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莫大娘是真看不下去了,荷花那丫頭是徹底壞了,就是寶珠丫頭跪了,今兒都不定有個說法,干嘛還受這個氣,拉起薛寶珠要走。 “大娘,別……”薛寶珠也曉得她刁難,可就為著那點希望她想豁出去不顧,她不肯走,莫大娘卻是用了最大勁兒把人給擄走了。 等出了聶家,薛寶珠拖著腿還想回去,莫大娘拖了一段也耗盡了力氣,松開了她手腕,紅著眼眶道,“你去,你要是去,以后就別認我這個大娘!” “大娘……”薛寶珠知道這樣賤骨頭,看莫大娘在那抹淚,僵立著,央求地喚了一聲。 “我曉得你是為了你表哥,可荷花就是不要你好過哩,要是打你出出氣能揭過就算了,她這是羞辱你面兒,壓根就沒打算幫你吶!”莫大娘抬頭看她,她都能看出來的,寶珠能不知道,就是這樣才更覺得難受哩。 薛寶珠站著不吭聲,眼眶泛了一圈紅。 “走,跟大娘回家看手去,咱們再另外想辦法,讓你虎子叔再想想辦法?!蹦竽镞€是覺著得靠干兒子,等明個她再走鎮上一趟,不能讓聶家那么欺負人。 薛寶珠順著她意思悶著聲響跟她往家走去,一壁聽她念叨荷花變了樣兒了,耳畔轟轟的,心底卻是空落落的,攤兒沒了,裘和還在牢里,仿若眼前都是黑的,她想鼓起勁兒安慰自己也安慰莫大娘卻發不出聲兒,在莫大娘急促驚呼聲中栽進了黑暗里。 縣城大牢里,坐在石板床上的男子倏然睜開眼,那一瞬的冷峻眉眼銳利異常。他身上穿著的囚衣上鞭痕累累,一道道沾了血跡,從破的地方能看到新舊傷口,新添的還翻開了皮rou。 鐵門被打開的鈴鐺響起一陣,一名身段妖嬈的女子扭身進來,視線才剛轉到那人身上就咋舌了聲,“小哥兒才幾天不見怎么就成了這副模樣,疼么?” 楊勇擱外頭站著,見狀嗤嗤笑了聲,隨后帶人走遠了些。他這堂妹可真風sao得緊,勾著縣老爺還想著里頭那個。 裘和漠然看向來人,依然是熟悉的皺眉頭動作,還是那股令人不喜的味道。 楊四娘瞥見,臉上的笑意僵了僵,“小哥兒在牢里吃苦頭了罷,這味兒卻是不好聞?!?/br> “你身上味……更大?!鄙w過牢房里的霉味兒,裘和意有所指。雖然不過是尋常幾個字,可從他口中出來卻帶了叫人羞愧到無地自容的輕蔑語氣。 “……”楊四娘捏著香手絹兒差點給扯了,臉上神色再不見好,咬著銀牙銜恨道:“嗬,這是還想找苦頭吃呢,我告訴你,你會進來受這些,就是得罪我的下場!” “嗯?!濒煤偷瓚?,尋了個舒服點的姿勢坐。 楊四娘倒被他這副樣子弄懵,知道是她弄的,要么不該想打她,要么就該求她,這反應是什么意思。 “你也別指望你家那丫頭來救你,這會兒腿都殘了,恐怕來也來不了?!睏钏哪锕室鈵汉莺莸?。 裘和驀地起身,這下是搭理了,不過是直接掐上脖子問的,“她怎么了?” “你……松開我!”楊四娘沒想到這人反應一下那么大,被扼住脖子幾乎喘不過氣來,可看那人眸中毫不掩飾的殺意叫她遍體生寒,忙不迭解釋道,“她自個撞縣老爺手里,被……被打斷腿……” 裘和瞳孔的顏色近是墨黑,手上驀地收緊,在楊四娘的奮力掙扎下才脫開了手。后者是真被駭到了不住后退,她是想將人弄上手不錯,可沒想搭命進去,可偏是這樣,心底又有些癢癢的,她還沒遇見過能逃過她手心的男人,尤其這男人樣貌對她有致命的吸引。 “咳咳,只要你跟了我,我可以網開一面不追究,到時你到館子給我做事如何?”楊四娘拋出條件,就不信他不從。 話落,墻角的裘和動了動,低沉沙啞的聲音傳來,“你能讓他們放我出去?” *** 天色將黒,王大虎從鎮上趕回來,說到自己今兒上了一趟縣城。只是裘和那案子縣太爺親自發了話,饒是他有幾個相熟的衙門里的人,請客吃飯也沒半點法子好進去牢房里親眼瞧瞧的,當中多是楊勇搞的鬼。 倒是臨走前聽人透了口風,說是碼頭那鋪子的老板娘去了衙門里頭,至于旁的也就再沒有了。王大虎只探聽到了這么一點自然全都告訴給了薛寶珠。他也從莫大娘知道了今兒她去了聶家那,只好寬慰著道:“寶珠,先別急,那錢,我找幾個兄弟再湊湊,保不準能……能湊齊?!比贿@話說出他自個都覺得沒底氣。 薛寶珠咬著下唇,似乎是想了一會才點了點頭,實則心思早已經轉到了旁的上頭,定了主意。 等到第二日,天才剛放亮薛寶珠就起了。這陣莫大娘擔心她顧不過,是每日來的,按照往常,再晚上約摸的小半個時辰人也就該來了。薛寶珠起身給寶霖和寶琴兩個做吃食,她今兒還要去鎮上一趟,要早些將這兩個的吃食備下才好。 因著一日都不定能回,薛寶珠索性做了臘腸燜飯,臘腸是年前吊起晾得風干,切成粒兒,起鍋熱油,放入切好的粒兒慢慢煸炒出油,放入青豆、玉米粒、土豆丁翻炒下,最后撒上紅蔥頭,青蔥粒兒一塊倒入米飯那燜著。 等到做好這一切,她又交代了寶霖幾句出門了。寶霖懂事,過會又有莫大娘會過來,因而她即便出去心里頭也放心。到了鎮上,天空才露了霞光,街道清冷,只有趕著開活的人再悶頭趕路。薛寶珠不敢耽擱,直往碼頭去。 鄭阿南正巧從外頭進去,眼睛掃見薛寶珠一愣,忙將人拉到了旁邊去說話,“丫頭,你怎么來了?”裘和的事情鬧得紛紛揚揚,幾乎是這幾日碼頭工人茶余飯后唯一的談資。要說這樁事情里頭擺明是有貓膩的,沒有人是認同的,可民不可與官斗也就沒人敢出來給裘和求情。 “大叔,我來找木槐?!毖氈榘欀鴥傻佬忝紗柕?。 鄭阿南沉默著點頭,“你先在這等著,我去給你瞧瞧?!彼M碼頭里面轉了一圈,可沒瞧見聶木槐,再出來問薛寶珠道:“那小子沒來,丫頭,你確定他來開工了?” 這話倒是結結實實讓薛寶珠犯了愣,“是啊——”她是特意同聶家隔壁的鄉親打聽了,聶木槐這兩日已經開始往鎮子上跑了,這要不是開工了,怎么會一待就是一整日的? 鄭阿南也是納罕,“不會吧,自從那事過后,可沒瞧見過他回碼頭。剛才我也同工友們打聽了,都說的沒回來?!?/br> 那這聶木槐一日日的往鎮上跑,又耽擱一整日到底是為了什么?薛寶珠心思一轉,又問道:“那楊掌柜呢?” 鄭阿南神情陡然一變,脫口道:“丫頭,你都知道了?” 薛寶珠提起這人原本是因為王大虎昨兒說過她昨兒去過縣衙,而她冷靜了這兩日早就已經覺得裘和這事聶木槐還只是個幌子。倘若真要是聶木槐喊冤,那縣太爺何苦親自過問這事,必然是因為里頭還夾雜了旁的人和事的原因才會如此。 她思來想去也只能想到一個人,那就是碼頭里面那家飯館的老板娘楊四娘。她曾記得聽到過那老板娘同縣令交情不淺,而她叫裘和去了碼頭賣吃食未必不是惹事的起因。鄭阿南忽然神色古怪,薛寶珠立即察覺到了不對勁,半真半假的點著頭“嗯”了一聲。 “那聶木槐老早就跟老板娘背地里搞在了一起,是叫咱們一個工友瞧見的。聶木槐那小子哪里有那樣大的臉面能讓縣太爺過問這事,還不是老板娘去通了縣太爺的路子?!编嵃⒛峡床簧下櫮净弊雠?,年紀輕輕,仗著蠻力想稱霸碼頭,光是這點兒就讓他們這些老資歷不舒坦。 聶木槐竟同那飯館的老板娘有茍且的事?這絕對是薛寶珠意料之外的事情,心思一轉又想到會不會聶木槐這兩日就去同老板娘私會去了? 可鄭阿南又說老板娘這兩日也不在飯館中,薛寶珠同打打聽了老板娘的住處便一個人尋了過去。要說那地方實在好找,就在巷子最深處,走到盡頭那戶人家就是了。是一套兩進的院子,外頭瞧不出些什么來,只能瞧見從墻里頭探出來的薔薇,才開春抽了新芽。 兩扇漆黑的木門關得嚴絲合縫,里頭也半點動靜傳出來。這樣堂而皇之的進去肯定是不成,一來她和老板娘無甚交情,二來即便是開了門只要她不認那事薛寶珠也無濟于事。案子是聶木槐報的,所以唯一的辦法也是要聶木槐松口了先。 先前薛寶珠沒有聶木槐的把柄,現在曉得他同老板娘的這茍且事,不定能好好利用一番。方當這時候,隔壁宅子的門開了下來,是個蒙著頭巾的老婦人,手中正抱著一盆水往外頭倒,這乍一見薛寶珠愣了愣,轉而就是一副恍然的模樣。她朝著那邊怒了努嘴,“丫頭,你是新來的?” 薛寶珠噤言,沒承認也沒否認,可這落在旁人的眼中就只是對不想熟的人顯出的謹慎了。那老婦人抿嘴嘴兒一笑,那神情仿佛是早就知道她來的意思,壓低了聲音道:“你放心,你先前來的那丫頭可不是什么都朝我打聽的,又是你家主子讓你來的吧。我告訴你呀,這sao寡婦在里頭哩,這兩天天天有個年紀輕的天還沒亮就來找她,要到了晚上才回去?!?/br> “大娘——”薛寶珠見她是個知內情的,立即湊了前去乖巧的喚了一聲?!澳悄腥耸鞘裁礃觾旱??” 那老婦人瞧著她露出了一副憐憫又惋惜的模樣,“你家夫人也真是……又是家里頭老爺來廝混來了?我瞧著那是個年輕人,上回那丫頭不是說你家老爺有四十開外的年紀了嗎?我雖然老眼昏花了,這可不會瞧錯了的。那的確是個年輕漢子,生得還挺黑的,衣裳也沒多好,指不定就是那sao寡婦從哪里帶回來的伙計,可不是你們家老爺?!?/br> 薛寶珠這才問了一句,這老婦人便如倒豆子一樣說了許多話,言語間滿是不滿,顯然她隔壁這戶人家不痛快不是一日兩日了。 老婦人又道:“你是今兒頭一天來的?咋你前頭的那丫頭沒跟你說過要在后門等?” 薛寶珠搖頭,臉上露出茫然,只仿佛真沒人跟她說過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