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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江公子今天不開車在線閱讀 - 第105節

第105節

    ……最糟糕的是,那五人中,有一個宮異。

    進入亂雪的身體,秦牧才那樣清楚地體會到,體內屬于亂雪的那一部分是那么深刻地愛著宮異,那種感情,純真赤誠得就像一個崇拜太陽的孩子。

    江循身亡后,秦牧就強行把這種感情用理智壓制了下去,但是自從昨夜看到江循之后……

    他不自覺地把手掌摁到自己胸口位置,發力捺緊。

    ……他能感覺到,這個地方又開始跳動了。

    回到現實之中,秦牧神色復雜間,玉邈已經踏出了山門之外,身影漸漸消失。

    然而,他發現,不止自己,還有一道視線正遙望著玉邈的背影。

    一只通體雪白的小奶貓蹲在山門前的臺階上,看著玉邈遠去的背影,落寞地掃了掃尾巴。

    初升的日光沐浴在它身上,毛茸茸的質感更強,讓它看起來像極了一只精巧的毛線團。

    隨即,它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似的,沿著臺階輕捷無聲地躍了下去。

    第123章 魂兮歸來(二)

    江循比玉邈更早一步回到了東山。

    在不觸動任何結界的情況下, 他安然無恙地倒騰著四條小短腿, 竄到了放鶴閣中。

    即使是冬日, 放鶴閣也開著一扇小小的軒窗,仿佛在等待某天會突然來訪的意外來客。

    看到此情此景,不知為何江循覺得有點酸楚。他伸爪揉了揉濕潤的小鼻子, 小心翼翼地踮足躍上窗臺,兩只前爪扒在窗邊,露出一對尖尖白白的小耳朵。

    許久不爬高臺, 江循的動作略顯笨拙, 但好在經驗值還在,他的兩只后爪靈活地踩踏著墻壁, 一蹭一蹭地滾進了房間。

    放鶴閣的擺設與江循記憶中相差無幾,就連花瓶也是同樣的款式, 江循邁著小方步巡視了一圈,發現除了那方書桌上多了許多晦澀難懂的古籍外, 的確是連半分變化都沒有。

    而且看起來玉邈還有心情看閑書。

    ——桌上攤開著一本線裝的《列子》,正好翻到《湯問》篇,“夸父逐日”那一節。

    這一發現讓江循莫名其妙地有點泄氣, 轉身跳上床去, 在柔軟的枕頭上滾了幾圈,用爪子抱住臉頰,賭氣地揉了一圈,腦海中再次浮現出那張清冷如冰、沒有半絲變化的臉。

    ……好歹得有一些不一樣吧。

    這么一來,好像自己死不死, 都不會對玉邈產生什么特別的影響似的……

    突然間,他像是嗅到了什么,敏感地抽動了下鼻子,為了確認又拱了兩下鼻尖,很快,他瞇著眼睛,摸到了玉邈的枕頭邊。

    ……上面的確有一點淡淡的味道。

    盡管只是一點點,但江循能夠確認,這股味道是屬于自己的。當年在曜云門,他常用柏葉桃枝來煎水沐發,三年半前晚春茶會后,他到放鶴閣躲避了一月,這個習慣也沒有改掉。

    可是三年都過去了,怎么還會有味道?

    這樣清晰的味道殘留,就像是自己昨天還住在這里似的……

    江循用爪子輕輕按上枕頭邊緣,在上面留下了一個梅花狀的精巧痕跡,少頃之后,他猛然縮回了爪子。

    一旦動用靈力,江循才駭然發現,整座放鶴閣里都縈繞著磅礴至極的靈力,如海如洋,深不可測。每一個靈力都形成著小小的渦旋,附著在某樣物品上,其渾厚霸道程度,竟能與當日與他交手的應宜聲比肩。

    而這些靈力鎖定的對象,卻偏偏是些極微小的器具。床榻、枕頭、被單、花瓶、桌椅,而它們的作用也簡單得出奇。

    ……定格時間。

    這就意味著,三年半以前,自己離開東山,玉邈便把這里的一切定格在了自己剛剛離開時的狀態。

    但是更讓江循驚詫的不是這個。

    他能感應到,這屋里有一件東西跟別的不大一樣。其上寄予的靈力深厚而又怪異,就連江循都辨不明那是什么。

    不費吹灰之力,江循就找到了那不同于其他的物件。

    那是一對樣貌樸素、擱在明窗前的琉璃花瓶,內里還插著一捧新鮮的梅枝,看來是新采來不久的。整體看來甚是平平無奇。

    這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江循百思不得其解,只得郁悶地用爪子輕戳了戳梅花蕊芯,剛準備躍下桌子,便遠遠地就聽到了一陣紛亂的足音。

    ……聽聲音不是玉邈,應該是別的什么人。

    江循果斷滾到了床底下,抱住一根床柱,把自己隱藏得嚴嚴實實。

    不多時,三四個玉家弟子進入屋內,有條不紊地灑掃勞作起來,并放了一桶guntang的洗澡水。

    看這些弟子們的行動,江循猜,玉邈應該是已經回到東山了。

    在漁陽時他提了一嘴,他剛從隴州辦事回來,看這情況,他恐怕是一回山就聽說了玉遷被秦氏扣押的事情,不敢怠慢,連漱洗都顧不上,就風塵仆仆地轉奔漁陽而去。

    弟子們忙活完了,各自掩門離去,江循就再次鉆出來,厚顏無恥地溜到了那被屏風隔斷的小浴室之中。

    ……他愣住了。

    那里竟然還擺著那只澡桶。

    那只自己在朱墟里為他做的蹩腳又難看的木桶。

    飽經風霜的木板不知刷了幾層厚的桐油用以保養,外殼亮晶晶地散著光芒,乍一看透亮澄明,甚是好看。

    江循把一只前爪搭在桶壁上,呆呆地愣了許久,以至于放鶴閣的門被驟然推開時,他還沒能反應過來。

    而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玉邈沉靜如水的聲音隔著一層屏風傳來,讓江循一個腿軟就伏在地上不敢動彈了:“……七哥,下次再不要再去漁陽?!?/br>
    尾隨在他身后進來的應該是玉遷,他照舊是默然不語了一陣兒,才頂著一張隔著屏風都能想象到的冷漠臉答道:“……下次我不去。下次該輪到五哥了?!?/br>
    江循:“……”

    玉邈:“……算了。七哥,你先出去吧?!?/br>
    玉遷停頓了片刻,顯然是還有話要講:“小九,你再不要這般行事了。我們去盜弟妹的尸首,就是希望你不要再這樣逼迫自己?!?/br>
    玉邈卻不為所動,只淡淡地答道:“等到我能力足夠,我會堂堂正正地把他接回來?!?/br>
    玉遷似乎還想說些什么,但話到口邊還是忍了下來,俯身告辭,掩門離去。

    江循踮著爪子小心翼翼地摸到屏風旁,探出半只小腦袋去,發現玉邈徑直走到了剛才江循覺得可疑的花瓶旁邊,信手舉起,在手里把玩一圈后,突然毫無預警地猛擲于地!

    咔嚓一聲,水液飛濺,花墜瓶碎,剛剛被掃盡的地面上淋淋漓漓流了一地清水,江循被唬得差點跳起來,驚魂未定地僵硬在原地,兩撇細細的胡子抖個不停。

    ……難道是被發現了?!

    江循驚魂未定,戰戰兢兢地又拱出半個小腦袋去看。

    玉邈并沒有發現他的存在。他正緊闔眼睛,對著那一灘狼藉伸出手來。

    靈識微動,指尖微挑,只這么一個簡單的動作,卻惹得屋內靈力狂涌,暗流洶洶,他的衣袍被靈力掀起的罡風灌滿,向后簌簌倒飛起來,各家具搖撼不休,江循甚至聽到從屋脊處傳來難以承受的吱嘎悶響。

    江循屏住呼吸,眼睜睜地看著那只碎裂成渣的琉璃花瓶在玉邈的靈力推動下快速聚攏、彌合,回到桌上,灑落一地的水也重新涌回其內,花瓶迅速恢復了光潔如新的模樣。

    ……的確是真正意義上的光潔如新。

    至少剛才,江循繞著打量它時,它絕沒有像現在這般精光通透,宛如新生。

    它好好地端坐在小桌之上,通體瓦明的模樣像極了一株安然自若的菩提花。

    而真正讓江循瞠目結舌的是那株梅花。

    放鶴閣前的小院里有一片紅梅林,冬季花開,花蕊玲瓏如血,正是一年中最美的時候,剛才插在花瓶之中的紅梅,論品相可數個中翹楚,花苞初綻,梅香欲滴,然而在玉邈靈力的催動下,它就像是被cao控著按下了倒帶按鈕,花朵迅速向內收攏合并,變為含苞欲放的狀態,又慢慢萎縮,退化成蒼綠色的花苞,再變為一枝光禿禿了無生趣的梅枝,很快,有一朵滴血梅,憑空再次盛放開來。

    ……玉邈在cao控時間。

    玉邈把自己的靈力寄予在這支梅花之中,推動著時間,往后倒退了整整兩年的光陰!

    江循不禁變色,刺溜一聲退回了屏風后,尾巴上的毛都炸了起來。

    ……這三年來玉邈到底經歷了什么?

    之前,他憑借廣乘的神力,輔以自身修煉,也只能做到暫停時間,但能夠這樣任意推動時間前進或后退,證明他動用的術法等級,絕對是禁忌中的禁忌!

    ……那么,是玉邈把自己拉回來的嗎?

    ……不,不可能。如果真的是他,他剛才不會對玉遷說那樣的話……

    ……等等,那究竟是誰?引路魂所說的、那條前一百多世的江循都沒能探索出來的救贖之路,到底是什么?

    江循心神恍惚間,竟然沒聽到屏風外傳來的衣帶松脫聲。

    實踐成功的玉邈收起了靈力,寬衣解帶,準備沐浴,他將外袍和衣帶掛在屏風外側的架子上,緩步走入霧氣蒸騰的屏風。

    直到聽到腳步響動,江循才慌了手腳,圓溜溜的小腦袋惶急地轉來轉去,最終在千鈞一發之際,他鎖定了一疊毛巾,一撲一滾,把自己裹了進去。

    他不敢動用靈力,生怕讓玉邈察知到自己的存在,也不想即刻在他面前現身。

    ……他的確想讓玉邈知道自己還活著,但他真的想不到該怎么出現,該怎么跟玉邈說出“我活過來了”這句話。

    然而,江循的胡思亂想,在掃到玉邈丟棄在地上的一件里衣時,被徹底打斷了。

    那件素白色的衣服上像是開滿了大團大團錦簇的牡丹,血跡盡染,宛若春城飛花。

    霧氣茫茫中,江循隱約可見玉邈赤裸周身皆是污血,顯然不全是他自己身上流出的。他渾身上下唯一的傷口在他的丹宮處,那里有一道橫切的刃口,還在往外滲血,玉邈卻并沒有理會,撩起長腿跨入guntang的熱水中,把上半身浸入水中,水立即將那股濃郁的血腥氣稀釋了,但那氣味傳到江循的鼻子里,還是嗆得他喉嗓熱辣辣地疼。

    ……剛才,他就是這樣,披著一身干凈光鮮的外袍,掩飾住了底下的血跡斑斑。

    玉邈倒是很安靜,似乎那些疼痛對他來說算不得什么。他閉起眼睛,睫毛被霧氣熏蒸得濕漉漉的,自帶一段風流的溫柔氣息。

    他的手指摸索上來,輕按在沒入水面半指來深的胸口處。隔著一層搖動的水光,江循猜不到他在做些什么,但他的動作看起來相當熟稔。

    此時的江循,腦海里只徘徊著昨夜從殷無堂那里聽來的評價。

    “我看他的狀態與往日并沒什么不同……”

    “……所以我不明白,為什么所有人都說他瘋了……”

    昨天后半夜,他也曾為展枚治傷。展枚一向不拘說出心中所想眼中所見,因此他告訴了江循一些事情,關于玉邈的。

    他也是通過展枚的口,知曉眾人為何說他瘋癲無狀了。

    當時,展枚提起此事時,簡直是一臉教導主任式的憂國憂民。

    “大概兩年半前吧,他突然向仙界云崖仙人索要其珍寶書齋中的修行秘法。云崖仙人自恃法力高強,要與他斗法,若他贏了,珍寶書齋中書籍盡他挑選。他不眠不休,與云崖仙人纏斗三日三夜,竟險勝一招。待他依約去書齋中取出書來,云崖仙人卻翻臉,不肯將此秘法交付與他。他稱自己既已贏得斗法,此秘法非他莫屬。云崖仙人仍是不肯,令弟子去拿回經書,誰想他在身側設下靈力陷阱,那些弟子不察,身受重傷。云崖仙人便首告仙界,稱東山玉氏家主公然盜搶,其行可誅?!?/br>
    “玉邈他只拿走經書一夜,第二日便歸還了,但云崖仙人說經書封印被拆過,定是玉邈偷看過,玉邈居然在仙殿上狂言,說他已從頭至尾將經書背誦過,如仙界真要不依不饒,只管殺了他便是?!?/br>
    “從那時起,仙界便傳,玉家家主心性失常,恐生異心?!?/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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