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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鬢邊不是海棠紅在線閱讀 - 第86節

第86節

    曹貴修打斷他:“我對九條的路數研究很深。九條落在我手上,必死無疑?!?/br>
    程鳳臺挪開巴掌,曹貴修拈起圖紙看過一眼,驚奇道:“這么多鋼筋,這點炸藥就夠了?”

    “足夠。洞不塌,我償命?!背跳P臺說:“你要信不過,就運二百斤炸藥去炸吧!”

    曹貴修笑道:“哪能不信!哥廷根大學的手筆,當代科學了不起??!”

    這是程鳳臺吹噓過的話,聽了不禁一笑,接著與曹貴修交待了許多洞中機宜。他們足足說了一下午的話,程鳳臺心事重重的,晚飯也沒有胃口吃,而曹貴修堅持要為程鳳臺殺一頭驢,請他吃伙夫拿手的芋頭驢rou。程鳳臺只說累了,吃不下大葷,要早睡。曹貴修看得出他心事的由來,握住他肩膀一搖:“小娘舅,放寬心吧!你就是守口如瓶,我真拉二百斤火藥去炸留仙洞,你又能怎樣?照樣擔嫌疑,還夠冤枉的!我使了你的巧法子,我掐著點兒炸!絕不留活口,讓九條做了糊涂鬼,你踏踏實實的!”說著勾肩搭背的,與程鳳臺特別友愛:“走,先吃了飯,晚上我請你看大戲,樂一樂?!?/br>
    程鳳臺撇開心事,一聽就先樂了:“你請我看戲?在這?”

    曹貴修道:“啊,在這?!?/br>
    程鳳臺心想這不是班門弄斧嗎:“你知不知道,我是從水云樓過來的?”

    曹貴修搖頭:“那不一樣,這個戲,商老板演不了!我這來了能人了!”

    程鳳臺非常懷疑。

    第123章

    因為曹貴修許諾的一出好戲,晚飯沒有回鎮里,就在營地上拼桌吃露天席,猛火大鍋燉出來的芋頭和驢rou,香氣飄出十里開外。程鳳臺吃東西一貫少而精,出門雖然不挑食,飯量卻更秀氣了,這會兒聞見rou香,也覺得胃口很開。程鳳臺與曹貴修既然共謀大事,也算交心,他用不著客套,帶著老葛與兩名伙計上了桌。

    遠處曹貴修虎著臉,一路罵,一路走,旁邊一個帶眼鏡的中年人,教書先生似的,也是虎著臉,一路頂嘴一路攆。走近了漸漸聽到他們說的話,曹貴修說:“少扯那些大道理!日本人在南京的時候講公約了嗎?投毒氣彈的時候講公約了嗎?才幾個日本兵,屁大的事,殺了一扔就完了,不依不饒的!規矩給我曹貴修一個人定的?”

    中年人道:“打仗不是復仇!我們說的是紀律!師長帶頭不守紀律!讓我怎么管兵!”

    曹貴修一揮手:“怎么管是你的事!我今天有客!你別訕臉!”

    中年人和這不講理的軍閥沒話好講,憤恨地扭頭就走。曹貴修沖著他背影怒道:“回來!吃飯呢!”中年人說:“師長待客吧!我排戲去!”曹貴修嘟囔了一句什么,窩著火氣入座,仰脖子喝了一杯酒。程鳳臺問:“那一位是誰?”曹貴修氣哼哼地說:“那是我親爸爸!”

    這一天里,曹貴修落了個父母雙全。飯桌上吃吃喝喝,聊一些閑天,曹貴修略消了氣,便喚來小兵:“盛一盆驢rou,給老夏端去,別讓他散給人吃!”看來這位爸爸尊姓夏,而且父慈子孝,曹貴修很看重他。接著席間聊天講到淞滬戰,曹貴修向程鳳臺打聽戰后滬上的情形。程鳳臺從小跟著父親去過國外不少地方暫居,后來到北平,除了冷一些,風物也很喜人,總覺得對上海沒有特別的眷戀。等上海真的出了事,才知道心痛如絞,告訴曹貴修:“炸彈炸了電廠,死了不少人,我一爿紗廠也炸壞了,另一爿被日本人征收。我想不能白送了這么大個便宜,托關系改成日本人入股,誰知道,這又成了通日商人?!背跳P臺搖頭苦笑:“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做人了!”

    曹貴修道:“這世道,就是逼著人非黑即白,走中間道路是行不通的,輿論不討好,到最后兩面挨嘴巴?!?/br>
    這話似乎是在敲打程鳳臺,又是在鞏固他的決心。程鳳臺沒說話,老葛道:“大公子,天地良心,我底下當差的免不了要替二爺喊冤枉!上海一打仗,我們二爺和范家舅老爺救濟的就多了!原先在紗廠上掙的錢貼進去不談,連自己家的公館都開了門給災民住。不說是個做買賣的,就是一地父母官,做到這步也夠上路了!”

    曹貴修聽了,給程鳳臺倒上酒,舉起杯子:“小娘舅仁義,我敬小娘舅一杯?!?/br>
    程鳳臺接著給他講了淞滬戰上國軍子彈的竅門,說道:“我小時候,常常跟著鄰居伯伯去佘山打獵,佘山有個獵戶,他一有空歇就從口袋里掏出兩粒子彈在頭皮上摩挲,把外面鍍的銅均勻磨掉,打出去的彈頭火箭炮一樣,沾血就炸,絕無生路,是專門貼身帶著,打猛獸和仇家的?!背跳P臺笑道:“我一直以為這是江湖上的絕戶招兒,沒想到這次上海打仗,我們的兵用得可順手?!?/br>
    曹貴修道:“打仗呢,哪有那么多工夫慢慢磨頭皮?!?/br>
    程鳳臺道:“鞋底子擦幾下也一樣,就是準頭有點偏,近戰還行?!?/br>
    曹貴修立刻放下筷子,命人當場試驗,試驗結果果然非凡。遠處老夏聽見槍響,以為曹貴修又不顧紀律在搞私刑處決那一套,抹抹嘴老天拔力地跑來看,看過竟然沒事,曹貴修瞪他:“驢rou吃飽了?”老夏一扶眼鏡,道:“戲妥了,請師長和客人們移步?!?/br>
    戲臺是土堆砌平的一方油布棚,上懸幾只電燈泡,戲服和妝容也不值一提,因簡就陋罷了,臺上臺下情緒卻很高漲。程鳳臺與曹貴修坐了前排,身后烏泱烏泱的新兵蛋子們鋪滿方圓兩畝地,他們在鄉下長大,千載難逢看一回戲,今天就等于過節了,但是由于長官在場,再高興也沒人敢喧嘩,sao動悶在罐子里,嗡嗡的暗響,讓程鳳臺想到商細蕊耳聾之后的那幾場戲,臺下也是這樣隱而不發地按捺著。

    老夏一步跨上戲臺,清了清嗓子,湊在話筒前說:“知道今晚大伙兒來這干啥不?”

    下頭一齊回答:“看戲!”

    老夏兩手按下此起彼伏的人聲,臉上流露出一種近乎慈愛的神情:“你們呀,話只說對了一半,這戲,咱們要看,可咱們看的不光是戲!更要看這戲中的道理,要學習!我知道,大家離開家鄉來到部隊,兩眼一抹黑,有些人呢,不認識字,有些人呢,甚至連國語也不會說,滿口五湖四海的地方話,這些將對部隊生活造成很大的障礙!但是,可以通過慢慢學習……”

    程鳳臺問曹貴修:“這個老夏,原來的職業是老師吧?”

    曹貴修看程鳳臺一眼:“能看出來?”

    程鳳臺心說真是非常明顯,又問道:“哪兒覓來的?軍隊里放這么個人做什么?”

    曹貴修笑道:“曹司令用一個營的裝備給夫人換珠寶,我從大獄里撈他一條小命,花的也夠八只大鉆戒了!”程鳳臺露出點吃驚的樣子,曹貴修接著說:“你可不要小看這個秀才!用好了,能頂我一個騎兵團?!?/br>
    程鳳臺也問:“為啥?”

    曹貴修一指臺上,道理都在上面。

    臺上已經開戲,報幕的小兵上來捧著肚子洪亮地念:“下面請欣賞新式話劇《夏老三》!這是一個發生在江南農村的故事……”

    話劇的內容,沒有什么可多說,大概是講一家農戶的三個兒子,老大被軍閥李司令征兵,死在內戰。隨后荒年,夏老二為了一雙弟妹和老母進城謀生,誰知被騙入資本家張老板魔爪,沒日沒夜的干活,最后累出肺病咳血死了,應得的報酬全被張老板貪沒掉,導致家中小妹餓得挖野菜,吃到毒草身亡。兩段劇情的服裝道具,演技臺詞,統統不值一提,不過都是接地氣的大白話,粗野熱鬧,讓當兵的都看懂了。他們看懂之后議論紛紛,眼眶子淺的跟著臺上擦眼淚,夏家兄弟的遭遇都是結結實實發生在他們身邊的事,或者聽過或者見過,或者就是他們本身。這一點上,程鳳臺與曹貴修無論如何不能入戲。

    換幕間隙,老夏上臺來:“哎,不瞞大家說,這夏老大和夏老二,就是我的兩個哥哥?!崩舷恼f到此處,不禁眼淚汪汪。下頭小兵叫嚷道:“那你后來有沒有找李司令和張老板給哥哥報仇?!”老夏道:“哪能沒有!當年我也年輕氣盛!進城找到張老板,當街一頓痛打!可是張老板有錢有勢,把我送進了大獄里……”

    小兵們氣得揎拳捋袖,要替老夏打死惡人。程鳳臺覺得老夏當街痛打張老板,大概未必是真,窮與富斗吃了大虧這錯不了。老夏說道:“大家靜一靜,靜一靜!我明白大家的正義感,咱們啊,窮苦人疼呵窮苦人!可是,打死一個張老板,還有陳老板王老板;打死一個李司令,還有吳司令鄭司令。世上的軍閥資本家千千萬,只有粉碎階級,才能徹底拯救老百姓脫離苦海!”

    這個粉碎階級的論調,程鳳臺在察察兒嘴里聽到過,預示著他們兄妹之間的第一道分歧,頓時心里不痛快起來,向曹貴修說:“要論資本家,我也是資本家??催@意思是要粉碎我?”

    曹貴修臉色也不好看,曹家正是從軍閥發跡,拉壯丁賒人命的事情沒有少干,喊來副官吩咐道:“叫老夏說正事!別搞到自己人頭上來了!”

    副官前去傳達命令,老夏側頭聽了,回轉過來改下話風:“當然了,事分輕重緩急,現在我們的首要敵人是日本,要結成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哪怕他們是軍閥和資本家?!?/br>
    程鳳臺聽明白了,合著是打算先團結他,再消滅他,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還好下一幕戲開場,也容不得他犯嘀咕了。后面的劇情比之前那兩段精彩得多,主角夏老三為哥哥復仇不成,落進冤獄。在獄中半年,夏老三結識一位滿腦子新思想的智者,有幸聆聽許多真知,好比被仙人點過指頭的一塊頑石,就此開蒙。在智者的引導下之下,夏老三出獄后苦心讀書上進,教書育人,一直到日軍侵華,智者死于戰火,夏老三冒險斂尸祭奠恩公,之后拋家舍業投筆從戎,獻身于抗戰。人物鮮明,劇情曲折,居然有點基督山恩仇錄的味道,堪稱是程鳳臺看過的一流話劇,于是也忘記了自己可能被消滅掉的隱患,熱絡地和曹貴修議論故事。

    曹貴修得意地說整本戲都是老夏獨自一個人編的,程鳳臺笑道:“夠在大城市當個編劇了?!辈苜F修不以為然地反對:“編劇能有多大點出息,他在我這,出息大了!”看得出來老夏在隊伍里威信很高,負責著思想建制,程鳳臺卻覺得這個人才華之外,言語十分蹊蹺,他是和“那邊”打過交道的,領略過“那邊”的風格,猶豫了一下方才低聲說道:“有一句話,我說錯了大公子別罵我?!辈苜F修點頭:“小娘舅請說?!背跳P臺說:“這個老夏,看著有點兒……”程鳳臺一砸嘴,很難形容似的笑了:“有點兒赤化??!”

    曹貴修仿佛很榮幸老夏的身份被識破,臉上越發得意起來,笑得程鳳臺毛骨悚然。曹貴修違背父命去抗日,已經是一樁大事,如果投共,那又添了另一樁大事。程鳳臺當時就坐不住了,曹貴修連忙按住他的手:“小娘舅放心!就是借他點精氣神,絕不許他在隊伍里搞動作?!庇中Φ溃骸扒瓣囎游铱戳怂麄儾簧贂?,要論整風提氣,我們是差遠了,還得向人家學!不吃苦,沒決心,打不了仗。人家是真能吃苦!”

    為什么國軍隊伍的風氣比赤化分子差遠了,曹貴修不去細想究竟,只粗暴的復制那一套教化模式,是否高明不知道,短期來看,收效甚好。程鳳臺既不是教育家,也不是軍事家,叮囑幾句要謹慎的話,也就不再多說什么了。散戲之后程鳳臺與手下人回鎮子里歇下不提,第二天一早告辭啟程,曹貴修過來陪一頓早飯,老夏也跟著一起來了,考校過臘月紅的功課后,兩手搭在臘月紅肩膀,把他推到曹貴修跟前來,夸獎道:“師長!這是根好苗子!我說一晚上認十個字就很不容易,他認了能有三十多個!您要看不中他做副官索性就給派給我吧,我這正缺幫手,這么聰明的孩子,機靈勁兒的,教上一個月就能干活了!”

    曹貴修舉筷子擺擺手:“少打我的主意!那群當兵的都是豬腦子?我的人就這么香?”

    程鳳臺聽見這一句,就知道臘月紅的前途靠譜了。曹貴修果然轉頭說:“臘月紅這個名字忒風塵氣,你本命叫什么?”臘月紅搖搖頭,他是貧家之子,從小貓兒狗兒的叫著,本姓都忘記了?!澳歉倚瞻??!辈苜F修掰下一塊饅頭,一邊吃一邊說:“你從商老板院子里出來的,這又是四月份,就叫曹四梅?!辈芩拿凡挥萌颂狳c,歡快地應了。

    飯后趁早,曹貴修一直把程鳳臺送出鎮外,兩個人反復確認了未來那樁大事的細節。程鳳臺笑道:“說不想出國,鬧到最后,還是得走?!辈苜F修說:“也不一定,曹司令哪天真的叛國了,日本人大概封個皇商給你當當?!背跳P臺說:“饒了我吧,真有那天,我就更得走了!”曹貴修默了一默,友好地搭著程鳳臺的肩:“不管事成事敗,我不會連累小娘舅?!边@句話程鳳臺聽過算數,并沒有當真相信。坐到車子里面預備上路,曹四梅也不說來答謝程鳳臺從中成全,與程鳳臺作別,全像不認識似的站在曹貴修身后,立時立刻入了副官的戲,可見是個過河拆橋的無情人。程鳳臺本來和曹四梅也沒什么說的,見他這副派頭,偏要喊他過來敲打兩句,道:“小唱戲的,你在水云樓真沒學過字?平時是誰在后臺念報紙給商老板聽的?”曹四梅臉上一窘,慌張地朝后看一眼,怕給曹貴修聽見了。程鳳臺沒有多余的話,冷笑一笑,便讓老葛開車走了。

    車子開出縣外,一路上順風順水的,但是兩個大伙計竊竊私語之外,屢屢回頭,偷眼望一望程鳳臺,像是有難言之隱。程鳳臺閉目養神巍然不動:“有話就說,怎么鬼鬼祟祟的?!?/br>
    “二爺,興許是我們看錯了,您別當真?!逼渲幸粋€大伙計猶豫道:“我們看著曹大公子軍營里有幾個兵,很像當年劫了我們貨的軍匪?!?/br>
    程鳳臺猛然睜開眼:“看仔細了?”

    大伙計說:“那幾個兵見了我們就低頭躲開了,后來沒再出現過?!?/br>
    程鳳臺大喊一聲停車,前后一忖,曹貴修要掌握程鳳臺的走貨路線和時間,那不費多少力氣,因此勾連外人朝他下手,也很容易。難怪曹貴修過去對他不假辭色,但從曹三小姐結婚后就變了態度,婚禮上還給他立正敬禮呢!這是給他敬禮嗎,這是在給錢敬禮??!程鳳臺想到這里,氣得牙癢,倒不是心疼損失的錢,是氣曹貴修不該謀了財又害命,打死他得力的伙計??墒鞘虑檫^去這幾年,現在兩人又屬同盟,再去調頭找晦氣,好沒意思,招呼老葛重新上路,對兩個伙計輕描淡寫的說:“這事我知道,那一支劫貨的部隊去年教大公子收編了?!被镉媯冃乓詾檎?,沒有追問。程鳳臺窩在汽車里忿忿地想道,本來冷眼看出曹四梅不是個安分的人,怕給曹貴修找了個麻煩放在身邊,現在看來,這倆人一個心狠一個手辣,般配著呢!以后誰咬著誰,都是為民除害!

    程鳳臺揣著一肚子大事在回程的路上,商細蕊在北平,也正面臨著一件大事。商龍聲把弟弟叫來鑼鼓巷的宅子,單單兄弟二人守著一壺茶說話,天氣落著點小雨,臥室里有陌生男人咳嗽和女人細語的聲音,商細蕊盯著門外淅瀝瀝雨絲沉默半天,在那不聾裝聾。四喜兒終于瘋死了。他活著的時候,梨園行給的援助有一搭沒一搭的,嫌他自作自受,是個無底的窟窿洞。等他死了,梨園界倒隆重對待起來,要替他好生cao辦cao辦,至于誰來主持這樁白事,大概因為要花錢的緣故,大家都挺謙讓。商龍聲的意思,是要水云樓出頭。商細蕊不接話,他不愿意。以四喜兒的所作所為,商細蕊在他落難的時候肯遞一只饃饃給他,就算仁至義盡,其余再多一點的交情都沒有了。

    商龍聲說:“我知道,四喜兒那樣的人性,這幾年你在北平待著,沒少吃他的虧?!鄙碳毴镂亲?,不講話。商龍聲說:“這不是為了他,是為了我?!鄙碳毴镆苫蟮嘏ゎ^看向商龍聲,商龍聲闊著腿撐著手,一派氣概地端坐著。此時臥室竹簾一掀,走出個朱唇粉面的時髦女人,女人手中端一只盥洗的銅盆,向商細蕊微微一點頭,冒雨將盆中殘水潑在梅樹根下。商細蕊眼尖地發現那盆中殘水竟帶著血紅色,等女人轉回身,不禁留心看了她一眼。商龍聲這次來北平,來得蹊蹺,仿佛是在進行著什么秘密的行動,商家班被他拋在天津,聲稱是投奔弟弟來走xue的,可是很少登臺,也很少與商細蕊見面。獨個兒住在南鑼鼓巷的空宅,一大筆一大筆支著錢花,那陣子商細蕊聽見屋里有女人的聲音,想必就是眼前這一位,而現在,屋子里應該還藏著一個傷員。商細蕊走過江湖,商龍聲瞞不了他。

    商龍聲沒有打算瞞他,直說道:“有一個兄弟犯了日本人的忌諱,躲藏在我這里。我想趁著四喜兒辦喪事,讓他夾在人堆里混出城?!?/br>
    商龍聲的俠肝義膽是梨園行公認的,為兄弟甘冒風險,這不是第一回 。商家門風如此,商細蕊也是當仁不讓,默然想了一想,道:“我得先見見人?!蔽堇锶寺犚娺@話,不等相問,主動讓年輕女人打起竹簾恭候。商細蕊撩起長衫就進去了,床上半臥著一個病中的男人,首先拱手對他虛弱笑道:“商郎,我們好久不見了?!?/br>
    聽這聲口卻是舊相識,商細蕊無言還禮,在他跟前來來往往的人太多,如今是徹底不記得這一位的名姓。這男人因為傷病,慘白的臉瘦脫了形,嗓子喑啞的,該認識的也要不認識了,然而身上掩不住的書卷氣和官氣,沉著安定的,仿佛一切都是胸有成竹。商細蕊不記得這張臉,但是對這派頭倒是很熟悉,他身邊向來多的是文人和官宦。

    商龍聲不解釋此人的底細,只說:“我教他冒充四喜兒的堂侄,喪事你不用cao心,全由我們料理了,不過是借水云樓的名頭壓一壓。到時候扶棺回鄉,我與他一道走?!?/br>
    商細蕊從不在俗務上用心,耳聾之后,更加兩眼放空,明知疑點重重,他也懶得去追究,點頭道:“大哥安排就好,我這人和錢都管夠?!迸R走,床上那人向商郎真誠致謝,商細蕊還是想不起來他是誰。

    水云樓出面辦四喜兒的喪事,果然招來一票子閑話,說商細蕊明明和四喜兒關系惡劣,但是為了沾死人的光,裝的情深義重,太要出名了。其實對于這些愛嚼舌頭的小人,要收服他們也很容易,不過是多給點好處,待他們格外客氣一些而已。商細蕊借出去無數的錢,對人也沒有架子,偏偏在這一點上又犟起來,不肯讓他們占便宜,不肯假以顏色。到四喜兒出殯這一天,天上風和日麗的,四喜兒的假堂侄孝衣孝帽子穿戴得挺像那么回事,病歪歪的由商龍聲攙扶著,悲痛欲絕的模樣渾然天成。商細蕊吊著一張臉,不哼不哈跟在后頭,真像死了親人,誰也不敢上前去與他搭茬,唯獨姜家躍躍欲試。姜家本也無意承辦葬禮,但是教水云樓越過輩分接了去,姜老頭心里大不舒坦,不舒坦就要找事撒氣,從轎子里探出頭叫喚商細蕊,要煙要水要找茬兒。鈕白文湊上前伺候:“老太爺要什么,您和我說?!苯蠣斪訐]開他:“就撂著我這攤不搭理,是不是?”商細蕊聽見了,仍是悶頭朝前走。姜家大爺看不過,沒好氣兒地上前一推商細蕊的肩:“商老板,好大的架子!眼里還有長輩沒有!”

    商細蕊扭頭指了指耳朵,擺擺手:“大爺!您沒罵錯,我是個聾的!”他像所有聾子一樣,說話聲音特別大,引得周圍同仁紛紛側目,都當是姜大爺小心眼,在當面揭短難為商細蕊。姜大爺鬧得臊臉,呆了一呆,商細蕊一馬當先就往前頭走去了,楊寶梨等小戲子經過姜大爺身邊,輕聲嬉笑道:“罵聾子打啞子,扒老太太的褲衩子!”這個場合下,姜大爺總不好當眾和小字輩較真,只有氣得干瞪眼。

    送葬隊伍走到城門,照舊重重的看守著日本兵。鈕白文上前交涉,日本兵瞅著一張張哭喪臉也嫌晦氣,大致檢查過后,就該放行了,誰料手里牽的那幾只狼狗繞著棺材奮力猛嗅兩圈之后,上撲下跳狂吠不止,把日本兵叫疑了心,居然槍把子一砸棺材蓋,提出要開棺檢查。翻譯把話一說,梨園行就炸鍋了。這人欺負人欺到了頭,無非是辱妻與掘墳兩樣事,今天面對面的,在北平城的城墻之內,竟要撬開梨園子弟的棺材板!

    商龍聲一巴掌按在四喜兒棺蓋上,目光殺氣騰騰轉過日本兵:“誰敢放肆!”隨著話音,幾個高個子武生圍上前來,將長袍下擺掖在褲腰帶里,虎視眈眈的似乎隨時準備動手。他們上臺表演的人,實際武功怎么樣不說,在行的是氣勢迫人,光是這一瞪眼一擺工架,就足夠叫日本兵緊張了。日本兵嘴里吆喝著,嘩啷咔嚓給步槍上了膛,那幾條狼狗也是狗仗人勢,跳著腳狂吠,吠到楚瓊華跟前要往他身上撲。楚瓊華驚呼一聲,直往商細蕊身后鉆,商細蕊也不躲開,慢慢低下頭把狗看了一眼,不知他眼里帶著什么恐怖的氣味,那狗嚶地一聲趴下不響了。

    假堂侄對眼前劍拔弩張的局勢毫不動容,反而一直沉吟著望向商細蕊,見商細蕊嚇趴了大狗,他也跟著笑了笑,隨后上前與商龍聲耳語了幾句話。商龍聲看一眼商細蕊,臉上露出不忍的表情,禁不住大義驅使,最終還是喚來商細蕊私談。商細蕊在他面前垂耳恭聽的乖順樣子真是讓人心疼,讓他做哥哥的怎么開得了口,他對旁人尚且義薄云天,兩肋插刀,怎么到了自家兄弟這里就成了索債的鬼?憋了半天勁,仍是啞然無言。假堂侄從商龍聲背后當機立斷出聲道:“商郎千萬幫忙,今天不出城,以后怕更沒有出城的機會?!?/br>
    商細蕊說:“我會替你想辦法?!?/br>
    假堂侄看著棺材:“我的辦法好想,這里面的東西怕是不容易?!?/br>
    商細蕊聽出意思,猛然扭頭望向商龍聲,問:“棺材里的不是四喜兒?”

    商龍聲說:“不光只有四喜兒?!?/br>
    商細蕊瞪大了眼睛等下文,這時候,商龍聲與假堂侄互望一眼,只有交底:“里面還有盤尼西林和嗎啡、奎寧?!?/br>
    商細蕊和程鳳臺混久了,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走私,他聽程鳳臺說過,現在黑市里的盤尼西林貴逾黃金,比販鴉片還要發財。但是商細蕊不相信商龍聲會做這個買賣,商家的人,都不怎樣在乎錢財,絕不會費這周章,冒這風險去掙錢。

    商龍聲看穿商細蕊的疑惑,眼里盡是凝重:“這些藥,是運到前線的。三兒,這事……”

    商細蕊心里倏然一緊,耳朵里哨子吹響起來,商龍聲的話就聽不見了。他轉過身快速走到城墻根,一手撐著城墻,一手捂住耳朵歪頭拍了拍,像要把耳孔里不存在的漿糊拍出來,非常焦急和痛苦的樣子。商細蕊心里亂麻一樣,感到驚慌和恐懼,如果是走私倒好了!他發動北平城所有的上流故交,傾家蕩產大概能保住商龍聲一條性命??墒侨绻蝗毡救隧樚倜喜槌鏊幨峭熬€去的,莫說商龍聲人頭落地,整個梨園行也要被牽連。大哥糊涂!這樣的大事,怎么能瞞著他做!

    遠處鈕白文焦頭爛額的走來,攤著巴掌朝商家兄弟說:“二位爺,都什么時候了,倒是拿個主意??!日本人非要開棺,這成什么話了!咱們唱戲的再賤,也沒教人這么糟蹋過!欺人太甚!”鈕白文這么個老好人,也忍不住怨恨起來。

    商龍聲說:“轉回廟里停靈,落葬的事,日后再商議?!边@句話說得大聲,帶有了決斷的意味,叫梨園行都聽見了。姜家等等與商細蕊不好的戲子們露出幸災樂禍的冷笑,是笑水云樓無能。假堂侄此時不再淡定,擰著眉就要反對,商龍聲截斷他,拱手致歉道:“侄少爺,令堂叔的棺槨近日一定替你運回家鄉,今天眼看是不成了,咱也得顧著點活人,您多體諒吧!”他寧可事情泡湯,也不肯讓商細蕊再做犧牲,商細蕊已經夠冤夠苦了。假堂侄見商龍聲這樣態度堅決,只得認下。鈕白文點頭嘆氣:“也只能這么著,窩囊是窩囊,總好過冒犯亡魂。我去同他們說,原路來原路回吧!”他們想到要和梨園同仁說,和日本翻譯說,和看熱鬧的閑人說,獨獨忘了要和商細蕊說。一來是沒留神商細蕊正聾著,根本聽不見他們方才做的決定。二來商細蕊就不是個管事的人,便是耳聰目明的時候,和他商量也屬于白搭。于是,被他們遺忘的商細蕊拔劍而起:“不許開棺!誰都不許動!”接著搡開人群,搶先來到翻譯面前,說:“我要見九條和馬!”

    此話一出,梨園嘩然。

    第124章

    下午近晚,日頭已經偏斜,發喪的隊伍松散在城門周圍閑等著。往來的老百姓認得這些角兒,平日里臺上臺下遠遠望上一面,就要花費好幾塊大洋,今天一個個素面朝天站在實地上,不看白不看!于是三三兩兩的,在那瞅著他們交頭接耳地議論。角兒們橫豎被看慣了,別人專注的評頭論足的眼神,拂在他們臉龐好比一陣微風,根本沒有觸動,幾個輕浮戲子甚至偷偷地向大姑娘拋媚眼兒。商細蕊下了戲臺,不喜歡被人盯著瞧,他背轉身,面朝四喜兒的棺材站著,那一身落落寡合的氣息在一群戲子中間反而惹眼,招著人往他那看過去。

    四喜兒買不起盤尼西林,導致梅毒發作身亡?,F在死了,遺骸卻是躺在應有盡有的盤尼西林之中,命運弄人,可見如是。商細蕊愣著神,遠處一輛汽車急速駛來。雪之丞步下車子,他難得穿了日方的軍裝,那種土黃混沌的顏色,顯得萎靡,褲腿膨起,特別暴露出他下半身的短,像個日本人了。雪之丞也意識到這身制服的不合體,披麻戴孝的戲子們修長俊俏,氣質灑落,比得他越發的萎縮和矮小,戲子們一人一雙眼睛目不轉睛地瞅住他,也讓他抬不起頭。雪之丞壓低帽檐走到商細蕊身邊,商細蕊還聾著,見到面,雙方無言對視一陣。商細蕊是真沒臉開口,非常慚愧,前陣子提出絕交的是他,現在到了用得著人的時候,難道又要另一副嘴臉。商細蕊做不出來,他只有往后退了半步,彎下腰朝雪之丞深深的鞠了一躬,要說的都在里面了。雪之丞受驚了似的,頓時臉熱心跳,慌忙也往后退開一步,還了商細蕊一禮。

    外人看不懂他倆打的什么交道,姜家大爺向人們嗤笑道:“瞧瞧,在這拜堂呢!”聽的人也冷笑起來。有雪之丞與守城的衛兵交涉,拿出九條家的名義簽文件畫押,送葬的隊伍很快就能啟程。礙于商細蕊的耳疾,雪之丞無法與他多言,冒著眾人的眼光匆匆地來,匆匆地走,帶著愧疚與仰慕,一心只為了幫商細蕊的忙。但是二人即便無甚交談,打從雪之丞一露面,也就坐實了商細蕊與日本軍官的流言,一個唱戲的有什么社會地位,遇到麻煩居然能夠差遣得動一個日本軍官,兩個人私底下的交情可見一斑了!與商細蕊有仇的同行自不必說,見著商細蕊自己挖了個墳坑往里跳,那是正中下懷,得意極了。往常替商細蕊辯白的友人,這時候不免暗暗埋怨商細蕊不作臉,你就真有貓膩,也別當眾拿出來現眼呀!白白辜負了他們的信任與好意!大家各懷心思,統一的對商細蕊抱有看法,出城之后,竟無人與他并行。商細蕊一個人走在前頭,后面拖了好長一段空,也是他自己的腳程快,犟驢追著日頭似的跋涉,鈕白文試圖攆上來,還未發話,商細蕊指指自己的耳朵,表示聽不見,不聊,接著就把人甩脫了。他知道人們在怎樣說他,可是,他早已經解釋不清了!

    商龍聲默默的跟上去,在商細蕊身邊陪了一段,商細蕊像是沒有察覺,頭也不回。今天的事端由商龍聲而起,是他不該瞞著商細蕊犯險,使商細蕊毫無應對之策,只有自污名譽來挽回絕境。平時眾口一詞地以為商細蕊任性,孩子氣,不大通人情,每每發生事故的時候,二話不說擔起肩膀的正是這么個孩子呢!商龍聲欠弟弟的,一生一世也還不清,偏還時不常的拿著兄長的架子責罰商細蕊,他有什么面目責罰商細蕊?商龍聲心里的愧痛逼得他眼眶泛紅,喉嚨里咳嗽一聲,也不管商細蕊聽不聽得見,兀自嗓音沉沉地說:“我在戲上資質平平,怨不得爹對老二用心。那年老二傷得厲害,遠近郎中都說不成了。老二不成了,商家的戲脈要斷了,可巧你就來了?!?/br>
    商細蕊眼神一動,他想不起來商二郎的面目五官是什么樣兒,就記得他是個小癱子,屙屎撒尿全在炕上辦,而且脾氣壞得很,常常大喊大叫,鬧得整個戲班不得安寧,又常常痛哭,哭得像狼嚎。商細蕊在戲班不到一個月,商二郎就死了。

    “你被賣來戲班子那會兒,看著才四五歲,扯嗓門一哭,半條街都聽得見!雄雞打鳴似的!等擦干凈臉再問話,那皮rou神氣,口齒言談,渾不是普通百姓家的娃娃,還會背論語和唐詩!奇不奇?”很奇!商細蕊現在可是一首詩也背不出的。商龍聲用力眨眼睛,把淚水抿干在眼里:“還不會捏筷子的娃娃,倒能一口氣背下二十篇唐詩。爹高興壞了,說孩子記性好,嗓子好,是吃戲飯的材料。買下你,讓你當老二的替身??衫隙趺此赖??老二是練功夫被爹生生壓斷了腰!這還是親爹對親兒!你替了死鬼老二,在戲班過的什么日子,更不用說了。這里面有一半多的罪是替我受的,假如我能成器,老二不必死,你也不必……”商龍聲說到此處,淚水潸然落下,鐵漢子的兩滴淚把商細蕊看呆了神。他知道商龍聲自持兄長的責任,見不得弟弟越過哥哥去吃苦,這一直都是商龍聲的一個心結。商細蕊神情柔和下來,輕聲說:“凡是商家的人,命中注定要在戲上吃點苦,我不怨?!鄙听埪暶摽诘溃骸翱赡悴皇巧碳业娜?!”他停下腳步看著商細蕊:“有一件事,爹臨死前逼我起誓,要我終生瞞住你,眼下的情形卻非說不可了!你莫要認定自己天生戲骨,生生世世要陷在這腌臜地方廝磨,這是爹強加你的命,不是你原來的命!”

    商細蕊預感到商龍聲接下來要說出驚天的秘密,他竟有些害怕,忙轉過頭想要走開。商龍聲一把捉著他臂膀,目光灼灼的鄭重說道:“打小的聰明勁兒,能背詩,能背文,哪能不認得自家家世!剛來那會兒,家里姓甚名誰說得一清二楚!每說一次,爹就痛打你,打得你怕糊涂了,也就真的不記得了?,F在告訴你聽:你原姓楊,家在四川渠縣,祖上都是做官的人家。那年母親萬氏帶你和jiejie來平陽走娘家,正遇著災年瘟疫,返程路上把你弄丟了。楊家沿途找回平陽,爹為了私心留下你,帶著整個戲班離鄉避了五年?!?/br>
    商細蕊呼出一口帶著顫抖的氣息,搖了搖頭:“不記得了,真不記得了?!?/br>
    商龍聲道:“你縱然不記得楊家,楊家一定記得你。聽大哥一句勸,現在天下變了模樣,正是小人作怪的世道。你的耳朵怎么聾的,那本書怎么來的,一樁樁一件件,你心里有數!今日為我墮了名聲,往后他們更要明目張膽的害你了!三兒,聽哥的,辭了戲回楊家去,你是官家的男丁,興許爹娘還在世,他們不能不認你?!?/br>
    商細蕊猛的揮開商龍聲的手,紅著眼睛低吼道:“苦也吃了!罪也受了!現在告訴我不姓商!我離了戲還能做什么?還會做什么?向誰討回這戲臺子上耗的二十年?”說完拋下商龍聲,一頭向前怒走,心中莫名恨意滔天:“這輩子!我姓商姓定了!”

    眾人聽見商細蕊滾雷般的聲音,只道他們兄弟吵嘴,避得更遠一些。那位假堂侄察言觀色,當是商細蕊為了私運西藥的事情與哥哥翻臉,心里很過意不去,勉力邁步跟上前,在商細蕊身后笑道:“商郎慢些走,許我說兩句話?!?/br>
    商細蕊扭頭瞅他一眼,果真放緩了腳步。假堂侄一點頭:“商郎今日不惜個人榮辱出手相助,免除一場大難,我感激不盡!”

    商細蕊道:“是我哥哥出的力氣,該謝我哥哥?!笨墒钦丈听埪暦讲诺囊馑?,似乎已經將商細蕊開出姓氏,他不再是他哥哥了。商細蕊怔了怔,覺得委屈和難受,落寞神情看在假堂侄的眼里,又誤會了:“不管怎么說,商郎為了我們,實實做出了名譽上的犧牲。等有朝一日,我們的事業成功了,天下太平了,我一定出面說明真相,還商郎的清譽?!?/br>
    這樣信誓旦旦的口氣,商細蕊不禁認真朝他看了一眼,思索說:“我想起來你是誰了,那年孫主任的堂會,你是延安的韓……”然而還是忘了韓先生的全名。商細蕊對政局雖然一無所知,來往的顯貴談論起來,難免聽見一句兩句,于是跟著這邊的要員們將這股革命勢力稱作“延安那邊”,接著忖忖今天的事,他驚訝道:“我大哥入伙了?”

    韓先生笑道:“大爺不和誰一伙兒,大爺是為了大義?!?/br>
    商細蕊點頭:“我也不是為了你們,是為了大義?!表n先生跟著笑起來,捂住受傷的肚子,與商細蕊漫步交談。這位韓先生是真會說話,說時局,說政府,說民生,軟言軟語的話音里暗含雷霆氣象,撩撥得商細蕊豪氣干云。韓先生的延安政府到底是怎樣一個宗旨,商細蕊不太明白,救濟窮人和抗擊日寇,商細蕊聽懂了,當場許諾要給韓先生一筆贊助。韓先生抱拳笑道:“商郎好意心領了!說這些,不是為討餉,只望商郎諒解大爺,不要因此傷了兄弟和氣?!彼麌@道:“敵強我弱,日后不知要經歷多少苦戰。凡是有骨氣的中國人,絕不會袖手旁觀的。大爺搭救江湖朋友從來不惜性命,何況在家國大事上呢?那更是出生入死了!起先不告訴商郎知道,也是怕你年輕藏不住事,反而露餡了受牽連?!?/br>
    商細蕊笑道:“大哥是好樣的?!彼叵胱约哼@一年的遭遇的暗算,某些同行對他一向不友善,可從沒有這樣狠毒過,是日本人帶來的這個壞世道,把好人逼得作惡,惡人只有更惡。商細蕊說:“給你們贊助不為別的,國家要真被日本霸占上,難保以后只許唱日本戲。日本戲又難看,又難聽,我可唱不了?!表n先生發笑,商細蕊又道:“七七之后,我給政府捐過大飛機!現在政府撤走,想捐沒處捐了。同是抗日,你們拿著一樣?!?/br>
    韓先生抱拳:“既這么著,多謝商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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