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妻 第100節
“隋二姑娘畢竟是表妹,若真要依律論處,我也不忍心的。況懲戒二字,終究落在這戒字上,既然隋二姑娘驕躁,不如就清心靜氣的跪在佛前抄兩遍《五蘊論》吧。屆時殿下也掌掌眼,若抄得工整潔凈,便算是清心靜氣,不再追究。否則,再抄兩遍也就是了?!?/br> 這懲罰不似律法中那般兇惡,卻讓隋麗華暗暗咬牙。 跪在佛前抄謝罪的佛教,跪的究竟是佛,還是她定王妃?更可恨的是她還留了余地,若抄得不滿意要再罰,還不是看她心情? 隋麗華幾乎咬碎銀牙。然而此時,卻還是只能謝恩,“多謝王妃寬宥?!彼D難說罷,遂俯身行禮,僵直著身子告辭離去。 這頭定王直待她出了院子,才低頭朝阿殷道:“你倒是會罰人。這經書抄完,她就該記住你身份了?!?/br> 阿殷輕笑,挑眉瞧著他,神色已不似方才冷淡。 定王立時握住時機,進屋掩門,道:“那晚我究竟是如何惹你生氣?你說出來,罰我抄經也可?!?/br> “殿下當真不記得?” “不記得?!倍ㄍ跽f得誠摯無比。 阿殷恨恨將他盯著片刻,才咬牙切齒的道:“那晚殿下迫我用……用……”她沒能說出“用嘴消乏”的話來,然而飛紅的臉頰和含怒的眼神已然昭示一切。阿殷想起方才那碗牛乳,更覺可恨,揮拳打在定王胸口,橫眉怒目,恨聲道:“不止如此,殿下還將我雙手綁在后面不肯解開,叫我酸痛著手臂睡了一夜。殿下且說,該怎么罰!” ☆、第108章 3.23 屋內霎時安靜。定王瞧著阿殷滿面怒容,心下大驚。 雖然肖想過許多次, 甚至在歡愛情濃的時候誘哄過阿殷, 然而當時她不肯, 他也不曾強迫過。誰知道……他竟會借著酒意裝瘋,迫她用了唇舌。殘存的記憶似乎被這話勾起了一絲半縷,他記得昨日早晨起來時, 阿殷蜷縮在床榻里側,睡姿不似平常自然,彼時他宿醉頭疼并未細想, 如今回想起來…… 蛛絲馬跡漸漸串起,定王依稀記得他似乎真的綁了她, 至于另一樁, 卻還是死活想不起來。 竟然迫她用了檀口,當時必定是極為愉悅。那會是什么滋味?她的如墨長發, 溫軟唇舌, 在紅綃錦帳里溫存……他酒后不似平常自持,怕是仗著身強力壯, 露了虎狼本性。那等**滋味未能留在記憶中,實在是抱憾一生的事!不過既然已經開戒, 回頭費些心思,或許還能嘗到那等**滋味? 定王一旦想到那場景, 便忍不住的興奮,又肖想能否再來一次,渾身血液似被火點燃, 眸中顏色更深。 阿殷更怒,狠狠一捶砸過去,“殿下在想什么!” 這節骨眼上,定王畢竟不敢火上澆油,巋然不動的受了那拳,將阿殷攬在懷里,“你說,怎么罰?”軟玉溫香入懷,方才的肖想揮之不去,就連她沐浴的花香都似更濃了,直往鼻中竄來。他無意識的往阿殷身上蹭了蹭,“若要原樣賠罪,我也樂意?!?/br> “你……”阿殷片刻后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霎時雙頰飛紅。 臭不要臉! 定王悶聲笑了笑,將阿殷抱得更緊,湊在她耳邊,低聲道:“是我酒后失德了,傷到你沒有?” “哼?!庇洃洸豢盎厥?,阿殷極力不去細想。 定王低頭,含住她雙唇,緩緩吮吸片刻后撬開唇齒,吻得格外溫柔。 阿殷羞怒的情緒漸漸被撫平,隨他的動作退了兩步,抵到背后的菱花門時,才將定王推了推。定王見好就收,隨手將那長垂的錦帳掀起,將兩人蓋在簾后,光線霎時昏暗。他很會捏人的軟肋,將手放在阿殷小腹緩緩摩挲,道:“看在孩子份上,別生氣了?” “往后不許再強迫人!” “好?!?/br> “不許喝醉——不對,連酒都不能碰!”阿殷明眸微抬,神情兇巴巴的,“若是喝了一杯,就去睡一夜書房,喝得越多,罰得越多。哼,別打歪主意,只有殿下自己去書房,我不去!還有,書房里也不能留任何人伺候,白天也不許來糾纏,反正要清心寡欲當做齋戒就是了?!?/br> 定王的一點小心思被看穿,只好悶聲笑道:“好,聽你的。只是,倘若父皇設宴,推脫不掉怎么辦?” 阿殷覺得這有點道理,卻還是蠻橫道:“不管!” “那豈不是要熬死我?”定王得寸進尺,“若將我熬了兩月,沒忍住獸性大發,怎么辦?” 這人真是……當初那一本正經端然冷肅的樣子都到哪里去了!阿殷咬牙切齒,猶豫了片刻,才退讓道:“那就在我懷孕的時候不許碰酒!”——平常她就算拼不過定王的力氣,卻還能嘗試反抗,不至于坐以待斃。懷著孩子的時候小心翼翼不敢亂動,碰上定王耍橫,她就只有吃虧的分。 定王當即道:“好?!?/br> “還有——”阿殷抬起手腕,撩起衣袖遞到定王跟前,“這兒還疼呢。就按殿下說的,原樣奉還!” ……定王猶豫了下,見阿殷就要作色,當即安撫道:“依你?!?/br> 阿殷這才算是消了氣,當下便去找了繩索。晚間待定王洗漱罷,笑得一臉得意,將他雙手拉到背后綁住了。誰知次日清晨阿殷醒來,她已不知何時回到了定王懷里,再看那被縛的雙手,卻不知是何時掙斷了繩索,正落在她腰間偷香。阿殷不忿,決定多罰兩夜,定王頗不情愿的答應了。 時日天朗氣清,雖則院中依舊不減綠意,那春光卻是漸漸暖融起來。 定王叫蔡高準備了車馬,帶阿殷去瞧龍波湖的白鵠。 龍波湖離鞏昌城有七八十里遠,若是平常,縱馬走上小半個時辰便也到了,而今阿殷懷孕,不敢折騰,只能慢慢的乘車過去,行得極慢。好在如今天氣漸暖,掀起側簾瞧瞧道旁風光,慢慢欣賞北地山巒草灘,也是別有趣味。到得龍波湖邊,水面早已笑容,連綿如游龍的蘆葦經秋而枯,在風中起伏成波——龍波湖的名字便是由此而來。 阿殷隨定王登船,緩緩蕩入湖心,便見如鏡平湖之中,白鵠成群游過,見人不驚。 北地天藍,水面在陽光下亦如藍寶石般熠熠生輝,白鵠脖頸修長,羽翅潔白,戲水弄波,仿佛從不知世間紛擾,邊地戰亂。人游其中,亦覺風和日麗,將從前諸多紛擾雜事掃盡。 阿殷含笑,容色燦若朝霞,“殿下從前來過這里嗎?” “嗯。這里很好?!倍ㄍ醮鸬煤?,將阿殷的手包裹在掌心,許多話藏在心里,卻難以出口——那時候他心灰意冷,滿心迷茫,帶著染血的半枚梳篦來到北地,在這龍波湖邊了殘生,其中孤苦,至今記憶猶新。而今諸事圓滿,母妃安好,嬌妻在側,數月之后還將成為父親,實在是上天恩賜。 從前在黑暗中踽踽獨行,以為天道不公,而今看來,一飲一啄,自有天定。 那些缺憾殘破,此時早已補得圓滿。 此生能得阿殷相伴,足慰平生。 * 京城皇宮之中,永初帝就沒這等閑適安然的心情了。 自那日太子奏報說定王私藏軍械后,他就派人追蹤定王府曹長史的親戚劉慈,順著此人舉動,又摸出五處軍械,令他大為震怒。只是定王如今戰功赫赫,手握兵符還盤桓在北庭,永初帝畢竟忌憚,并未發作。誰知此怒未消,曹長史那封為阿殷請封正妃的奏折就到了跟前,其中提到阿殷從前的英勇行徑,更力贊她此次身先士卒,為國出力。又將先前那位御史的贊美之詞引來佐證,說陶殷之功,堪與隋鐵衣相較,雖則出身卑弱,勝在有志氣、身手出眾,堪為正妃,陪伴定王左右。 這其中的措辭永初帝無心細看,他只覺得,定王這是在試探,甚至脅迫。 倘若他駁回請封正妃的奏折,會怎樣呢? 京城中查出的軍械只是一部分,在他未察覺之處,定王會不會另有安排?甚至在宮中,會不會還有安排?以定王在軍中的威信和朝堂上辦事的手段,想要籠絡些武夫,簡直易如反掌。更別說定王如今在外握著兵權,京中只有個可能被救走的謹妃,著實沒什么顧忌。 從前重重,確實是他薄待了定王,而太子無能,也是朝堂上下皆知的事實。 倘若定王以此為由,說他苛待功臣,為君昏聵,繼而擁兵自重甚至奪位,會不會有將士呼應? 京城中的暗樁還未拔除,定王手中的兵符尚未收回,永初帝著實不敢冒險。 所以數回思量猶豫之后,他終是退讓了一步,準了為阿殷封正妃的奏請,并命定王攜阿殷即刻回京受賞,完封正妃之禮——無論如何,他都需先拿回兵符,避免動亂。 兩日之后,這道旨意傳到鞏昌時,定王才帶著阿殷從龍波湖回來。 傳旨的內監是隨快馬而來,日夜兼程疾馳之后,已然疲憊。 然而永初帝的口諭是令定王早日回京,他并不敢耽擱,進了都護府后,即刻請定王和定王側妃接旨。府中眾官跪了滿地,定王和阿殷跪在最前面,聽太監緩緩宣讀旨意——顯然圣旨擬得倉促,禮部對阿殷知之不多,其中夸贊的言辭,多是取自御史和曹長史的奏折,稍加潤色,取而用之。 阿殷聽得旨意,目瞪口呆。 從先前永初帝和禮部的態度來看,因為出身的關系,她能做側妃已是勉強,正妃之位,永初帝從未松口。沒想到這回隨定王北上,撿了個空漏活捉徐煜,竟會因此受賞?平心而論,阿殷并不覺得這像永初帝的行事風格。那么,平白無故的,皇帝為何突然冊封,還派人千里迢迢從京城到北庭宣旨? 心中固然驚疑不定,喜悅卻還是漫上心頭。 自嫁入定王府后,始終深藏在心底的那塊疙瘩,也終于在此時消弭殆盡。 她下意識的撫著小腹,笑意欣慰,真心實意的接旨謝恩。 待定王請那傳旨的內監入內,由隋彥招呼后,昨日才從各處陸續歸來的徐奇、高元驍、彭春,連同陶靖、蔡高等人皆上前道賀。阿殷自是歡喜,瞧見定王神色如常,只在唇邊添了些笑意,尋著無人處,低聲道:“殿下似乎不覺得意外?” “遲早的事?!?/br> 阿殷伸手將鬢邊吹亂的碎發理到耳后,挑眉含笑,“遲了不奇怪,早了就值得深究了。殿下不打算細說?” 已是三月,春光明媚,她窈窕修長的身姿站在初打花苞的玉蘭樹邊,愈見英姿颯然。因前兩日從鞏昌街市買了些精巧的發簪,阿殷心血來潮換回了襦裙繡衫的打扮,將漆黑的頭發高高挽成發髻,簪了副赤金鑲紅寶石的雙股釵,各挑一串珍珠。身上的對襟春衫以金絲銀線繡出綻放的曇花,陽光映照下輝彩奪目。腰下的襦裙還是軟如煙羅,隨院中春風微擺,愈顯得腿長腰細。 比起初見時,那尚顯稚嫩的容顏,如今的她愈發添了韻致,杏眼挑出些微弧度,風情綽約。 素手掠過鬢邊碎發,袖下的纏臂金上花枝交纏,愈發顯得肌膚如玉。 而眉目之間笑意明朗,沒了從前的忐忑試探,卻是篤定端然。 她變得確實很快,從最初默然值夜的侍衛,到如今端方貴麗的王妃,身手、見識、性情,無一不讓他賞識、沉迷、信重。從前的擔憂盡可拋卻,如今她是他的妻,是孩子的母親,是他決意陪伴一生的人。 定王伸臂攬著阿殷肩膀,“回屋說?!?/br> * 次日,定王將北邊的事交割清楚,啟程回京。隨行的除了陶靖、高元驍等人,還要隋鐵衣和隋誠兄妹。 來時戰將傍身,數千精兵云集,回時卻只有數得過來的幾個人跟從。幾輛趕路的馬車,數匹代步的戰馬,加上隋家兄妹帶了護衛定王的五十侍衛,別無他人。 阿殷多少有些感慨,沒法再回泰州戰場去看望故人,便只在都督府隔壁宅邸,對著那些歷年戰火下殘存的殘垣斷壁和焦墻黑土站了許久。 定王陪她站了會兒,神色漸漸肅穆,待走出鞏昌城,已恢復了從前的威儀冷厲。 這一回去,便是更加兇險的龍潭虎xue。 箭在弦上,蓄勢待發,他所求的,已無人能夠阻擋。 簡短的信筒經由蔡高的手遞往京城,上頭的兩個字只有常荀能夠明白——舉告。 作者有話要說: 蟹蟹愛的地雷~~然鵝這兩天忙成狗,想看現場版的話,只能再等等了qvq ☆、第109章 3.24 京城三月,春光正濃。 郊外山野桃李競艷, 深深宮墻內, 海棠紫荊次第盛放, 引得宮妃逐日賞花,難得的蓬勃氣象。 皇后前日才設了場賞花宴,這日閑來無事, 瞧著永初帝心緒不佳,特地請他去御花園中散心。帝后二人是少年夫妻,皇后又是永初帝最敬重的孟太傅之女, 雖則為太子禁足和先前謹妃被投藥的事起過齟齬矛盾,到底夫妻同心, 永初帝心煩的時候, 也常會同皇后商議。 這回也是如此。 定王府為阿殷請封正妃的奏折著實令永初帝不悅了兩日,如今北庭雖然傳來消息, 說定王正啟程回京, 永初帝依舊不敢放心。去年臘月底生出的傳位于定王的心思也因此事動搖,老皇帝同皇后走了一圈, 說起當年春郊舊事,難免感慨, 又循著花香行至東宮,見太子正在里頭為庶務忙碌, 太子太師又夸贊太子近來進益良多,自是欣慰。 待永初帝回到承乾殿的時候,面上已經帶了笑容。 如今天氣漸長, 春困日重,老皇帝批了幾封奏折,便覺困頓。隨手翻了幾本奏折,倒沒什么大事,正想著去歇歇,掃見奏折中一個熟悉的名字時,便忽然精神了——劉慈。從太子奏報定王私藏軍械那天起,劉慈這個名字便不時在永初帝跟前出現,雖只是個平淡無奇的小商人,卻著實令老皇帝頭疼。 在定王回京上交兵符之前,老皇帝終究疑神疑鬼,不敢輕舉妄動。 此時瞧見這名字,當即留神,將那幾句粗略看過,從頭細讀,不由皺眉。 奏折是一位御史上的,彈劾兵部右侍郎武道行為不檢點,上朝時不注重儀容等等,在永初帝看來,無非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在奏本的最后,御史特地寫了前日無意中看到的一件事,說是武道身邊的管事賀正與商人劉慈往來密切,因他前幾日聽聞兵部調往北地的軍械上有人做了手腳,這劉慈又曾在酒后揚言他能販賣軍械,故而懷疑武道借職務之便私售軍械,貪污瀆職,該當嚴懲。 武道這個人,永初帝當然是知道的。 出身世家門第,為官忠直清正,辦事圓融持重,頗可信賴。 只是,他怎會跟劉慈扯上關系?還說劉慈手中的軍械,是從武道處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