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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鬢邊不是海棠紅在線閱讀 - 第59節

第59節

    黃記者笑瞇瞇地看商細蕊大肆吃喝,一頭還不忘招呼程鳳臺。程鳳臺頂厭煩商細蕊身邊的這號滑膩小人,黃記者的身份也不夠格他勉強去敷衍的,靠在商細蕊的椅背上不怎么搭理。黃記者在權貴跟前碰慣了釘子,程鳳臺不愛搭理他,他反而覺得是常態,轉頭干勁十足地掏出采訪本子來,貌似埋怨實則恭維地苦笑道:“商老板也太紅了!一連兩天,我拼了性命擠上臺想拍您一張照片,愣是被他們擠得鞋都丟了!”

    商細蕊下意識地瞥眼看了看他的皮鞋,露出一個志得意滿的微笑。黃記者趁此把問題問了許多,商細蕊在回答問題之前,總要輕輕“唔”一聲垂頭忖著,之后作出的答案委婉沖和,冠冕堂皇,是可以上報上電臺,四處去廣播的官文,讓人聽了挑不出錯兒,做不出文章,那么滴水不漏,不偏不倚,不像是他嘴里說出來的話。他私底下雖然也真心夸贊過其他戲子,但大致上是一個很傲的人,比他強的不是退了就是死了,其余縱然有可圈可點之處,總體來說,比起自己還是差得很遠,他對他們的欣賞也就有限。程鳳臺看出商細蕊的答話全是有口無心經過訓練的產物,更覺得好笑。黃記者的問題漸漸刁鉆起來,商細蕊答得也巧妙,然而他的機智耐心持續不了多一會兒,就開始發煩。黃記者見他眉毛皺過三次,很識相地停下筆,小心翼翼地商量著問:“商老板,您看要不然……您賞臉讓我拍張照片吧?我帶著您的照片,回報館也好風光風光!”

    以商細蕊的本意,他是懶得特意讓人照相的,因為總覺得自己沒有上戲妝的模樣有點兒愣小子,而鏡頭格外地放大了這份愣勁兒,一點兒也不好看。想不到程鳳臺打量著他,笑道:“那得換件好衣裳,這身穿得太隨便了?!鄙碳毴镞€有點不樂意,但是接著架不住黃記者在那打躬作揖,三催四請,扭頭看著程鳳臺說:“要我照相也行,但你得陪我一塊兒照!”

    程鳳臺笑道:“我又不是大明星,大紅角兒,又不是你們戲界的人,我跟這起什么哄!”

    黃記者怕商細蕊反悔,趕忙說:“不妨事不妨事!二爺一起拍一張,不是我吹牛,照相館的技術還不及我好哩!您和商老板拍張照片留個紀念嘛!”

    黃記者這么一說,程鳳臺也聽進心里去了,他與商細蕊相識至今還沒有合過影,這斷然是有紀念意義的。商細蕊拽著程鳳臺一同進屋去替他挑衣裳。程鳳臺一邊趕著喝了口茶,一邊說:“找件出門穿的就得了,這還用人伺候你!”語態里盡是親昵。黃記者早察覺了他倆的這份親昵,此時聽了,眼珠子動了動,也不知心里在琢磨著什么。

    商細蕊的臥房里靠墻一只大衣柜,打開清一色的長衫布褂,有一套西裝罩著防灰罩子格格不入地懸掛在一旁。程鳳臺褪下衣罩看了看,還沒有說話,商細蕊就說:“我不穿那個?!?/br>
    程鳳臺道:“拍照片,西裝顯精神!”

    商細蕊道:“我不穿,穿著箍胳臂箍腿的?!?/br>
    程鳳臺道:“不穿你買它干嘛呢!”

    商細蕊道:“是七少爺買來逼著我穿了兩次,穿著很呆,不好看?!倍牌叽@樣盡心,他還挺不領情的。

    最后選了一件嶄新的湖青色褂子坎肩,其實照出相片來也看不出顏色鮮亮,純粹取一點新意。程鳳臺替他扣著扣子,他踮腳抻脖子地越過程鳳臺的肩膀,照著桌上一面鏡子梳頭發,脖子拉得有鵝長,活像個傻小子。程鳳臺不由笑了一下,說:“商老板有時候,其實挺聰明的?!?/br>
    除了唱戲這一方面,幾乎無人夸過商細蕊聰明,商細蕊可太愛聽這句了:“哦?你說說,商老板哪里聰明?”

    程鳳臺擼了一把他頭頂心的頭發,笑道:“剛才你答黃記者的那番話,多聰明??!橫豎誰也不得罪,跟誰都挺親熱,誰教你的?”

    商細蕊本來還挺得意,想應一句:“那是!商老板多聰明!”誰知程鳳臺一聽就能聽出他是有師父指點的,不得不承認道:“九郎說的,這些記者就會造謠,壞透了,跟他們說話得留神,別叫他們拿著短?!背跳P臺接著再問他,他便把寧九郎教給他的幾番套話告訴程鳳臺聽,比方問到同行爭風要怎么答,問到后臺緋聞怎么答;對記者是一套官話說辭,對戲迷又得變通一二。程鳳臺品著話里的這份余量和機警,心想寧九郎倒真是個方方面面的人才,半輩子在宮闈行走,金龍金鳳凰該當侍奉,蝦米小魚也得敷衍周到,不是白長的見識,給眼前這一個愣小子當師父,傳授他兩招傍身之計,那是綽綽有余。實際上,莫說寧九郎這等掐尖的,他們梨園行中的男女老少,有一個算一個,都比眼前這一個精。

    程鳳臺想到這里,笑了笑,很憐愛地摸了摸商細蕊的后腦勺。商細蕊在私底下獨處的時候,因為完全放松下來,連強裝出的一點點精明肅然都沒有了。一雙眼睛明潤天真而無知無識,嘴唇時時刻刻嘟著點兒似的,帶著一種嬌滴滴嫩生生,蠻不講理的孩兒氣,仿佛下一刻就要發嗔了。這時睜著大眼睛看了程鳳臺一眼,感覺自己是在被疼愛著,也就不計較程鳳臺拂亂了他頭發的事了。

    程鳳臺雖然說好要一起上照片,但是他平??偞虬绲媚Φ瞧?,像從畫報里走下來的,此時略微照了照鏡子,將掖在領口里的絲巾扯端正點兒,就算收拾停當了。兩人先后玉樹臨風地走出屋來。小來跨在門檻上站著,有點興味似的看黃記者給他倆設計姿勢。并排而立嫌太呆板,只有拍集體照才好看;一個坐著一個站著,又像是人家小夫妻拍雙人照的格局。商細蕊想了一想,無比自然地攬著程鳳臺胳膊,把腦袋一歪,幾乎就要枕在程鳳臺肩膀上,顯得小鳥依人的:“就這樣,拍吧!”程鳳臺又好氣又好笑地瞅了他一眼,覺得他太淘氣。黃記者心說這好,這身打扮加上這副做派,標題都現成的:蔡鍔與小鳳仙。

    但是黃記者既然是存著心要討好商細蕊,商細蕊說怎么樣,他就怎么樣,一連拍了幾張不同姿態的照片哄著商細蕊開心。程鳳臺把帽子扣在商細蕊頭上,教他戴著爵士帽,拄著文明棍。那帽子遮著一半眉眼,商細蕊翹起腳尖,惟妙惟肖地做了個卓別林電影里的動作,悶聲耍著活寶,拍了一張洋派俏皮的,像是電影里的劇照。小來在那看著,輕輕一聲笑出來,程鳳臺聽見,好心好意地把自己的位子讓出來,招呼她說:“小來姑娘,來來來!和你們商老板拍張照片??!”小來把笑臉驀然一收,扭頭進了屋。

    等到商細蕊玩夠了,膠卷也不剩下幾張了,黃記者才央告道:“商老板,要不然,您再賞我一張單人的?”這才是今天的正題。商細蕊不得不投桃報李,正襟危坐地讓他拍了兩張正面單人照,使黃記者歡天喜地的交差去了。黃記者一走,商細蕊也要往劇院趕。他天生一個風急火撩的脾氣,如今有新戲在身,日子過的就像是被狗攆的一般忙,坐了程鳳臺的車子還要不斷地催。程鳳臺笑道:“老葛別理他,這街窄人多你慢慢開,別把路人碰壞了?!闭f什么應什么,一個小報童背著大布袋橫向里串出來,跑得太急,倒是他推了汽車一把,兩手砰的一聲拍在引擎蓋子上,自己跌了一個跟斗,把老葛嚇得要命,還以為是撞到小孩了。正待下車查看,小報童一骨碌怕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就跑,老葛氣得罵了一句小赤佬。然而報童一邊跑著一邊喊:“號外!號外!商細蕊新戲引風波,梨園界論說《趙飛燕》!”

    程鳳臺心里一驚。商細蕊已從車窗里探出頭,窮兇極惡地喊:“小孩兒!過來!”報童跑到跟前,商細蕊奪過報紙,匆匆翻閱。報童以為遇見流氓了,還是老葛給付了錢。一路上越看眉毛越擰緊了,程鳳臺好聲好氣地問他:“怎么了?商老板?報上說你什么?”商細蕊面色不善不答話,程鳳臺再多問了一句,他就忽然暴躁起來,喝道:“煩死了!不會自己看嗎!”隨手將報紙揉兩下,拍到程鳳臺懷里。老葛瞧著直在心里咂舌,暗想這戲子好不給面子!唬二爺像唬狗似的!這也能行?!然而程鳳臺此時節已然受慣了商細蕊這份被野蝎子蟄了腚的野兔子脾氣,沒好意地瞅他一眼,忍氣吞聲翻開報紙,也沒有說他什么。

    報上用了一面很大的篇幅來寫梨園行對《趙飛燕》的看法,主要卻是指摘他扮演的趙飛燕太過yin蕩下流,“糟改戲”了,原來梨園中傳唱了許多年的趙飛燕并不是這個樣子的。還把商細蕊跟過兩任軍閥的事情拿出來說嘴,說他好yin善媚,自身經歷與趙飛燕頗為吻合,因此把戲外的作風延續到戲里,以妖俗取悅眾人。話講得相當難聽。又有一個評論家說,商細蕊在唱《歸風送遠》的時候,之所以裙袂飄拂,恍若謫仙,也不是他功夫特別到家,有什么法訣竅門,而是因為舞臺兩邊,擱著一臺大電風扇在吹著他!說的像真的一樣,就好像親眼看見了。

    本來角兒唱一出新戲,市面上的評論有褒有貶都是正常的,甚至大多預先由戲子這邊和報館戲評家串通好,一邊兒捧著一邊兒砸著,是炒紅一出戲的慣用手段。不過這一次既非預先串通,也非尋常討論,“糟改戲”可是行內有頗分量的一句批評,電風扇這個歪點子一出,也把商細蕊苦心修煉的“踽步”一筆抹殺了。尤其說到過去的私生活,商細蕊很敏銳地從中嗅出了惡意,氣得呼哧呼哧地笑了:“這都說的夢話!電風扇能吹出來,我還吃這些苦?還有人稀罕看我?”程鳳臺少不得安慰他兩句,幫著一起罵罵那群瞎說瞎寫的混賬玩意兒。商細蕊畢竟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冤枉官司吃慣了,氣來得快,消得也快,沒幾分鐘就被程鳳臺哄得笑出來。不料到了水云樓,水云樓群情激昂地也在討論著今天的報紙,使程鳳臺一番活寶付諸東流。

    十九大呼小叫地先在那叫罵著:“他就不是人養的!老王八蛋!呸!前兒還跟后臺腆著臉求咱班主賞個角色,一大把年紀的老人了!那份寒磣!就差跪咱班主跟前了!大家伙兒都瞧見的吧!哎喲!說什么‘您早年改的《貴妃醉酒》是我的高力士,接茬伺候飛燕娘娘是應當應份的!’扭頭就上報毀人來了!我看這老不死的就是演多了奴才,誰給點兒好處,他就給誰舔屁眼子!”

    十九見商細蕊到了,也不住嘴,依然翻著眼皮,自顧自“老不死的”“臭不要臉”地罵著。眾戲子也多有附和的,七嘴八舌,把人辱罵得很不堪。他們全仰仗著商細蕊這塊活招牌,商細蕊的利益名譽但凡受損,他們立刻就痛到了rou里,比商細蕊本人氣憤得還多呢!

    商細蕊木知木覺,問沅蘭:“這是在罵誰?”

    沅蘭看了看他,微笑道:“班主還不知道今天的報紙吧?”

    商細蕊道:“看了一點?!?/br>
    沅蘭道:“那該看見金蘆笙的話了吧?”

    商細蕊心中雖有懷疑,但也不敢確認,道:“那個人是金蘆笙?我不知道,報上一貫都是用的化名?!?/br>
    十九高聲插嘴道:“班主呀你別犯傻了!除了姓金的老不死還有誰?他求您給他在《趙飛燕》里安個太監,您沒搭理他,他過去吃了您那么多好處,一回沒喂飽,老狗子就反水啦!您看看報上說的,戲界老資格的前輩!他算哪門子的老資格!誰服過他!唐朝的夜壺也是盛尿的!他能知道什么叫糟改!還有其他大放厥詞的那幾個人,要讓姑奶奶查出來他們是誰!全叫他們不得安生!”

    商細蕊雖不跟著奚落人,但是面上的表情很是舒泰,把手中折扇往桌上一拋,朝著十九笑了一聲以資鼓勵,顯然并不是個以德報怨的角色。

    沅蘭笑道:“金蘆笙戲里戲外都是個奴才命,他哪有膽子在報紙上說那些,我看是有人指使的?!闭f著挑起一邊眉毛抽了一口香煙,老謀深算似的。在場許多人大概都能猜到是誰在毀的商細蕊,但也有那不開竅的,商細蕊若有所思,心里模模糊糊的。程鳳臺替他問了出口:“大師姐說說,是誰在使壞?”

    沅蘭鬼鬼神神地笑道:“這還用細想嗎?班主的趙飛燕和姜家的蘇妲己打了架,他們《摘星樓》票房倒是出得不錯,可到了開演那天,戲迷寧可買不著票來清風劇院門口蹭戲聽趙飛燕,也不去看妲己。我聽說,上座才這個數!”沅蘭手指夾著香煙,比劃出一個優美的數字,眾人配合地發出唏噓:“師弟和師兄打擂臺,師兄還敗北了,能痛快得了嗎!別說!準是姜家弄的鬼!癩蛤蟆趴腳面,不咬人它惡心人!”

    商細蕊不停點頭,表示自己就要被惡心壞了。程鳳臺聽這話說得有趣,也笑了一笑,又想到他們梨園界的泥淖,嘆氣搖了搖頭。這些中傷究竟出自誰口,畢竟都是沒有證據的事,也不好說報復或者怎樣,每個出來唱戲的戲子總要受下這份委屈,只是商細蕊風頭出的多,得罪的人多,所受的委屈也總比別人來的都要多一些。由《趙飛燕》牽出個頭來,之后幾天的報紙盯著商細蕊,七嘴八舌紛紛揚揚,說著他的戲不算,還一定要結合他的情史軼聞。杜七在流言中成為商細蕊的入幕之賓,以此為答案,解釋了為什么杜七不給別人寫戲詞,專門伺候商細蕊一個人的粉墨,外人路人看了不禁茅塞頓開,知情人看了無不發笑的。

    不管報紙上怎么討伐《趙飛燕》,都不曾妨礙《趙飛燕》在坊間的紅火。懂戲的新派人物自然覺得報紙上的批評全是放空屁的,有明顯的同行相嫉的意味;老派人物聽見這份批評,抱有不屑的同時也很愿意去親自看一看,看看商細蕊的趙飛燕到底sao成個什么樣子。期間杜七換了筆名與幾個戲評家每天展開罵戰,罵至酣處,互相問候祖宗高堂,一點兒讀書人的樣子都沒有。杜七罵人的功夫看著比寫戲詞還強,把幾個戲評家埋汰得千瘡百孔,腳底流膿,壓根回不出嘴來,最后拿“商細蕊專飼咬人之瘋犬”的帽子往他頭上一扣就跑了。杜七得了這個稱號還挺得意,勾著商細蕊的脖子,自封是“商郎門下走狗”。水云樓的戲子們也不是吃素的,十九他們則是四處放下謠言,說姜家師兄逛窯子染上梅毒,在協和醫院打六零六針被人撞見了!說金蘆笙手腳不干凈,偷后臺的金項鏈金釵子還賭債——這一項大約是真的。商細蕊受了委屈,只會不聲不響憋著在心里恨得慌,頂多和親近的人鬧鬧別扭,甩甩臉色,要沒有這幫戲子,簡直不知如何吁出胸中一口惡氣!

    外面口水仗打得熱鬧,商細蕊卻是沒有多余的工夫參與八卦。忙完了《趙飛燕》,他緊挨著就要預備侯玉魁的冥誕,其實也沒有新戲碼拿出來亮相,這一天商細蕊只想唱《武家坡》。私下和鈕白文商量著,說侯玉魁的幾個徒弟文場都不怎么樣,聽著讓活人氣死,讓死人氣活。鈕白文對那幾個徒弟也挺瞧不上眼,說他們沒學著老侯的幾成戲,倒把老侯架籠玩鳥抽大眼的本事學著了十成十,拍著大腿搖頭感嘆。誰知這話頭正是商細蕊的伏筆,他惦記孫主任堂會上唱《鳳還巢》的王冷小姐,惦記得有段日子了?;蛟S也是因為王冷和蔣夢萍搭過戲,商細蕊才特別想要和她搭上一段,以驗證自己確實高過了蔣夢萍一大截。萬萬沒想到,和鈕白文一提王冷,鈕白文先撫掌大笑了:“商老板慧眼識珠!你哪里知道!冷丫頭的戲就是老侯給開的蒙!她小時候父親在北平任官,她和老侯,和寧老板都唱過。老侯當時還夸她呢,說可惜是個姑娘,不然準認她當徒弟。王冷一聽就哭上了。寧老板打圓場說,要不然,小丫頭跟我學旦吧。王冷一嘟囔嘴兒:不要!我只當駙馬!不當公主!——她差點就成了我的小師妹呢!”

    商細蕊聽到這段往事,心里嫉妒得死去活來!只嘆自己生不逢時,在平陽窮鄉僻壤之地荒廢了許多光陰。如果一早能拜侯玉魁或者寧九郎為師,那真是再好沒有的幸事!這個王冷丫頭居然如此不知惜福!商細蕊更想與她交會一番了。

    有鈕白文給牽線搭橋,沒過兩天就把王冷給約了出來。商細蕊坐著程鳳臺的車子去咖啡館與王冷碰面,程鳳臺聽見他是要去見個大姑娘,約的地方又幽靜,覺得這簡直是一場相親!到了地點,透過玻璃窗戶一看,就更像是相親的模式了!王冷短短的頭發戴一只發箍,細腳眼鏡,俏白的瓜子臉,穿著藍褂子的學生服,旁邊有鈕白文作陪。程鳳臺當場打開車門,要一同前去,被商細蕊連趕帶轟的留下了。

    商細蕊與王冷談不到半個鐘頭就結束。王冷與曾經的俞青又是不同的女孩子,爽氣之中帶著那么點豪氣,人如其名,是有點冷冷淡淡,漠不經心,態度大方得過頭,就不大像個純正的小女孩兒了。三言兩語談妥了當天的戲目,又約了日子來對戲。王冷笑道:“我在武漢的戲搭子說,戲越對越生,咱們對過兩趟就夠了。不要我練得太熟,到了臺上反而舌頭打結?!?/br>
    商細蕊正好犯懶,但是覺得這丫頭口氣有點兒大,看了看鈕白文。鈕白文笑笑的,好像很信得過王冷。談完之后,鈕白文隨著商細蕊順路回去,走得稍微慢了一點拖在后面,就看見車門一開,程鳳臺撈過商細蕊的后腦勺與他親了個嘴。鈕白文都驚呆了,四下張望有沒有被記者跟蹤到這一幕,心說商細蕊你是好不了啦,被人編排成九尾狐貍精了,還敢當街和男人親嘴!

    商細蕊也惱了,一推程鳳臺:“找死!”他瞪起眼睛:“你最近特別找死!”

    全因為程鳳臺最近看多了報紙上的商郎艷史,看他們把商細蕊配給這個配給那個,醋勁猛然上漲:“和大姑娘說什么呢!半天不出來,把我晾這!”

    商細蕊又瞪他一眼,偏身讓鈕白文上車。程鳳臺這才看見還有個鈕白文,想起剛才那幕,也覺得有點兒不好意思。

    第86章

    黃記者最近過得特別滋潤,靠著商細蕊的幾篇獨家消息掙來大版面,得了主編許多嘉獎,他立刻把衣裳皮鞋全換成嶄新的,抽煙也敢抽駱駝牌的了,這會兒叼著香煙,在暗房沖洗那日余下的照片,準備給商細蕊送去套套近乎。刨去登上報紙的商細蕊單人照,商細蕊與程鳳臺的合影足有十來張,黃記者挑挑揀揀,發現其中有這么一張照片:程鳳臺曲著一條胳膊,斜斜地支在梅樹上,商細蕊站在他身前,遮住程鳳臺小半拉身子,也有一條胳膊曲在背后。程鳳臺帶著點漫不經心的笑意,是公子哥兒慣有的瀟灑派頭,商細蕊卻抿著嘴,笑得明媚無雙,像在嘴里偷吃了一顆糖,開口怕要掉出來,閉著嘴又藏不住甜,就那么樣兒的滿心歡喜。

    兩個人長得一般俊俏,然而各有各的風流意態躍出紙上。假如是一男一女的組合,準能讓人贊一聲郎才女貌,一對璧人。黃記者拍照的時候并不覺得有什么特別的,此時拿著照片,不禁看住了眼,不知道是自己拍攝技法大有長進,還是這一對格外的俊美上相,這分布有致,光影錯落,簡直拍出了水彩畫的意思!心想等會兒商細蕊拿到照片,一定也要夸獎他了!立刻把這一張多沖洗了兩份。

    一位同事悄悄進了暗房來,從黃記者肩膀后面湊頭過來:“喲嗬!誰的相片兒這是?”

    黃記者立刻把照片裝進信封里,沒好氣地說:“管得著嘛你!”拔腳就走了。那同事碰了鼻子灰,沒好氣地罵罵咧咧亂翻一通,一條卷膠卷夾在繩子上,他隨手扯下來沖亮一看,驚喜地“嘿”了一長聲。

    黃記者今天來到水云樓后臺可是來得不巧。這兩天因為報紙上大肆評判商細蕊,許多戲界同仁便自發地相約而來向商細蕊表示聲援和支持,又正巧王冷來找商細蕊對戲,程鳳臺和杜七也在,幾方人馬在后臺都站不開地方來。黃記者很識相,與各位角兒攀談攀談,留下照片就走了,走前還擠眉弄眼的,好像信封里夾著大寶貝。商細蕊忍不住背著眾人抽出照片來翻閱,看到那張梅樹旁的合影,也覺得眉目動人,詩情畫意,抬眼望了望程鳳臺,程鳳臺沖他眨眨眼睛,回給他一個和照片上截然不同的俏皮的微笑,他又舉著照片認真地盯了一會兒,不知道照片上的二爺和眼前這個二爺,哪一個更像他的二爺。王冷挨著商細蕊坐著,不免好奇地朝他一打量,順便就瞧見了這張讓商細蕊愛不釋手的合影。照片上兩人明明是一前一后地站著,但是王冷就覺得,商細蕊背后的那只手與程鳳臺是交握著的——他們的神氣就是讓人這么覺得。

    幾個戲界同仁談得慷慨,紛紛向商細蕊表衷心,告訴他不要把報上的話當真聽,他們都愛著他的戲,愛著他的人,推他為新一輩中的魁首,哄得商細蕊心情大好。沅蘭這些水云樓的老人在旁聽著,態度卻是訕訕的不以為然,絲毫不跟著激動。只有杜七是個火折子,一吹風就躥苗,拍桌子把幾個說商細蕊壞話的嫌疑分子罵了一頓娘,說他們老而不死是為賊,把戲子們不敢罵的話全罵盡了。大家點頭微笑聽著,仿佛也十分贊同。等了半晌,等把同仁們全送走了,沅蘭笑嘻嘻地開玩笑似的點著頭說:“七少爺有八千斤的忠,八千斤的義,今天一股腦兒全擔出來,可要把我們班主壓死了!”

    杜七不解其中含義,把眉毛一揚:“七爺我忠義雙全,怎么就把蕊哥兒壓死了?”

    在這里,十九可稱是沅蘭的知音,替她答道:“您在水云樓的后臺徐母罵曹,傳出去,沒人敢算您七少爺的帳,只把帳算在我們班主頭上。您說,我們班主是不是替您擔了一千六百斤的是非?”

    這話別說杜七不屑一顧,就連商細蕊自己也不當回事,他們年輕氣盛的小爺們兒,沒有說怕人口舌怕到這個份兒上的,更何況杜七是為商細蕊出的頭!要怪杜七言語莽撞,為免也太不領情了!

    商細蕊嗤笑道:“那又怎么樣,七少爺沒有罵錯,我也是這樣想的?!?/br>
    程鳳臺皺了皺眉毛,與沅蘭苦笑著搖搖頭。

    杜七熱情地與王冷搭訕了一回,美美地聽她唱了一回戲,方才大搖大擺打道回府。王冷在家鄉票戲界也見慣了許多人情高低,深知不論什么圈子,本質上都是是非圈子,此時初來乍到,絕不發表言論,與商郎就戲論戲,用不多一會兒倆人就嘻嘻哈哈地交上了朋友。平時程鳳臺言行略微輕佻一些,商細蕊就要瞪眼,換到自己身上,則是遇到好角兒就親jiejie熱meimei一點兒也不知避諱。乾旦的嗓門普遍地高,遇到乾生須得降低調門方能搭配,與坤生就沒有這一層顧慮,能夠完完全全放開嗓子唱。商細蕊握著王冷的手,搖了一搖,感嘆道:“舒服!和你就是舒服!”他不覺得自己講話不當心,旁人卻抿嘴笑了,王冷也難以接話,只好報以微笑。入夜時分,商細蕊又非得拉著姑娘家出去涮滿洲火鍋,最后還是被程鳳臺給勸住了,笑道:“你怎么答應鈕爺來著?說好了晚飯前送王小姐回家的?!庇谑潜阕尷细痖_車送王冷,轉頭看看四下無人,抬起腿頂了商細蕊的屁股一膝蓋,道:“這是一個官小姐,偶爾票一出,你別太熱乎了!還舒服!小心王家打斷你的狗腿!”

    商細蕊知道這話提醒的有道理,但還是捂著屁股攥起拳頭,毅然決然地揍了回去。程鳳臺吃了他一拳頭,見他隨后從懷里抽出一張信封,拍到程鳳臺胸口。程鳳臺拆開一看,稱贊一聲也笑了,撿出梅樹底下那張合影,道:“正好一式兩份,這張給我,我留個念想?!?/br>
    商細蕊點點頭,忽然想起什么來,把程鳳臺手里的照片翻過來,趴那給寫了一行標注。就商細蕊這一筆破字,程鳳臺是知道的,頓時就覺得好好的相片給糟踐了,有點心疼,要攔著也來不及。

    越是不會寫字的人,握筆就越是緊張。商細蕊捏鋼筆捏得牢牢的,手指尖都泛起白,顫顫巍巍不倫不類地寫下四個大字:百年好合。算是給題了字。另起一頭又寫道:商郎攜伉儷,拍攝于宅內白梅樹下。

    程鳳臺看著字,真叫是氣也氣不出來,笑也笑不出來,就知道他有出不盡的怪招!掐住商細蕊的后脖頸子搖了一搖,仿佛下了決心要把他給掐死。商細蕊嗷嗷大叫,但是不為所懼,把自己那一張也這么依樣注了標題。

    程鳳臺道:“怎么我連名字都沒有?”

    商細蕊道:“有名字??!”他用筆尖點著“伉儷”二字:“這個就是你啦!”

    程鳳臺氣極了,也笑極了:“你就是大男子主義,凡事要蓋我一頭,承認不承認?”說的不錯,商細蕊就是處處要彰顯他的丈夫氣概,假如他是娶了一個女子,大概會有女權主義者替妻子伸張人格,程鳳臺同為男兒身,反而只能任憑他欺壓了,把那幾行字看了又看,氣得緩點兒了,笑得緩點兒了,覺得有哪里不對勁,喊住商細蕊:“商老板你等會兒,你院子里那棵梅樹開什么顏色的花?”

    商細蕊想也不想:“白的!”程鳳臺不用回想也能記得是紅的,但是見他那樣斬釘截鐵指鹿為馬,不禁要懷疑自己才是色盲。猶豫著想了想,再問了商細蕊一遍:“紅的吧?不信問小來!”商細蕊不耐煩地揚了揚拳頭:“多廢話!問她干什么!我說白的就是白的,住了那么多年,我能記錯了嗎?”程鳳臺忖忖為了一棵梅花樹挨一頓拳腳恐怕有點冤,也只好閉嘴了,貼身坐到商細蕊身邊胡鬧一番才告辭。

    到了侯玉魁冥壽那一天,雖說是角兒們內部的悼念,但因為侯玉魁盛名,這一場群英薈萃的折子戲仍是票房出票的買賣。鈕白文早早的把王冷帶到了,王冷在此地沒有熟人,鈕白文接著要招呼其他事體,便把她托付給商細蕊關照。商細蕊今天與她唱《武家坡》和《坐宮》,多多親近也是應該的,與眾人寒暄過后,單與王冷對面梳妝,談談笑笑。商細蕊妝扮起來,是一個偷龍轉鳳的過程,從一個俊小伙子逐漸變成水靈靈的嬌嫩姑娘,十分惹人憐愛。王冷看著他就想到自己遠在家鄉的小男朋友了,那也是一位乾旦,不由得心里一動,對他調笑道:“好meimei!”

    商細蕊一愣,見王冷梳妝已畢,腳蹬厚底皂靴,面戴漆黑髯口,兩道劍眉,一雙星目,脫口便應道:“哎!好哥哥!”兩人回過神來,天真爛漫地笑做一團,全被有心人全看在眼里去了。侯家小徒弟忽然失慌失張跑來后臺,道:“師兄快去臺上看看,守舊幕子好像蛀了一塊洞!”

    大家吃驚地跑上臺去看。今天掛的是侯玉魁當年慣用的那塊黃底子松柏圖,剛掛起來的時候天還沒亮,現在戲臺子燈光一打,就在那松樹枝端,清清楚楚蛀出一只栗子大的黑洞洞,落到明黃底子上特別顯眼。商細蕊仰頭看著,心里疼得很——這還是御賜的呢!多稀罕的遺物??!按不住脾氣失聲怒道:“怎么回事這個!誰管的衣箱!”

    師兄弟們默默地扭頭看向大師哥。侯玉魁的大徒弟頓時臉上就不太好看了,瞪了商細蕊一眼。今天這日子,商細蕊不與他搭戲,分明是存有鄙棄之意,不但如此,竟還帶了個小丫頭片子來頂替他,教人自慚難堪?,F在更不給臉了,侯家的人還未說話,他居然大喊大叫上了!

    商細蕊仍然昂著腦袋在那抽氣兒痛心,侯大徒弟鐵青著臉不作聲。鈕白文心知侯玉魁的徒弟們對師父也就那點人前的情分,此刻斷然不會有人站出來說話得罪大師兄,不比商細蕊,是個傻實在,笑著打圓場,道:“真絲確實不好保管,這一塊幕子從大清朝到如今,也有大半輩子啦!人去幕落,也算是一回事?!@樣,哪位老板就近的,受累借借塊幕子,趁還沒開園,咱們趕緊的掛上!”

    這話本是對著侯玉魁的親徒弟們說的,然而侯家徒弟們都是搭班唱戲,寄人籬下,談不上自個兒的守舊。大徒弟不懷好意,道:“咱們都不近,就商老板最近?!?/br>
    把他陰陽怪氣的調子擱一邊兒,眼下挨得近的,還真只有商細蕊的水云樓。商細蕊也不看看鈕白文的眼色,也不琢磨琢磨大徒弟的用意,換守舊的后果,轉身就朝包廂喊了一聲:“二爺!”

    程鳳臺本來不稀得瞧商細蕊和女孩子搭檔,今天是被脅迫來的,正在那閉目養神打盹。聽見商細蕊高聲叫喚,探出半邊身子來看究竟,就見滿臺的戲子全仰腦袋瞅著他,他莫名其妙地朝戲子們點點頭,笑了笑,好像大閱兵。商細蕊當眾暴露了他的二爺,知道不好意思了,提起裙角跑到包廂里,對程鳳臺耳語了兩句,程鳳臺立刻起身,替他跑一趟水云樓辦差。

    事已至此,鈕白文欲言又止,也無話可說,看商細蕊這脾氣,他現在要說什么后顧之憂,準就成了小肚雞腸和挑撥了。程鳳臺汽車代步,用不到半刻就回來交差,帶回來一塊折得好好的守舊,白底子當中一大朵海棠花,又潔凈,又神氣,分外的與別個兒不同。侯大徒弟冷笑著把幕子掛起來,似是jian計得逞一般。果然,等戲迷們一落座,瞧見這塊商細蕊專用的守舊就瘋了,也不管今天什么日子,臺上站著什么人,一聲一聲的在下頭喊商郎,喊得商細蕊那么木的人也察覺不妥了,目瞪口呆地望著鈕白文。鈕白文也沒好氣,心想早不和我商量一句,現在知道上當了,瞅著我管什么用呢?其他角兒就更沒好氣了,說好的是給侯玉魁辦冥壽,看眼下這動靜,怎么變成給他商細蕊抬轎子當陪襯?侯玉魁的徒弟們在大師兄的授意下也不著急,也不動作,眨眼睛弄眉毛地互相偷笑著看熱鬧。鈕白文最終嘆了口氣,上臺對座兒們略為安撫。

    這一場戲倒是唱得很圓滿,沒有不使勁的,也沒有出差錯的。臺上唱的都是侯玉魁的盛年時期的知名段子,可座兒們看的愛的為之傾倒的,卻都是商細蕊!此番本末倒置,買櫝還珠,不知侯玉魁地下有知會是如何感想。其實憑侯玉魁對商細蕊的愛護,又是風光了一輩子的老戲祖,未必會與子侄晚輩賭這口閑氣,太掉價!可真叫是死人氣得過,活人不答應,第二天報紙上就說三道四的罵開了,大意不過是說,商細蕊自持聲名隆重,目中無人,臨時更換守舊,連侯老爺子的風頭都敢搶!簡直是個戲霸!再這樣下去,北平梨園行就快冠了商姓了!知情人知道事實不是這樣的,卻也無處說,說了也沒人理,報紙上從來只圖引人耳目,不是辯理的地方,罵商細蕊,永遠比夸商細蕊吸引力大,人們總是更喜歡看名人遭殃。

    此番對商細蕊的構陷,程鳳臺作為知情人兼參與者,也不禁感到一股冤屈憤怒。一會兒要去教訓教訓侯家徒弟,一會兒要去找找報社的麻煩,思來想去,最后都沒有能夠實施——這只會更加給商細蕊添是非。

    商細蕊自己也很覺煩惱。時時有人抹黑他不假,但都是隔一陣,黑一次,很有一個節奏和規律。怎么這年終歲尾的都趕著過年似的,了,還不依不饒的。沅蘭十九開玩笑說過了年關,對頭們領了壓歲錢就好了。商細蕊自己連跳腳罵人的精神都沒有,就是背地里蔫頭耷腦的嘟囔著嘴,讓程鳳臺跟著有點兒遭罪,想起來生氣,就按著程鳳臺一頓捶打,嚎道:“我唱多了六月雪,就真成了竇娥!氣死我啦!”他再怎樣習慣于口風舌浪,畢竟才是個少年,沒法有更深的涵養了。程鳳臺也很體諒他,盡量的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惹急了賠幾句好話一走了之。一次被商細蕊擠兌急眼了,找范漣散心說起這事,說他們唱戲的心比鴉片販子干凈不到哪里去,唱老生的男子漢,使這種老娘們兒的陰損招數,誰想得到這都能落話柄呢?范漣笑著擺擺手,道:“你沒有聽過一句老話:麻袋筋多,戲子心多。他們唱戲的,就是比平常人多一份彎里彎曲的小心思。再說了,爭名奪利的地方,哪行哪業不一樣的臟???”

    這一輪對商細蕊德行的攻訐眼看就要持續到年底了,中途忽然風頭一轉,捎帶上王冷,傳出商細蕊與她的緋聞。王冷家中還未知情,王冷的小男朋友雖遠在天邊,但同為戲界中人,耳朵里刮著風,鬧了好一頓別扭。商細蕊的賢伉儷程鳳臺聽見這個八卦,明明知道商細蕊是被冤枉的,也找茬吃醋,把商細蕊按倒在床一頓修理,怪商細蕊不聽他的話,不和王冷疏遠著點。商細蕊四腳朝天被他干得連連蹬腿,嚎道:“和我傳閑話的人多了去了!俞青過去也和我傳過閑話!杜七也和我傳過閑話!”

    程鳳臺揮汗如雨,把商細蕊翻個身,啪啪請他屁股蛋子吃耳光:“所以我就后悔沒有早管你!早管早好了!”

    商細蕊喊道:“你有本事也去登個報!”

    程鳳臺握著他的腰慢慢沒入:“你別激我,激我我真去!”這話終究也只是說說而已,商細蕊卻當了真。

    第87章

    商細蕊的風波尚未刮過年底,那兩家胡說八道的報社就被人趁夜給砸了,不但砸了攤,而且抹了糞,半年之內絕開不了張。商細蕊隔天聽到這個消息,第一個反應是大快人心,壯士義舉,但是稍微過一下腦子,也就知道不是好事了。挨個兒把親信們審問過來,頭號的嫌疑就是程鳳臺與杜七,這兩個人當即矢口否認,說自己絕不會糊涂到給商細蕊添罪名。倒也是真話,這一筆賬最后還是要算在商細蕊頭上,不是他指使的,也是他指使的。誰說他的不是,他就砸了誰的飯碗,豈非坐實了戲霸之名。商細蕊兜兜轉問過一圈,也沒有問出個所以然,這件事終究成了一樁懸案。坊間轟轟烈烈地談論了幾天,終究也沒能熱鬧到年底,四九城里故事多,過了不久風頭便被曹司令家聘閨女蓋沒過去了。

    曹家的新女婿是一位家底殷實的前朝官宦子弟,前年留洋歸來,在大學里做做工程學問,與如今的政界官界毫無瓜葛,仿佛同杜七的情形相當,人卻比杜七正派得多,是曹三小姐的學兄,曹貴修親自拍板的妹夫。據說三妹夫除了孬一點,其他沒有不好的。孬一點也是好的,曹貴修可見不得有人給他三妹出幺蛾子。

    曹司令不知道欠了曹貴修些什么,父子二人始終像是仇人一般,在某些事情上,曹司令又意外的順從兒子的主意,他明明很看不上這個書生女婿,三小姐的終身大事,卻仍是由曹貴修做主了。曹貴修從駐地上回來這兩月,就是為了籌備meimei的婚事。他并不像程美心說的那樣甩手掌柜撒手不管,他今天去見一個當官的,明天去見一個發財的,像一朵男交際花似的滿京城竄來竄去,居然湊出一筆額外的豐厚嫁妝。程鳳臺聽到風聲,坐在家里嚴陣以待了一段時候,就為了等外甥來打秋風要賬,不料曹貴修仿佛手下留情,始終也沒有上門。

    這一天,程鳳臺到商細蕊家里去,曹貴修正在廳里捧著一杯茶喝,兩個人敘敘舊,談到陳年舊事,笑得十分開心。屋子里點著電燈,茶杯熱氣蒸上來,把曹貴修的眉目都籠住了,霧蒙蒙的,背著燈光看,少了戎馬氣而多了文弱氣;他一雙長腿穿慣了馬靴,此時沒處擱沒處放,在地下抻得老遠,人歪坐在椅上,正是一個少有的安適放松的姿態。驀然看見程鳳臺走進來,擱下茶杯掙扎著坐起身,表情也馬上換了一副。

    “就這么著?!彼麑ι碳毴镎f:“堂會就全交給你了,你挑大梁。鈕白文那里也替我說一聲,好角兒全請來,不用替我省錢?!币幻孓D向程鳳臺,點點頭喊了一聲程二爺。程鳳臺也點點頭,喊他一聲大公子。曹貴修既不問程鳳臺討錢,也就不必敷衍了,一句多余的話沒有,戴上帽子就走了,很不是個禮數,程鳳臺倒也不見怪。

    曹貴修前腳出了門,程鳳臺就斜眼睛覷著商細蕊,似笑非笑地說:“我這大外甥平時一個笑臉都沒有,和你倒挺聊得來?!?/br>
    商細蕊知道程鳳臺這一向都是酸溜溜的,但是他就喜歡看程鳳臺為他酸溜溜的,故意說:“是??!我和大公子,就愛聊點兒前塵舊事?!?/br>
    程鳳臺瞥他一眼:“你們還有舊事?”

    商細蕊道:“有啊,多的很??!我給他唱唱戲,他給我吹吹口琴。湊湊合合的算是伯牙子期吧!”

    程鳳臺一把將他撈過來,咬著牙重重地拍了幾下他的屁股,道:“找干。存心找干是吧?”

    商細蕊還嘴硬:“是??!找干怎么樣!”

    程鳳臺笑起來:“那不是便宜你了嗎?”

    接下來的話,簡直下流的沒法兒聽了,倆人越說越近乎,纏膩在一處耳鬢廝磨,嘴里剛親出滋味,小來就在外面喊:“商老板,時候到了,該上戲了?!?/br>
    程鳳臺皺皺眉毛,依然不管不顧,一路往脖子下面親,就要去解扣子,小來又在外面不懷好意地喊:“商老板,今兒可是您得意的《黃鶴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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