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第10章 論變種人02 “變種人的童年生活,是在懷疑和恐懼中度過的,眼睜睜看著自己跟別人越來越不一樣,終于有一天,身邊的人發現了自己的秘密,然后那些朋友、鄰居,甚至是親人,都變了一張面孔,鄙視你、嘲笑你、欺辱你,甚至想要殺死你?!?/br> “因為你是異類?!?/br> 菲利克斯點燃了一根火柴,將火引到了煙斗灌滿的煙絲上,他甩了甩手中的火柴,又顫顫巍巍地舉起了煙斗,叼在嘴里。 “在集中營里,有政治犯、有波蘭人、有吉普賽人、有同性戀、最多的是猶太人,他們是納粹的囚徒,也是關在圈里的豬,納粹早上起來,拿著槍,對著窗外正在勞作的犯人,這時候,運氣差的,就會被他們的晨間練習奪去性命,剩下的人尖叫著逃走,納粹被他們奪路而逃的樣子逗得大笑,然后放下槍,正式開始新的一天?!狈评怂沟鹬鵁煻氛f道。 他扭過頭,看向克萊爾:“你估計會有些奇怪,我為什么會知道那些納粹早晨都在做什么,因為那時候我就站在他們后面,看他們射死了哪個,我就走下去,將那具尸體變成一張人皮,然后丟進焚化爐,畢竟比起一整具尸體,燒一張皮要輕松多了?!彼鲁鲆豢跓熑?,“而我呢,既是猶太人,又是集中營的另一群人,那就是為納粹服務的變種人?!?/br> 克萊爾被煙嗆得不住咳嗽,她一邊捂著鼻子,一邊用手扇掉周圍的煙霧,扭頭看向外間正在重新為克萊爾挑鞋的埃里克。 “埃里克那時還小?!狈评怂拐f,“他是剛被抓進集中營的時候爆發出的能力,被當時主管那片監區的納粹看見,從牢房里帶了出來。他能力不穩定,也做不了什么,每天被關在黑屋子里,只吃飯,不說話?!?/br> 克萊爾只是聽說那一段歷史,卻沒有滲入了解過,她知道克拉科夫六十公里以外有一座最大的奧斯維辛集中營,但卻不知道集中營里每天都會發生什么。 “據說戰爭爆發前夕,埃里克全家一起從德國來到華沙,但是華沙淪陷后,他們的藏身之處被舉報,全家人都被抓進了集中營,這大概是他憎恨人類的開始吧?!狈评怂诡D了頓,又說,“不過,也很少有變種人不恨人類的吧?!?/br> 菲利克斯話音剛落,埃里克便已經提著一只高跟鞋繞過了架子,他應該沒有聽見菲利克斯之前的話,只是說道:“不,菲利克斯,有不恨人類的變種人,他曾經是我的朋友?!?/br> 菲利克斯一愣,笑著抽了一口煙,道:“那真是個奇怪的變種人?!?/br> 埃里克看了克萊爾一眼,將手中的鞋子放在了菲利克斯的縫紉機上,說:“奇怪的不止他一個?!?/br> “那么跟他做朋友的你也很奇怪啊?!狈评怂拐f。 而克萊爾則是看著他新挑選的那只高跟鞋:“為什么鞋跟還是這么高!” “因為拉格菲爾德小姐的腳踝很美,適合這么高的鞋跟?!狈评怂剐α诵?,“相信埃里克的眼光,他對女人很了解,也許比你自己都了解?!?/br> 克萊爾嘴角抽搐著,看了看菲利克斯,再看了看埃里克,最后看向那只超過十公分的紅色高跟鞋。 她雖然不了解自己的腳踝到底美不美,但她了解自己肯定是無法駕馭這副高蹺的。 克萊爾與埃里克回到古靈閣旅館的時候,已經是夕陽西下了。 格羅德茲卡大街上不乏從瓦維爾城堡游覽回程的旅客,他們有說有笑地談論著,時不時拿出相機拍一拍被夕陽染成金色的克拉科夫古城,然后看見在一群游人中十分奇怪的兩個人。 這兩個人逆著人流而上,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戴著壓得很低的黑色紳士帽,身上穿著黑色的長風衣,另一個身材窈窕的女人,踩著十公分以上的高跟鞋,走路的姿勢別扭得像一只新鮮出爐的喪尸。 古靈閣旅館的招牌依然破破爛爛,夕陽斜斜照射在門窗玻璃,反射出一道刺目的金光,兩個人在這件破舊的旅館門口停住了腳步。 埃里克低下頭,陷在帽檐陰影的藍色眼睛看著克萊爾,克萊爾一看他這個眼神,就知道他要說什么。 基于對巫師群體的保護,克萊爾并沒有說自己是巫師,而是默認了變種人的說法,而至于這位致力于領導變種人反抗人類壓迫,與人類做斗爭的非常有理想的變種人的邀約—— “克萊爾?!卑@锟说吐暯谐鏊拿?。 “停!”克萊爾面無表情地說,“我不想再和你探討兄弟會,也不想知道現在變種人現在的處境如何的水深火熱,更不想跟你一起去對人類展開瘋狂的報復?!?/br> 她想到了騎著掃帚摔進自己窗戶的學生,想到了黑魔法防御術教室發生的慘案,更久遠一天,在黑湖釣魚卻差點成為人魚盤中餐的老師,一幕幕人間慘劇如同走馬燈一般在她腦中循環播放,她深吸一口氣,扭過頭,看向埃里克:“我只想過普通人平凡的生活?!?/br> 她真的不想來到麻瓜界,還要被卷入變種人和人類的斗爭中去。 而且光看埃里克眼也不眨地就抬手殺死數人這點,克萊爾也大概猜得出這是怎樣的一個人。 菲利克斯說的,這是一個非常高調的場面人。 “你是變種人,注定了你不會普通?!卑@锟税欀颊f。 “不,我會的?!笨巳R爾笑了笑,說,“我剛剛成為了美國一個小鎮學校的老師,我會在那個風景優美的小鎮上度過我的余生,就算我并不喜歡教授這份工作,而且教的也還是我一頭霧水的神學,但我一定會盡我的努力,成為一個最優秀也是最普通的老師?!?/br> 埃里克看著她說完這番話,旅館門口的路燈忽地亮起,克萊爾仰著頭看他,只看見在昏暗的路燈下,他更顯英挺的鼻梁,他那雙平時幽深晦暗的眼睛隱于帽檐陰影之中,看得模糊。 這下,她又想到菲利克斯口中的埃里克,除了是個高調而極端的人之外,還曾是被關在黑屋子里,不說話,只吃飯的猶太男孩。 良久,埃里克轉過頭,推開了旅館的門,走了進去。 門上掛著的鈴鐺叮叮作響,將克萊爾的思維扯了回來,她呼出一口氣,拉住已經被磨得光滑的門把手,推門而入。 屋內是暖黃色的燈光,一時間只感覺視野都清晰了許多,她抬頭,只看見埃里克消失在樓梯拐角的背影,然后便聽見了一聲柔柔的“喵”。 伊蓮娜站在柜臺邊緣,伸長了脖子,用濕漉漉的鼻子去觸碰克萊爾的袖子,喉嚨發出咕咕咕的聲音,克萊爾轉過頭來,摸了摸伊蓮娜的腦袋,然后伸手,將貓抱到了自己的懷中。 保羅環抱著雙手,整個人癱在椅子上,瞇著眼睛看這克萊爾:“阿姨今天跟男人出去約會了?” 克萊爾:“沒有?!?/br> “你出門前還是一雙土得要死的麂皮靴,現在回來就穿上了菲利克斯鞋店的最新款,你這個土鱉的外地人肯定不會去買高跟鞋的,也不會去菲利克斯的店里,也沒有哪個女人會送一個陌生女人鞋子,唯一的解釋……”保羅直起身,雙手撐著柜臺,上半身往前傾,神秘兮兮地說,“你有艷遇了?!?/br> 克萊爾:“……” “讓我猜猜?!北A_摸了摸下巴,故作神秘地說,“是剛剛上樓的……”他頓了頓,翻了翻登記冊,“埃里克.蘭謝爾先生?!?/br> 克萊爾:“……” “別那么驚訝?!北A_挑了挑眉,“我只不過是看見你們倆個在旅館門口深情對望而已?!?/br> 克萊爾:“……” 保羅踮著腳拍了拍克萊爾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阿姨,別陷進去了,埃里克.蘭謝爾那樣的男人,一看就是花叢老手,你這樣初入社會的純情老女巫,不是他的對手?!?/br> 克萊爾眉頭一跳,她嘴角輕輕翹起,一手摁在了保羅的腦袋上,將他整個人摁了回去,說:“純情老女巫今天需要客房服務?!?/br> 保羅眼前一亮,又往前湊:“怎么,需要我今晚賠你度過漫漫長夜嗎,我收費不貴,給你打折,三十英鎊?!?/br> 克萊爾用一只食指按住她的額頭,又將他按了回去:“給我一卷繃帶?!?/br> “要繃帶干嘛?” 克萊爾笑:“等會兒你被我打屁股的時候好給你包扎腦袋呀,小侄子?!?/br> 保羅:“……” 克萊爾要繃帶,當然不是為了暴打保羅。 她一手抱貓,一手拿著一卷繃帶,及其艱難地爬上了三樓,一打開房門,她就立馬將自己從高跟鞋中解脫出來,赤著雙腳走在地毯上,然后坐在了落地窗前的椅子上。 伊蓮娜從她腿上跳了下來,坐在椅子邊上舔爪子,而克萊爾則抬起了腳,看見被高跟鞋磨得血淋淋的腳后跟,倒吸了一口冷氣。 高跟鞋比任何黑魔法都可怕! 她身邊沒有治療外傷的魔藥,也忘了麻瓜界都是用什么藥品處理傷口的,手中只拿著一卷繃帶,有些笨手笨腳地往腳上纏去。 而這時,她聽見落地窗外傳來一個冷硬的聲音:“需要幫忙嗎?” 她扭過頭去,看見埃里克正站在落地窗外的陽臺上,他已經脫下了那頂紳士帽和黑色大衣,穿著襯衫和長褲,手中還拿著一個黑色的小瓶子。 她還沒有回復,埃里克已經拉開了半閉的窗戶,走進了屋內,徑直來到克萊爾的身前,半蹲了下來。 克萊爾眨了眨眼睛:“你……怎么翻陽臺過來的?” 埃里克伸手,握住了她光裸的右腳,也不看她,只是低頭看著她腳后跟上的傷口,說:“你果然是第一次穿高跟鞋?!?/br> 克萊爾愣愣地點了點頭。 如果埃里克接下來會為他執意選擇了這雙鞋子道歉,那么她看在他還想著過來給自己看看傷口的份上勉為其難地原諒他吧。 “沒關系?!卑@锟苏f,“以后就會習慣了?!?/br> 克萊爾:“????。?!” 埃里克輕描淡寫地說:“每個女人的腳后跟都是鮮血淋漓過的?!?/br> 克萊爾木:“……果然是‘對女人十分了解’的埃里克.蘭謝爾先生啊?!?/br> 呵呵。 作者有話要說: ——克萊爾眨了眨眼睛:“你……怎么翻陽臺過來的?” ——老萬:“傻了吧,爺會飛?!?/br> 我相信每個妹子的腳后跟,都曾有過一段心酸的歷程。 反正我的腳后跟已經傷痕累累。 再貴的鞋子,也會在你的腳后跟,留下永恒的印記…… 第11章 論變種人03 “對女人十分了解”的埃里克.蘭謝爾先生一手握著克萊爾右腳,另一手輕輕碰了碰克萊爾的傷口,他的指腹比發熱紅腫的傷口處要冰涼一些,像是帶有麻醉的成分一般,緩和了腳后跟的灼痛。 “明天可以歇一歇,不用穿那雙鞋子出去了?!彼贿呎f著,一邊拿起克萊爾身邊的那卷繃帶,對著克萊爾的腳后跟,仔細地纏了上去。 此時窗外不遠處的中央集市廣場又亮起了繽紛華麗的夜燈,然而那些眩目的燈光此時卻盡數融進沙發旁這盞小臺燈暖黃色的燈光中,克萊爾低下頭,看見埃里克飽滿的額頭、挺直的鼻梁、垂下的眼簾,已經正在為她包扎的,寬大的手,那雙手很好看,指節分明,手背上有幾條凸起的青筋,食指與中指之間的縫隙,讓她想到前一夜位于此處的那支明明滅滅的香煙。 “變種人的生活是怎樣的?”克萊爾問。 埃里克手中的動作頓了頓,然后說:“大概一開始都是自我懷疑、到尋求生機再到最后的追尋自我吧?!?/br> “大概?” “我不了解所有的變種人?!卑@锟苏f,“每個人的生活都是不一樣的,但可以確定的是,每一個變種人都過得不快樂?!?/br> 他包扎好克萊爾的傷口,站起身來,將剩下的繃帶放到了臺燈底下,他理了理身上的襯衫,慢慢走到了落地窗前。 “那你呢?!笨巳R爾問。 埃里克沉默了許久,才說:“或許曾經有過?!?/br> 他說完便走到了緩步走到了陽臺上,他的輪廓陷入屋外的黑暗中,但屋內亮光有限的小臺燈卻依然照亮了他深棕泛金的發絲。 克萊爾不常接觸麻瓜界,也不了解變種人,但從菲利克斯的講述以及埃里克的只言片語,她大概也了解到變種人不同于與世隔絕的巫師界,他們是根植在麻瓜界中的少數群體,既然是少數,那就必然會受到多數人的排擠和欺辱。而在這少數人又擁有大多數人都沒有的強悍異能的情況下,他們遭受的除了排擠和欺辱,大概還有戒備和恐懼。 就像中世紀時的巫師們。 也不怪埃里克會說每一個變種人都過得不快樂。 她對著埃里克的背影眨了眨眼睛,想說什么,卻聽見埃里克道了一聲“晚安”,她直起身子,卻見埃里克的背影已經消失在了nongnong夜色中,她干脆站起身,赤著腳走到了室外,陽臺上空空如也,隔壁的陽臺上也只剩下洞開的落地窗,以及被風吹起邊角的亞麻色窗簾。 她還是不知道埃里克是怎么翻過陽臺走過來的。 接下來的幾天,盡管是比鄰而居,但克萊爾都沒有再見到埃里克。 因為腳傷慘重,她都是穿著古靈閣旅館提供的塑料拖鞋,每天蹭蹭蹭地上樓下樓,進門出門,以至于這幾天經過格羅德茲卡大街的游人,都能看見一個金發碧眼身材窈窕卻穿著一雙不合腳的寶藍色塑料大叔拖鞋的女郎在街上匆匆走過又匆匆回來。 這段時間,克萊爾踩著那雙大叔拖鞋,根據尼爾斯的指導,坐上了克拉科夫的有軌電車,來回于克拉科夫老城區以及位于卡其米日區的猶太區,去拜訪那些生活于克拉科夫的猶太裔老人。 從當年那場浩劫中活下來的波蘭籍猶太人很少,克拉科夫更是??巳R爾不指望能找到那時跟在父母身邊的猶太男孩,但是還是寄希望于有人認識這個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