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等他說完就發現少女轉過身來正眨巴著靈動雙眸直勾勾盯著他瞧,裘和稍稍垂眸,心緒已然起了些變化。那些人管那刀疤臉叫裴五,聽說都是金陵裴家的護衛,找的也是裴家失蹤的大少爺…… 薛寶珠突然露了笑,杏仁眼兒彎彎,“沒想到你還蠻有生意頭腦的嘛!” 裘和聽出她不再糾結的意思,看著繼續往前走的聲音輕扯了下嘴角,跟了上去。 字畫鋪子前,一婦人探頭張望著薛寶珠二人離開的方向走進了鋪子,對上掌柜諂媚笑道,“掌柜的,方才那小妮子來租鋪子???” 掌柜點頭,瞟了一眼婦人,嘲諷呵呵道,“二十兩就想租我的鋪子,真是異想天開!” “二十兩?!”何氏詫異出聲,她跟李家兄弟關系還不錯,自然知道薛寶珠家是個什么情況,難不成就是做吃食賺的,可也太叫人眼紅了! 掌柜的抒發了心里頭不快,再看婦人杵著又不買東西就有些不樂意了,“要買字畫么,不買可別擋著我生意?!?/br> 何氏哪聽不出掌柜趕人的意思,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走了出來,懷揣著這秘密心里各種滋味兒。想想她在集市口起早貪黑,辛辛苦苦一年也掙不到二十兩,而且這餅子的生意是越來越難做,她聽了一耳朵李家兄弟的橡子粉磨面,也改用了那個做三絲炒面,素三絲顏色好,惹得客人也多,確實多了賺頭,可也沒薛寶珠能耐……何氏的眼睛骨碌碌轉著,滿是不甘嫉妒。 第45章 干菜脆餅 之后,薛寶珠又在鎮上轉了幾日,鋪子沒相看下,要不價錢不合適,要不就是鋪子不合適,怪是難的??傻降滓彩侵v究緣分的,急也急不來。只不過途中收到不少八卦消息,最熱的當屬碼頭那邊,那楊四娘被關在縣牢幾日后被沉塘了,一塊的還有聶木槐,整個鎮上都傳遍了,跑去看的也不少,回來說起來還繪聲繪色。 楊四娘的老爹生生給氣死了,那聶木槐年紀輕輕的才可惜了,聶家那婆娘抱著籮筐不肯撒手,嚎著兒啊,可也架不住縣老爺要沉,求爺爺告奶奶都沒用,眼睜睜看著兒子沉了湖底,等沒了氣兒撈上來后那婆娘就瘋了,又是哭又是笑的亂咬人,罵自家男人罵縣老爺是逮誰罵誰,最慘的是她閨女,在邊上哭斷氣了還被她踹進了湖里,倒是不爭氣沒能救著她哥,還是幾名衙役給救上來的,一個姨娘拋頭露面,還濕了身一下成了城里的熱鬧話題。 薛寶珠聽的時候不知自個是什么表情,可心里卻是空洞的,她沒想過要害誰的命,告訴黃夫人也只是想求個把柄能使縣太爺將裘和放了,之后的事情便不可控了。若是,若是當初聶家留一絲余地,興許也就不會落到今時今日這境地。 只是薛寶珠沒來得及感慨完,那聶氏就已經找上門了,大抵是聶木槐的死對她打擊過大,整個人都瘋瘋癲癲的,舉著一草人,給穿上了聶木槐的衣服摟在懷里輕聲細語,“槐兒,娘給你報仇,誰害你的,娘讓他償命!” “姐,外頭是荷花娘么,咋老是在我們家門口啊?!毖毩芈犞且宦暵暩甙捍潭暮奥暡唤s了縮身子,有點害怕,大家都說荷花娘瘋了,見誰都說是害死聶木槐的兇手,又打又咬可嚇人了。 薛寶珠聽著也覺著滲人,所以這幾日她都是讓裘和在家看孩子的,有人被抓傷后找了村長,村長去了趟老聶頭的家,可誰想一個成日躲家里喝悶酒半個字都聽不進去,由著她婆娘禍禍鄰里,連村長都拿這家子沒辦法,只得讓大家伙避著聶氏走,尤其家里有孩子的更得仔細當心。 聶氏在外頭喊的是裘和的名字,從兒子被抓到被沉塘這陣她都是渾渾噩噩的,四處求人,始終不肯相信自個頂優秀的兒子會和一個寡婦搞到一起,可等到了被抓,事實偏就由不得她不認,一直緊繃的神經在看到兒子尸體的時候徹底斷了,前面那茬好像被她刻意遺忘了,就記得是裘和打了他兒子,明明被抓進牢里了,可轉眼一變他好好的沒事,她兒子卻出事了,陰謀,都是他們的陰謀,他們合計一起害死了木槐! “還我兒命來,還我兒命來——” 薛寶珠看寶琴含著眼淚,又被嚇著的模樣,攏起眉頭,若說之前還有那么一點同情,早在聶氏這樣撒潑打賴下滅了,累的家里倆個小的擔驚受怕,心里也是惱極。她剛要起身,寶琴就嗚哇一聲哭著抱住了她的腰身一副害怕樣子,她又重新坐下撫著她小腦袋瓜安撫,“寶琴莫怕,jiejie去給你弄點吃的?!?/br> 薛寶琴還是不肯松手,看了眼外頭晃啊晃的門板,就怕什么時候給拍壞了,壞人就會沖進來,故此更緊緊扒住了薛寶珠。 裘和見狀擰眉,最終落了話道:“我去打發?!?/br> “怎么打發,你打她不是,被她打了虧也不是,還是老實待著吧?!毖氈樾睦镆矡┝寺櫴?,在鎮上盡快找著落腳的想法愈發堅定,不然哪經得起她這么折磨人的,這幾天她回來還是翻后墻讓裘和接著的,回自個家還跟做賊似的憋屈。 薛寶珠抱著寶琴到了廚房,裘和跟著,等她擺弄灶臺上的東西時主動伸手把寶琴抱了過來,后者對他已經熟悉倒也不反抗,乖乖窩在裘和懷里看著jiejie弄吃的。 “今兒做干菜脆餅,等會裘……哥,你從后頭去莫大娘家一趟送些過去?!毖氈樵隰煤偷哪抗庾⒁曄掠彩歉牧丝?,也不知這人怎么犯了執拗,非要給自己正身份,寶霖寶琴都讓他改了口也是稀奇。 裘和點頭,垂下的眉眼有一絲些微起伏的弧度,很是受用薛寶珠這一聲哥。 “……”薛寶珠把豬夾心rou切成小丁,與蒸軟切碎的雪里蕻干菜拌勻漬一會,取面粉加菜油少許和成油酥面,再包餡捏成薄餅下鍋里炸。油是過年那會兒熬出的豬油,下這個炸一會就撲出的香味兒。 薛寶琴在旁邊看得流口水,等薛寶珠盛出三個,就夠著手要。薛寶珠怕她燙著呼呼吹了幾口才讓她小心點咬,小人兒人小心貪,硬是咬大口,結果給燙著了嘴巴邊兒,嗚嗚嗚捂著嘴巴涌出眼淚來。 “讓你小心燙,快松手吐出來?!毖氈橹比グ撬氖?,餅子糊掉她頭發上都沒在意,溫柔地揉著寶琴嘴角邊,一壁扇著手給她散熱。 寶琴伸著舌頭哈哈吸氣,才覺得好過些,又咯咯咯地笑起來,直勾勾瞧著那還冒熱氣的餅子。 “貪吃鬼?!毖氈榭闯鏊鈭D點了下她腦袋,卻是說什么都要晾涼了后給。 薛寶珠接著炸,余光卻突然發現伸過一只手朝她臉來,她忙是受驚挪了一步,凝向那只大掌的主人,恰是因為她這一反應動作,使得動作僵持,反而勾起一絲曖昧來。 “頭發上沾了東西?!濒煤蛼哌^她那粗粗的辮子,正經說道。 薛寶珠覺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反應大了,呵呵笑了一記,因著兩手沾了作料就抬起胳膊蹭,還沒抬兩下,那修長的手抓了自己的辮子放了前面,能清晰看到上頭分明的骨節,叫原先就喜歡手好看男生的薛寶珠不禁有些心猿意動。 只是一個揀臟東西的動作,兩人都不由屏住了呼吸。 “餅餅,好吃!”裘和懷里的薛寶琴沒那么多顧忌,探出大半個身子就要去撩桌上的盤子,動作一大,險些令裘和直接撞上薛寶珠,得虧穩住了卻也將人困在了灶臺間。 薛寶珠下意識拿手擋著,可碰著的是裘和硬邦邦的胸膛,春衫畢竟不如冬衣厚實,這么抵著反而讓人難為情起來,而耳畔落下的淺淺呼吸更莫名燒灼了臉頰,剛抬起頭,薛寶珠嘴里就給塞了一個脆餅?!斑怼?/br> 寶琴得逞,捧著自己那一只咧嘴笑,一下將氛圍給攪和散了。 裘和看少女有些紅撲撲的臉頰以及那慢了一拍的滑稽反應,噗嗤笑了出聲,一貫木納的眉眼一下生動了起來。 薛寶珠叼著脆餅,看看裘和,又看看他懷里的寶琴,哪還有什么別個心思,故意兇狠了表情,“敢笑話我!寶霖,幫我咬他,嗷嗚!” 薛寶霖剛吃完一個,餅面是金黃色的,酥脆可口,咸鮮入味,咬使勁了還會有一層酥皮屑屑掉下來,正回著味兒聽到薛寶珠一聲令下當即扮作了大老虎朝裘和的方向撲過去,幫忙jiejie,一塊撓咯吱窩去。 一家人沒有管外頭吵鬧,在小小廚房里玩鬧起來,咯咯咯的笑聲不斷。等影綽綽的聲音傳到聶氏耳里,就更像是惡鬼嘲笑,指甲尖摳在木門上,磨出白白痕跡來,刮擦出來的聲音刺得耳朵疼。聶氏一手緊緊摟住了草人兒子,雙目沁血,她兒沒了,他們卻嘻嘻哈哈的,兒沒了,沒了…… 聶氏臉上神情扭曲,又緩緩恢復正常,可眼中的癲狂更甚了。突然離開了薛老家門口,往家走,走到半道又回頭看了眼那方向,露出陰測測一笑。 那讓這一家子都下去給我兒償命—— *** 薛寶珠以為聶氏還有的日子鬧,沒成想第二天就不見了人影,她等到夜里都沒等到,反而覺得反常。不過村里說聶木槐的頭七到了,聶氏忙活給他兒子做頓飯,自然沒出來瘋。連荷花都從鎮上趕了回來,兩只眼哭的跟核桃一樣,身上都瘦脫形了,這才短短幾天啊,身后跟著來的不是那小丫鬟卻是模樣有些兇的兩名婆子。 臨到十二那日子,即是聶木槐返魂的頭七,也是狀元郎榮歸故里的大喜日子,后頭這一消息早早就傳遍了縣城角角落落,可是個盛事。薛寶珠叫聶氏鬧得都忘了跟莫大娘說,沒成想裘和送完餅子回來帶了話,莫大娘問她要不要一道去看看。 薛寶珠當然要去,本來她就打算再去鎮上轉轉看看鋪面,跟莫大娘一起做個伴正好,也好瞧瞧狀元郎的風采。想到薛寶霖提及莫青彥時那崇拜模樣,還有原主懵懂的心思,令她更想看看他本人是個什么模樣。 “他回來你很高興?”裘和看著薛寶珠瞇著眼甜笑,最終沒忍住問了出口,只有自己察覺到那口氣間的沖意,被按下不動聲色地瞧著她,也說不清楚自己是個什么心思,只是在旁人夸莫大娘孫兒優秀提及薛寶珠時突然就有些聽不下去。 薛寶珠想也沒想的點頭,莫大娘終于盼回了孫兒,她當然替她高興了??蓻]等她后面的話出口,就發現裘和不見了身影,張了張口,沒人也沒法說了,回頭梳小辮兒去了。 等到要出發的時候,薛寶珠發現裘和又在了,大個人杵著還是一貫木訥少言的模樣,可薛寶珠卻有一種他好像在不高興的錯覺,應該是錯覺吧,她又瞟了瞟他沒什么表情的臉,能讀出情緒來也怪了。正想著她抱起寶琴,就看到明顯也收拾過的莫大娘走過來,花白的發絲梳成利落的圓髻,精精神神的,臉上都透露出喜意,見到寶珠招呼走了。 薛寶珠幾人到鎮上的時候,路上已經堵了個水泄不通,她顧忌莫大娘的腳程,選了個近點的地方拉著莫大娘往里頭鉆,也是正通往紫徽書院的路口。她擠著擠著發現自個身邊的空間變大,一抬頭才看到裘和站在她一側,仗著身高替在一片罵罵咧咧聲音中替她開了一條道,不由咧開了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