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因為牌技太好被所有人替換下場的陸予奪把玩著手里的勃朗寧,見著這一幕,突然起身朝外走去,大管事問候了句便沒再管。這位爺還輪不著自己管,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一個塞一個厲害了,不服老都不行,好在老夫跟了個最厲害的效勞! 那個人現在在做什么?他身邊有人陪著過年嗎?亦或是一人傷心,無人關心他暖與冷,他只是去看看而已,遠遠看著足以。 那廂有人踏雪夜探情郎,這廂葉鴻鵠登堂入室,將人輕放在床上,他撥開蓋在那人臉上的碎發,露出底下過分白皙的臉頰,醉紅漫布,像一抹粉紗從兩頰蓋到耳后。 葉鴻鵠靜靜注視著那雙閉著的眼睛,他知道,這雙眼睛在睜開時是怎樣的攝人心魄,奪人心神。 因為他已經注視著這個人很多,很多年了。 山河萬里,不及你眼中星辰一粒。 久之,他輕而又輕在睡著人的額頭上烙下一吻,低聲道一句:“生辰快樂,蕤蕤?!?/br> 門外扣扣扣極輕的三聲,葉鴻鵠開了門接過大管事端來的醒酒湯,管事壓低聲對主子道:“大帥,六爺方才匆匆出門了?!?/br> 葉鴻鵠吹涼手里的湯水,只淡淡問了一句:“一個人” 大管事搖頭,“底下人跟著去了?!比~鴻鵠聽了便不再理,吩咐他派人將小少爺送回屋,其他人也一并安排在府內歇一晚,正說著,就聽見屋里傳來聲音,“葉鴻鵠……”,大管事就瞧見自家大帥話沒說話就閃回了屋內,笑了笑幫人關上了門。 “醒了?把醒酒湯喝了,嗯?” 林葳蕤卻是緩緩搖了搖頭,抱著被子,歪著頭,一派純然模樣,葉鴻鵠看得心頭冒火,對方卻渾然未知,反而看著他突然說道:“我以前做過一個夢?!?/br> “噩夢嗎?沒關系,我在這,都是假的?!彼穆曇魩е钊诵陌驳臍庀?。 林葳蕤沒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在床上突然站了起來,朝拿著醒酒湯的人道:“你過來?!?/br> 葉鴻鵠無論前世今生都沒見過他媳婦醉酒后的這般模樣,一時新奇,多瞧了會。 床上的人卻是等急了,見人不過來,竟是軟聲喚了一聲:“四哥?!?/br> 四哥……。葉鴻鵠喉結滾動,走近他,面上依然是柳下惠一般模樣,溫柔道:“怎么了?” “再過來點?!绷州谵▎舅?。 葉鴻鵠照做,兩人最終只有不到一尺距離。林葳蕤突然低下頭,隨后葉鴻鵠便察覺到額頭上傳來一抹溫熱的觸覺,美好,小心翼翼,卻稍縱即逝。 轟的一聲,仿佛剛才的屠蘇酒這會才到了五臟六腑,突然燒了起來。 林葳蕤沒察覺到眼前人的異樣,別看他表面清醒,說話有理有據,實則內里已然醉得不清,葉鴻鵠也知道他醉了,若不是醉了,怎會有這般舉動。 林葳蕤固執地問道:“你從前說過,只要親你一下,就告訴我《妃子再嘆》的答案?!?/br> 在襄城的君子宴上,林葳蕤被迫登臺唱了一曲,那調子奇怪得很,既跟京劇不同,又不是紅遍大江南北的李玉剛先生的《新貴妃醉酒》現代歌曲。實則是他的一位顧客編的一首曲子。那位先生是一位有名的音樂家,又是忠實的票友,用接近現代歌曲的唱法,融入了京劇唱腔,寫了這么一首四不像的歌,卻有著獨特的韻味,純粹自娛自樂,但不輸那些成名曲。 但林葳蕤學什么都快,嗓子也亮,那位先生曾經就纏著他唱過這首歌。君子宴后,那些飯友圍著林葳蕤探討,也是因著這首歌實在品級絕佳。 葉鴻鵠臉上的笑終于落了下來,看著他不作聲,外頭雪停了,萬籟俱靜,屋內只余下壁爐里柴火燃燒的聲響,林葳蕤醉了,卻執著要一個答案,催他,“四哥別耍賴?!?/br> 葉鴻鵠無奈,扶著他搖晃的身子坐回床上,用被子蓋上他光裸的腳踝,輕聲道:“四哥對你從不耍賴。為什么會知道,因為……我聽過呀?!?/br> 我聽過你唱,一遍又一遍,如癡如醉,如墜忘川。 第60章 癸丑年立春·暗涌流 得到答案的人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就在葉鴻鵠收拾好情緒,拿著醒酒湯要喂下的時候,閉著眼的人突然又道:“再親一下, 會有第二個問題長出來嗎?” 葉鴻鵠將醒酒湯蓋上蓋子, 免得涼了, 然后高深莫測地搖了搖頭, 戲謔道:“不會, 再親一下,只會長出一個老公?!?/br> 林葳蕤神情嚴肅地思考了片刻,然后非常謹慎地拒絕了,“這樣不劃算?!?/br> 葉鴻鵠樂了, 被媳婦萌得心肝顫,“那蕤蕤想問什么問題, 你說說,我幫你看看換什么比較劃算?” 林葳蕤打斷他,“不要叫我蕤蕤?!?/br> “好的, 媳婦, 你問吧?!?/br> 林葳蕤醉酒的大腦被他這一出又一出的外號整的反應不過來, 只聽懂了最后一句,他終于抓住重點, 而后湊近葉鴻鵠, 悄聲道:“你是不是原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以前認識我嗎? 葉鴻鵠逗他, “嗯, 我是地瓜, 你呢?” 林葳蕤回應他一個軟綿綿的巴掌,葉鴻鵠放聲大笑倒在他的床上。他從來不知道,醉倒的媳婦還有這一面,實在是太可愛了!看來,家中必須常備酒??!趕明兒他就去釀他個百來瓶。 大廳里,飛揚李輸到只剩下褲衩的悲號隱約傳來,江吳組合是軍營里多年的老伙計了,默契通殺全場。葉鴻鵠安頓好人,下了樓,正好又遇見了皺著眉從林蓁芃房里的大管事。 “大帥,小少爺的身世是不是有些不妥,需不需要屬下去查一查?” 葉鴻鵠腳下一頓,冷聲道:“怎么,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處理了便是?!?/br> 大管事搖頭,“是小少爺喝醉了,夢里頭哭著呢?!?/br> 葉鴻鵠其實對小蓁芃是不是林父親生的完全無所謂,只要葳蕤真心喜歡這個弟弟他便愛屋及烏,想來葳蕤也是不在意的。不過大人可以不在意,小孩子卻是想得多,心里也會委屈傷心。他想了想,點了點頭,“反正無事,讓你手下的人去查查?!?/br> 雞飛狗跳的除夕夜便這樣過去了,第二日醉酒醒來的林大少在枕頭下摸到了一個紅包,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殺到葉鴻鵠的門前,兩人具體說了什么,無人知曉。但是眾人都知道的是,大少爺的臉黑了整整三天,折騰的一群徒侄苦不堪言,技藝突飛猛進。與之相反的是,大帥私底下心情卻是一天比一天格外好,哪怕大少爺完全將他當空氣。 不過,這兩位主子雖然看上去勢同水火,但是大伙私底下都紛紛議論說,自那以后,二人看上去卻是比從前感情還要好了。這種變化,阿福和吳冕這些身邊親近的人感受最深。阿福之前一直隱隱覺得自家大少爺雖然表面跟這位大帥感情非同尋?!甲〉饺思壹依飦砹?,但是其實不然。 他能感覺,大少爺對待任何人的相處都帶著一種與世隔絕的疏離感,這種距離感在面對葉四爺時同樣存在。但是就在最近,他郝然發現,自家大少爺跟葉四爺之間的距離感消失了! 大少座下第一狗腿立馬慌得不行,他把這發現跟同樣是大少狗腿的胖嬸說了,胖嬸卻說他太閑了,應該讓大少爺給他發派更多的事情,倒是旁邊的胡嬸子夸了他一句心思敏銳。 不過說他閑是真冤枉他了,阿福最近是忙到腳不著地,連大少爺這么重大的變化都是憋在心底有空才拿出來琢磨琢磨。乾元街的酒樓眼看著裝修完畢,元宵過后就要開始營業,在這之前,有鳳來居打算在元宵這一日舉辦宴會,廣邀社會各屆名流政客,為分店打出名氣。 畢竟這店葉大帥也參了股,林葳蕤壓根就沒想著要低調行事,大旗自然是能扯就扯,這種戰亂年代,有靠山才能坐穩買賣,不過他倒是沒打算在門店上掛上“大帥府名下”打廣告,而是打算到時候讓葉四爺在宴會上打一下照面,順便在新聞上做文章。阿福作為被鍛煉起來的大少親信,自然是不得閑的,大少一吩咐,趕緊就去跑腿。 一日,作為酒樓掌柜新上任的曾白玉得了林葳蕤的吩咐,匆匆出了門,恰好撞見正歸來的大帥,趕緊上前問好。 葉鴻鵠軍裝披風上還帶著雪,走路帶風,越過他的時候瞧了一眼他手里的東西,忽而站定:“請帖?” 曾白玉一五一十地說了,“這是林先生設計的請帖樣式,正要拿去印刷廠印制?!?/br> 開宴會的事情,林葳蕤自然提前跟葉鴻鵠說了,不過兩人從前便說定了酒樓的大小事務歸林葳蕤,葉鴻鵠一概不插手,宴會名單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他自然不會一一解說,葉鴻鵠想起便問:“都請了哪些人?” 曾白玉回:“請了于左棠先生和他的一干好友,這幾位在新聞界比較有地位,且與林先生私交甚篤,到時候新聞報道就靠他們了。文藝界還請了章先生……戲劇大師元豐和原小嵐,張家和至于其他新派名流也在名單,吳家、留家和滕家這些老派世家也打算遞請帖……剩下的十張請帖,林先生說了,給一些人脈較廣的人家留一些,隨他們帶人?!?/br> 葉鴻鵠瞧了名單,沉吟一番后,吩咐他:“給我二十張請帖,我送人?!?/br> 曾白玉雖然好奇有哪些大人物能讓大帥出馬送請帖了,不過為難之下,還是委婉表示,得先請示了林先生。他這頭心里忐忑惶惶不安,就怕大帥發怒。然而他被大帥調派到林先生身邊的時候就被吩咐過,一切須先聽林先生的。一奴不伺二主這點他還是記得清楚的。所以也不敢越過了林先生,擅作主張,誰料大帥聽完卻是咧嘴笑了一笑,心情甚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錯?!?/br> 曾白玉一頭霧水,受寵若驚,不過好歹知道自己這是做對了,趕緊勤快辦事去。 孫炯堯研究著手上大帥府的人送來的請帖,孫夫人在旁邊縫東西,不過顯然她的手藝非常一般,縫的布料上針腳歪歪斜斜,像是正在爬的蜈蚣。 孫炯堯那日收到大帥府的臘八粥后就讓人大致查了下,不敢查深怕冒犯了大帥府,但是得到的消息也足夠他們這種人精分清形勢了。所以這張請帖他收下后,自然也是要去捧場的,不僅要去,而且還要帶上好禮。畢竟大帥那日也會在有鳳來居酒樓出現。 他瞧了一眼辛勤“縫補”的夫人,面上裝作不經意提了句:“五日后你收拾一番,同我去參加有鳳來居的宴會?!彼f完,沒等人找借口又補充了一句:“估計那日大帥府送的臘八粥就是那酒樓的廚子做的?!?/br> 果不其然見到夫人一瞬間亮起來的雙眸,孫狐貍暗地里嘴角勾起。 與此同時,十幾位各自在軍政金融界響當當的奉天大佬們都收到同樣一封請帖,因為是大帥府送來的,無人敢輕視,都跟金蛋似的小心翼翼地捧著。私下問了同行和交好的,才知道有些人也收到了請帖,不過更多的是沒資格收到的。 于是收到請帖赴宴的人便變得地位超然起來,即使是原本有行程的也趕緊全推了,開始預備好禮。其他沒有收到請帖但打聽到了風聲的人也開始四下里找人要請帖。 別說,還真有很多個收到請帖后,見是個名不見經傳的酒樓發來的宴會,又沒有認出送來的人是大帥曾經的手下而不屑去的。這下子見著那些平日里面都見不到的大人物來詢問,趕緊就給雙手奉上去了,完了還樂滋滋地覺得自己做了一筆絕佳的買賣。等到后來見到報紙上報道的那些出席宴會的大人物,才后悔得腸子都青了。 直隸曹府。 曹坤乾沒骨頭似的癱在沙發上,腳依舊架在桌上,往嘴里丟花生米。 “雀兒,這宴會有意思啊,咱要不也去湊湊熱鬧,我可是嘴饞有鳳來居的東西很久了。要不是怕得罪了葉志之的小情人,我都想去挖墻腳了?!?/br> 送上廚子后,曹坤乾跟帥府的人搭上了橋,暗中有幾筆買賣,往后便一直都有關注奉天的消息。知道林老板不知怎的,竟然住到了大帥府小紅樓后便一直嘴上開玩笑說是葉志之金屋藏嬌。 這次有鳳來居的分店開張宴請各屆名流的事自然也是得到了一手消息,還查到大帥府私下里發了請帖這等隱秘事,雖然奉天府也沒刻意隱瞞,但不得不說這曹坤乾所圖非小,野心勃勃。 沈清雀皺眉,“我們同葉大帥的關系并不緊密,又離得遠,因而這次也沒有收到請帖,大帥要如何赴宴?” 曹坤乾繼續沒個正形,“咱們可是有鳳來居的老客戶了,拿著請帖怎么就不能去赴宴了?!?/br> 沈清雀白了他一眼,“大帥從哪搜羅到的請帖?” 曹坤乾笑嘻嘻地攬著沈清雀的肩膀,故意往他耳朵里吹氣,“底下人拿到的,得虧我眼疾手快,雀兒反正也沒事就跟我北上一起去吃頓好的唄?!?/br> 沈清雀原本是曹坤乾安插在都督府的人,近半年來,河南剿匪忙,直隸也不太平,曹坤乾是大總統派系的,直隸都督府也是,雖然職權有所重合,但曹坤乾勢弱,原本一直以來是曹府跟隨都督府。直到因為得了奉天的助力,曹坤乾越發得大總統看重,隱隱威脅到了都督府,沈清雀兩頭不能都討好,自然是卸任回了曹坤乾身邊。 沈清雀被他這動作吹得耳朵發癢,半邊身子都軟了。不過他心知這個男人的秉性,早已摸索出治曹坤乾的一套法子,此刻他便也故意傾身,朝曹大帥吐氣如蘭,幽幽道:“那我就跟著大帥吃香的喝辣的?!闭f完,趁人失神,推開他坐到了離他遠遠的另一沙發上。 對付這種老流氓,你必須比他還流氓。不過,流氓過后,必須離他三尺遠。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他還可以怎樣更流氓。 沈清雀最后留下一句就回了自個窩:“那位林先生雖然瞧著不顯山露水,除了留洋五年外無半分特殊之處,但是必定跟葉大帥私交甚篤,據說常住小紅樓,至今未搬出來?;蛟S要徹底搭上葉大帥,可以從他入手?!?/br> 曹錕乾舌頭抵著上顎,露出痞氣十足的笑。亂世之中,他所圖的是自立山頭,而非一直屈居人下,為人刀柄。 第61章 癸丑年立春·留稚拙 奉天留家客廳里, 留老先生正和一位客人交談。奇怪的是,留老先生貴為前清遺老,進士出身, 又是學識大儒, 聲望威重, 眼前客人面相祥和, 卻只是中年模樣, 但是言語間可見,留老先生對此人態度恭敬。 “天師,您既已決定要歸隱修道,歸之(留老先生表字)不敢阻攔,只有一點,天師若是走了, 我那小囡的身體可如何是好?” 被喚作天師的中年人示意他稍安,“我既與你有因果,自然是要治好貴孫女的身體方才離開, 我今日與你說, 便是昨夜推演出了稚拙病愈的機緣?!?/br> 留老先生追問:“天師請講, 老夫必定照辦?!?/br> “此機緣在這一‘鳳’字,且只在昨日出現, 想想你昨日做了何事?見了何人?” 留老先生回想了一番,由于年后訪客過多, 昨日自己關門閉客, 專研經書, 末了教訓了幾個偷懶?;缓煤蒙线M的子孫輩而已,實在想不起哪件事同“鳳”字有關。 兩人正說著,前庭走來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哪怕正值寒冬時節,她的到來也仿若一陣和風,帶來人間四月天的全部美好,正是十七八歲的年紀,少女梳著愛絲頭,前頭一抹齊劉海,鬢云蓬松,穿著一身淺紫團花襖裙,外套著白色絨毛坎肩,腳下是舶來的帶跟小皮鞋,這樣的女子,無一處不精致。站在屋檐下,仿若洗盡了繁華氣。清雅如蘭,人艷如花。 見著最親的自家小孫女來了,留老先生笑著招呼,“這天冷著呢,囡囡怎么不在房里待著?小心著涼了?!?/br> 留稚拙笑著將手里的茶和點心端給二位長輩,“我給祖父和天師送點暖飲。再說了,老是待在房里埋頭苦讀,書讀得再多,不出來看看世界,豈不猶如坐井觀天之蛙?!?/br> 留老先生最喜乖孫伶牙俐齒,辯駁人都是有理有據,但是在天師面前還是要假意笑罵幾句的。天師但笑不語,末了才緩緩斷言:“此女當有大才?!?/br> 留老先生原本還口頭謙虛著,然而天師這句卻如同驚雷一般響在耳邊,老先生激動地追問:“天師此話當真?” 那位天師卻是肅然,抬頭指天,“祖師在上,弟子從不妄言?!?/br> 留老先生自然是欣喜連連,萬分感激。一個時辰之內被人告知,最喜愛的孫女從娘胎里帶出來的痼疾有治愈的方法,又得知孫女此后前途無量,量誰都不能淡然。若是別人這么說,或許老先生還會當做是恭維奉承或溢美之語,當不得真,但是眼前這位天師說出來的話,卻是字字得當真! 這位天師姓張,自稱乃張祖師的第二十三代弟子,道號為道一,前些年機緣巧合下留老先生于道一天師有恩。天師顯露了真本事后,便被奉為留家貴賓在留家住下。留家有一女,名喚稚拙,聰明伶俐,容貌絕佳,得全府上下之人喜愛,可惜娘胎里帶來了體弱的毛病,多少好藥都沒能治好,之前還有道士斷言活不過二十芳華。這可急壞了留家人。 留家多男娃,哪一代有個女娃娃都是被眾人捧著呵護著。況且留稚拙肖似留老爺子已逝愛妻,性情投緣,更是老先生的心頭rou,便請求天師為孫女吊命。幾年來倒也安穩了些時日。 今日道一天師卻找到老先生提起辭別之事。天師修道,如今正值天地浩劫前夕,修道之人不得干涉,但又無法眼睜睜眼見萬物生靈涂炭,最好的選擇便是歸隱潛心修行,免得被大道誤傷。 留老先生記不起昨日之事,見孫女在這便問了:“囡囡,昨日你我可曾見過任何與‘鳳’字有關的人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