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踏進門的時候藺老太太正從火房剛出來,看到他回來,稀疏的眉頭一皺,“怎么又起這么早,小孩子不多睡一下!像什么話!” 藺慎把裝著奶水的碗放在桌子上,然后蓋好,轉身對藺奶奶說:“昨天和meimei睡得很好,所以起早了點,祖母,我去看meimei醒了沒有?!?/br> 太史淼是醒了。 她卷著被子,露出一個小腦袋,看到進屋的藺慎。 藺慎將她抱起,歡喜得不行。 反正自己都是沒有力量反抗的,太史淼也懶得做些什么,隨了藺慎的便。 “meimei餓了沒?有奶喝哦~” 太史淼:“……” 她沮喪的吸了吸鼻子,覺得生活真是糟糕,什么時候才能斷奶,不用再喝莫家阿嬸那難喝透頂的奶水。 最后太史淼還是喝了奶水,然后讓藺慎給她擦干凈了嘴巴,才咂咂嘴。 藺慎把太史淼放在床上,走過去把槅扇關了,然后把藺老太太做來背人的襁褓拿了過來,正燒火煮粥的藺老太太看他跑進來又跑出去,不由得揚聲笑,“你還準備把meimei背地里去嗎?” 藺慎嗯了一聲,將太史淼放在襁褓里,調整好了太史淼的四肢,然后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將太史淼背了起來,然后將襁褓上的帶子纏了幾個來回,在腰間打了一個結。 村里的孩子從小就會很多事,五六歲帶弟弟meimei的也不見。 如今藺慎九歲,看起來卻像是十一二歲的少年,背著太史淼倒也很穩當。 他背好了太史淼,外面藺老太太熬好了粥。 山上的野菜雜著糙米,正逢戰亂末時,清淡得很。 藺慎接過喝完,背著太史淼和藺老太太下地。 路上遇到的人紛紛問藺老太太哪家的娃,藺老太太都道撿的,言簡意賅。 六月初的夏末,春玉米已經收在了各自的家中地窖里,家家戶戶都在播種第二輪玉米籽。 藺慎家地里長著一顆桃樹,藺慎把太史淼放到數下,把襁褓平鋪好,又脫下外衣將位置鋪寬一些,摸了摸太史淼的腦袋,輕聲道:“meimei無聊了可以在上面滾,但是別碰到地了,臟?!?/br> 太史淼:“……” 一般像本宮這么大的孩子,是聽不懂你在說什么的。 她翻了個身子,背對著藺慎,正在估算自己有多大。 記得她庶妹的孩子長全了牙齒頭上毛發稀疏幾根的時候,是有,唔,半個月還是幾個月? 唔…… 她當初養小七的時候…… 哦,那個時候小七是八歲,掠過。 太史淼思索良久,最后頗為沮喪。 她不知道自己多大…… 這個故事有點悲傷。 太史淼在思索自己有多大的時候,藺慎扛著鋤頭和藺老太太挖地松土。 藺慎時不時回頭看著太史淼,見meimei趴在襁褓里一個目光都不給他,心情有些壓抑。 他想將meimei的頭扭過來,這樣meimei就能看到他了。 時間漸漸接近午時,原本桃樹還能為太史淼擋著炙熱的陽光,然而隨著正午的到來,桃樹已經不頂用了,炙熱的陽光照在太史淼的身上,嬌嫩的皮膚難受得像是火烤一樣。 太史淼想到自己嬌嫩的肌膚即將被曬成黑乎乎的糖糕,不復美玉白雪一樣的美好,頓時悲從中來,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 沒有錦衣華服珍饈美饌也就算了,如果自己傾國傾城閉月羞花沉魚落雁的臉蛋也沒了,她活著還有什么意思,人生的意義又在哪里? 越想心中的悲傷越無法自己,哭聲撕心裂肺,眼淚一個勁的往下淌。 聽到太史淼的哭聲,藺慎丟下鋤頭,跑到太史淼面前將手在衣襟前擦了幾下,才蹲下身子把太史淼抱起,“怎么哭了,meimei不哭不哭~” 太史淼打了一個嗝,果然不哭了。 藺慎見太史淼不哭了,把她放在原地準備去拾起鋤頭,然而他剛走開一步,灼日又曬到太史淼身上,太史淼拉扯著嗓子又嚎哭了起來。 藺慎連忙轉身,又將她抱著。 太史淼閉了嘴,將腦袋擱在藺慎懷里熟練的把眼淚蹭干凈。 這個時候已經有在地里勞作的人回家吃飯了,藺老太太撐著鋤頭,彎背瞇眼道:“阿妹是曬著了,我們先回去吧?!?/br> 被曬著了。 藺慎眉頭一皺,低頭看太史淼,太史淼雙眼含淚時不時抽噎一下的看他,藺慎瞬間心疼得緊,說好的,祖母。 一個把太史淼背了起來,一個把藺慎的外衣罩上了太史淼的頭,收拾了一下便回了家。 回去的路上跑來一堆孩子,圍著藺慎,嘰嘰喳喳道:“藺慎藺慎,聽說你有meimei了?!?/br> 其中一個道:“藺慎,你meimei叫什么??!我meimei叫如花,名可好聽了!” …… 藺慎和他背上的太史淼都陷入了一種沉默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