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但是這種嚴格并不放在他的學習上。因此對于林蓁芃國文不好一事,也沒有太大感覺。反倒是葉鴻鵠這個無親無故的旁人,對于小孩子的學習成長很看重,不僅上了奉天小學這種達官貴人的子弟才能入學的學校,竟然還請了奉天有名的教書老先生來啟蒙。怕是到了林蓁芃再長大些許, 他就要請那些大儒來教了。 書房內,林蓁芃端端正正坐在四方桌上, 五短的身材, 坐在椅子上, 腿都夠不著地上,倒底是小孩心性,胖胖的小短腿在椅上無意識地一蕩一蕩的。他的國文老師是個重規矩的老先生,帶了副老花眼鏡,見著了便要扶一扶眼鏡,嚴厲地用戒尺輕打一下書桌,提醒他坐好。小短腿就立馬像小動物見了天敵一樣繃緊了一動不敢動。 林葳蕤看得好笑,不自覺笑出了聲,嘴角的酒窩若隱若現。 林蓁芃聽到大哥的聲音,驚喜地回頭看他,喊了一聲:“大哥!”那位老先生也看了過來。這位姓林的后生倒是生得一副俊極的相貌,老先生聯想到外頭那些人對大帥府的傳言,想來也不是空xue來風,不過此刻他倒是有了截然不同于的想法。眼前的青年氣質絕佳,這樣的人物合該用風光霽月此四字來形容,如何也淪落不到那等男寵佞臣之流。 林葳蕤走到小書房內,朝那位老先生行了一禮,“先生好?!?/br> 老先生見他如此上前扶起他,“使不得。想必這位便是林先生了吧?!?/br> “老先生,天色已晚,不如今日的課便上到這吧。晚飯已經備好,還請先生移步飯廳?!?/br> 老先生咳了咳,想到要同那煞氣沖天的葉閻王同桌,深感折壽,忙連連拒絕,“這,怕是不巧了,今日老夫拙荊生辰,不好在外耽擱?!绷州谵ㄗ匀粵]有強人所難的愛好,送了些青團和糕點作為禮物,派人好生將老人家送回了府上。 此刻已是月色新出,小書房距離飯廳有一段距離,兩兄弟漫步走在石板路上,倒是一段難得的相聚時光。林葳蕤腿長,就算走得不快,一步一跨,就是一段距離。林蓁芃邁著小短腿緊緊跟在大哥身后,心底卻是乳燕還林般的快活。兩兄弟都有的小酒窩在他的臉上像是不要錢般使勁給人瞧,唯恐旁人不知他的樂呵。 他雀躍地走了會,就見眼前比自己快兩步的大哥停了下來,還側過身來朝他伸出了手,臉上是嫌棄的表情,“腿怎么這么短,過來?!?/br> 林蓁芃哪還知道他大哥說了什么嫌棄的話,他大大的眼睛盯著那雙像是上好雪花糕的手,小小的腦海里頓時炸開了煙花。 大哥要牽他的手?! 心里念著雪花糕,激動的小臉通紅的林蓁芃的動作卻不慢,他立馬就像是怕大哥收回了手一樣,把手放進了雪花糕似的另一雙手里。 雪花糕他只在去年冬天吃過一次,是大哥因為雪大嫌冷不愿出門,待在暖烘烘的小廚房里做的點心,糯米蒸熟了搗爛,打成半個巴掌大的方塊餅子,不知道是怎么做的,真正白的像雪,一口咬下去,口感綿軟像是舌頭踏進了深雪里頭,黑色的芝麻屑做成的餡緩緩流出來,像是隆冬月色流淌的安靜雪夜一般。大哥的手也像是雪花糕一樣,白似雪,看著冷,其實內里是溫熱的觸感。 天色暗了下來,大帥府的紅燈籠漸次亮了起來,大的牽著小的,在燈火中走著。 “你四哥給你請的先生如何?” “先生很好!我會努力學習的?!?/br> 林葳蕤瞧了他一眼,“若是不喜歡補習,我可以讓四哥不給你安排?!痹谒磥?,林蓁芃以后又不是要成為國學大師,能識字即可,不喜歡那些詩詞歌賦可以不用強迫自己學。 林蓁芃卻是緊張地搖了搖頭,“大哥,我……我喜歡的?!彼m然不喜歡這什么勞什子之乎者也,但四哥告訴過他,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多的隨心所欲,總要逼一逼自己,強大起來,才能保護自己想要守護的人。他希望自己長大后,能夠成為四哥那樣的人,保護大哥。 林葳蕤見他堅持,也不去管了,轉而問起,“在學堂如何?”林蓁芃的國文不好是緣由的,從前在襄城的學堂里,那位負責小學一年級的國文老師不知為何,總是刁難小孩子,上課罰站課下罰抄、動輒呵斥是常有的事情。林蓁芃不愿給大哥添麻煩,在家從來不說,林葳蕤自然也不知道。還是他那位胖胖的小同學到了家里頭無意間提到這事,林大少才知曉。不過就在他要給林蓁芃轉學時,出了白狼那件事,林家兩兄弟在奉天扎了根才不提此事。林大少嘴上說著要孩子自力更生,但是還是擔心他又受欺負不說,口是心非地問起了他在學校的近況。 “大哥放心,老師們待我都極好……”他就像是迫切想要跟大人分享秘密和快樂的小孩子,高高興興地給大哥講起了在學堂的趣事。林葳蕤靜靜地聽著,很少插話,但這已經夠他身邊的小娃娃開心了。林蓁芃一直都是興奮的神色,偶爾說到高興的地方,還一蹦一跳地走路。直到講到最近的家長會,他才神色委頓了下來。 “家長會?何時,我會去參加的?!?/br> “在大后天。不過大哥你這么忙,不會太麻煩了嗎?”林蓁芃看著大哥,眼神小心翼翼。 “不麻煩?!?/br> 林蓁芃便重新高興起來,他講起了他新認識的好朋友,又聽他說他娘親做的軟香糕全奉天最好吃,這次去參加家長會會給他們帶好吃的點心。不過林蓁芃講完,便一本正經地強調了他覺得大哥做的東西才是世上最好吃的。 兩兄弟快走到小紅樓飯廳的時候,林葳蕤忽然道:“蓁芃,你想你母親了嗎?”所以羨慕別的同窗有爹娘去參加家長會,有娘親會做好吃的糕點,而他卻沒有,即使是有他這個大哥參加,總歸還是不一樣的吧。 原本已經調整好心情的林蓁芃仰著頭,見大哥低頭看他,臉上的神情淡淡,眼底卻是擔憂和一種他看不懂的情緒,突然便酸了鼻子。大哥雖然看上去很冷淡,不會像別的人家一樣,會把他抱在懷里舉高高,但是還是關心他的吧。 小孩子吸了吸鼻子,聲音還是奶聲奶氣的,但是卻有著不同于年齡的冷靜理智,“我有大哥就夠了?!彪m然我還是因為那個女人傷心,但是以后不會了。 林葳蕤抿了抿嘴,“你若是想要見她,我可以幫你找。不過她想不想見你,我就不知道了?!彼焐险f著潑人冷水的話,但卻用手摸了摸他的頭,小孩子的頭發軟乎乎的,很好摸。 令他意外的是,林蓁芃卻是搖了搖頭,反問:“大哥你想她嗎?” “不想。我又不是你,小孩子愛哭才會找mama?!彼^承了原主的記憶,但是卻早已習慣,他的人生沒有母親這個角色。 林蓁芃不好意思了,他剛才確實紅了眼眶,但是他才沒有掉眼淚,“大哥我才沒有哭!” 林葳蕤:“嗯,我不會告訴別人林蓁芃七快六歲了還哭的?!?/br> 林蓁芃:……嗚嗚嗚 葉鴻鵠回府后見到的就是飯桌上默默無言的兩兄弟。 “怎么了?” “沒事,吃飯吧?!绷州谵]有重提起此事。 飯畢,林葳蕤叫住了葉四哥,兩人去了書房。 沒等林葳蕤開口,葉四哥便道:“今日的事情我聽武文說了,不要怕,我會處理的?!?/br> 壓根不怕的林葳蕤問起:“是何人指使?” “查到是《關北日報》的記者?!?/br> 竟然是《關北日報》。林葳蕤平日里也看報,自然知道這《關北日報》。這家報社的文章向來以針砭時弊、抨擊社情為主,頗得年輕學生的喜歡,他們最出名的便是抨擊大帥系軍閥行獨裁統治的文章??磥?,是葉四哥惹了人,累得自己遭殃。不過僅僅是鬧事而已,頂多是給他帶來一點麻煩,又做不了什么,更累及不到葉大帥,他們費盡心思這是要做什么? 葉鴻鵠卻是沒同他細說,只叮囑:“近日可能有些不太平,我多派些人在你身邊可好?” 林葳蕤覷他一眼,“我不同意,你不還是派了武文?”說到底,林葳蕤還是沒習慣這種隨身帶兵哥的行為,但是這里同現代不同,暗殺誤殺報紙上隨處可見,參見宋元駒同志,甚至還有專門的暗殺會刺殺政要人士。葉鴻鵠身份特殊,身邊的人自然也會成為暗殺的靶子,所以林葳蕤盡管不舒服,但是還是讓他在身邊安插了一些人。 葉鴻鵠一臉正直,實則無賴:“多些人,還可以多些人幫你跑腿?!?/br> 林葳蕤瞪他一眼,沒說話。 葉鴻鵠被他這個撩撥的眼神看的,心底酥了大半,但是想起今日武文和其他人匯報中提到的另外一個人,便冷了下來,他面上若無其事道:“聽說葳蕤今日參加同學會了?” “嗯……”酒店的事情多,他解決了麻煩,下午還去了一趟農場,此刻吃了晚膳便有些犯困,陷在沙發上,有些懶懶的回答。 葉鴻鵠坐到他身邊,笑道:“聽說吳家的大小姐還是葳蕤曾經的校友?吳小姐被時人譽為玫瑰美人,葳蕤覺得這美人如何?”如果這時候林葳蕤第一時間抬起來頭看他的話,就會發現,葉四哥說這話的時候,一雙兇狠似猛禽的眼睛牢牢盯著他,眼底沒有半分話里的笑意。 可惜大少爺聽他這話,心里不舒服,也沒有察覺到他的異常,只抬頭冷冷回答:“怎么,大帥要摘這朵玫瑰?需要我引薦嗎?” 葉鴻鵠聽他這語氣,不知怎的,氣便散了大半,盡管還是惱怒有女人敢接近他家媳婦,且圖謀不軌,還是笑道:“玫瑰時人皆愛之,我呀,卻不愛玫瑰。玫瑰有刺卻嬌嫩,我還是比較喜歡養一只小野貓?!弊詈笫菚鲲埖哪欠N,撓人也沒關系,他皮厚。林葳蕤總覺得他這話奇怪得很,卻覺不出哪里不對勁。 葉鴻鵠在媳婦跟前試探了一下,隔日又讓人提溜了飛揚李來問話,才暫且放下心來,他家媳婦應該對別的小妖精沒有想法。不過確實應該防范一下了! 于是這天正在熱河帶兵訓練的吳團長便收到了一封大帥府發來的莫名其妙的電報。新貴吳將軍坐在土堆上,摸著新長出來的胡子,暗自琢磨,這大帥讓他好好管教他meimei別讓她經常出門是怎么回事?難不成,他那膽大包天的meimei做了什么驚天動地的事情,竟然撩了虎須,冒犯到了大帥?這一個念頭剛冒出來就嚇了吳承伯一跳,趕緊拍拍屁股往家里給老太爺打電報。這晚了,可能他meimei就得出事。 可惜電報發晚了,他家上趕著撓虎皮的meimei第二日便打電話約了葉大帥的心肝媳婦出門,借口是當初林葳蕤走得匆忙,他在美國那邊的導師托了吳瓔容一些東西要轉交給他。林葳蕤雖然冷心冷情,但是那位康奈爾大學的洋人教授對他還是挺好的,沒有因為他是黃皮膚的華夏人而欺辱他。相反,還給他牽橋搭線,讓林葳蕤在美國賺了第一桶金。林葳蕤同她約定了時間,第二日便出了門。 吳瓔容不知何意,將地點約在了奉天大劇院。奉天大劇院原先是一位洋人軍官建的歌劇院,后來因為葉鴻鵠控制東北六省,洋人的軍隊都撤離了,臨走前那軍官便把大劇院低價賣給了一個開戲院的老板。戲班子老板將劇院改成了戲院,不過本地人叫慣了,便也沒改口。大劇院有三層樓高,因著要坐觀眾,面積大得很,生意不錯,如今是白天也有許多打扮看上去就優渥的先生小姐進出。 吳瓔容為了今日的約會,早起盛裝打扮,紅色繁復的掐腰長裙,還戴了一頂覆有薄薄黑色面紗的禮帽,腳上露出腳踝的小皮跟顯示了這是個接受西式教育的摩登女郎,倒是比昨日還要艷上幾分,她原本是坐在車里等人,見到下了車的林葳蕤,立馬也跟著下了車,引起了諸多男士的眼光追隨。 “林大哥,這邊?!眳黔嬋菰谲囘叧惺?。 林葳蕤對她特意改變顯的更加親近的稱呼沒有在意,應了一聲。 “我們進去吧?!眳黔嬋菡f完便要來挽著他的胳膊進場,被林葳蕤避開了。其實吳大小姐這一動作要是放在國外,頂多只能算是一種入場的儀式性禮節,她本來也只是為了更親近林大哥一些,沒想到被林葳蕤避開了,眾目睽睽之下,臉都羞紅了。 林葳蕤沒在意她的羞惱,他不喜歡跟人尤其是陌生人有身體接觸,說了一聲“走吧”便先行一步,吳瓔容捏著手里的包包,咬了咬唇只好跟了上去,兩人一人黑色西服,一人紅色禮服,肩并肩,倒是十分登對。 吳瓔容訂的是二樓的包廂,可以看到場中央唱的戲,又比較私密,一般都是談情說愛的先生小姐們會進的地方。 然而第一次來的林少爺沒有半分旖旎的心思,他進門坐下,紳士地喚人來點了一些喝的東西和點心后,便隨意問道:“沃弗里有什么東西需要吳小姐轉交的?”沃弗里就是林葳蕤在康奈爾大學時的洋人導師。 “林大哥不急,”這時,銅鑼剛好響了起來,吳瓔容便笑著說,“林大哥喜歡看戲嗎?” “還行?!绷州谵ㄒ蛑笆朗晨椭械哪且蝗褐欣夏昶庇?,也對京劇這門國粹有些興趣,不像當時的青年人對國粹完全欣賞不來。民國時期的京劇不愧是它的又一鼎盛時期,這時候還沒有毀滅性的全國戰亂和文化運動,一些文化底蘊還是保留傳承的很好的,大家出手,自然是非同凡響。自從聽過原小嵐的《貴妃醉酒》之后,林葳蕤也成了半個戲迷。不過因為諸事繁忙加上不喜人多的場合,才未踏足過大劇院。 吳瓔容一聽,更是興致勃勃地介紹:“今日聽說是青衣皇后原小嵐的新戲開演,我好不容易才派人買到票的。林大哥喜歡就好?!绷州谵ú皇巧底?,到此時若是還不明白吳大小姐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他就可以跟阿福一個智商了。 不過,他沒有戳穿,只是客氣道:“多謝吳小姐的邀請?!?/br> “別叫我吳小姐了,這顯得多生疏啊,你我是同齡人,林大哥直接喚我瓔容便可?!?/br> 林葳蕤沒有答應,吳大小姐也不氣餒,吃著葡萄偶爾偷偷瞧他一眼。 這時臺上恰好是原小嵐登場,原小嵐不愧是被世人封為青衣第一人的人,看下面的票友們頻頻鼓掌的聲音就可以知道,原小嵐這出戲十分成功,博得了滿堂喝彩。林葳蕤倒是意外他這出戲里頭好似借鑒了《妃子再嘆》的唱法,創出了新風,心底便更高評價了。 一出戲完,林葳蕤再次問起沃弗里的東西,吳瓔容拿起包包假意翻了翻才表示,出門匆忙忘帶了,然后當即便派了個下人說是讓他回府去拿。 理由很好,可是吳大小姐或許是從未演過戲——當然她也不需要,此刻的表演便有些浮夸做作。林葳蕤喜歡看戲,但不喜歡被人耍,盡管覺得這女娃娃很有意思,但還是問道:“忘帶了也沒關系,不過可否先請吳小姐告訴林某,沃弗里托你轉交的東西是什么?” 吳瓔容只是為了拖延時間,好多些時間無人打擾,但是要轉交的東西還是有的,“林大哥走的匆忙,康奈爾給頒發的獎學金都沒領。沃弗里教授知道我同你都是華夏人,便讓我代為轉交?!绷州谵ㄗx了幾年,就拿了幾年的獎學金。但那時候林二伯催得緊,他拿了畢業證書便乘船回了國,自然便落了最后一年的獎學金。 中途吳瓔容有事出去,林葳蕤見底下登臺的這位不如原小嵐,便也興致缺缺,撐著手觀察底下的人,竟然從中發現了陸小六,沒聽過陸小六也喜歡聽戲啊。 陸予奪不知道他家大嫂已經看到他了,他的目光緊緊追隨著退場的人,見佳人連背影都瞧不見了,在原地猶豫了一會,便跟了上去。手下的人想要跟著,被他攔了下來,“在這等我?!?/br> 忙碌的后臺,原小嵐在眾人的恭維聲中換了一身戲服,草草用特質的油卸了妝就要走,今日是陳母的生辰,他雖然不被人待見,作為晚輩還是不能缺席的。然而就在他走出了梳妝間,想要加快腳步時,不巧卻被人攔了下來。 攔住他的人是大劇院原來的花旦演員柯蘭梅,在原小嵐來之前,可以說是奉天大劇院的當家花旦。然而,原小嵐比他更有名氣,唱的更好,自然是一來便搶走了他所有的風頭。這叫他如何不恨? 可惜劇院的老板是個見錢眼開的,才不會在乎情意,只要有人敢鬧事,沖撞了他的搖錢樹,鬧事作妖的人只怕不會有好下場。他早就領教過老板的手段了,盡管心底恨得要死,在人前還得帶笑,只敢私下里給原小嵐冷眼。不過現在,他已經不怕了,因為他抓到了原小嵐的把柄! 第80章 癸丑年清明·花零落 原小嵐看著眼前明顯來者不善的人, 皺著小眉頭, “柯先生找我有何事?若是無要事,可否改日再談?我正有急事要辦?!?/br> 柯玉梅雖然是個男兒身,但是不知是否演多了花旦, 就連動作都帶上了一絲女氣,他這會翹著蘭花指, 眼神似笑非笑,端的是一副小人得志嘴臉。 “怎么, 原先生急著去參加陳少爺母親的生辰嗎?照我說啊,你不必這么急著去,老太太沒有見到你,這個生辰才會過的開心吶?!?/br> 原小嵐心下一驚, 復而整顆心沉入底部,他雙手握緊, 指甲掐入rou里, 很快冷靜了下來, 有些冷然地道:“柯先生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我同景游情同兄弟, 老夫人的生辰自然沒有不歡迎我的道理。若是柯先生沒有其他事, 那小嵐就先走一步了?!?/br> 原小嵐并不怕他抓到什么把柄,因為陳景游在外極其注意,他們二人在外人面前向來沒有超越兄弟之間的親密舉動。而陳家老婦人就更不會說了,她巴不得自家孫子改邪歸正, 棄了他而去, 她只會將二人的關系捂得嚴嚴實實的, 哪里還敢將二人的事情到處宣講。到時他陳家的臉皮往哪擱?到時候陳景游還要不要娶媳婦了。既然無人有證據,單憑柯玉梅信口開河,他完全可以推脫為污蔑。 柯玉梅笑了,“怎么會誤會呢,那住在陳家的陳家表小姐同我說的還能有假?” 原小嵐怎么也沒有想到,是陳家那位從年前住到現在,一直以陳少夫人自居的表小姐開的口。那位表小姐他曾見過幾次,奈何每次都不是什么美好的回憶,只記得她人前對自己溫溫婉婉,景游一走開就對自己露出敵意。 柯玉梅用蘭花指捏起了原小嵐的下巴,左右擺了擺,“瞧瞧我們嵐后這惹人憐愛楚楚可憐的好相貌,難怪將陳家大少爺迷得神魂顛倒的,連娘和表妹都不要了。不過我看那陳家大少爺家產也沒幾個錢,你要不離了他,我給你找些更好的男人?保管都是家財萬貫的,前些天我就認識了一個老爺,愿意出五百大洋就只為了同你吃飯呢?!彼谥械睦蠣斒沁h近聞名的風流鬼,五十多歲了,長得肥頭胖腦的,卻是男女不忌,家中有五十房姨太太,看上了誰就搶。 原小嵐是個泥人也有三分脾氣,見此狠狠地打開他的手,“柯先生慎言!我和景游不過八拜之交,或許關系親密了些,才讓表小姐誤會了,我會同她解釋的,就不勞您貓哭耗子了?!?/br> “呵呵,那這份信又是什么呢?難不成這世上還有另外一個叫景游的姑娘家讓原先生這般牽腸掛念,可這愛郎的稱呼也不對啊,你瞧瞧?!笨掠衩窂男渥永锍槌鲆环輰懼坝螁⒌臅?。原小嵐一眼就認出那是自己寫給在外走貨的陳景游的信。沒想到這表小姐竟然還行盜竊之事!他想要上前搶過他手中的信,被有備無患的柯玉梅也擋住了。 “原小嵐,別激動,你覺著,若是這封信我拿給報社,會怎么樣?他們會說堂堂嵐后竟然是個兔兒爺,專門做勾引男人賣屁股的行當,難怪臺上動作扭得那么好。呵呵,再估計陳家大少爺剛起步的生意也會被你連累的一蹶不振吧?到時候你別說登臺了,就是出個門也被人扔臭雞蛋啊?!?/br> 原小嵐沒有再爭辯,反而怒目而視,語氣冰涼:“你待如何?”柯玉梅費盡心思拿到自己的把柄,自然不是為了嘲笑挖苦他好玩的。 柯玉梅低低地笑了,“你說若是一個演員在演出的重要當頭,不慎摔斷了腿,是不是戲院應該換人???” 原小嵐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你別欺人太甚?!?/br> 柯玉梅有些可惜,不過他本來也沒指望他真的去把腿給摔斷了,“好吧,無論你用什么方法,記住,反正七天后那場演出,我要成為唯一的主角!” 原小嵐點頭,雖然可惜了這次機會,但這遠比景游被他連累的好,他咬咬牙,“我答應你?!?/br> “哦,對了,聽說陸六爺喜歡你原小嵐的戲,不如你幫我牽橋搭線一番,我早已對陸六爺仰慕已久啊?!?/br> 原小嵐想到那個一言不發,同處時只會讓自己吃東西的男人,遲疑了,“這……” 柯玉梅嘲諷:“怎么,你舍不得了,這也是你相好?嘖嘖,沒想到我們嵐后也是個千人騎的破爛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