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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古代犯罪心理在線閱讀 - 第4節

第4節

    昨日里他太緊張,竟沒有仔細看看自家兄長的書房。

    陸徹的書房中規中矩,幾個書架上整整齊齊地擺滿了書,寬大的書案上也擺滿了案卷,陸徵過去翻了翻,卻在看到一份案卷的時候定住了。

    “永寧十九年十月初三,畿南十里,有一山名白泉山,山上有廟,見一婦尸,為繩勒住窒死,后被剝皮,棄尸廟中……”

    陸徵將這份案卷看完,雖然是文言文,但寫這案卷的人條理清晰、水平極高,陸徵也算是磕磕巴巴地理解了意思。

    死者名叫綠柳,是吏部一焦姓主事家的婢女。說是失蹤有幾天了,本以為是逃奴,還特意去了京兆府中報了案,誰知道過了兩天,這綠柳的尸體就被發現在了京郊白泉山上的廟里。這廟早就沒了香火,是座荒廟,連當地人都很少去,卻不知道尸體為什么會在那里被發現。

    發現尸體的是一打柴的樵夫,本想在那廟中歇息一下,誰知遠遠看見一個人影側臥在廟前,走近一看差點沒被嚇暈過去。樵夫隨后就報了案,京兆府尹派了捕快和仵作前去查案,可是依舊毫無頭緒。

    按照規定,刑部只復核,但發生了京兆府無法解決的古怪案子,也是可以交由刑部一同查案的。

    陸徵發現陸徹用筆在旁邊做了幾點標注,正準備細看,忽然聽見外頭傳來腳步聲,還有他大哥和書房服侍的小廝的說話聲。

    陸徵趕緊將案卷放回原處,自己則端端正正地坐在位置上,一臉嚴肅地提著筆,裝作認真讀書的樣子。

    陸徹已經換好了外出的衣服,看他拿著一本書在搖頭晃腦,也沒有說什么,只是又提醒了小廝,不準他到處亂跑。

    陸徵撇了撇嘴,故意大聲地念起書來,直到陸徹的身影徹底離開書房才松口氣,簡直就是他讀高中時的情景再現。

    經陸徹這么一打岔,陸徵也忘記那案卷了,想起和大哥打的賭,連忙將書本翻開,認認真真地看起來。

    三少爺這一下改邪歸正,簡直讓國公府所有人都驚掉了下巴,原以為他只是做做戲而已,誰想到大少爺出去了,也老老實實地在書桌前看書,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陸徹回來聽到小廝的報告時,也驚訝地挑了挑眉毛,隨后一番考校,也證明了陸徵這不是在做樣子,是真正認真念了書的。

    陸徹表情緩和下來,難得對弟弟露出個笑臉:“不錯?!?/br>
    陸徵連忙道:“那我明天是不是可以出去玩?”見陸徹臉色一沉,又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陸徹將書放下,正準備教訓他,忽然看見一小廝在書房門口,便道:“什么事?”

    “老夫人身邊的碧璽jiejie來傳話,說今兒是十五,讓您和三少爺去福壽堂用餐?!?/br>
    陸家的規矩,每逢初一十五是必然要到陸老夫人的福壽堂一起用餐的,英國公府人丁單薄,便也不拘男女,都是在一張大桌子上吃飯,只是今日裴氏帶著女兒住在娘家,便沒人提醒陸徹。

    陸徵再次逃過一劫,忙不迭地就往福壽堂跑。

    陸徹理了理袍子,正準備走,卻忽然身子一頓,他發現自己桌上的案卷似乎被人動了,他招來小廝:“今日這房中除了三少爺,還有誰來過?”

    “回大少爺,并沒有其他人?!毙P老老實實回答。

    陸徹沒有說話,只是又垂眸看了一眼那攤開的案卷,才朝福壽堂走去。

    陸徹到的時候,陸老夫人已經叫陸徵逗得開懷大笑了,陸徵自小就有這個天賦,極招長輩的喜愛,更別提他自幼長在陸老夫人跟前,簡直被陸老夫人當成眼珠子看待。

    因為裴氏和陸芷沅不在,陸徹的長子陸琰在衡山書院念書,許久才回來一趟,故而餐桌上竟然只有陸徹和陸擎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

    陸老夫人看了一眼,才道:“你們母親怎么還沒有到?”

    她話音剛落,云氏就從門外走進來,只是臉上尤帶著怒容。

    “媳婦來晚了,望母親見諒?!?/br>
    陸老夫人笑了笑:“無妨,叫人上菜吧?!?/br>
    待到吃過飯,幾人喝著香茗,陸老夫人才問云氏:“剛剛見你臉色不大好,可是發生了什么事?”

    云氏便說道:“先前院子里管花草的婆子狀告我院中一個灑掃丫頭偷了我的金釵,余嬤嬤帶人去看了,果然在那丫頭房中找到。這本也不是大事,她若是認了,按照家規罰了就是,可她卻抵死不認,我怕誤了母親這邊,便將她暫時關在了柴房,一會兒就叫人牙子帶去發賣了?!?/br>
    陸老夫人緊皺眉頭:“如此心術不正的丫頭,確實留不得,你先去處理吧?!?/br>
    云氏順勢站起來:“容媳婦先告退?!?/br>
    “你去吧?!?/br>
    云氏正準備離開,陸徵卻突然開口道:“娘親,為何不聽聽那個丫頭的辯解呢?或許是誤會也說不定?!?/br>
    陸徹原本和陸擎在說事情,聽見他這么說,兩人都驚訝地看向陸徵。

    云氏見兒子一臉不解,放柔了聲音道:“娘怎會如此草率,只是那金釵的確是在她包袱里發現的,人證物證俱在,焉能讓她狡辯?!?/br>
    據云氏說,那丫頭叫柳枝,是院中的三等丫鬟,發現她偷竊的是院中管理花草的董婆子,董婆子一口咬定在柳枝的包袱里發現的金釵,柳枝卻咬死不認。

    陸徵問:“母親何以肯定董婆子說的就是真的呢?”

    云氏遲疑道:“這董婆子在我院中服侍幾十年了,那柳枝不過是外頭買來的,我自然要信董婆子?!?/br>
    陸徵道:“母親將那董婆子說的話原原本本說給我聽一遍,可好?”

    云氏便對身邊的余嬤嬤點點頭,余嬤嬤便站出來,說道:“董婆子說,她那日見柳枝鬼鬼祟祟,便跟著她,發現她將一只金釵放在自己的包袱里,她覺得那金釵眼熟,這才告訴奴婢,奴婢想起夫人先前掉了的金釵,這才知道是那柳枝偷的?!?/br>
    陸徵搖搖頭:“母親,這金釵不是那柳枝偷的,只怕是被這董婆子嫁禍罷了?!?/br>
    他的話剛落音,不止云氏和陸老夫人露出驚訝的表情,連陸徹和陸擎也不由得關注起來。

    “三弟是如何知道的?”陸徹問。

    陸徵便道:“不如將那柳枝和董婆子帶過來,我問她們幾句話,自然能真相大白?!?/br>
    余嬤嬤將目光移向云氏,云氏微微地點了點頭,又對陸老夫人道:“既然徵兒這樣說,不如真將人帶來,也不叫人說我們國公府冤枉好人?!?/br>
    陸老夫人點點頭,陸擎原本要和長子去書房談事情,見此狀,也準備看看這三兒子又要出些什么幺蛾子,干脆也不起身了,就這么坐在原地,等著余嬤嬤將人帶來。

    第五章 誰之過

    余嬤嬤很快就將柳枝和董婆子帶了過來,柳枝個頭瘦瘦小小的,看著不過十三四歲,一臉倉皇,眼睛里還含著淚水,董婆子就壯實許多,一張圓臉看起來很是和氣,看到滿屋的主子都在這里,眼睛里也有一絲瑟縮。

    來的路上余嬤嬤什么也沒說,將人帶到廳堂里,就默默地退回了云氏身后。

    陸徵看著董婆子道:“你便是母親院中照料花草的?”

    董婆子原本見余嬤嬤將她和柳枝一并帶過來,還以為是要發落柳枝偷金釵的事情,誰知道一進來,陸徵就問了這么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可她又不敢不答,只能小心翼翼道:“回三少爺,是的?!?/br>
    “我院子里有一株很喜歡的茶花,最近也不知怎么,葉片上忽然就有了很多黑色斑點,我院中侍弄花草的丫頭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

    董婆子驚訝地看了一眼陸徵,當下也不敢多想,回答道:“或是有蟲子,或是褐斑病,再不然,這株茶花若是移栽而來的,也可能是不服水土?!?/br>
    “那丫頭也是這般跟我說的,卻還是沒有讓茶花好起來?!?/br>
    董婆子皺了皺眉:“或許還有別的原因,只老奴沒有見過那株茶花,卻是不敢肯定的?!?/br>
    陸徵唇邊露出一抹笑來,輕飄飄地道:“那便罷了?!彼挚戳艘谎勰枪蛑牧?,“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柳枝嚅囁道:“奴婢平日里都在掃院子,偶爾也幫董mama照料一下花草?!?/br>
    “你且不用怕,我問你,你平日里與董婆子關系可好?”

    柳枝看了一眼身旁的董婆子,又低下頭,小聲道:“董mama待我們這些小丫頭一向和氣?!?/br>
    陸徵又問:“你既然幫著照料花草,想必也懂一些,剛剛那個問題你也回答一遍?!?/br>
    柳枝結結巴巴道:“奴婢看得不多,只知道若是只有這一株長了黑斑,十有八九是水土不服,茶花喜腐物,養起來又比較嬌貴,這種情況是很常見的,若是連著旁邊的花草也有了黑斑,倒應該是得了病,現在天氣漸冷,倒不太可能是蟲子咬的?!?/br>
    她這番話說的條理清晰,倒顯得比那董婆子更加懂花草一般。

    董婆子見狀,恨恨地朝柳枝投過去一個嫉恨的眼神。

    陸徵裝作沒看到一般,對那董婆子說:“你先前告柳枝偷了我娘的金釵,不如再把過程說一遍?!?/br>
    董婆子戰戰兢兢地垂下頭,說道:“那日,老奴在院子里看到柳枝……”

    “等等,那日是哪日,又是幾時幾分,你在院子里做什么,怎會看到柳枝?”

    “是……是三天前,大約是中午,不……是下午,老奴在院子里給花草澆水?!?/br>
    “接著說?!?/br>
    “是……老奴看到柳枝鬼鬼祟祟地朝自己房中去,覺得有些奇怪,就跟了上去,結果發現她拿出一支金釵,偷偷地放在自己的包袱里,老奴覺得那金釵有些眼熟,像是夫人的,就將此事告訴了余嬤嬤?!?/br>
    陸徵笑了笑,對云氏道:“母親那金釵可是常戴?”

    云氏還未說話,一旁的余嬤嬤已經替她回答了:“三少爺,夫人向來不喜歡金銀俗物,那金釵是每一季的份例,慣常用來賞人的,倒是沒有戴過的?!?/br>
    陸徵便對董婆子道:“母親沒有戴過那金釵,你是如何得知那金釵是母親的,不是別人的呢?”

    董婆子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了下來:“老奴……老奴沒看清楚,只覺得那金釵……金釵貴重,像是夫人所戴……老奴也是……也是一心為夫人著想……”

    陸徵卻徑自打斷她:“你既然看不清楚,先前如何肯定是母親的金釵,你既然無法確定,這般急吼吼地告知了母親,萬一錯了,豈不是冤枉好人,再者,你又如何確定柳枝一定會將金釵放在那里,不會轉移贓物呢?”

    “老奴……老奴……”

    不需要陸徵再多說,眾人也知道這樁案子真正的犯人是誰了。

    云氏心中怒極,她性子好強,府中大權都在手中盡在手中,卻不想竟然在自己院中出了這種事情,叫她在人前丟臉??蛇@事情是她的寶貝兒子給捅出來的,她自然舍不得責怪,只得將一腔怒氣都轉移到董婆子身上,甚至連柳枝也一并怨恨起來。

    當下,也顧不得再跟陸老夫人告罪,便帶著一群人匆匆地回了自己院子。

    陸老夫人疼愛地看著陸徵:“徵兒果真是厲害?!?/br>
    陸徵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陸擎皺著眉頭看了一眼小兒子,又見大兒子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問道:“你是如何得知那董婆子說謊的?”

    “母親素來不喜歡純金的飾物,況且她也是有人說那丫頭偷東西才發現金釵丟了的,可見她平常是不怎么用這金釵的,不然也不至于被人告到面前才發現,既然如此,那董婆子又是怎么知道這金釵是娘親丟的?還能信誓旦旦帶人去找到贓物?”陸徵反問。

    陸徹點點頭:“除非這釵子原就是她偷的,自然是清楚?!彼媛扼@異地看著弟弟,“就憑這一點,你就猜那董婆子說謊?”

    陸徵搖搖頭:“我也不確定啊?!?/br>
    陸徹皺起眉:“那你怎能信口雌黃?”

    “其實我就是覺得古怪,母親治家嚴謹,一個三等丫鬟如何能夠進入母親房內,反倒是那董婆子,既然管著花草,母親房中有鮮花和盆景,她要進入就會方便得多??!卻不知道那董婆子和這柳枝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要這么陷害她?!标戓鐡沃掳?,心想論心計那柳枝甩了董婆子幾條街,怎么會被這樣簡單的計策給陷害了呢?

    陸徹聽了他的解釋,眉頭松了松,可還是不贊同:“那你也太過輕狂了?!?/br>
    “沒辦法?!标戓鐢偭藬偸?,“大膽假設,小心求證?!?/br>
    這是他們的專業老師周教授最喜歡說的一句話,他常常說,想要學好犯罪心理學,需要天才一般的想象力,和懷疑一切的態度,因為現實永遠會更加匪夷所思。

    陸徵的專業成績算不上多好,但每次的案例分析,他總是能比同學更快找到破綻,這大概就是他的天賦吧。

    陸徹目光復雜地看了他一眼,陷入了沉思。

    陸徵毫無所覺,又在陸老夫人面前耍寶賣乖了一會,才告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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