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薛李氏氣急撂下狠話,再看薛寶珠,她也是一副豁出去的狠樣,一時沒了法子只得先離開。 卻說薛寶珠看著人走彎了嘴角冷笑,薛寶霖又捧著花生米出來了,他原本也是不想讓嬸嬸進來的,可架不住沒抵住門,被多問了幾句就扔下一句jiejie還沒回來就轉去了屋子里頭照看寶琴,這會兒等到薛寶珠把人送走可算松口氣。 “姐,她就是打那錢的主意哩!”他憤憤說道。 薛寶珠點頭,“別管她,看姐給你帶回來什么了?!毙饗鹉牡玫南⒊送跗挪蛔魉?,不過眼下太陽快落山,她先忙活起廚房里的事兒,就把那只小麻雀給了寶霖玩兒,自個燒了熱水先給寶琴洗澡,晚了怕涼給凍著。 薛寶霖把花生米一擱,歡快地牽著麻雀溜。等寶琴洗過后,舉著小手指著含糊不清地叫鳥,身子不穩地晃著要探出去,他趕緊把鳥兒捧到meimei面前,“別亂動,小心給摔下來!” 摸了一把鳥兒毛絨絨腦袋的薛寶琴咯咯咯直笑。 薛寶珠正要弄晚上的吃食,聽到寶琴高興呼聲咧開嘴的同時想到寶琴說話晚了,都是薛老爹在的時候家里沒怎么交流的緣故,以后可得跟她多說說話才行。一壁手腳利落地把鍋燒熱后,從灶臺罐子里翻出一點蝦米干和花生米一塊煸炒,心里想著要是有海苔絲就好了。 鍋里泛起一點油亮,盛起后把切細絲兒的土豆下了炒,最后撒上自家院子里種的小蔥段,綠油油,黃橙橙的,頗是勾引食欲。 第7章 烤麻雀兒 趁著天還沒黑透,薛寶珠用大盆兒把橡子果都泡了,回頭去看麻雀被綁在了凳子腿上,倆人正捧著她摘來的莢蒾果吃,薛寶琴仰著小腦袋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哥哥吃,自己嘴里嚼著,邊上都是紅紅的汁水,快吃完了伸手指點著嗯嗯叫喚。 “叫哥哥,哥哥給你吃?!?/br> “鍋……鍋鍋……” “是哥哥,不是鍋鍋?!毖毩毓室獍淹肱醺?,指正道。 “鍋鍋?!毖毲龠种?,一雙圓溜的葡萄眼兒盡盯著果子,嗯嗯的叫得更急。 薛寶霖只好給了她一顆繼續教學。 薛寶珠瞧著樂,一壁從凳子腿上解下了麻雀,看著撲騰的鳥兒想著接下來要做的,默默念了句阿彌陀佛,隨后把鳥兒用菜刀拍暈了后處理個干凈。她抓回來本來就是為了開葷,雖然心里有點不落忍,可到底沒抵住口腹之欲。 堂前門口挨著廚房地兒,薛寶珠用柴草生了火堆,把用木簽子穿好的麻雀擱在火上烤,又順便拿了幾個土豆一塊。 薛寶霖是聞著rou香,扶著寶琴走出來,口水巴巴在旁邊張望,姐弟倆一個秉性,對于方才還在玩耍的鳥兒被烤掉一點都沒有接受不能,反而眼冒狼光。香味兒不一會就傳了出去,將隔壁的狗蛋也引了過來,站在一旁直咽著口水。 “烤啥哩?” 薛寶珠翻了幾下,將烤好土豆剝了皮丟在陶碗中,又在上頭撒了些蝦皮蔥段遞了過去。她認得常跟寶霖一塊玩,就是薛老爹死后這陣大抵是叫他娘給關著,沒讓他往自個家跑,今個跑來反而叫她愣了愣,不過土豆這口吃的她還是舍得給出去的。 狗蛋也不是沒吃過土豆,烤土豆他也會,可是沒寶珠姐弄那么仔細的,這會眼睛發亮的接了過去,也顧不得燙就大吃了起來,蝦皮帶了點海味鮮香,雖然就那么一點,和烤熟的蔥混合一起,味道變得特別,忍不住一壁喊著“好吃!好吃”。 薛寶珠看他大口吃著,一壁把烤好了的麻雀給弟弟meimei嘗,小麻雀兒烤得焦滋滋的,帶出一股焦香。 寶霖卻不肯,硬是拆了一半給自己jiejie,那麻雀兒原本就小得很,姐弟二人一分各自都只有一口了。 這邊狗蛋吃完了兩個土豆,眼巴巴盯著薛寶霖手里那麻雀腿兒饞,舔巴了下嘴問,“好吃不?” “好吃,香!”薛寶霖實誠回,更把人饞了。 薛寶珠在心里笑得不行,看別人吃都是好吃的,那麻雀少了調料再怎么料理都少了點味兒,只不過他們好久沒開葷才覺得特別好吃。狗蛋不知道,只覺得腮幫子拼命冒酸,一溜煙兒地往家跑,“娘,能吃飯了不!” 那急赤火燎的把薛寶珠幾個都逗笑了,狗蛋家就在隔壁,蹭地踩上了菜壇踮著腳在墻頭冒了個腦袋,“寶霖,咱明天去逮雀兒?”自個逮的,讓寶珠姐弄,總能吃上了吧! “哪有那么好逮的哩?!笔O乱粋€翅膀,薛寶霖吃得慢條斯理,不舍得一下吃完。 狗蛋咽了咽口水,一抹嘴,“我知道一個地方,有鳥蛋哩,肯定有鳥兒?!?/br> 這是非要吃上一口了。薛寶珠喂了寶琴一口,抬頭往墻頭看,“鳥蛋也能弄好吃的,好抓么?”別有什么危險。 “好抓好抓?!惫返奥爩氈榻憧辖o他弄,忙是應承?!胺判陌蓪氈榻?,我爬樹厲害著呢?!?/br> “餓死鬼投胎的,還不回來吃飯了,剛就你叫得急,人呢!”隔壁屋傳出狗蛋娘的喊聲,狗蛋的腦袋又縮了回去,“那就說定了啊”聲音還遠遠傳來。 …… 薛寶珠又到山上撿了幾天,直到把地窖填了個大半,橡子果泡了三天就拿了一部分曬,天氣連著晴好,曬了兩天就干了。她穿著鞋子踩那曬得干干的橡子果,只聽“噼啪”響成一片,果殼碎裂開來,那黃色的果仁就露了出來。有些弄不干凈的,攏到一起,用棒槌捶幾下也就砸開了。 她撿了一顆嘗,已經沒什么味了,就是跟毛栗差不多的粗口,啥味兒沒有。這一簸籮的果仁先磨著試試,剩下的也拿出來曬,收起來的果仁接著用麻袋裝起來存放地窖里。 橡子果碾成橡子粉又是個費力的活兒,何況果仁多,薛寶珠姐弟倆這兩天忙得手酸。姐弟倆關著門忙當然也就不知道外面已經叫王婆傳遍她被退親的時候,二十兩有板有眼,雖說退親不好看,可那都是發了一筆橫財。有人羨慕,有人可憐,也有人歪著心思。 這日,薛寶珠把最后一點果仁磨成粉,裝了滿滿一罐子,抬頭下意識就往灶臺角落掃去一眼,這都養成習慣了,總要看看還在不在,還真是應了那句話,錢多了也愁。 這二十兩銀子擱在自己身上總歸不踏實。那薛李氏是沒得逞回去了,可已經動了這個心思,又怎么可能會輕易罷休。等到了第二日清早,薛寶珠便把原先藏錢的那罐頭取了出來,將里頭的錢分成了三份,大小兩份分別裹了起來塞入到了袖子中。 臨出門時天才剛亮,寶霖撐著身子揉了揉眼睛問:“姐,你要去哪里?” 薛寶珠過去給那還在睡著的寶琴掖緊了被子,“我去趟村長家,你留在家里頭照顧寶琴,我午飯前回來的?!边@邊安撫好了,她就揣著錢往村長家去了。 雖說天還未大亮,可雞早就打了幾回鳴了,莊稼漢也早扛著鋤頭牽著牛下地干活去了,所以走在鄉間小道也不冷清。走了一半的路,薛寶珠心中就嘀咕了起來,怎么人人個個瞧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對勁的?可等她在探尋著對視過去的時候,那些人又都避開了目光…… 長渚村里頭房子最敞亮的就是村長家了,這是積年累月的家產,旁人羨慕不來。就算是薛老小家這些年過得體面了些,可這些家當門臉置辦上可不是一年半載功夫就能追趕上村長家的。 薛寶珠去的時候,老村長正站在院兒里的空地上抽著旱煙,一身黑白大長褂,須發皆是花白了。他的這身打扮跟村里頭勞作的莊稼漢全然不同,叫人瞧著總覺得很是有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薛寶珠想了一晚上,早就想好了主意往后要跟村長打好關系,至少在這村子中,也唯有村長能制得住薛老小一家子?!按彘L——” 老村長早瞧見了薛寶珠往這邊來,吧唧了一口煙才聲音醇厚的說道:“寶珠啊,怎么大清早就過來了?家里頭呢?” “家里頭都好,多虧了村長當日的幫忙才能讓我和弟弟meimei撐過來……”薛寶珠說著話便顯得有些動容,語氣稍有哽咽。她感念村長的善心不假,可這番流露也是為了牽動旁人的惻隱。 果不其然,老村長擱下煙袋長長嘆了口氣?!耙舱媸请y為你了?!?/br> 薛寶珠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濕潤,取出袖中稍小些的紅紙,里頭裹著的是五兩銀子?!斑@銀子是還給村長的,村長的大恩我一定不會忘?!?/br> “這……”老村長驚訝,他卻是半點沒想到薛寶珠這回是為了還銀子來的。當初拿了銀子出來,他念及薛老二那幾個小的以后日子沒著落根本沒指望能還的,所以大感意外。再說寶珠被退親的事兒他也聽了,知曉銀子來路更覺得燒手。 薛寶珠心里更肯定王婆嘴大,如此更不肯讓老村長推辭,一定將銀子還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