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奧古斯特體貼的什么的都沒有問,也不會去莽莽撞撞的好奇,因為有些回憶是只屬于一個人的、極其私密的東西,他不知道也不會死,可被逼著說出來的人卻會生不如死。 所以…… “開心點吧,耶爾,你值得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快樂,就像是每個人一樣?!?/br> 拉斐爾俯身,抱住了奧古斯特,沒什么理由,想抱就抱,他說:“為什么你總覺得我不開心呢?” 因為我上輩子就認識了你啊,你的話里總是充滿了憤怒與暴戾,在我的想象中你就是個愛昂著下巴、擺出一副瞧不起人模樣的小混蛋,你不會笑,總是冷冰冰的。這輩子再重逢時,雖然你學會了笑,卻依舊沒學會什么是開心。 所以:“我想你開心?!?/br> 拉斐爾在奧古斯特耳邊吹了口氣,帶著酥麻的曖昧,如羽毛滑過心尖,讓人戰栗,他說:“我也是?!?/br> 真正的生日禮物,當然不是那對拉斐爾早上起來時,突發奇想要送的袖扣。而是當所有貴族從宴會廳移步皇家教堂后,一起懵逼的聽國王在圣公會的坎特伯雷大主教面前,握著安妮公主的手說:“不論生老病死,富貴貧窮,我都會堅定對你此生至死不渝的信念……” ……從今天開始,你——安妮公主——就是我的meimei了?!?/br> “what??。?!” 第24章 說好的婚禮成了認妹儀式。 大概正應了那句有情人終成兄妹吧……咳,中世紀的貴族們沒聽到這么洋氣的理論,只能擺出一副始料未及的表情。更有人當場就想搖晃著國王瘦弱的肩膀咆哮“你幾把在鬧哪樣???誰會認自己的未婚妻當meimei,你倒是給我舉個例子出來”! 理查二世很淡定,他之前殺妻再娶,不也沒有先例可循?但他還是照樣做了啊,因為他是國王他說了算!要什么前例?! 不僅如此,理查二世還煞有介事的給安妮公主戴上了一頂精致的寶石王冠,封了她一個“國王的姐妹”這種奇葩頭銜。 至于婚禮…… 國王表示,什么婚禮?我有說過嗎?誤會了吧?我們之前一直在準備的就是認妹儀式啊,看我真誠的眼神!哦,你說請柬上的內容啊,那是實習侍從官犯的一個小錯誤,我已經口頭批評過他了,再給年輕人一個機會吧,誰還能一輩子不犯錯呢? 背鍋侍從官:沒錯,是我印錯了。 “英格蘭和克里維斯的關系,就像是我和安妮一樣,是兄弟,是姐妹,愿友誼長存,親情永駐!”理查二世還即興來了段慷慨激昂的演講,頓時就拔高了這個認妹儀式的神圣感—— ——個鬼哦! 面對國王這樣的睜著眼睛說瞎話,教堂下面的貴族們能怎么辦呢?唯有鼓掌而已,還要紛紛點頭附和,是是是,親情確實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羈絆,是上帝賜予人類最寶貴的財富??死锞S斯小公國派來參加公主婚禮的使者,對此也只能咬牙認了,畢竟是他們家公主先表示不想結婚的。 是的,是安妮公主主動對理查二世提出來的。她沒說這個主意的來源,理查二世也不想追究,只很高興的當即就拍板同意了。 奧古斯特看了眼拉斐爾,他百分百肯定這是拉斐爾做的,他自己都承認了,但……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拉斐爾目視前方,沒有說話。 說動安妮公主其實很簡單,她并不是那種想不開的人,要不然當初也不會同意用假畫像來促成這樁相當于把自己當貨品交易出去的聯姻。她也許曾因為癡迷理查二世而做了些蠢事,但退團保智商啊,等她意識到愛情就是一場海上的泡沫,還沒有一塊面包來的有實用價值后,她就果斷抽身了,安妮公主就這樣高高興興的說服了國王,高高興興的成為了王妹,她甚至給每個“親戚”都準備了見面禮,奧古斯特和拉斐爾也沒落下。 拉斐爾挺直著脊背和奧古斯特并排坐在觀禮席的第一排,看上去再一本正經不過,但是在衣袖有技巧的遮擋下,他其實一直在悄悄把玩著奧古斯特的小rou手,仿佛那是一個多么好玩的玩具,他的嘴唇近乎沒動,卻也清晰的發出了聲音:“你的生日愿望成真了?!?/br> 吹滅生日蠟燭用以許愿的傳統由來已久,雖然在中世紀的時候那其實只在神圣羅馬帝國流行,可卻不代表英格蘭的貴族們就對此一無所知了。 奧古斯特生日那天早上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老管家的殷勤期待中,吹滅蛋糕上的蠟燭。他閉眼許愿,再次對上帝說,希望仁慈的他能夠阻止理查二世這場注定不能給任何人帶來幸福的婚姻。即便奧古斯特心里很清楚,上帝并不負責幫人實現生日愿望,但他還是許了。 然后,拉斐爾就用事實告訴奧古斯特,神做不到的事情,我能。 “開心嗎?”拉斐爾問奧古斯特。 奧古斯特低頭,心頭有百般的滋味,他說:“明明應該是我讓你開心的?!?/br> “我很開心啊?!蹦汩_心,我就開心咯。 奧古斯特很認真的想,拉斐爾要是再這樣甜下去,他就真的要控幾不住記幾的去日他了!這種想法超危險der!嚴肅臉! 理查二世還在很認真的進行著他的認妹儀式。之前對婚禮的準備什么都沒白瞎,只不過是換了個名頭而已。儀式結束后的宴會照常舉行,精致的法蘭西菜肴,一直跳到天明的舞會,甚至連最后把食物施舍給教會粥棚的步驟都沒有落下。 貴族們想開的速度比新出爐的王妹還快,畢竟他們本就不太想祝福這場婚姻,能不結自然最好,他們也沒覺得白來,國王認妹也是件大事,對吧?! 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比一開始參加婚禮時更加高興了一點點的笑容。伊麗莎白小姐迫不及待的派人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真的沒有出席婚禮的王太后;包子王儲還有些懵懂,只傻乎乎的喝著兒童飲料;瑪麗小姐依舊板著臉,不過她破天荒的和她的男伴跳了第五支舞,這位男伴嚴格來說也算是皇室成員,他的外祖父是威廉二世的兄弟,據說他會繼承蘭開斯特公爵的爵位,到哪都愛帶著一朵象征了家族的紅玫瑰。 世上沒有十全十美,在這樣一片祥和里,其實也有不和諧的音符,托馬斯.克倫威爾部長便是其中之一。 克倫威爾是理查二世的寵臣,作為國王鷹犬的資歷比拉斐爾還老。他獲封了埃塞克斯伯爵,為理查二世張目,做過不少挨罵的事兒,好比力促國會通過了一系列有關于宗教改革的法案,也好比讓瑪麗小姐恨之入骨的,沒收了英格蘭境內大大小小四千座教堂的財產。 簡單來說,這位大人的權利地位曾比拉斐爾更高。 一個“曾”字,道出了多少辛酸??藗愅枦]什么根底,唯一的倚仗便是國王的寵愛,人生如履薄冰,一步踏錯,便是萬丈深淵。 然后,他就真的踏錯了。 這事兒其實才過去沒多久,但卻是理查二世最痛恨的——正是克倫威爾幫助安妮公主在畫像上造了假,公主是他推薦的,畫師也是他推薦的。 可想而知,當理查二世滿懷激動,帶著昂貴的女士黑貂皮大衣,喬裝去羅切斯特先睹美人風采時的心情有多臥槽。說好的“超越了馬特小姐,就想太陽遮蔽了月亮的光輝”呢?這幾把也是真的敢吹??! 馬特小姐是法蘭西如今一個紅的如日中天的女歌劇家,美到模糊了性別、震驚了歐洲,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為她瘋狂。 理查二世心知肚明所謂的“超越了馬特小姐”肯定是經過藝術加工的說法,但他沒想到會這么加工!渣的特別純粹的理查二世,嚇的連夜就乘船跑回了倫敦,順便厭棄了膽敢欺騙他的克倫威爾。此前屈居第二的拉斐爾便趁勢崛起,成了新的權勢頂峰。 克倫威爾騎虎難下、束手無策,只能一條道走到黑,硬著頭皮繼續用新教公國的友誼來說服理查二世。他堅信等結了婚就好了,日久生情嘛。 結果等啊等,卻等到了國王和公主拜把子的消息。襯的之前進退兩難的他宛如一個智障,不得不看政敵與政敵把酒言歡。 最終,克倫威爾還是沒能忍住,他叱咤倫敦這么多年,對旁人的權利挑釁早就沒了什么耐心,他走到拉斐爾身邊,詰問他:“你就沒有什么想說的嗎?” 拉斐爾無辜反問:“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部長大人。我該說什么?” “我曾以為你雖然與我不和,但也只是新教內部權利更迭的問題,沒想到你竟然會去對保守派搖尾乞憐!”克倫威爾年輕時為了往上爬,不擇手段深深的得罪了天主教派,也就是舊教、保守派,隨便怎么稱呼。他只能把自己標榜為徹頭徹尾的新教派,促進和克里維斯的聯姻,也是想進一步加深新教在英格蘭的影響。 如今這個計劃說成功也成功了,說失敗卻也失敗了。盟友拉來了,功勞卻沒算在克倫威爾的頭上。 克倫威爾還聽說,拉斐爾為了鞏固地位,甚至不惜幫助諾??斯舻缺J嘏芍匦陆咏聿槎?,令國王的信仰再次受到了動搖。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泵鎸藗愅枤饧睌牡闹淞R,拉斐爾連眉毛都沒皺一下,因為克倫威爾對于他來說已經毫無意義,他干嘛要把一個將死之人看在眼里?拉斐爾優雅一笑,欠身,并未打算做任何解釋,只是說:“您說完了嗎?如果說完了,那么恕我失禮,我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去做?!?/br> 不等克倫威爾回答,拉斐爾已經自顧自的轉身離開了,一如他說的,他并不在乎克倫威爾說了什么。 各種重要的事情.奧古斯特閣下,正在等著拉斐爾過來找他,并神神秘秘的說:“我有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你猜到了我就告訴你?!?/br> 這種偽命題換成誰都會生氣,只有拉斐爾特別,因為他已經猜到了:“理查說等過幾天事情結束就補上之前的承諾,帶你去鹿園,對嗎?” “你怎么知道?”奧古斯特一臉見鬼的表情,這也太料事如神了。 拉斐爾抬手,用冰涼的手指壞心眼的捏了捏奧古斯特的臉頰:“你以為是誰提醒的理查?” “啊啊啊,我要在倫敦住到地老天荒啊,不回布里斯托爾了!”奧古斯特特別嚴肅的開始考慮起了這件事的可cao作性,畢竟布里斯托爾沒有拉斐爾。 作者有話要說: 歷史上,亨利八世確實是封了自己的第四任妻子當”國王的姐妹“,是已經結婚后,又突然改變了主意。文中把這種改變提到了結婚之前,總覺得既然當meimei也行,那完全沒必要結婚啊,為什么要讓渣男禍害一個除了照騙也沒做什么的妹子。 第25章 古今中外,無獨有偶的都對鹿這種生物有一種奇怪的自然崇拜,堅信鹿是王權的象征。 中國是逐鹿中原,英格蘭則是亞瑟王傳奇中一頭怒刷存在感的白色牡鹿(雄鹿,有角)。在東西方文化交流還沒那么頻繁的時候,雙方就已經有了很多相似的約定俗成,好比同時存在于東西方神話里的一場滔天洪水,很難解釋這種默契到底是怎么產生的。 英格蘭的國王or女王,因此總是分外迷戀獵鹿這項活動。 好吧,是整個英格蘭的貴族都很喜歡,一個最簡單的數據就可以說明這種影響有多大——在全英格蘭只有幾百萬人口的當下,英格蘭境內就有兩千座以上的鹿園。這種規模對比,也就只有無處不在的教堂可以與之比擬了。 因這份奇特的戀鹿癖,英格蘭甚至衍生出了一些奇怪的法令,好比“皇家鹿rou執照”。一直到1997年,這個執照才終于退出了歷史的舞臺,生命力之頑強讓人瞠目結舌。 “皇家鹿rou執照”說白了其實就是一種皇室的變相補償,對其他人自愿or非自愿的放棄在倫敦市內及其周邊皇家鹿園獵鹿權利的補償。 有執照的人(主要是貴族、官員和高級神職人員)可以在每年得到定量的鹿rou,當然,是需要付錢的。 這其實也是貴族們賺錢的方式之一,他們用執照低價買到皇家鹿園的鹿rou,然后再高價賣給有錢卻沒有地位還一味追求高貴的商人們,通過這種反季節、無地位差別的銷售形式,來合理合法的養活自己的一大家子。 奧古斯特對此能這么清楚,當然是因為他也有“皇家鹿rou執照”。即便奧古斯特并不住在倫敦,但他應該享受到的“權利”卻是一項都沒有少的。 事實上,在奧古斯特全年的總收入中,執照所能帶給他的英鎊占了不小的份額。 說了這么多,就是為了解釋一下,奧古斯特為什么對鹿園之行如此執著。準確的說是對去倫敦皇家鹿園執著。他得到了執照,換言之就是在沒有國王允許的情況下,他私自去皇家鹿園活動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好比文藝復興時期的著名作家莎士比亞同學,就曾因為偷偷獵鹿而被抓起來過。 奧古斯特完全能夠理解莎士比亞這種不惜坐牢也要去做的沖動,他也有,特別是在他住到圣詹姆斯宮之后。每天看著對面覆蓋有眾多常青樹、開闊的綠地以及濕地湖泊的圣詹姆斯鹿園,對他來說就是一種巨大的精神折磨。 狩獵大概是寫進男人骨子里的一種天性,哪怕是上輩子宅男如奧古斯特,也對追逐高貴的牡鹿充滿了興趣。 是的,是“追逐”。 至于能不能獵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現年九歲的公爵閣下,看著試衣鏡中自己的小短腿,對未來很是絕望。再帥的騎裝被他穿上之后,都只能詭異的體現出一種被動萌,連戴在頭上插著一根金色羽毛的法式男帽都充滿了無法形容的q感。 奧古斯特嚴肅的問他的服飾顧問.老管家:“我這樣看起來是不是沒什么威懾力?” “您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呢,它很適合您啊?!崩瞎芗野l自真心的贊美,大概哪怕奧古斯特穿上皇帝的新衣,他都會贊美那是上帝的杰作。 奧古斯特指著窗戶下面,從院子中走過的王儲理查,這個小包子也對鹿園之行充滿了期待,最近每天都堅持要穿著騎裝才肯出現在餐桌上。 在包子王儲看不到、但奧古斯特居高臨下能夠看到的地方,不少女仆都在尖叫,這樣的王儲好萌啊好萌。大部分東西被制作成迷你尺寸之后,都會頓生一種萌感。穿著兒童騎裝的王儲正是其中之一,還十分的沒有自覺,總以為他自己那叫帥。 面對這種強有力的說明,老管家依舊能面不改色的說:“您和王儲站在一起不就解決問題了嗎?” 奧古斯特想了想,覺得老管家說的有道理。 直至……在整裝待發的那天早上,再次帶上男伴、一直在端著傲慢的瑪麗小姐,難掩激動的挨個親了他和王儲一人一口。 穿著類似騎裝、一大一小的兩個貴族男孩,一起仰頭看著瑪麗小姐,臉上有著一模一樣的懵逼。 一個人生經驗:可愛x2,并不會讓可愛一號顯得威嚴,只會引起大于2的可怕效果。 奧古斯特與王儲側臉互相看了眼彼此,默默的、默默的挪開了與對方的距離,眼底帶著說不上來的對自家兄弟的嫌棄。 理查二世哈哈大笑,只看熱鬧,并不準備施以援手。 這次的獵鹿隊伍浩浩蕩蕩,包括國王新認的姐妹安妮公主在內,皇室成員一個都沒落下,國王親近的貴族大臣們也紛紛帶上了家眷。連鮮少出現在公眾面前的王太后都難得到了,只不過她一點騎馬的打算都沒有,她只想兩手插在黑色貂皮的暖手捂里,披著配套的斗篷,看著她的兒子和孫子犯傻。 對于真正上過戰場、殺過人、造過反的王太后來說,兒子和孫子獵鹿的樣子確實只能被稱之為犯傻。 這個面向十分平和的小老太太,一邊擼著獵犬的毛,一邊對奧古斯特鼓勵道:“你們高興就好?!?/br> 奧古斯特總覺得他依稀從慈祥的老祖母眼里看到了本不應該有的戲謔。 “需要我給你一個建議嗎,寶貝兒?”王太后笑著問奧古斯特。 “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