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節
許穎夏彎唇,眉眼彎彎,她明明感受到了許志剛身上的寒氣,但如同沒感受到一樣,伸出手,纏繞在了許志剛的手臂上:“爸爸,怎么了?你是哪里生我的氣了,要是生氣了,就告訴我呀?!?/br> 許志剛眉目板著,唇線繃緊,好一會:“夏夏,你最近在找什么?” 他看似開門見山,卻又故意不說清楚。 許穎夏心臟一縮,抱著許志剛的手,緊了起來,短短的幾秒鐘里,她的思緒繞了一圈,終于定了下來。 她深呼吸,靠在了許志剛的肩膀上,聲音含笑:“爸爸,你知道了啊,我在找,真正的夏夏?!?/br> 這下,輪到許志剛微微有些怔,他大概沒想到,許穎夏會這么直接地大方地承認了。 許穎夏輕聲說:“雖然我有些難過,我不是爸爸的女兒,可是這么多年,爸爸mama對我的愛,我都知道的,我也感受到了,所以,我也想為爸爸mama做一點點事情,你們肯定都想找回自己的親生女兒,而我,也想見到真正的夏夏,我霸占了她這么久的位置,我經常感覺到愧疚,也覺得對不起爸爸mama?!?/br> 她說著,聲音越來越低,其中的悲傷也越來越清晰。 “所以啊,我在托人找她,希望能夠找到她,圓你們的夢?!彼蛄嗣虼?,睫毛翕動,“mama那邊,你也不用擔心,我會跟mama好好說的,不會讓mama傷心難過的?!?/br> ☆、110 許穎夏說完,她靠在了許志剛的肩頭,也沒動,安靜了一會,眼淚就落了下來,撲簌簌的,嫣紅染上了眼眶。 她在無聲地落淚。 許志剛面無表情,他視線似是鷹眸,緊緊地睨著許穎夏良久,夏夏之前的舉止,分明是害怕,他真正的女兒回來之后,她就會失去了寵愛和地位,現在卻又表現得這樣無私。 許穎夏抬起眼皮,眸底有了點點的淚光,睫毛早已經沾濕了,這樣的她,倒是讓人有了心疼。 許穎夏手指緊了緊,仰頭看許志剛,有些不安:“爸爸,你和mama還會愛我的,對不對?” 這樣的話,一般只有孩子才敢直接了當地問出口,偏偏她也這樣問了,會讓人產生一種她毫無心機的感覺。 “以后我也會和你們一起,愛著那個走丟的夏家女兒?!?/br> 許穎夏說完,卻沒有聽到許志剛的回答,她一張素凈的臉,就像是孩童一樣干凈透徹,她繼續道:“爸爸,我真的很害怕,你和mama會不愛我,如果你們不愛我了,我也會活不下去了……我多么希望,我就是你們的親生女兒……你現在是不是嫌棄我,不是你的親生女兒了?” 許志剛喉結滾動,鋒利似是刀劍一樣的眼神,慢慢地收攏了起來。 他沒有說話,沒說相信,也沒說質疑。 但眼神的柔軟變化,連帶著周身寒意的減輕,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男人向來對女人的示弱容易心軟,許志剛也難逃這樣的定律。 更何況,面前的這個女孩是他撫養了這么多年的女兒。 小孩子都會犯錯的,也會害怕失去別人對她的寵愛,夏夏現在想明白了就好,犯錯沒關系,只要不要心腸惡毒。 許志剛僵持了半晌,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許穎夏的頭發。 他嗓音沉穩,帶著撫慰:“夏夏,放心吧,爸爸mama還是一樣地愛你,你還會是我們許家的小公主?!?/br> * 許志剛先回到宴會廳,許穎夏因為哭了,妝容有些花掉,她只能再次回到洗手間,重新補妝。 沒一會,穿著禮服的言喻走了進來,她眉目淡然,看到許穎夏的時候,眸光輕輕一頓,很快就移開了。 兩人的眼神只有片刻的交流。 言喻進了廁所的隔間里,她不想見到許穎夏,所以,特意在隔間里多等待了一會,才慢慢地走了出去。 卻沒想到,許穎夏還在洗手池那里,她的左手拿著氣墊,右手拿著粉撲,輕輕地按壓在了嘴角的部分。 她微微揚著下巴,眼角的余光,從鏡子中瞥到了身材纖細苗條又優雅的言喻,女人看女人,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全對方身上的亮點。 許穎夏發現,言喻身上的裙子是d家當季的限量款,全城就那么一條,她很早以前就看中了,但是當時d家就已經告訴她,裙子被人預定了,她怎么也沒想到這條裙子,是被陸衍預定了,還被陸衍贈送給了言喻。 言喻脖子上的鉆石項鏈,也是陸衍贈送的吧。 許穎夏捏緊了粉撲,手指一點點地用力,她垂下了眼睫。 陸衍向來出手大方,她幾年前就知道那條寶石藍項鏈,被陸衍買到了,她也曾向陸衍撒嬌討要過,陸衍卻遲遲不肯給她,現在卻出現在了言喻的脖子上。 言喻明明得了好處,卻偏偏還擺出了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淡然模樣,真讓人厭惡。 言喻裝作沒看到許穎夏,她的手伸到了水龍頭下,紅外線感應,水流緩緩地流動,沖在了她的手上。 許穎夏收起了粉撲,唇畔勾起,笑容溫婉,她去看言喻:“阿喻?!?/br> 言喻沒有回她,直起身子,打量了下鏡中自己的妝容,從一旁抽出了一張紙,慢條斯理地擦著手。 許穎夏也不在意,她輕聲地說:“阿喻,三年了,你變化得可真大?!彼nD了下,安靜地說,“我還記得,我剛剛認識你的時候,你還在為程辭要死要活,那時候,你瘦得就像是一個紙片人,精神狀態也很差,差點就隨著程辭的過世而自殺了呢?!?/br> 言喻擦手的動作慢了下來。 許穎夏:“不過就幾年,你就已經忘記了程辭了吧,徹底地背叛了程辭,愛上了程辭的弟弟陸衍了,是么?”她說著,慢慢地靠近了言喻,勾唇笑,“背叛的滋味很舒服吧,阿喻,你有沒有覺得自己很臟,在兩個兄弟之間徘徊,先是陪哥哥睡了,然后再陪弟弟睡了,內心的愧疚感,有沒有吞噬了你?” 言喻眼眸沉下,琥珀色的瞳孔里,覆蓋上了寒冰,她紅唇抿直。 許穎夏:“過河拆橋這個詞說的就是你吧,阿喻,你和陸衍能有今天,都是因為我,是我把陸衍讓給了你,是我給你和陸衍創造了機會,可是你呢,和陸衍在一起后,生了兩個孩子后,卻將我踹在了一邊,甚至還慫恿阿衍毀了我?!?/br> 言喻冷冷地揚了下嘴角,這世界上怎么會有許穎夏這樣的利己主義者,永遠都覺得是別人對不起她,許穎夏大概忘記了當年是怎么樣利用她,怎么對不起陸衍,又怎么做了那么多惡心的事情了…… 言喻擦干凈了手上的水珠,她已經不想再跟許穎夏同處一個空間了,許穎夏不讓言喻走,她擋在了言喻的面前,睜大了眼睛:“阿喻,你用我用過的阿衍,你不覺得惡心嗎?你和陸衍接吻的時候,不會想起,他曾經和我熱吻的畫面么?你和他上床的時候,他撫摸你的時候,你不會想到他的手也曾經在我的身上撫摸過么?他給你買的項鏈,買的裙子,他曾經都給我買過了!” 言喻是成年人,她不想在乎別人的過去,可是,許穎夏這樣講出來,她是真的有些反胃,反胃許穎夏的惡心。 言喻抿了抿唇,視線冰冷,如同利劍,射中了許穎夏的胸口,她聲音浸潤在寒氣之中:“讓開?!?/br> 許穎夏笑:“阿喻,你之前不是要拿我不是許家女兒的事情來威脅我么?我不怕了,我爸爸知道了這件事,我也博取了他的信任,我有足夠的資本,能在許家真正的女兒回來之后,依然能在許家立足?!?/br> 言喻聞言,倒是不驚訝。 她背脊挺直,眸光定定,靜靜地打量著許穎夏,不肯放過她臉上的每一絲情緒的變化。 言喻也淡淡地笑了:“你還是害怕的,如果不害怕,你就不會特意告訴我這件事了。因為你害怕的不只是許父和許母,你還害怕你的塑料花姐妹們知道你不是真正的許家女兒后,疏遠了你,你更害怕陸衍知道了之后,徹底遠離你?!?/br> 言喻仿若看透了一切,她也學著許穎夏,親昵地喊她名字:“夏夏,你應該知道,如果玩把戲,你是玩不過我的,如果我認真起來,十個你都不夠我玩的。我想,你應該沒忘記,你想借腹生子,卻被我玩在掌心的事情吧?” 大約是這一句話,激怒了許穎夏。 她睜大了瞳孔,胸口上的怒火一下就被點燃了,她咬緊了下唇,攥緊手指:“言喻,你別太囂張,你多的是把柄在我手上?!彼湫?,“前幾天的趙東毆打南北事件,只是我給你的小小教訓?!?/br> 言喻垂眸冷冷地睨著她:“果然是你做的?!毖杂魃焓诌M了包包里,不知道在找什么,半天后,只拿出了一支口紅,不知為何,扔在了垃圾桶里。 許穎夏看了眼,就收回了視線,笑了:“是啊,是我唆使的趙東,可是,不管幕后是誰主使的,事情就是趙東做的,而趙東就是你的弟弟,也就是,你的弟弟傷害了你最好的朋友,言喻,你內心應該很愧疚吧,像你這樣的孤兒,對親情是很渴望的吧,只可惜,你現在情理兩難了?!?/br> 言喻眉目凝結寒霜,她胸口起伏,壓抑著怒火:“許穎夏,我們的私人恩怨,為什么要牽扯上南北,南北和她的孩子是無辜的,可你卻害死了她的孩子!你做出了這樣喪盡天良的事情,都不愧疚的么?你害死了一條人命,就只是因為我幫許志剛查許家真正的親生女兒的事么?” “當然不止這件事?!痹S穎夏占據了上風,她的嗓音又恢復了輕柔,如同黃鶯輕啼,楚楚可憐,“你知道我不是真正的許穎夏,只是我復仇系列小小的引子而已,還有更多的原因,歸結在可一起,就只是一句話:我討厭你?!?/br> 言喻咬緊了牙根,壓制下了胸口翻騰的恨意。 她緩緩地壓迫著靠近了許穎夏,垂眸盯著她,唇輕輕地動了動:“夏夏,那你不妨也等著,我的報復,我的恨要從三年前開始計算起?!?/br> 言喻話音落下,轉身就走了出去,她繃緊了面孔的線條,胸口沉沉地起伏,一顆心臟疼得緊緊地縮成了一團。 為南北,也為她自己。 * 陸衍站在了走廊的盡頭,似乎剛準備過來尋找言喻的時候,就看到了言喻,所以干脆站著等她靠近。 言喻抬眸,看不清陸衍的臉,能看到的就只有他身體的高大輪廓。 言喻慢慢地靠近,陸衍垂頭,眸光專注:“怎么了?” 言喻輕輕地搖頭。 陸衍笑:“我們出去吧,快輪到我們發言了?!?/br> 是的,我們。 言喻深呼吸了下,沒有說話。 陸衍抱了抱她,她在他的胸口上靠了一會,鼻尖間都是他身上甘冽的氣息,讓她的心沉穩了幾分。 跳舞的環節已經暫時結束了,現在站在話筒面前的人是周韻和陸承國,陸承國聲音沉穩地說了幾句官方的話,大致的意思就是很高興陸衍身體康復,回到了陸氏集團,也很高興,陸氏集團迎來了新一代的年輕領導人,也期待著陸氏集團能在新一代領導人的帶領下,發展得越來越好。 陸承國說完,就是周韻發言了。 周韻微笑著,妝容得體又優雅,眉目間流淌著的都是衿貴,燈光下,她笑意璀璨。 陸衍在言喻的耳畔輕聲說:“我們去臺邊?!?/br> 言喻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陸衍不動聲色地摟在了懷中,看她有些走神的模樣,陸衍無奈地笑了,在她的唇角親了下。 言喻這才回神,她躲了下:“唇妝會掉?!?/br> 陸衍笑了聲,他看著周韻發言,黑眸深了幾分,染上了寒意。 周韻說:“阿衍身體好了,是我作為母親,最值得高興的事情了,但是,做母親的,還總是為孩子的終身大事而煩惱,幸好,我們阿衍都不用我們做父母的cao心?!?/br> 她說到這里,停頓了下,滿意地聽到了臺下窸窸窣窣的議論聲,她雖然聽不到大家討論的具體內容,但效果已經達到了。 她繼續道:“阿衍已經有了未婚妻?!彼抗庠谂_下掃視了一圈,看到了一個窈窕的身影,那個窈窕的身影慢慢地朝著舞臺靠近了。 周韻笑:“阿衍的未婚妻就是……” “言喻?!?/br> 男人的聲音自然而然地搶在了周韻的前面回答了,陸衍的嗓音不緊不慢,音量不大不小,恰恰好能讓前排的人聽到。 后排的人就算聽不到,但看到陸衍摟著言喻的腰出現,也就明白了一切。 言喻不是很想出現,但陸衍的態度不容人拒絕,他強勢地主導著一切,言喻還被瞞在鼓里。 直到,她看到了周韻睜大的瞳孔里跳躍著充滿了怒意的火焰,又在臺下,看到了微微笑著的時嘉然,才明白了什么。 陸衍聲音淡淡,又帶著難得的溫潤和笑意:“這是我的未婚妻,言喻?!?/br> 臺下的眾人像是被嚇到了一樣,安靜了一會,過了會,還是時嘉然帶頭鼓掌的,才有了掌聲。 有人小小聲地跟旁人說:“這是三年前陸衍那個上過報紙的妻子?他們當時的婚禮不是鬧得很難看?” “我還聽說陸衍的前妻給他戴了綠帽呢,他們怎么又和好了?” “估計陸衍還是舍不得這樣的美人,你們不覺得三年過去,他前妻越發的好看了么?不僅僅是驚艷了?!?/br> …… 臺下的喧鬧,周韻都聽不進去,她只覺得血壓一下就飆升了,像是所有的血液都一下朝腦袋中涌了上去。 如果現在,她還不明白她被陸衍擺了一道,那她也就白白活了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