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就這樣吧!”陸徹捂著眼睛,一臉不忍直視地離開了書房。 看著陸徹急匆匆的腳步,陸徵委屈地看著一旁的阿福:“我這字有這么差嗎?” 阿福有些不好意思道:“少爺不瞞您說,我的字恐怕都要寫得比您的好一些?!?/br> 一根箭直接射中了陸徵的膝蓋。 “還有,大少爺師從謝遠庭大師,他的字在京中可是極其受人追捧的,恐怕未曾鑒賞過……您這樣的字體?!?/br> 陸徵的膝蓋插滿了箭,他陳懇地看著阿福:“好了,插刀教不是什么正經門派,你還是專心干好書童這一份有前途的職業吧?!?/br> “少爺你說什么?” “沒……” 為了弟弟的面子,陸徹很好心地沒有把他的笑話說給家人聽。因而眾人皆以為陸徵這是要改邪歸正,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了。 晚上,云氏坐在妝臺前面一邊卸釵鬟,一邊對英國公說道:“聽說徵兒今日里在書房里寫了一下午大字,祖宗保佑,我兒可算是想明白了?!?/br> 陸擎沒好氣道:“這一晚上我聽這句話都不下八遍了,你嘮叨的不嫌口干嗎?” 云氏橫了他一眼:“兒子上進,你這是什么態度?!” 陸擎搖了搖頭不跟她計較,待到下人們都下去了,這才對著云氏嘆了口氣:“今日我聽到一個消息?!?/br> “什么消息?” 陸擎壓低了聲音說道:“楚王在揚州遇刺,聽說生命垂危?!?/br> 云氏眉頭一皺:“竟有此事!這是何人所為!” 楚王是永寧帝最小的弟弟,小了永寧帝整整二十歲,自小被帝后當做兒子撫養長大,當年未曾出京之時,連皇子都難纓其鋒芒。 “不知道,但左也不過與那幾位有關?!标懬嫣Я颂掳?。 “楚王不是為了鹽政才去的?怎么又會和那幾位有關系了?”云氏也壓低了聲音。 陸擎冷笑一聲:“只怕是楚王所為,觸動了哪一位的利益吧!”不等云氏說話,他又接著道,“陛下想來也是知道的,所以才格外震怒。楚王久不歸京,低調得很,這幾位恐怕根本就沒把他放在眼里,這次踢到了鐵板,或許能讓他們安分幾天吧!” 云氏神色有些郁郁,不管是她的母親襄宜大長公主還是英國公府,都是鐵桿的?;庶h,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們就能眼睜睜看著朝堂成為幾位皇子結黨營私的戰場。 陸擎又道:“楚王這次從揚州回來,這朝堂只怕也會變一變了?!?/br> “那可不一定,他向來不喜歡這些事情,否則當年也不會向陛下求去北疆,寧肯忍受塞外苦寒,也不愿摻和京中這一攤子事情?!?/br> 陸擎一怔,又嘆氣道:“這些年他將北疆守得鐵桶一般,讓羯人不敢進犯,卻偏偏在朝中為人猜忌彈劾,雖說他交了兵權,可誰又知道他心中是不是有怨?” 云氏也不說話了。 陸擎冷笑道:“他這一去十年,恐怕京中之人竟忘了他曾經是個什么樣的人物了?!?/br> 云氏側過頭看著陸擎,驚訝道:“我卻不知老爺竟然還與楚王有交情?” “夫人就別嘲笑我了?!?/br> 云氏拿帕子按了按嘴角的笑意:“你這拐彎抹角的,究竟想說什么?” 陸擎摸摸鼻子:“今日陛下召我們說話,要派人去揚州查案子,只是在人選上有了爭執?!?/br> “哦?老爺看好誰?” “金甲衛副統領梁玨?!?/br> 云氏皺起眉頭,怪模怪樣地看了他一眼:“就是成國公的那個嫡長孫?” 陸擎就知道她會有這樣的表情,只能嘆氣道:“成國公府中的確比較混亂,可梁玨是個好的,年紀輕輕就做了金甲衛副統領,能力不凡,為人亦堅毅沉穩?!?/br> 云氏哼了一聲:“既如此,陛下想必也會從善如流,老爺又何必憂心?” 陸擎無奈地看著妻子:“夫人你這又吃的哪門子飛醋?他的母親都過世這么多年了,我就是不忍良才美質被那后院齷齪給毀了,這才忍不住出手相幫?!?/br> “我可沒說什么人,只是人家自有親祖父心疼,要你心疼個什么勁?” “夫人……” 云氏雖然使了小性子,卻也不是那等胡攪蠻纏的人,不耐煩道:“知道了,我明日就去母親府上?!?/br> 陸擎喜形于色:“多謝夫人!” 云氏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對人家的兒子這么關心,對自己的兒子就非打即罵?!?/br> 陸擎想起自己那個惹是生非的兒子,不由得頭痛:“我若不管教他,只怕他如今就要把天都捅破了?!?/br> 云氏不是那等毫無政治敏感的后宅女子,她知道自家雖然目前看著花團錦簇,可正因為如此,才要更謹慎低調,不能隨便和人結仇,只是終究還是疼愛幼子,不服氣地辯解道:“可徵兒現在不是乖了不少了嗎?” 陸擎搖搖頭:“他醒來之后我就覺得他變了些,想來是吃了教訓,我也盼著他能就此懂事,不必再為他提心吊膽?!?/br> 陸徵自然不知道父母正在頭疼他的教育問題,正在齜牙咧嘴地揉著手腕,一旁的錦鹿面露擔憂:“可要找個大夫來給您看看?” 陸徵搖搖頭:“算了,不過是有點酸,還是不要小題大做了?!闭f罷,對一旁擺點心的汲香道,“最近又聽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了,說出來讓我轉移下注意力?!?/br> 汲香性子活潑,又喜歡聽八卦,陸徵不過來了幾天就發現了她的毛病,錦鹿一直壓著她讓她養性子,陸徵卻由著她和人攀談,只要不泄露府中事務,還常常讓她在自己面前說些聽來的八卦,看來汲香這是又聽到什么大八卦了。 汲香露出個大大的笑臉:“三少爺,奴婢剛剛在大廚房做點心時,聽到廚娘和小丫鬟正在說起近來京中的一起大案!” 陸徵頓時來了興趣:“什么大案?” “說是在郊外的一處荒廢廟宇中發現一具女尸,聽說死狀可慘了,竟是生生被人剝了皮呢!大娘說,那是山里的妖怪作的惡,要披上那人皮來世間為害呢……” “嘔——” 陸徵和汲香連忙向發聲處看去,發現錦鹿一臉慘白地捂著嘴蹲在地上。兩人頓時都有些訕訕,汲香是個傻大膽,陸徵原先的專業就是和這些打交道的,兩人聊得熱火,卻忘了顧忌錦鹿這個時代標準的小女子。 汲香正要過去扶她,錦鹿卻臉色更白地后退幾步。 陸徵連忙道:“錦鹿你先下去休息吧,今晚便不必過來了?!?/br> 錦鹿點了點頭,連道謝都無法,只能福了福便捂著嘴跑了出去。 汲香無辜地看著陸徵,陸徵嘆口氣:“跟你沒關系,接著說吧!” 汲香便又繪聲繪色地將自己聽到的內容講出來:“……聽說那血流的滿地都是,尸體上什么都有,偏偏就一張皮不見了,可不是和大娘們說的一樣,是妖怪要披人皮作惡呢!” 陸徵的食指敲了敲桌面,低聲念叨:“受害人,女性,身份不明,死于郊外荒廟,死因不明,死后被人剝皮……” “三少爺,您在說什么呢?” 陸徵猛然驚醒,看到汲香怪異的眼神,他忙掩飾道:“沒什么,就覺得這個案子真的很駭人聽聞……” 汲香連忙跟著點頭:“是啊是啊,那幫廚的小丫頭嚇得眼淚都出來了!” 陸徵見汲香那沒心沒肺的樣子,不由得嘆口氣:“好了,你也辛苦了,這些話不要到處亂說,免得惹得人心惶惶?!?/br> “知道啦!” 汲香雖然喜歡聽八卦,但該有的分寸還是有的,陸徵也不擔心。 “今晚我去陪祖母吃飯,你們去大廚房拿你們自己的份例就好?!?/br> 陸徵小時候被陸老夫人沈氏養過一段時間,自小就和祖母關系好,隔三差五要和祖母一同用餐,丫鬟們都習慣了,汲香便脆生生地應了。 陸徵猶豫了一下,又道:“你晚些時候去看看錦鹿,萬一被嚇著了,記得去請大夫來給她看看?!?/br> “知道您心疼錦鹿jiejie,奴婢省得?!?/br> 陸徵臉紅了一下,強自辯解道:“這只是關心!關心!” 汲香眼珠子一轉,嘻嘻一笑道:“知道啦!” 陸徵嘆了口氣,他想跟汲香說,少爺他可不是禽獸,連兩個沒發育的小丫頭都不放過。只是看著汲香忙忙碌碌地收拾盤子,終究還是沒說出來。 第四章 試個手 第二天,陸徵帶著阿福溜溜達達地跑到大哥院子,卻看見早該出門的大哥正在院子里練劍,看見他來了才收了劍勢,拿過婢女遞上來的帕子一邊擦汗一邊道:“聽說你昨日傷了手腕?今日便不練字了,讓我考校一下你的學問?!?/br> 陸徵心頭一苦,連忙道:“大哥,你今天怎么不要上……咳,上朝???” 陸徹瞥了他一眼:“今日休沐?!?/br> “哦……”陸徵絞盡腦汁想要怎么逃脫掉考試的命運,救星就來了。 大嫂裴氏牽著女兒走了過來,陸徹一子一女,女兒陸芷沅才六歲,一邊揉著惺忪的睡眼,一邊乖乖地叫了父親和叔叔,然后便松開母親的手,走到陸徵身邊,仰著頭看著他,聲音糯糯地問:“三叔,你身體好些了嗎?” 原主向來疼愛這個侄女,陸徵也受不了這么萌的蘿莉,蹲下來柔聲道:“寶兒真乖,三叔已經好了?!?/br> 陸芷沅笑彎了眼睛:“那等寶兒回來,三叔你再帶寶兒一起玩吧?!?/br> “好……咦,大嫂,你們要出門嗎?” 裴氏笑道:“是啊,我小妹明日出閣,我們回去給她添妝?!?/br> 陸徵看了看她,又看了眼大哥:“大哥也去嗎?” “那是自然?!?/br> 陸徹無視弟弟一臉被欺騙的憤怒,揉了揉女兒的頭發,對裴氏道:“東西都備好了嗎?” 裴氏點點頭。 陸徹說:“待我換身衣服,一會去見了爹娘,便出門吧?!?/br> 陸徵還氣憤著,忽然見大哥側過頭,淡淡地道:“一會去我書房里看書,晚間我回來還是要考校的?!?/br> “大哥……” 裴氏好笑地拉過女兒,向二人點點頭便進去了。陸徹看了一眼弟弟:“若今晚考校你合格了,我就允許你出去玩?!?/br> 陸徵的眼睛“噌”地亮了:“一言為定?” “自然?!?/br> 陸徵這才露出笑臉來,忙不迭地往書房跑,要知道他從來到這里這么久,可還沒有出過門呢,雖說有原主的記憶,但哪有自己親眼看到有意思啊。 陸徹的書房很簡單,而陸徵的桌子就擺在他桌子的旁邊。筆墨紙硯備齊,旁邊還壘著他近段時間的功課,好在應該是剛剛搬來,陸徹還沒來得及看。 陸徵翻了翻,發現那一沓慘不忍睹的功課跟自己寫的也沒有好到哪里去,頓時放下心來。想了想,又覺得有些丟臉,于是干脆將這一沓功課都藏起來。等到藏好了,他才拍拍手直起腰來,開始有心思打量陸徹書房的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