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他立刻驚醒,捏了捏眉心,把雙腿從椅子上放了下來,整理了一下制服的下擺和領口,清了清嗓子說到:“進來?!?/br> 雅各布上尉推門而入,來到了辦公桌前面,把剛剛的那通來自郊區別墅的電話詳細地匯報了一番,雖然雅各布上尉低著頭,可是余光還是看到上司的眉頭越皺越緊。 晚餐時候,他似乎很餓,低頭專心地吃飯,而她滴米未沾,一直低著頭默不作聲。這種僵持的狀態持續了將近一刻鐘,直到仆人們上齊了所有的菜,他以眼神示意他們可以離開了。 “今天中午雅各布跟我說,你在十二點四十分的時候打來一個電話?!彼⒅?,“我想知道,今天上午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碧云沒有想到他竟然主動提起這件事,本來還在盤算著該怎么啟齒問他,她氣呼呼地小聲說著:“該是我問你才對……” “你在嘀咕什么?”他低頭切著盤子里的牛排,皺著眉頭問到。 她恨恨地瞪著他,半晌才說話,“今天早晨,我收到了一個盒子,里面裝著一件女人的裙子,是穿過的,還帶著香水味兒,上面有你的徽章?!彼还淖鳉獾匕涯羌露颊f了出來,“我想知道,你和那個女人之間,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么?” “哪個女人?”他的餐刀繼續切動著牛rou,把大塊的分割成小塊。 “你知道我說的是哪個女人,還是,你的女人多到根本就記不起誰是誰了?” 他放下手中的刀和叉,“不要這樣疑神疑鬼的好么?寶貝?!?/br> 他抬頭正視著她,與她烏黑的眼神對視了幾秒鐘,他把眼神錯開,“好吧,你見到的那個女人,她叫薩碧娜?!彼D了頓,繼續說:“因為工作關系,我跟她有些接觸,所以曾經有過一點關系,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br> “什么叫……有過一點關系?”她皺緊了眉頭顫巍巍地問,仿佛要掉下淚來。 “我說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彼貜土艘槐閯偛诺脑?,彷佛有些不耐煩了。 她低著頭,眼淚終于滾落了下來,一滴一滴的沿著腮邊滑落,滴在了白色的餐桌布上,他從餐椅上起身,走到她的身后,扶住了她柔弱的肩膀,順手拿起一張白色的紙巾遞到了她的面前,溫和地說:“不要哭了,寶貝。好吧,你想知道什么,我統統都告訴你,只是不要在我面前落淚,因為你的眼淚會讓我心痛。如果這是你所希望的,那么就繼續哭吧?!?/br> 碧云把紙巾奪了過來,止住了眼淚,斜著眼睛撇著他回到了自己的餐椅上,再次拿起刀叉,抬起頭微微側著臉朝她露出微笑。碧云吸了吸鼻子,有些哽咽著說:“那么,除了薩碧娜,你,還有別的人么?”她咬著嘴唇,有些難以啟齒地問道:“關于薇拉,還有伯爵夫人的事兒呢?她們不會也是你的同事吧?!?/br> 他沉默了一會兒,語氣低沉地說:“薇拉她是個妓女,男人有時候難免會逢場作戲?!?/br> 她怒了努嘴,強壓下心頭的醋意,仍舊是望著他,似乎在等待下文。 “那個女人,我不想提?!彼皣W”地一聲放下了手中的餐具。 碧云覺得有些詫異,剛剛一直是他在哄著她的,氣氛突然間變化了,只是因為她問到了那個“伯爵夫人”,看來那個女人跟他之間真的是有著什么不可告人的過往了。他越是不說,碧云越覺得好奇,這種強烈的探知**讓她脫口而出,“難道不能說么?你剛剛說過要向我坦白的?!?/br> 他的臉色漸漸陰沉了下來,“我在失手殺了養父,離家出走之后,兩手空空,連一點謀生的手段都沒有,在我流落街頭的時候遇到了那個女人,她給我食物和衣服,把我帶到一個光怪陸離的沙龍里,那里的人無論男女都戴著面具跳舞,通宵達旦的飲酒作樂,當初我不諳世事,以為那是人間的天堂,但是誰又敢肯定地獄和天堂不是一墻之隔呢?最終那個無恥的婊子背叛了我,就是這樣?!?/br> 她張大了眼睛,仰頭看著他從座位上再次站起來,他的唇邊擠出一絲微笑:“寶貝,你慢慢吃吧,我已經飽了?!闭f罷轉身離去。 碧云盯著他的盤子,里面的那份牛排被切成了一小塊一小塊的,可是明明都沒有動過。 碧云躡手躡腳的來到了三樓唯一亮著燈光的起居室外面,敲了敲門,見里面沒有回應。 他展著左臂,倚靠在沙發上,右手里捏著一把短匕首,似乎是在漫不經心地把玩著它,并且時不時地瞇起一只眼睛,朝著墻上的飛鏢靶子瞄準。 她像只小貓一樣向他靠近,“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他抬頭看了她一眼,用鼻子冷哼了聲,并沒有搭話。 她就像只真正的貓兒,在他身邊坐下來,把腦袋躺在他的膝蓋上,他立刻把鋒利的匕首收在左手中,遠離了她的臉頰。只聽見她悶悶地說:“其實,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你,沒來由的,就是想知道你過去的一切,當然,也有嫉妒的成分?!?/br> 他的表情松動了些,右手輕輕撫摸上她柔軟的黑色的發絲,她的黑發平展在他的膝蓋上,又沿著他的小腿向下垂落,像是黑色的瀑布一樣光澤順滑,那對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還殘留著些許晶瑩的淚痕,他的拇指撫摸著她柔嫩如嬰兒一般的皮膚,小巧的鼻翼,“我的小鴿子,其實我一度不相信愛情,不,我想我不并懂得什么是愛情,但是遇到了你,愛情之神用他金色的箭簇射中了我的心,這種力量任是你如何都無法抗拒的。我愛你?!?/br> 她勾起嘴唇,甜蜜地笑了,突然間黛眉又簇了起來,顯得有些擔心,“在中國有個說法,好女人是不能嫉妒的,嫉妒的便不是好女人,那樣的我會不會因為嫉妒而變得丑陋?!?/br> “不會,你很可愛?!彼凰蓯鄣倪壿嫸盒α?。 “好吧,以前的事兒就既往不咎了,可是從今往后,你也要保證,再也沒有什么關于別的女人的事兒,是瞞著我的?!彼⑵鹕碜?,近距離地望著他冰藍色的眼睛,十分認真的說到。 “好吧,我答應你?!彼恿艘幌卵劬φf。 “不行,空口無憑不保險,要發誓才算?!彼难劬趿锪锏剞D了一圈兒, 他的唇畔露出微笑,“好吧,我發誓?!?/br> “對上帝發誓!”她把他的右手的指頭扳開了,并且幫著他舉過頭頂,做了一個指天發誓的姿勢。在她的概念里,西方人信仰的上帝跟東方人所說的“老天爺”差不多是一樣的。在法庭上,人們會把手放在《圣經》上起誓。這個起誓的動作算是中西合璧了。 他哼笑了聲,心想自己恐怕是落入了一個什么圈套里,他抬眼看了一下自己高舉過頭頂的三根手指,保持著這個怪異的姿勢,望著她的眼睛很是配合的說:“我發誓,自今日后,再也沒有什么關于別的女人的事情,是瞞著我的小鴿子的?!?/br> “你笑什么?”她仰起頭盯著他的臉問到。 “我的上帝,笑也犯罪么?”他行著這個怪異的“舉手禮”,簡直哭笑不得。 “不許笑,笑了就不靈了!”她氣鼓鼓地說。 “放心吧,我不會欺騙你的?!彼袂榈赝难劬?,嘴角仍然帶著一絲微笑,語氣卻是嚴肅認真的。 碧云哼了一聲,嗔怪道:“騙我也不怕,如果有朝一日,我知道了你是騙我的,那么大家就一拍兩散,各走各的,相忘江湖,永遠都不要再見面了?!?/br> “你這個狠心的女人?!彼麑λ脑挶硎旧疃葢岩?,這個小女人分明是哭哭啼啼的一路從南方追到了首都來,又分明是在乎他的過去。 “現在都民國了,事事講求男女平等,再說女權運動還是你們西洋人發起的哩。為什么許你有,就不許我有?!?/br> “什么?”他瞇起眼睛盯著她,用審問的口吻說,“你說你有什么?” 碧云被他盯地冷颼颼的,故意扭過身子不看他,壯著膽子繼續說到:“我又不是那種隨便的女人,像你之前的那些事我是沒有了,不過,我在去美利堅的圣瑪利亞大學之前,父母親倒是給我說了一門親事?!?/br> “什么?”他的眉毛糾結了起來。 “就是跟鄰村的王舉人家的二公子訂了親,我和他從小就相識,我爹和王舉人私交甚好,他常帶著兒子來我家串門子,逢年過節,紅白喜事的,還來討酒吃?!北淘仆兄?,烏溜溜的大眼睛里露出回味的光,說地煞有介事。 “好吧,”他挑挑眉毛,“那位姓王的先生,是你的法定的未婚夫對么?” “是的,就是我的未婚夫,你要怎樣?”碧云直起身子咬著唇瞪他,只見他又把玩著匕首,那銳器被他輕輕拋在空中,翻轉了個漂亮的花兒,又落到了手上,她隱隱的不安了起來,“莫不是,你又要跑去跟人家決斗吧……” “決斗?不,我直接去殺了他。順便告訴所有人,你是我的?!彼氖种羞笆啄堑窨讨w鷹圖案的手柄,白晃晃的刀尖對著她。 碧云怕他認真了,急忙伸手攬住了他的胳膊,想把他手中的匕首奪過來,“不要,不要,你干嘛著急,都是我還在娘胎里的時候,我爹和王舉人指腹為婚的戲言,早在我在出國之前,爹為了不耽誤人家,就主張把親事退了,娘不讓我對外說這件事,怕我壞了名聲,以后就嫁不出去了?!?/br> 他盯著她,突然哼笑了幾聲,而后干脆仰頭靠在了沙發上,哈哈大笑了起來。 69第四幕—17可愛的松鼠 “你,你又騙我?!北淘朴行┘绷?,原來他剛剛那忿忿不平的樣子是裝出來的。這個壞家伙卻絲毫不理會她,仰著脖子笑地更加開心了。 “哼,不理你了?!北淘茝纳嘲l上起身,往門口走去。突然聽到背后他斂住了笑,那聲音有些低沉生硬:“你要去哪兒?不許走,過來!坐在我身邊?!?/br> “不要!”她在門口停住了,轉過臉來朝他吐吐舌頭,見他仍舊是坐在沙發上。 “你敢走?!彼幊林?,像是發出最后通牒,那把閃亮的匕首在他掌中攥動。 碧云心想這一次才不要受他的威脅哩,前腳剛要出門,只聽見頭頂“砰”的一聲響,他手中的匕首瞬間甩了出來,刀尖深深地插進了木頭門框里。不知不覺間,她一小簇烏黑的發絲飄落了下來。無論是槍還是刀,他對于這些攻擊性武器的掌控都是駕輕就熟的。 碧云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挑目盯著他,只見他微微仰著頭,瞇起冰藍色的眼睛漫不經心地說:“怎么樣,還想溜么?” “我才不信你真舍得傷我?!彼坪踉诶^續挑戰著他的耐性。手扶著門邊,烏凝凝的大眼睛直望著他,坐在沙發上的俊美男人那幽深的眼神閃爍了下,她說完了這句話,抬眼瞟了下釘進門框上的匕首,如果他真的有意傷害她的話,怕是這把刀子早就穿透她的心臟了。 他略低著頭不置可否,唇角浮起一絲淺笑,目送著她走出了房間,直到那婀娜的背影消失在三樓的樓梯口,他才從沙發上站起身來,踱步到了門口,抬起手臂,把那把匕首從門框上yingying地拔了出來。 一夜的激情耗盡了她的體力,直折騰到了后半夜才算是睡著。清晨十分,碧云迷迷糊糊地張開眼睛,她記得昨夜他們是相擁在一起睡著的,如今兩個人卻各自把持著這張寬大的雙人床的一邊,棉花被子像一通繭子一樣被她圈在了身上。好在這棟別墅的采暖設備很好,幾個大的房間還特別安裝了壁爐,即使是外面天寒地凍,屋子里也溫暖如春。 碧云瞅了一眼放在床頭柜子上的小機械鬧鐘,指針已經過了六點一刻了,很奇怪今天的鬧鈴聲并沒有在六點整響起來。他的作息時間非常規律,不管夜里睡地多晚,早晨都是六點起床,六點四十五分準時出門,提前一刻鐘到達他的工作地點。 或許是太過cao勞了吧,碧云有些心疼地打量著枕邊的男人。他側著頭,金色的發散亂在了白色的鵝毛枕頭上,結實的胸膛隨著均勻的呼吸在輕輕浮動著,看他睡的那么沉,碧云實在不忍心叫醒他,心想就讓他多睡上一會,哪怕是十分鐘也好,但是她深知他的時間觀念和恪守紀律已經近乎到了極端的地步,于是她輕輕地推了一下他的肩膀,柔聲喚著:“佳尼特,小狼,該起床了?!?/br> 他鼻子里哼了一聲,翻了個身,看上去極其不情愿醒來。 “起床了,已經快六點半了,再不起來的話,你會遲到的?!彼吭谒呡p聲說到。 “唔……”這一次他翻身朝向了她,藍色的眼睛微微張開了下,展開臂膀把嬌小的她攬進了懷里,緊緊地摟了起來。 她整個身子陷入到了他溫暖的強有力的懷抱里,碧云舒服地閉上眼睛,又像只小狗一樣往他懷里拱了拱,她腦袋里彷佛有一個聲音在告誡自己,千萬不能睡著,可是他的懷抱太過舒服,不一會兒她也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的很沉,他覺得自己好久沒有這么放松過了,睜開眼睛,只見一道明晃晃的冬日的暖陽透過窗簾的縫隙,彷佛是一把黃金雨灑在了白色的床鋪上,把面前這個嬌小卻有著曼妙的曲線的女人,照耀地像一尾迷人的小美人魚。那白皙的皮膚如同上好的瓷器一樣,周身都那么均勻細膩,在陽光下閃爍著淡淡的金色光暈,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臂伸向了她的腰身…… 他突然間想到了什么,從床上挺立起身子,低吼了聲:“我的上帝!”凌厲的眼神掃過床頭柜上那個灰色的鬧鐘,現在已經是上午九點了。上帝啊,上帝,他干了什么蠢事情,竟然睡過頭了! 碧云被他驚醒了,揉揉迷離的眼睛,見他已經飛速地翻身下了床。 “是你把鬧鐘關了么?”他一邊套著白色的內衣一邊問。 她支撐起身子坐在床上,抱著被子有些無辜地望著他答到:“不是的,是鬧鐘自己壞掉了……” “為什么不叫醒我?”她的話音還未落,他怒不可遏地反問到?!半y道我沒有對你說過,在個別的情況下,當你醒來我沒有醒的時候,要及時叫醒我?!?/br> “唔,”碧云咬著嘴唇,還打算進一步解釋,其實她叫過他兩次的,是他自己不想起床,“我……” “夠了,不必解釋?!彼┖昧税咨拿拶|內衣和半褲,指著她的鼻尖嚴厲地說。 碧云被他呵斥住了,低頭恨恨地望著他,其實她料到他會生氣,但是沒有想到會這么生氣。只見他陰沉著臉,飛速地閃進了洗手間里,里面傳來稀里嘩啦的水聲,過了不到五分鐘,他出來了,已經是梳洗完畢,顧不上換干凈的衣服,抓起散落在沙發上的白色襯衣套在了身上,進到洗手間里,對著鏡子迅速地系著扣子,打好領帶,又快步走到了房間里,拎起了那件黑色制服。 “你這個蠢女人……”他一邊系著腰帶一邊自言自語,“這將是我有生以來的第一次遲到……” 碧云跪坐在床上,眼睜睜地看他一陣風似地沖出了房間,快步下了樓梯。她心里有些郁悶,他只不過是工作太累了,睡過了頭,遲到一會兒而已,又不是什么天塌地陷的大事兒,看他那副大驚小怪的樣子,好像自己沒有及時叫醒他簡直是個十惡不赦的罪過。 許久不見動靜,碧云捏手捏腳的來到了書房外面,把耳朵附在門縫邊兒,只聽到里面傳來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和他往常說話的聲音有些不同,“雅各布,那個,我今天不太舒服,咳……”緊接著清了幾聲。 呵呵,碧云捂著嘴巴才沒笑出聲來,這個家伙竟然在裝??!她踮著腳尖,走下了樓梯。 扣上電話,他的情緒終于平復了些。他掏出火機,點了一支煙,放在唇邊深深地了一口,既然今天不必上班,不妨在家中安靜地思考一下關于前些日子總指揮提出的那個計劃,也是時候制定一個切實可行的解決方案了。但是在那之前,他要好好的“教訓”她一番,那個害他今天不能準時上班,違背了組織紀律的“罪魁禍首”,對,就是那樣!他“砰”地一聲從黑色的椅子上站了起來,向著臥室的方向走去…… 他找遍了整棟別墅,臥室、會客室、餐廳和客廳里,卻都沒有見到她的影子。他詢問女仆艾米麗,女仆說剛剛似乎看見凱蒂小姐從后門出去了。于是他快步來到了后院的小門,眼前的景象讓他立刻火冒三丈了,那個小女人果然在后院空地的小樹林邊,她竟然沒有穿棉衣,只穿了一身單薄的毛裙子,披著一件開襟的毛線衣,蜷縮著身子蹲在雪地里,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喂,蠢女人,你在那邊晃蕩什么?”他站在后院的鐵門口,朝她喊了一聲。 碧云聽到了他的喊聲,回頭望了他一眼,卻沒有理會他,只見他又鉆進屋子里面。 “你在干什么?”他再次從屋子里出來的時候,自己穿上了黑色的皮質大衣,手中拎著那件白色的貂皮短大衣,一步步向她靠近。 “噓,不要吵!”她翹起一根小指頭,放在唇邊輕聲說到。 他近前去,先是不由分說地把貂皮大衣裹蓋到了她的肩膀上。定睛一瞧,只見這個女人手里握著一塊干面包,不知道哪里蹦出來的幾只灰色皮毛的松鼠,卷著毛茸茸的大尾巴,從樹杈上迅速地竄了下來,像一只只小絨球一樣骨碌骨碌地滾落到了地上,拿烏溜溜的小眼睛警覺地瞅著她手中的面包。 他知道冬季是松鼠難以覓食的季節,特別是在大雪之后,這場雪下了兩天兩夜,別墅后院的空地上落了厚厚的一層。但是一般情況,松鼠這種動物非常警覺,不會跟人類如此的親近,更不會輕易地吃人類手中的食物。他狐疑地盯著她,只見她把手中的大塊的果仁面包撕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扔到了雪地上,她似乎和這些小家伙早就混熟了一樣,見到了食物,小松鼠們格外活躍,“嘰嘰喳喳”地叫了起來,迅速地竄到了她的面前,叼起面包塊,一個個豎立著小耳朵,腮幫子一鼓一鼓地享用著美味的松仁面包,樣子有幾分逗人。他彎下腰立在她的身后,緊緊地抿著嘴唇,表情嚴肅,眼睛里卻也露出了一絲笑意。 她手里的面包被這群小家伙搶光了,它們一只只地敏捷地爬上了樹干,很快就都消失不見了。碧云站起身子,拍了拍雙手上沾的面包屑。 他拍打了一下她的后背,“我們該回屋子里去了?!?/br> “我想去森林里散步?!?/br> “什么?散步?”他打量著她,“你瘋了么?這雪有三十公分厚?!?/br> “我只是說想去,又沒有叫你陪著我?!?/br> 一望無際的雪地里,他那黑色的狹長身影,正邁著大步跟在一個嬌小的女人的身后?!昂冒?,寶貝,你為什么生氣?是因為我對剛剛那只突然間竄出來的兔子開槍么?” “為什么要開槍打它呢,太過分了,說不定她是個兔mama,還有一窩可愛的兔寶寶正在焦急地她覓食回去呢!” 依照他的判斷,那應該是一只公兔子。雖然他不想跟她拌嘴,但還是忍不住反駁她的話,“可那是一只公的!” 她皺起眉頭,不依不饒地說:“他是兔子先生,一窩可愛的兔寶寶和兔子太太在家里等他?!?/br> 他在心里咒罵了一聲,很后悔多說了話,不該跟這個小女人糾纏這種無聊透頂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