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一鍋窩頭,瑞珠只得又熬了鍋湯,取了盤下午煎好正火上溫著的梅花香餅,就著油炸了盤小姐愛吃的香魚條,卷了四個銀芽素卷解膩,最后面團了道松果鮮蝦配菜,算是湊了一桌。 待到謝大人下馬,進了屋,這一桌剛剛好的擺上,時間掐的是半分不差。 謝大人看到那一盆窩頭,還愣了下,待凈手給檀婉清挾了幾道菜,才拿起咬了口,方知窩中有rou,rou中有辣,還沒有見過這樣的吃法,可在吃完一個后,后面的幾乎兩口一個,不消片刻,盆就下去一半,光他一人,就著一鍋酸辣湯,那一盆才剛剛夠,可見有多合口味。 再看小姐,手里那一個還未吃完,只笑盈盈的看著大人的吃相,瑞珠就明白了,明白這窩頭是給誰飽腹給誰塞rou,讓誰好吃的不得了了,難怪先讓正月試試。 吃過飯,收拾妥當,瑞珠與正月出了房間。 謝承祖見人一出去,漆黑沉沉的視線落在面前女人臉上,眼底的不悅幾乎要溢出來了,他也不動,只盯著她問:“你還要考慮多久?!?/br> 聘禮送了,父母見了,銀子也給了,年也要過了,還要他等到什么時候? 檀婉清卻是拉過他的手環著自己的腰,纖纖的腰肢似乎只夠他一手掌握,然后就貼上自己想了一日的暖意,輕輕喘息著將鮮紅的舌尖伸進他嘴里,讓他吮著,含著,直到他生氣的收緊了手勁,又輕咬了口她鮮嫩的舌尖,她才又痛又舒服的“嗯”了聲,含糊著道:“再等等,再親我……” 耳邊聽著那低膩喘息聲,年少老成的謝承祖,脖頸早已紅了一片,難以自抑的將人摟進自己腿澗,并將那鮮紅的小舌置于自己的口舌之下,百般“懲罰”。 可即便自己整個人早已蓄勢待發,還是在一個空隙逼著自己艱難放開她鮮潤的舌尖,掙扎著將她拉開些距離,他的理智告訴自己,今日必須要問個明白,絕不讓她再這般含含糊糊。 可是,在拉開后,他剛閉目急喘的按捺住蓬勃谷念,再睜開目,準備抓著她問個清楚,卻眼睜睜的看著面前突然彈出了一片高山白雪,晃的他目瞪口呆,腦中最后那么點理智也潰如雪崩,再也想不起任何他想要問的只字片語來。 第七十五章 第二日的檀婉清,抱著身下柔軟的綢被,迷迷蒙蒙的如貓一樣的磨蹭,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懶洋洋,不愿起身,這么一賴床,到底讓瑞珠等不急的推了門。 撲面而來的特殊氣息,便是未經人事兒的正月,也是臉色通紅,眼晴不敢亂看的四下瞄著。 瑞珠端起一等丫鬟的氣勢,轉身讓跟在后面的正月打水給小姐潔面,實際她自己的耳后根都紅了。 檀婉清慵懶的坐著,任瑞珠往她身上套著小衣,以往都是自己穿,今日不知怎么實在懶的動,就擁著被坐在那兒,讓瑞珠擺弄。 瑞珠在正月出去后,扶自家小姐起身,收拾一通后,臉更是紅起來,她家小姐膚白如雪,腰細腿長,雖說穿著衣衫倒也纖細,或內里卻是骨細骨潤,摸上一把也是滿手的柔膩,絲毫不見骨感,她知謝大人就算平日兇巴巴,到底是喜歡她家小姐,只瞧著這些印子,就知昨夜有多“愛不釋手”。 雖然她心里總是對小姐現在這樣沒名沒份的身份隱隱擔心,可見著這些痕跡,心里懸著的石頭還是放得下來了,她也不是白在檀府待了那么多年,早已經打聽清楚,那謝大人肯本沒有女人,連花樓都不去,只有小姐一個,眼見著又是吃穿住行無處不“疼愛”的小姐,她心下也稍定了些,外帶著有絲傲氣,若不是檀家出了事,他一個小小五品武官,便是眼珠子瞧掉了,也休能碰她家小姐一根頭發絲兒。 如今,就是再疼愛十倍百倍也不為過,能娶到她家小姐這樣的美人,那可是他家祖墳冒了青煙了,這么一想,瑞珠心情又跟著好了起來。 檀婉清洗漱后,想到什么問道:“我讓你蒸的rou窩頭給大人帶了沒?” “帶啦,按小姐吩咐蒸了兩鍋,大人早起回營的時候捎上了,聽說是小姐讓他帶的,謝大人很高興,心情很好呢?!焙迷谥x大人一直對小姐上心,什么都往院子里送,寵愛之意太明顯了,否則,檀珠早就抓狂了,就是這般,夜里無人的時候,她還會為小姐悲愁垂涕,哭斷衷腸。 可再起床,見小姐根本就沒放在心上,慢慢的她也跟著就淡定下來,除了每日必拐彎抹角嘮叨一番,流淚的次數倒也少了。 “常年行馬打仗的人,體力消耗大,有油水的肥rou能撐得起力氣,主食越方便耐饑越好,咱們做的精致小菜,在他們那兒反而吃不飽?!碧赐袂逶缈闯鰜砹?,有時見盤子里東西少,就挾那么幾口,定是不飽的,“以后他來時你多做些就是了?!?/br> 瑞珠噙著笑意,一邊認真挽著發一邊口中道:“是是,小姐現在對大人是越來越上心了?!边呎f還邊看了眼檀婉清的臉色,那臉色越來的紅潤潤的,連胭脂都省下了,嘴唇也是鮮紅若滴,顯得氣血充足,整個人都鮮活起來,再沒有以前冬日時的困倦蒼白了。 她心下也暗道,雖然這地方房子小四處簡陋,可倒也養人,小姐住的這大半年來,比起在檀府時是好多了。 檀婉清正懶洋洋的拿著一塊翡翠墜子,白的剔透的指尖輕捏著,似在打量著里面細膩的紋絮,又似在想著什么事兒,聽著話兒,也就隨口道:“你日日在我耳邊一口一個夫婿,怎容得我不上心呢?” …… 謝承祖沒有板著臉,連站哨的兵士都看出來,大人心情很好,眉梢都是飛揚的,下馬時,還自包袱里一人扔了兩個窩頭。 他們當然知道窩頭,頭幾個月糧草不足的時候,天天吃黑窩,又硬又澀,一股子怪味,麩皮剌的嗓子火辣辣,就這還不能吃飽,不過現在好多了,昨天還吃了一頓白面包子,雖然一人只分了兩個,可這樣對比之下,那真是天地之差,他們現在也很少吃窩頭了。 可大人今日怎么給了他們兩個窩頭? 待謝承祖一離開,兩個兵士把窩頭掏出來,天還蒙蒙黑呢,兩人借著光,仔細這么一看,嬰兒拳大小,白黃的面皮,溫乎乎似乎剛出鍋不久,還帶著一股子誘人的rou香氣,兩個還未下哨,正餓著肚子縮著肩的兵士,忍不住的咬了一口。 口感那個甜絲絲,那個軟,中間還塞著臘rou,噴香噴香還辣孜孜的,兩個兵士眼晴放光,沒幾口就塞進了肚子,吃完了許久,還在吧唧嘴回味。 謝承祖拿得那八十來個rou窩頭,哪里夠分,眨眼就光了,吃過的都大呼好吃,他坐于書房,看著一眾大呼小叫吃的滿口面rou渣贊不絕口的人,面上倒是有些得意。 能不好吃嗎?她家里那個向來嘴叼,喝口水都恨不得要放兩片花瓣窮講究的人,做出的哪樣東西都不簡單,就這么個窩頭,浪費多少精面,用幾斤的臘rou,霍霍多少油,摻了多少蜜?這要不好吃,那就沒有好吃的東西了。 第七十六章 眾人搶光不夠分的rou窩頭,沒搶到的人一片哀嚎。 謝承祖倒是沒想到,不過八十來個rou窩,居然不消半日,北營千余個兵士傳了個遍,當是什么事兒,不就是個窩頭?大人手一揮,當即讓各營伙房備上好的面與rou,今日臘月二十八,就讓他們敞開了肚子吃,吃個夠! 于是當天的伙房是忙的不可開交,才宰的兩頭豬身上的肥rou是半點沒浪費,剛從庫里抬出來,白花花的面粉,篩的像雪花一樣,一鍋接著一鍋,一籮跟著一籮,那天中午,整個伙房的桌子上擺的全是大口的蘿筐,滿滿的堆著淺黃皮的窩頭,個個像個小元寶似的,那香味彌漫了整個北大街。 這一次,想吃多少吃多少,不限個數,管飽管夠,雖然里面的rou到底比守備大人拿來的少了些,也沒有那么淡淡的甘甜味兒,可剛出鍋的面也香,rou也香,自然不會難吃到哪去。 謝承祖中午沒有在伙堂開小灶,與手下幾個把總跟著一群兵士吃食堂,中午整個伙房是熱氣騰騰,人聲鼎沸,桌子上幾盤子rou窩頭,配上大碗的熱燙的香濃rou湯,吃的是幾個把總腸飽肚圓,滿嘴流油,窩頭里頭可是實頂實夾得大肥rou,油滋滋的,連著面都蒸出了rou味兒,非要用一個字形容,那就是爽! 這頓飯衛安內外所有兵士吃的爽快,而這一年也是他們自從軍以來過的最豐盛的一年,也似乎預示著以往的一切苦難就要結束,只要跟隨大人,吃香喝辣的日子終是不遠矣。 謝承祖也正要是給所有人這樣一種堅定的信念。 他這個人,護短極了,他手下的兵隨他沖鋒陷陣血染殺場,是他的左膀右臂,是他衛安乃至日后立足的根本,不是乞丐,不是討飯的。 所以,就算他落了個“閻王土匪”的名頭,也要讓他們吃的好,喝的好,養得滿身壯力,cao,練的虎背熊腰,每日長嘯聲沖破天際,自成一股聲勢浩大,所向披靡的氣勢,便是要讓蠻夷見著也是膽戰心驚,惶恐躲避,不敢輕易招惹。 可謝承祖手下的兵,心里的感受,那是日日皆在水深火熱之中,早晚□□,練的像狗一樣,槍都要拿不住了,結果大人又下令列出甲乙丙丁四等,末等還要被扣發每月俸米,怎是一個慘字了得。 可跟著大人,伙食好,軍晌與俸米也足量,大多兵士每月的晌米都要帶回去養活一家老小,只得卯開勁拼了命的cao,練,不過兩月時間,以前瘦瘦歪歪懶懶散散的入軍新兵,如今個個身姿挺拔,容光煥發,氣勢十足,跟以前的“病殘”兵不可同日而語。 看著這幫小子拿出cao,練時的吃相,杜和不得不嘖嘖一聲道:“一個個都跟牛犢子似的,得多少糧草養著,這么吃下去,城庫都要被他們吃空了……” 往年過年,軍士能拿到些粟米雜糧,或者是摻雜著麩皮的黑面就已不錯了。 今年卻是讓他們喜出望外,不僅提前支付了一個月的軍晌,還額外給每人二斗糧米,一斗白面,割rou三斤,三千多軍士聽到信兒后,營地里一片的歡呼聲,謝承祖在眾人心目中的威望達到了頂點。 雖然東西不多,但在這樣難民遍地,許多人吃不飽餓死的時候,這些東西是及時雨,是非常優渥的,猶如寒凍時的一盆火,酷暑時的一塊冰,在無數新入軍的兵士心中,留下一個極其重的的印象,以至于很多年以后,都堅定不移跟隨著謝承祖。 那就是,跟著大人有rou吃! 那時候的人心復雜起來也復雜,簡單起來也簡單,有時只是艱難時的一袋米,兩塊rou,便能心存感激,為其赴湯蹈火,沖鋒陷陣。 春節前的伙食也是下了血本的。 天天白面的大饅頭,沒有雜摻任何雜糧實實惠惠的白面,不是被篩出去四五道工序的黑黃面,是頭一道最好的像雪一樣干凈的白面,咬在嘴里滿口的面香味兒,烙的一摞摞的白面大餅,甚至臨春節前一天,實打實的每人一海碗純豬rou,是純rou,還外加一大盆rou花湯,里不是以往飄了點腥氣的清湯,是清晰可見rou塊的rou湯,上面還撒了一層鮮綠的蔥花,太香了!所有人都吃瘋了,狼吞虎咽到最后,伙房裝湯的湯桶都被人用水涮了個干凈,連點rou渣都不剩。 在這個苦哈哈大多人還吃不飽的時候,能吃到一碗實實在在的rou,足以讓人瘋狂。 三十下午,最早跟隨謝承祖的幾人,王驥,杜和,郭興,熊廷憲等都聚在了守備府,衛安的守備府建的是不錯,上任徐守備頗是享受,亭臺樓閣樣樣齊全,聽說以前逢年過節還會有戲班子來專為守備大人唱戲曲兒,府里鶯鶯燕燕的著實不少,如今落到謝守備手里,愣是把一個熱鬧的府邸,弄得冷冷清清,先廳還好,后院灰都要落上一錢后,晚上黑漆漆的也沒人掌個燈,偶而亮一盞,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鬧了鬼了呢。 府里偏廳架起了一爐炭火,燒得正旺,伙房養了不少豬,之前剿匪從匪窩里又牽出不少羊,除了其中最罕少一頭紫羊與兩只最肥下奶最多的白羊被大人牽走了外,其它幾頭都養著呢。 羊rou少,不如豬rou好分,也就沒動,這過年了,王驥就饞羊rou,愣是從伙房弄到一頭,好幾十斤,足夠幾個人好好吃上一頓,再配上伙房搭的幾道菜,不僅有一大盆rou窩頭,十幾張白面餅,十幾個白面饅頭,還有一盤臘rou蛋,一盤豬蹄rou,一盤辣炒羊雜,伙夫長親自動的手,這手藝,怪不得祖傳,好吃不是蓋的。 郭興不知從哪家地里偷挖出來存了二十多年的女兒紅,皮上的泥還沒拍干凈,大口的酒,再配上大口的rou,酒勁兒有些大,不一會兒幾人臉上就都有點醉醺醺,就連喝酒不上臉的謝大人,眼晴也比平時看著幽黑發亮。 杜和道:“王驥,郭興,還有張獻,咱這幾個人里就剩你們三個了,都是二十好幾的人了,該找個婆娘好好過日子了?!睅讉€人里,杜和年紀最大,成家也最早。 “急什么?大人還沒成家呢,我著什么急?”王驥酒有些上頭,舌頭有點直,吃了塊rou后,他擺了擺頭,看向正喝酒的謝承祖,還道:“是不是大人?” “這事兒你不能跟我比?!敝x大人一本正經的道,表情跟平時一樣有些嚴肅,可誰都能看得出來,大人眉眼很柔和,想到什么,眼神甚至有點溫柔了。 “就是嘛,大人想成家,明日,后日,大后日,哪日不行,人就在那兒了,就差領進門,你能一樣嘛,你媳婦在哪兒呢?連個影都沒有吧?!倍藕偷?。 王驥顯然不信的道:“明日?后日?大后日?哼,等到過年這日,大人他也沒結啊,他都不著急,我急個啥……” 謝承祖聞言,唇角微微一凝,低頭飲了口酒,剛才還覺得有絲甜的女兒紅,現在喝著又有些苦了。 “大人那是年前忙,哪有時間,不說你,郭興你呢,你嫂子可跟我說了,外城有不少不錯的姑娘,又勤快又能干,你露個話,我讓你嫂子給你相看相看……” 郭興一聽這個,本來還高興的臉頓苦兮兮的道:“杜大哥,哎喲,真是我的親大哥啊,我謝謝嫂子的好意,還是算了吧?!蓖獬请y民堆里那些小姑娘,一個個瘦的跟個竹竿子一樣,他也不是沒瞅過,哪有個人樣的,不是長的丑,就又小又干巴巴,是勤快,可我娶的是媳婦兒,又不是找個下人,能干有個屁用。 郭興是個心氣高的,沒他家大人家里那個就算了,你說看著那么個美人,還怎么看得上那些個歪瓜裂棗,他心里想的是,就算找不到大人家里那樣兒的,那至少找個差不多的。 可是差的他看不上,好的呢,人家又看不上。 杜和知道他那么點心思,大人在這兒,倒也不好說,便轉頭看向最老實的張獻,“張獻,過今年二十有一了吧,要不嫌棄,我讓你嫂你給你竄梭竄梭?” 張獻立即漲紅了臉,他本來吃酒就上臉,這時更是紅彤彤像個大蘋果,他忙擺手道:“我有,有了?!?/br> “有了?”王驥看向他,“好小子,背著我們找媳婦了?” 郭興也納悶道:“你天天跟我們一起,什么時候找的?我們怎么不知道?” “是我娘……”張獻灌了口燙舌的羊湯,醒醒酒氣道:“我娘在家那邊定下的?!?/br> “姑娘怎么樣?什么時候成親?” “不知道,還沒見過,不過信上說,長得還挺好看的,成親要等到明年,她小時候訂過娃娃親,前年訂親的男方病死了,我們家那邊的規距,要給男方守三年孝,明年就到日子了……”張獻這邊憨憨的說完。 那邊謝承祖手里的酒杯一抖,里面的酒水撒了出來。 第七十七章 與此同時,衛安城內,春節這一日,從早至晚都彌漫在鞭炮響聲中,濃郁的年味兒也隨著陣陣“噼里啪啦”響聲散了開來。 衛安的百性,不論是內城,還是暫居于外城,且數量還在不斷增加的難民,都過上了一個無比“安心”的年。雖然外城的難民地,大多衣衫襤褸,面容焦黃,每日供應的是最差的黑面與黍米。 可是他們有地方住,又能夠吃的飽飽的,帶了崽的婆娘,分食的軍士還會照顧的多給一勺菜粥,每日都有大隊的軍士巡邏,圍起來足有二人高堅固厚重的城墻,阻擋著亂世的土匪與兇厲的蠻子出沒,只怕他們流亡前的家鄉,也不曾這樣安心過。 再看向城墻內大片大片的土地,足夠他們耕種,那一刻,除了對衛安守備收留的感激之情,還有對土地無盡的渴望,已有不少人下定決心,哪怕是入了軍籍,也要在這里安家落戶。 百姓們都過上好年,而鄰近城北被守備大人買下的小小宅院,更如世外桃源一般。 小小的院子被正月與瑞珠打理的干干凈凈,謝守備親自壘的羊圈,頂上還鑲嵌了瓦,看著不僅不粗糙,更像一座小房子,里面的三只羊被正月伺候的舒舒服服,其中一只送來時懷羊崽,前兩天多了一對小羊羔,被母羊圈在了腹下,一身白色乳毛,實在可愛的緊。 羊是正月親手接生的,這幾日她就跟看著眼珠子似的看護著,小福蔭最愛小陽陽,每日早上一來,就見一大一小兩個,蹲在羊屋往里瞅。 書院停了課,五歲的小福蔭就被送到這里來,把他送來,似乎是謝承祖授意,對他來說,送給檀婉清教養,遠比送到書院放心得多。畢竟檀大學士之女,便是不精通詩詞歌賦,也絕不是一般的私塾夫子可比。且那一手讓人驚艷的丹青之術,只怕是長年掩于閨閣之中,不曾示人,否則京城之內,絕不籍籍無名。 檀婉清喜歡孩子,并不嫌小孩子鬧,并且,她對謝福蔭不比謝承祖,內心深處確確實實有那么一絲內疚,雖然這個孩子心智上的遲緩發育,未必就是當初那一鞭子惹出的禍端,可她也知道,寒冬臘月,有孕的婦人嚇跪于地上,又被一鞭子甩的就地一滾,只要丁點的行將差錯,這個孩子就永無出生的可能了。 所以待福蔭,總歸與待別的孩子不同,也耐心的很,每日就算懶懶散散日上三桿起身,也會教上他兩個時辰的書畫,她的字雖不如畫,畢竟畫術精通多年,可書畫相通,也在檀府練了多年,雖然經常被檀承濟道字里美中有余缺了鋒骨,可她又不是錚錚鐵骨的漢子,寫個字還必要帶著犀利的劍鋒來。 她的字融和古今自成一派,筆鋒反之當下的犀利尖銳,頗于圓滑柔美,美中可愛,有一段時間流出的字樣,女學中爭相模仿,更有人將她的字珍而收藏,便是如今,也有不少名門貴女喜愛并在臨摹,以習得其中十分三四的神韻。 如今,空余了一身技藝,做個夫子倒也不浪費,教個小孩子更是綽綽有余。 暖融融的室內,帷帳四角以流蘇挽起,旁邊的白玉香爐中燃著香餅,清幽的香味布滿了整個房間。 美人塌前填了一張小小的花梨書案,書案下鋪著一層虎紋獸皮,案上磊著當下的幾張名家字貼與畫本,并數兩方石硯,一方玉硯,各色筆筒,因檀婉清擅畫,畫作時需要不斷調整各色筆,或纖細,或濃重,或扁或圓,皆是定制,在幾個筆筒內如樹林一般。 本來當做寶貝,現在卻任案前五歲的男孩隨意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