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泰寧帝低低的笑了一聲:“朕是兄弟姊妹當中最小的,那時也不過七八歲,當年的事甚至連朕都不知內情,后來還是你父皇告訴朕的。說什么難產?婦人的手段!那陸氏雖在重重壓力之下,面上屈服,不得不讓嫡幼子尚了公主,但實在不甘,心有怨恨!” “那時士庶不通婚的規矩,是極嚴格的,士族把持天下已久,最是傲氣。陸氏娶了你月華姑姑,是被天下士族取笑的事。陸氏幾百年的世卿世祿,皇甫氏才得天下幾年?得天下之前也是寒門,兵家子,他們根本看不上你月華姑姑,甚至以與我們皇甫氏結親為恥!” 皇甫策面上不顯,可心里卻是極為的震動,雖知道當年皇室艱難,但也是知道而已。先皇是個極有手段的人,惠宣皇后的赫連氏也是鮮卑血統的大雍新貴,唯有謝貴妃才是世家女。 泰寧帝所說的這般情形,皇甫策從小到大,耳聞過只言片語,且不以為然。謝貴妃乃謝氏嫡支嫡女,是以皇甫氏的寒門身份在皇甫策身上的痕跡已經很淺很淺了?;适译m講究母以子貴,但因謝貴妃超然的身份,以謝閥在士族的威望,身為皇長子的皇甫策在士族里也算是子以母貴。 許久許久,皇甫策輕聲道:“陸氏即使不滿又能如何?尚主以后另開府邸,后來又有父皇登基,月華姑姑也有依靠,也該是過得很好才是?!?/br> 泰寧帝嗤笑了一聲:“可陸辰本身就不喜月華,覺得她脾氣火爆性格粗蠻,沒有南人的賢良淑德,甚以有此婦為辱??扇絷懗慨敵鯓O力不娶,□□雖是對待士族沒你父皇那么溫和,但立朝后對士族最是尊重,莫不是□□還能逼死他不成?可他膽小怯懦,畏懼強權,將心里的一干怨恨,都算在了你姑姑的身上?!?/br> “我們皇甫氏出身寒微,是馬背上得的天下,可男子本該頂天立地,即便心中如何不喜,既娶了也該善待些許……何至于娶了后,還要拿來折磨?”泰寧帝許是想起了榮貴妃,神色十分黯然,雙眸也無甚光澤。 第84章 第四章:辛苦梅花候海棠(5) 誠如泰寧帝所說,不喜又能如何,既然娶了也該善待,雖說泰寧帝不曾立榮貴妃為后,但不管是當初王府還是如今后宮,該給的尊重與體面,一樣都不曾少過,但不喜既是不喜,如何努力也做不到舉案齊眉吧。 想到此處,皇甫策不禁憶起御花園的那一幕,突然能體會到泰寧帝眉宇間的疲憊了。自小一起長大,也以為知根知底,可也非朝夕相處,她若對你了解透徹了,自然知道你最想要的是怎樣的人。 若是有心攀附,也能一直偽裝成你喜歡的樣子,過上一生又能如何?可前提她是需要你的,用得到你時,才會裝成你喜歡的那樣的人。若有一日無心,或是失了原本的初心,偽裝起來也會很累,覺得不值。 所謂舉案齊眉,恩愛不移。首先得很喜歡很喜歡,喜歡的愿意為一個人磨平棱角,即使備受求不得的折磨也不愿放棄,如此也才能容忍對方的一切,甚至不計較那些與自己不同或是不能理解的脾氣與任性。 皇甫策不禁搖頭,嘴角溢出一抹苦笑:“世間安得雙全法……” 泰寧帝低低一笑:“嗯?竟是說出佛偈來了,可見這段時日的佛經抄來也有些用處的??煞鸺业拇缺?,你可用不著了,我們皇甫氏不興那個,你若做了佛陀,那這世上多是屠刀等著你。你月華姑姑就死在天真上,你也別重蹈那個覆轍?!?/br> 皇甫策輕聲道:“偏見,也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事?;适瀹敵跻部梢赃x擇小士族的女子成親,可后來還是選擇了朝中新貴慕容氏,可見您對南梁女子也不見得公允?!?/br> 泰寧帝輕聲道:“朕自小也受過世家的輕慢與高傲,如何還能找個這般的女子共度一生?可那陸辰不光是因對皇甫氏的偏見,而是心系自家一同長大的姨表妹,也是他原本就定下了妾室?!?/br> “駙馬都尉如何還能有妾室?陸氏主母心疼嫡幼子,心里也向著娘家,既然娶不了門當戶對的娘子,讓外甥女去做個妾室也成??赡阍氯A姑姑是什么人?莫說一個和夫君自小就有了感情的娘子,即便是個陌生的娘子,也是不能容忍的?!?/br> 皇甫策抿了抿唇:“尚主還想納妾,即便月華姑姑允了,□□也不見得允?!?/br> 泰寧帝冷笑:“那時正好傳出你月華姑姑身懷有孕的消息,陸家再也不提此事,表現的歡天喜地,送去了四個穩婆,還有專門照顧起居的人,給你月華姑姑調養身。一日多食不讓動,說是怕動了胎氣,沒多久窈窕的長公主就胖成了另外一個人??晌覀兓矢κ蠟槌墒轮?,說好聽是新貴,難聽點就是土財主,根本沒人想明白這里面的彎彎道道?!?/br> “月華長公主生產時,慘叫了三天三夜,最后一尸兩命,照顧的人是他陸家的,穩婆是他陸家的,我們家的長公主沒了?!酢醣┡?,著人徹查真相,查來查去,哪里都沒有問題,又何來的真相?……即使后來你父皇也是娶了你母妃后,才明白了其中的緣故,可沒有什么證據,對陸氏也只能打壓而已,如何問罪?” 皇甫策怔了許久,冷聲道:“陸氏,怪不得父皇自來從不給他們出頭的機會,皇叔也是如此……這般的齷齪無恥!還自稱什么世家名門!” 泰寧帝道:“這就生氣了?可這不是讓人最生氣的。你與王雅懿自小情投意合,該知道些王家的事,當年王軼出外赴任,將王雅懿留在了家中,由祖母教養??芍呛尉壒??” 皇甫策好半晌跟不上泰寧帝的思路,側了側眼眸:“阿雅不得她母親的喜歡,這才在父親出外赴任后,將尚在襁褓中的她留給了祖母教養??杉抑惺鲂值芩烈馔秊?,因父母不在的緣故,隨意欺凌年幼的阿雅……” 泰寧帝低低的笑了起來,指了指皇甫策:“看看,素日里疑心那么大,怎么這般漏洞百出的話,就能輕易相信呢?父母不在,祖母不在嗎?誰家的嫡子嫡女,會被庶出的子女欺負?嫡女年幼,就會被庶子欺凌?” 皇甫策驟然側目,瞇眼看向泰寧帝,許久,開口道:“皇叔繞那么大的圈子,原來竟是想說這些。此時,皇叔的意思是母妃和阿雅一起騙了孤?” 泰寧帝笑道:“大雍朝的東宮,本該風光濟月,胸懷天下,恩澤蒼生。你如此這般,還讓皇叔怎么好好的同你說事?” 皇甫策嗤笑了一聲:“可惜皇叔說得那些,孤身上都不見得有,但皇叔心里對孤的惡意,孤可是看的很清楚,雖不知皇叔為何那么憎孤,但只要孤舒服一點,皇叔心里就不舒服的很?!?/br> 泰寧帝聽聞此言,不但不怒,反而很是開懷,低低的笑了起來:“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呻蕻斦娌皇且槍φl,你母妃和王二娘子,她們也沒有騙你。你方才所說的那些也許都是事實,可事實的背后又是什么?那欺負未來太子妃的庶子之母,正是王軼青梅竹馬輕易相投的表妹?!?/br> “王軼雖是娶了世家女徐氏,對表妹也是情深意重,又有母親欣然做主,自然而然的將表妹納入房中,做了貴妾,兩全其美。王徐氏出身士族,該懂的彎彎道道都明白,且同樣是世家,即便婆母拿捏,王徐氏雖看著落了下風,又豈是那么好欺負的?王軼想要偏幫,徐氏一門也不是那么好惹的?!?/br> 皇甫策微微一怔:“世家這般的事,竟是如此多見嗎?” 泰寧帝笑道:“士庶歷來不通婚,世家相互之間世代聯姻,盤根錯雜。許多人有了上一代,下一代不見得有合適的人選,或是有合適的人選,還要維系別家的關系。嫡女是沒有了,但家中的庶女眾多又不值什么,送出一個做個貴妾,若受寵了還能繼續維持一門姻親許多年,家中主母自然更親近自己的娘家人繼續掌管這個家,不管如何都是極好的事?!?/br> 皇甫策道:“如此說來,倒也是屢見不鮮……” “不管結果如何,也各有不同。當初王徐氏隨王軼赴任后,又產下了兩個小郎君,育有六子,其中五人長成。再次回到帝京,面對那個夫君極喜歡的表妹,還有什么可怕的?那仗著祖母疼寵,欺負你家阿雅的兩個庶子,在王夫人回府前,一前一后都出了意外,不治身亡了。王氏祖母心疼自己帶大的庶孫,一下就病倒了,那姨娘知道孩子的死與王徐氏的族人脫不了關系,又能怎樣?王軼也知道,可哪有怎樣?王徐兩家是為了結親,不是為了結仇?!?/br> 皇甫策緩緩垂眸,輕聲道:“相同的際遇,一個士族之女尚且能全身而退,漂亮的翻身?;矢κ夏舜笥褐?,卻折戟而回,甚至賠上了最得寵的長公主,且有苦難言……” 泰寧帝輕聲道:“對,這才是朕要同你說的。我們雖與士族交好結親,但也僅限于此。你父皇一生面上仰仗士族,實然最是擅長平衡之術,春雨無聲的打壓士族提拔寒門,竭盡全力才讓大雍才讓皇甫氏有了這般的局面,這其中是何等的不易!” 皇甫策道:“皇叔繞了那么大的圈子,真的要說這些嗎?平日里皇叔的所作所為,可沒有半分敬佩父皇的意思?;适逵痔匾馓崃税⒀诺募沂?,侄兒竟不知道,皇叔對別家的私事知道的如此清楚?!?/br> 泰寧帝垂眸而笑:“朕不過和你閑聊,你又何必想那么多?你與王氏的姻親,乃是朕親自下的旨意,自然要了解一番。你且放心,不管將來如何,這圣旨朕永遠都不會反悔?!?/br> 一陣風吹過,天空飄起了細雨,兩人同時望向天空。 皇甫策閉了閉眼眸,緩緩伸手:“皇叔自去歲大病后,對侄兒極為和顏悅色,有求必應,可不知為何,侄兒卻深覺皇叔的不懷好意?!?/br> 泰寧帝不以為然:“是又如何?你能說出朕哪里不對來嗎?……” 六福小跑了過來:“陛下、殿下,秋雨寒重,太醫說敏妃是頭胎,沒有那么快,陛下與殿下不如先去偏房坐著等?!?/br> 第85章 第四章:辛苦梅花候海棠(6) 自上一場大雪后,漠北已正式進入了凜冽的寒冬了。甘涼城的冬日雖說苦寒而漫長,因有火墻熱炕的緣故,但凡殷實一點的人家都不會受罪。冬日里的營地,也還是一如往昔的日日晨練,但已不如天暖時繁重,午后的大半日,幾乎整座甘涼城都是無所事事的。 小院被打掃的很干凈,一點積雪都不見,枯枝和屋檐上掛著長長的冰柱,在陽光下顯得十分耀眼好看。東側的書房內,溫暖如春,明熙正把玩著從過路商人那淘來的玉石樂器,試了幾次音,都顯得極為破碎,不盡如意。 謝放進門時,聽到了那刺耳的聲音,抬眸看了眼,忍不住笑道:“塤可不是那么吹的?!?/br> 明熙有些尷尬的放下了塤:“大將軍怎么有空來了?” 謝放笑著拿起了塤,看了看:“一整塊和田暖玉所制的塤,可當真不多見?!?/br> 明熙道:“也是看賣相好,這才買了回來,誰知道竟也不好學。 謝放大笑:“平日里看你文武雙全,詩詞歌賦手到擒來,如今倒是拿這些鄉野的東西沒有辦法了,此地百姓幾乎都會,他們可買不起和田暖玉的,大多都是陶塤或是石塤?!?/br> 裴達端著熱湯走了進來,樂呵呵的走進來:“大將軍今日怎么有閑暇?快來嘗嘗才熬出來的山參雞湯?!?/br> 謝放接過碗,喝了一口,見裴達依然拿著托盤,動也不動笑瞇瞇的看著自己,不禁疑惑道:“裴管事還有事?” 裴達忙道:“無事無事,只是這一日不見阿燃小郎君了,有些想的慌?!?/br> 謝放微微一怔,放下碗笑道:“裴管事端是喜愛阿燃,這才一日不見就問了起來。他今日一早就去了燕平,怕是有些時日才能回來?!?/br> 裴達隨即蹙起了眉頭:“這大風大雪的怎么還出遠門?有些時日是何時?過年都不回來嗎?怎么好端端的說走就走了呢?你是他嫡親的兄長,有什么事不能讓別人去?” “裴叔!”明熙的聲音有些大了,驚得裴達謝放一同看了過來,“咳咳,那個阿燃有公務在身,大將軍自有考量,且燕平的謝府也是阿燃的家,你可別想、岔、了?!?/br> 裴達見明熙將最后三個字咬的特別重,有些不情愿的點頭:“哦哦,娘……郎君說得對,是我想岔了,那個大將軍,阿燃小郎君什么時候回來?哦哦,他去燕平是軍務吧?不會有什么私事吧?比如親事什么的……” 明熙忍不住翻了白眼:“裴叔!你昨天不是說有一塊很好的貂皮,要找出來做個大氅嗎?” 裴達恍然大悟:“哦哦!說的對!說的對!這大風大雪的還要去燕平,是得有個好大氅,我現在就去找!現在就去找!” 謝放有些不明白所以,眼眸中露出些許疑惑:“呃?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明熙干笑了兩聲:“哪有什么將軍不知道的事,裴叔年紀大了,總是這樣……且自來甘涼城與阿燃十分親近,這個一日不見,固然要問上一問?!?/br> 謝放噗嗤笑了一下:“四十歲就年紀大了嗎?” 明熙一本正經道:“事情想得多,人自然就顯老。大將軍也是,少想一些事情,不整日繃著臉,自然也不會像現在一副三十好幾的樣子?!?/br> 謝放莫名有些郁郁,不知為何又有些尷尬,想一想好似從來沒有對這人繃著臉過,怎么就得了這么個名聲。他已許久不曾像此時這般不知所措了,垂眸把玩了玉塤片刻,放到了唇邊,輕輕的吹奏了起來…… “大將軍!”明熙快步上前,一把將玉塤奪了回去,對上楞在原地的謝放,訕訕一笑,“這個……這個我方才吹過了,不干凈,你若喜歡,屬下用烈酒給您泡泡再擦擦,再給你送過去……” 謝放挑眉:“甘涼城又不是帝京,哪里來那么多的規矩?素日里行軍大戰,眾人無炊具可用,吃rou都用一把刀,朝嘴里放,誰也沒空嫌棄誰,我又怎會在乎這些?!?/br> “知道知道,大將軍自來不拘小節,我這不是嫌棄自己,唯恐玷污了大將軍……呃,哦哦,是唯恐大將軍事后想起來覺得我不夠尊重您……哦哦,也是我這不是一時改不這習慣……”明熙話說了一半,總感覺怎么解釋都不對,將玉塤放入了一側的抽屜里,這才抬眸又,“大將軍一早過來,可是有事?” 謝放聽了這些解釋,似乎越發的不悅:“無事不能來看看嗎?阿燃天天來此,也不見你問上一句?!?/br> 明熙抿唇一笑:“大將軍與阿燃怎么一樣,大將軍日理萬機,若無事哪能特意登門?” 謝放側目正對上明熙含笑的眼眸,那股郁氣來得快去的也快:“三日后,你同我去燕平?!?/br> 明熙有些訝然:“大雪封路,怎么找這個時候去,莫不是燕平出事嗎?” 謝放輕聲道:“帝京的巡察使快要到了,押送著借給柔然和救災的糧食,到時候要給燕北所有地界分發。咱們甘涼城雖是不缺糧,但若帝京籌算了咱們的,柔然借的糧,這些也不能白白都舍了?!?/br> 明熙了然的點點頭:“大將軍說得對,借給柔然的糧食本該朝廷出,且柔然歷來不講究,萬一rou包子打狗了,咱們當真是白白墊上了那么多?!?/br> 謝放忍不住笑道:“話雖如此,但到時候對待巡察使還是要客氣些,給多少算多少就是了。咱們也未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別的地方百姓也要過冬,若咱們要得太多,只怕別處的百姓就要挨餓受苦了,漠北冬日苦長,不好熬啊?!?/br> 明熙挑眉:“咱們用不到,可以自己散給四處的百姓,比讓那些不知道的人給,來的清楚,誰知道那些人會昧下多少。甘涼城雖能熬過荒年,但誰家又會有余糧,明年開春還要青黃不接好幾個月,都是陛下的百姓,不能厚此薄彼了?!?/br> 謝放忍不住笑道:“蠢,整片燕北幾乎都是謝氏的人,他們若敢貪墨,本將軍又怎會坐視不管?朝廷這次愿意出糧,自然怎么都好,即便朝廷拿不出糧食來,咱們手中有糧,能給柔然人過冬,就不能給自己的百姓過冬嗎?” 明熙聽聞此言,忍不住心情好了起來:“將軍說得也對,反正只要百姓不挨餓,不管多荒的年都是好年景,我還是喜歡大將軍這樣,身無長物,兩袖清風?!?/br> 謝放心中微微一動,側目望向明熙亮晶晶的眼眸,心情莫名的更好了,不禁大笑道:“蠢!士族子弟為官多為清貴聲名,像我這般的務實都會被說成俗不可耐,但凡家中有些地位的嫡子,如何愿意與財帛打交道?!?/br> 明熙不以為然:“知道知道,我雖從未做官,但那些人做的蠢事我都知道,不務實如何做事,光講究清貴,怪不得短短的些許年就被寒門庶族擠成了這般?!?/br> 謝放不知為何,聽見這人說話,就莫名的開心,忍不住的想笑。他抬了抬手,抿了口參湯:“也不怪士族清高,都是幾百年的大族,家中底蘊財帛都不缺的。先不說務實還是清貴,若哪個士族子弟若當真貪墨,即便不被朝廷發現,也會被同族所棄。若傳揚出去,定會被別家嗤笑,各個家族幾乎都是專門管理族產的,每人有俸祿又有家中供養,根本不必盯著三瓜兩棗?!?/br> 明熙連連點頭:“嗯,裴叔說過,手里有錢財,心里才有底氣!” 謝放笑道:“各家分工不同罷了,寒門做官不講究清貴聲名,不管為官還是為吏,都以務實為主。但因從底層晉身,到那些位置多有不易,可能也會耗費不少錢財才能得到職位,必須要補填虧空?;蚴潜揪途狡?,同僚之間的交往,人情世故,或是還想再朝上走,總要想想辦法,難免會為財帛田產動心。那些心志不堅或是本就身無恒產的人,會忍不住貪墨的,或是剝削暗奪?!?/br> 明熙挑眉:“將軍說得對,各有各的好,分工不同罷了。也不見得所有的寒門都會貪墨,可有那豪富一方的庶族,若讓那些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世家子弟去做俗務,怕也理不清啊?!?/br> 謝放輕笑:“休說別人,若不是裴管事,你自己能理清私產嗎?” “將來找個能理清楚財帛的人就成了,我以后也不會朝士族哪里湊,其實庶族與庶族的好,平平淡淡才是真么?!泵魑跬犷^一笑,調侃道,“大將軍將兵勇分那么多類型,又將耕種與溝渠做的那么合理,不是一直再說知人善用嗎!若我能兼顧一切,即便不累死,也要落下埋怨,這得搶了多少人的飯碗?!?/br> 謝放只覺那雙笑眼有種說不出的熟悉與親切,忍不住與其對視,嘴角抑不住的上揚:“我若心情不好,來和你說說話馬上就能雨過天晴了。雖然你看起來也不是那么能解人心寬的人,怎么就能句句都說得那么貼燙?!?/br> 明熙不以為然:“那是因為大將軍在高位已久,已經許久沒有感受這種平輩相交的樂趣了?!?/br> 謝放放聲大笑:“哈哈,說得對,說得對!若非你當真是十九歲,本將軍當真以為你二十九了,每每總是能不謀而合,當真有種莫逆的快意?!?/br> 明熙笑道:“想我正青蔥年少,大將軍若尋莫逆的話,還是換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