒不甘,卻也撞了大運似的,搭上了這批童生的末班車。 “謝小兄弟……” “誰是你兄弟?李公子,我爹可只有我一個兒子?!敝x文純心下厭煩,這種人竟然也和自己同席。 李青云訕笑,“謝公子,謝公子,在下以前多有無禮的地方,您大人不記小人過……”他先后被太子和大皇子厭棄,先前所作所為又不知怎的被叔父知曉,走投無路之下,就想把事情和盤托出,抱謝閣老大腿。這才又貼到謝文純身邊。 謝文純把酒杯一放,“呵”了一聲,點點頭向盧恒致歉,施施然到了徐臨溪那一桌,看也不看李青云一眼。他上來是想說什么,謝文純多少能猜到,不過他那點“情報”已被父親摸得透透的,還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他自詡不是什么圣人,被人算計也想報復回去,不過父親不知為何沒有動手,母親也叫自己不要急躁,這事起因尷尬他不愿多同父母說,自己本身現在不過是個童生,暫且不予理會,先記下這一筆,日后報復不遲。 徐臨溪考得府試案首,又是寒門出身,也有不少人與他攀談、結交,徐臨溪應付得還算不錯,見謝文純向這邊走來,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文純,身體可好些了?!甭犝f謝文純回去就病倒了,他也很是擔心。 “不妨事,已好了大半?!敝x文純笑道。徐臨溪考上案首若說他心里不酸那是不可能,不過徐臨溪的學問他也是認可的,本身也不是嫉妒的人,兩人相交仍頗為投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