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好吧,你就留在這里繼續編你的兔子一家的故事,我該回去了?!闭f罷他利落地轉身,背對著她朝別墅的方向走了幾步。突然間他停下了腳步,因為他感覺到她并沒有立刻跟上他的步伐,他回頭朝她望去,冷不丁地被一個雪球擊中了腦袋。 他盯著她的臉,那張凍得有些發紅的小臉上盡是幸災樂禍的表情。 她朗聲笑著,跑向雪地深處,銀白色的水貂皮大衣穿在她的身上并不顯得多么高貴優雅,那些領子和袖子上的絨球一顫一顫地,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顛簸著在雪地里跑。他也跑了起來,邁開大步子三下兩下就抓到了她的胳膊,像一只黑色的狼,把這只弱小的毫無反抗能力的獵物直接撲倒在了地上,她氣喘吁吁地, “抓到你了,小兔子?!彼泊⒅?,噴出陣陣白霧。 她烏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他低頭靠近她的嘴唇,吻了下去。 她伸出小手捂住了嘴巴,不讓這只狼吻到自己的嘴唇,他把她的手攥住,隔著黑色的皮手套,還是能感覺到她的小手很冰,這個女人只顧得喂那些松鼠沒有戴手套,剛剛還徒手攢了一個雪球,于是他摘下自己的一只手套,用掌心的熱度來溫暖她凍僵的小手。 雪地里,他吻著她,忘記了時間和所有一切煩惱。 在他的唇上,有點點冰雪的味道,進入到她的唇齒間,被他的灼熱瞬間融化。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章甜,要有所準備哦,大家一定知道我在說啥,哇咔咔oo 今天雙更,下面還有一章哦。 70第四幕—18平安夜晚會 他突然感到脖子后面一陣冰涼,“敖”地一聲叫了出聲。原來是身下的人兒,趁他不注意,把一捧雪偷偷地塞進了他皮風衣的領子里,這是他第二次被她作弄了。 “哈,哈,”她掙扎著從雪地里站起來,拼命地往前跑,不住地哈著白氣。 他把皮衣領子里的雪都抖了出來,才開始了新一輪的追捕,這一次,這只白色的小兔子已經離他幾十米遠的地方停住了,張望著他的景況。 “站??!不要跑!”他有些氣急敗壞地指著她吼到。 這一次她加快了腳步,跑的上氣不接下氣。 “??!??!不要!”在他的大手抓住她的前一刻,她像只松鼠一樣吱吱地驚叫了起來。他抓住了她,可是她的腳下一滑,整個人擦下了小山坡。他迅速地把她包在了懷里,兩個人糾纏著沿著小斜坡滾落下去,碧云只覺得天旋地轉的,最終她落在了他的懷里,穩穩當當的,他被壓在了下面。其實剛剛他叫她不要跑的意思,就是為了提醒她,前面的地形有些復雜,看上去是平坦的一片,其實有個小斜披。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他一個翻身,再次把她壓倒了身子下面。 “不敢了,真的不敢了……”她連聲求饒。 他露出壞笑,不動聲色地從地上攥起一把白雪。 “哇……不要,不要,不要!”她用手指捂住臉,縮著脖子,繼續求饒。 “哈哈哈哈,”他高聲笑了起來,捏著一個雪球在她頭頂嚇唬她,卻沒有真的揉到她的臉上。他冰藍色的眼睛灼灼地望著她,“你這個可恨又可愛的女人,很抱歉我剛剛沖你發火了,可你要知道,遲到對我來說意味著什么?” 她冰涼的小手沿著他黑色皮衣的翻領,撫摸上他的脖頸,金色的卷發上面還粘在晶瑩的雪花兒,她哈出一口氣,黑色的眼睛里攢動著光,“要是你能永遠都別上班就好了?!?/br> 他凝視了她一眼,唇邊浮起笑意,“走吧,我們回屋子里暖和一會兒?!?/br> 圣誕節前夜,他安排管家召集了府邸里工作的仆人們,舉辦了一個小規模的慶祝會,并且提前告訴她,將有非常特別的客人參加聚會。 碧云一直在猜測,他所說的特別客人是誰,在當天的下午,當碧云看到迎門而入的這個久違的黑頭發黃皮膚的中國女孩時,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芷伊,是你!” “碧云,我好想你!” 兩個女孩子激動地抱在了一起,沒有什么比在異國他鄉遇到故鄉的親人和朋友更讓人高興的事了。 “艾克爾,我的朋友,好久不見了,最近還好么?”他上前一步,輕輕攬住跟在女孩身后的穿著一身灰色制服、戴著玻璃眼鏡的男人,那寬厚的肩膀,“歡迎來到首都?!?/br> 艾克爾露出微笑,“弗里德里希上將,您是代表黨衛軍總部還是代表您個人?” 他并沒有回答朋友的話,而是回以微笑,兩個男人展開雙臂,互相擁抱了一下。 經過了精心籌備,慶祝會如期進行,管家、廚師、花匠、干雜活的女傭,還有司機,各盡所能地為這場小型的舞會奉獻著節目,當然大家最期待的,是這所別墅的男主人和女主人的一曲合奏。 碧云穿著一襲白色的長裙,坐在琴凳上,她深吸了口氣,雙手放在那架白色鋼琴的琴鍵上,她的手心還有一道褐紅色的傷痕,是前些天不小心打碎了玻璃花瓶留下的,但是并不會影響到她的發揮。 他的樣子不亞于一位樂團的專業小提琴手,穿著一身黑色的燕尾服,頎長的身子挺立在鋼琴旁邊,一手托舉著提琴,微側著頭,尖狹的下巴頭夾住琴,擺好了姿勢,握住琴弓的手腕抬起,示意她可以開始了。 先是鋼琴清脆的的聲音響起,幾個小節過去,委婉悠揚的小提琴聲也加入了旋律,一唱一和,如泣如訴,他們配合的是如此默契,這首來自東方的茉莉花的旋律,讓在場的人都聽得入了迷。 一曲完畢,他放下他的提琴,展開手臂,示意觀眾們為他的鋼琴伴奏師鼓掌,碧云在大家的注視下緩緩地站起身子,羞赧地拉開她的裙擺,頷首向大家致意。在場的人們情緒激昂地為他們完美的演奏鼓掌。 他向熱情的觀眾們表示感謝,而后一手托著琴,一手拉起她的手,將她纖細的手臂高高地擎起,俯□低著頭在她的手背上深深地吻了一下。 碧云轉過頭,望著他,那雙冰藍色的眼睛也在注視著自己,她有些害羞地略略低下了頭,柔嫩的小手在他的掌心牢牢地握著。蜜一樣的幸福,濃在心里,也洋溢在臉上。 接下來是孔芷伊帶來的節目,她脫下洋裝,換上了一身旗袍,還是捏著一條白色的手帕做道具,發出細潤甜美的聲音,唱著那首在她們看來是熟悉的,而在這些洋人們看來,則是陌生而新奇的東方小調。 “天涯啊,海角,覓呀覓知音……” 碧云望著她,只覺得這一次再聽這歌,和去年復活節的時候在慕尼黑大學的慶祝晚會上聽到的那次相比,內心的感覺全然不同。 芷伊唱完了歌,又學著歌手的樣子謝了幕,回到了餐桌上,“大家伙兒唱歌的唱歌,彈琴的彈琴,可是有一個人,當了一晚上的觀眾,他是不是也該為我們表演一段節目?”說完,一雙丹鳳眼瞟向了坐在客人位置上的艾克爾。 “芷伊,你又要故意為難我!你知道的,我不擅長樂器?!卑藸柖酥票α似饋?。 “就唱首歌吧!”芷伊故意高聲嚷道。 “艾克爾,別說,我還沒有聽過你唱歌?!彼渤脵C說了一句。 “那好吧,我就不再推辭了,”艾克爾站起身來,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清了清嗓子,用一種低沉雄渾的聲音開始演唱: “德意志,德意志,高于一切,高于世間所有萬物; 無論何時,為了保護和捍衛,兄弟們永遠站在一起?!?/br> 芷伊附在碧云耳邊說,“這個家伙真是不解風情,竟然唱國歌?!?/br> 碧云跟著點點頭,微笑地望向專心唱歌的艾克爾,坐在主人位置上的俊美男人也站起身來,加入了合唱,緊接著,在座的人紛紛站立起來,以同樣的低沉雄渾的,富有力量的語氣,合唱著這首歌。 “從馬斯到默默爾,從埃施到貝爾特, 德意志,德意志,高于一切,高于世間所有萬物。 德意志的婦女,德意志的忠誠,德意志的美酒,德意志的歌曲; 遍及世界,卻永遠保持他們古老而高貴的名聲; 激勵我們從事高尚的事業,即便要用去我們的一生。 ……” “萬歲!萬歲!萬歲!”一曲完畢,人們舉起酒杯,齊聲歡呼了起來。 碧云有些失神地望著在人群中格外耀眼的那個穿著黑色禮服的俊美男人,他擎起酒杯,與穿著灰色制服的艾克爾碰了一下,仰頭把杯子里的酒飲盡了。 一個仆人開了留聲機,放了一首歡快的舞曲,人們開始跳舞。芷伊和艾克爾也加入了他們的行列,他坐在男主人的位置上,點燃了一顆煙,抬起冰藍色的眼睛望向碧云,似乎并沒有打算馬上起身和她一起跳舞。 女仆艾米麗在人群中穿梭,她到了飯桌前,在他耳邊了句什么話,他斂住了微笑,起身向著三樓的會客室走去。碧云也跟著站了起來,尾隨在他身邊幾米遠的地方,也來到了三樓的樓梯口。 他在會客室里接著電話,因為大廳里太嘈雜了,聽不清楚他在電話里講了些什么。不一會兒,見他神色鄭重地從會客室里走了出來。 他像是接到了什么緊急的命令,禮貌地向大家告辭,然后帶著司機出了門。 “我說怎么到處都找不見你!”芷伊終于在二樓的臥室里找到了她,“人家都在大廳里熱鬧,林meimei卻自個兒躲在這里思念情郎?!?/br> 碧云被她嚇了一跳,轉頭望了她一眼,露出個羞赧的微笑。剛剛她送他出門,大廳里人太多太鬧,于是她就上到了臥室里,這里地勢高,透過窗戶,能看到他在雪地里邁著大步向車子走去,鉆進車里,司機發動了車子,昏黃的車燈照亮了前方的積雪的道路,最終化成一個小光點,消失在一片寂靜的黑暗夜色中。 芷伊像是發現了什么新大陸,也走到窗戶邊上,伸著脖子一個勁地往玻璃外面瞅,“你剛剛在看什么呢?看的那么出神兒,外面黑壓壓的一片,我怎么什么都沒看見?” “沒看什么?!北淘瓢淹鈱拥妮p紗簾子閉上,心想他的那輛黑色車子早就消失在積雪的道路的盡頭,有些悵然若失地嘆了口氣,“他剛剛被一個電話叫走了?!?/br> “哈?什么人這么大的面子,能一個電話叫走了他這個上將?” “應該是司令部打來的,估計是海因里??傊笓]吧,聽他接電話的語氣,在整個帝國,他恐怕只會在極少數幾個人面前那樣子?!?/br> 芷伊有些同情地望著碧云,“他被叫去了哪兒?” “聽說是有個臨時的會議?!?/br> “天殺的,這可真是惱人,還不讓人過個節么!”芷伊攥著拳頭,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似乎是無意間反問了一句,“好端端的,他們這是開的什么會?” 碧云搖搖頭,又望向窗戶外面黑暗無邊的夜色,“不知道,那些事兒他向來不會對我講的?!逼鋵嵥膊⒉幌胫?。 “哎,無端嫁得金龜婿,辜負香衾事早朝,看來在哪個國家都是一樣的?!?/br> 碧云有些惆悵地說:“就在他們唱歌的時候,芷伊,我突然覺得好害怕……” “怎么了?你有那么強大的一座靠山。還有什么可怕的?!避埔链蛉ぶf,笑意凝結在那雙明媚的丹鳳眼上。 “我說的是真的,難道你沒有感覺到么?這個國家,這座城市,從來就不曾屬于我,不,是不屬于我們,我們這些異族人,始終處于他們社會的邊緣,有時候我會覺得有一絲慶幸,我們不是猶太人,那些猶太人很可憐,他們犯了什么罪過,被當局一次又一次、越來越嚴苛的打擊迫害?!?/br> “一部分人要是有心對付另一部分人,總歸會有說辭?!避埔烈贿叺统恋卣f,一邊垂下眼眸,那道又黑又長的眉毛簇動了下,一雙珠圓玉潤的手輕輕地扶住碧云纖細的手臂,卻瞬間變了個聲調,“你現在可是弗太太了,就不要胡思亂想了。生逢亂世,命如飄萍,女人總要有個依靠才是?!?/br> 碧云聞言愣了愣,立刻反應了過來,羞澀地低頭說道:“去!什么弗太太,他又不姓弗……虧你還是慕尼黑大學的高才生呢,哪里有那么翻譯的?!?/br> 芷伊“噗嗤”一聲笑了,剛想著怎么揶揄她,卻見碧云正灼灼地盯著自己。 “芷伊,我覺得你好像變了?!北淘仆蝗幻俺鰜硪痪?。 “變了?”芷伊低頭看了一下,嘟起嘴來喃喃說,“莫不是又胖了?” “是這里變了,”碧云點點她的腦袋,“越來越個小布爾喬亞了?!?/br> 芷伊凝凝地望著她,先是一幅欲言又止的樣子,末了拉起她的手,爽利地說:“好了,好了,管他什么大布爾喬亞,小布爾喬亞的。今晚上你家將軍是不是就回不來了?咱們可以好好聊上一宿了!” “嗯?!北淘泣c點頭,有她做伴,就不會無聊,被她聒噪一下,也就不會一晚上滿腦子都想著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開始倒數…… 71第四幕—19芷伊的身份 “芷伊,你在找什么?”碧云端著兩盞茉莉花茶來到了臥室里,卻看見芷伊正蹲在柜子旁邊,手里拿著一方絲手帕,手帕中間托著個什么物件。 “我剛剛想找個手帕用用,沒想卻看到了這個東西,”她用指頭拎起懷表的鏈子,晃了晃,“這塊懷表,你是怎么得到的?” 碧云笑了下,把茶盤子放到了沙發旁邊的小桌子上,“說來話長了,這表是一個中國男子送我的,巧的是,他是國防軍的上尉,還是奉化的同鄉呢!怎么了?有什么不妥的么?” 芷伊抿著唇神秘一笑,“妥的很,他呀,算起來是我的表哥。這個世界真是小的很?!?/br> “你的表哥?”碧云吃了一驚。 “嗯,其實不是親生的,他們蔣家跟我們孔家是世交,我的家族大的很,但是我們兩個都在這個帝國讀書,他上了軍校,我在慕尼黑大學,也就來往的密切些。不過,他可是個來頭不小啊,將來可是叱咤風云的人物?!?/br> “看他氣度不凡,但是當時情況特殊,沒有說上幾句話?!北淘瞥泽@地問:“芷伊,你是孔家的人?難道是那個孔家……” “你呀,今天才知道我姓孔么?”芷伊端起茶盞來,笑盈盈地望著她。 “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碧云忍不住嘆到,誰都知道孔家富可敵國,平日里看芷伊端莊大方,待人親近,沒有絲毫扭捏驕縱的大小姐脾氣。 “我算是什么真人,生在這種大家族里,外人看起來風光,私下里為了利益明爭暗斗的事兒多的很,我自小看夠了,就是想逃離那些束縛,可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前些日子我伯父來首都會見帝國元首政要,我伯母就坐著飛機去了慕尼黑大學,來找我談心……”芷伊說了半句就停了,押了一口茉莉花茶,“恩,這茶不錯,不是我上次給你帶來的那包了吧?!?/br> “那個早就喝光了,這是前些日子他不知道從哪里弄的,還有這些茶具也是,”話音剛落,卻見芷伊正挑目打量著自己,不知不覺臉紅了,趕緊轉移了話題,“這一次,你是不是要長期留在首都了?” “導師都來了,我們當學生的,還不就跟著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