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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皇家小公舉在線閱讀 - 第62節

第62節

    楚王一怔,抬頭去看吳王,虛心求問道:“什么法子?”

    “你想啊,百歲宴那回,父皇那頭早有準備,便是出宮肯定也是帶足了人,我們這邊畢竟人手少,難免不好下手,真說起來也算不得什么好機會,不過是險中求勝罷了??扇羰菗Q一個緊急情況,就像是前些時候二娘當初生產那一回——父皇關心則亂,聽到消息便連夜出宮,身邊的人都沒帶幾個?!眳峭跽f到這里,微微一頓,意味深長的抬眼去看楚王。

    楚王被他那意味深長的目光看得心頭一跳,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他盯住吳王面上神色,試探著道:“你是說,讓老四媳婦她……”

    “是,沒有良機,我們便創造機會。父皇那樣偏心四弟,又甚是疼愛四弟妹,要是聽說四弟妹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事,肯定也會像當初二娘生產那日一般出宮去看?!彼謇实拿嫔蠋е唤z胸有成竹的笑容,一字一句的道,“而且,這個良機的時間還能由我們自己把握。到時候,便是有心算無心……”

    楚王多少有些個不適應——他雖然一貫瞧著蕭明鈺不順眼可也算是看著鄭娥長大的。再說了,他能狠下心對蕭明鈺下手,可鄭娥肚子里的孩子還小,要拿孩子下手,對他來說還是有些……

    吳王只看一眼便瞧出了楚王那猶豫的心思,心中不免嗤笑:真真是心慈手軟的廢物,白費了那般的好出生!只是,此時吳王還要用著楚王,難免要勸上前他幾句:“二哥,你也瞧見了,謝氏死的有多慘——堂堂貴妃,生前榮寵至極,死后居然連全尸都沒有,還是以庶人禮下葬,簡直丟臉丟死了。我們那些事要是被父皇知道了,你覺得又能比謝氏好多少?”

    因為謝氏是已庶人禮下葬,六皇子也沒臉去管,墓地人少,楚王與吳王便暗地里偷偷叫了人開棺驗尸,自是知道謝氏生前被折磨得多慘。

    楚王一想起這個,忍不住也打了個冷顫。

    吳王再接再厲,接著道:“而且,二哥你應該也聽到了北邊的消息——聽說蘇淮真甚是器重四弟,這要是等四弟建功回來。要知道,他是嫡子又有軍功在身,父皇自是可以順理成章的立他為儲,到時候可憐的便是咱們兩個了。正所謂‘無毒不丈夫’,咱們這也是被四弟他們逼得,沒辦法啊?!?/br>
    楚王最是聽不得“嫡子”二字。對他來說,若不是王昭儀晚了元德皇后那么半步,如今的嫡子應該使他才對,那里能輪的上老四老五那些人?楚王心里頭的火仿佛被添了一把熱油,立時又燒得旺盛,咬牙點了點頭:“也對,我們也沒辦法,只能這么做了??偛荒芙欣纤睦衔弪T在我們頭上一輩子!”

    吳王見他點頭,面上的笑容越盛,眼中亦是篤定的笑意,嘴里道:“行,既然二哥你也同意,咱們便合計合計,魏王府那頭可不好下手,要想些法子……”

    楚王回過神來也認真的與吳王商討起來,面色沉沉。

    就如蘇淮真所說的,定計截殺阿史那思歸雖是簡單的很,可要真要到了實施的時候,那么如何將阿史那思歸那般的人引入包圍便是一樁絕大的難事。

    故而,蕭明鈺領著那八千人馬一路加急趕路,日夜不休,雖是提早到了玉山邊上可心里依舊沒底——他還沒想好引阿史那思歸上當的法子。

    一直等他到了玉山,想起長寧公主,這才想到一個不算辦法的辦法,覺得都是可以一試。

    花開兩支話分兩頭,話分兩頭,阿史那思歸這一路其實也并沒有比蕭明鈺輕松多少——他尚還不知消息泄露,故而一路上為了避開周軍耳目,可算是費足了功夫。

    然而,當他路過玉山的時候卻又不禁想起了長寧公主。長寧公主那樣的女人一直都是他最瞧不起的——出身尊貴、驕傲美麗、倔強非常,就像是他早逝的母親,叫他看一眼都覺得心煩。

    然而,他從來也沒想過,這樣的女人——明明是他最瞧不起的蠢女人,明明是被他抓在手心里的女人,最后竟也敢蒙騙于他,把他們的孩子送去大周,甚至自盡在玉山。想起長寧公主,阿史那思歸便也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自己身下的那匹馬,側頭吩咐左右:“趕了一路,正好在這邊的小部落那補充一些干糧和水吧?!?/br>
    然而,副將還沒走遠,便又悄悄回來了,上前稟告阿史那思歸:“好像有些不對勁,最近這里好像來了什么人?

    第115章

    阿史那思歸原還在原地想著他和長寧公主的事情, 聽到這話卻是微微一驚,立時便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心緒收斂起來, 沉聲吩咐道:“你再去打聽, 問清楚些?!?/br>
    此時北狄正對大周用兵,大小部落大多擰成一線,玉山邊上這些小部落雖然一直自給自足沒有參戰, 但是到了這樣的戰時還是會將部落間的通商稍微暫緩,按照常理來說:這個時候, 這里不該有外人過來才對。

    副將自是明白阿史那思歸的想法,應了一聲后便立刻點了幾個人與自己一同去打探消息。

    過了一會兒, 副將便悄悄的策馬回來,低聲道:“來的人似是大周人,特特問了許多長寧公主的事情……”

    長寧公主畢竟是北狄汗王明媒正娶的閼氏, 她的遺體自然也該與北狄汗王安葬在一起??砂⑹纺撬細w也不知怎么想的,當時聽說她自盡的消息后便發了一場好大的火, 最后方才令人將她就地火葬, 而骨灰則是安放在玉山長生天神廟里面。

    所以, 那副將猶豫了一會兒, 忍不住把自己的懷疑給說了:“該不會是大周那邊派人過來,想要將長寧公主的骨灰帶回去吧?”

    阿史那思歸面色的神色卻驟然冷了下去, 本就透白的面龐也仿佛凝了一層冰霜。他想起了自己的生母榮成公主死前與他的對話——

    “你發誓!只要你活著, 就要設法依照我的心愿,將我的遺骨埋在故土?!?/br>
    “我發誓?!?/br>
    “我要睜著眼睛死,我要用我的眼睛看著你。思歸, 我的兒子,倘若你今日違背誓言,我將永不瞑目,詛咒你和你的兄長一樣不得好死?!?/br>
    他自然不曾真心的想要履行這樣的誓言,哪怕幾次前往中原也不曾真的將亡母的骨灰帶上。然而,他此時想起這些卻只覺得可笑又可憐:那些中原人永遠都是如此可笑,執拗又愚蠢,明明都已經嫁到了北狄卻還是心心念念想著故國,便是死了都想著要將遺骨埋在故土……

    阿史那思歸想到此處,終于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吩咐左右:“讓人準備一下,等會兒我們便去山上的神廟,順便把閼氏的骨灰一起帶回王庭?!彼凵耜幊?,咬著牙道,“本王倒是想看看,這些周人有什么本事能帶走我北狄的閼氏?!?/br>
    那副將嘴唇一動,似是想要開口說些什么——畢竟騎兵上山困難,若是中了什么埋伏便不好了??伤诎⑹纺撬細w身邊多年,多少也知道阿史那思歸的心結:他最恨的便是生母榮成公主。

    榮成公主雖是被熙朝遠嫁到了北狄,可她心中卻依舊牽掛著故國,日夜不忘,以至于連自己的親生兒女也都不放在心上。她最后的死未嘗不是那漫長等待后的絕望自棄,然而阿史那思歸卻始終無法理解生母對故國的思戀,對他來說,是他的母親拋棄了他。所以,他一直一直那樣的恨著榮成公主,甚至心心念念想要點燃狼煙,將北狄的鐵騎踏上榮城公主惦念了一輩子的故土,毀了她所想念的一切。

    然而,一直被阿史那思歸視作是掌中之物的長寧公主卻又做了一件與榮成公主如出一轍的事情——她為了大周,把自己的孩子送走,最后自盡在玉山。這對于阿史那思歸來說,又是一個絕大的背叛。

    這兩個在他生命力留下最長最深刻的印記的女人——一個生下了他啊,一個為他延續血脈,然而卻又一個接一個的為了所謂的故國而背叛他。

    所以,如今的阿史那思歸更是無法容忍周人將長寧公主的骨灰帶走。對他來說,無論是榮城公主還是長寧公主,都該死在北狄,葬在北狄。

    副將悄悄瞥了眼阿史那思歸那仿佛燒著火的眼神,到底還是不敢再勸,可心頭卻又隱隱有些擔憂,頗有心驚rou跳之感,隱約覺得仿佛有什么事情馬上就要發生了。

    阿史那思歸吩咐完了之后便也沒再多說什么,徑直揚起馬鞭,往玉山神廟而去。往日里,他遇見這般情況,或許還會斟酌一二,先把情況調查清楚??墒墙袢罩聟s正好戳中了他心中舊疤,先是念及榮城公主死前的詛咒,再是想起長寧公主臨死的決絕,一樁樁都叫他滿心怒火,氣不可抑,根本顧不得去想其他。

    再者,阿史那思歸打心眼里都瞧不起周人,北狄鐵騎本就英勇,而他手下的這些鐵騎中的精英更是可以以一擋十。他可不覺得周人那點兒陰謀詭計能夠設計得了他。

    也正因如此,阿史那思歸一路趕得匆匆,甚至不曾有半點停頓和猶疑,就連進了那容易被人埋伏伏擊的密林都只是略蹙了蹙眉頭。

    然而,當他被密林左右高坡上射來的玄箭包圍住的時候,那被怒火燒得失去理智的頭腦這才醒過神來——糟糕,他中計了。那些周人也不知是從何處得了他的行蹤,肯故意透露出風聲,想要引他上山,正好在此伏擊。

    他提起長刀擋開眼前那密密麻麻的玄箭,厲聲下令道:“撤退!”他勒住馬韁,帶頭往后撤去,轉頭時候正好能看見許多被玄箭射傷射死的部下,哪怕是阿史那思歸一時間也都紅了眼睛??伤刂缶?,咬牙咽下一口血,只是恨恨的想著:今日若能得活,必要叫周人血債血償。

    騎兵上山困難,可下山卻又稍微好些了,只是沒等阿史那思歸領兵逃出那密林時便聽到上首有人冷笑了一聲:“阿史那思歸,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逃嗎?”

    那人的聲音聽上去冷徹入骨卻又隱隱有些熟悉,阿史那思歸馬不停蹄的往前撤退,心中卻還是思忖起對方的身份。

    就在此時,對方不緊不慢的把話說下去,他應是用了內勁,滿林的人都能聽到。只聽他字字如刀,一字一句全都往阿史那思歸的心口戳刀:“也對,你除了花言巧語欺騙人之外,也沒什么本事了。難怪榮城公主一輩子也瞧不上你這個兒子,便是皇姐她最后也看清了你的真面目……”

    阿史那思歸心口一痛,竟是吐出一口血來,他終于忍不住勒住馬韁,回頭看了一眼:是蕭明鈺。

    只這么一頓的功夫,一直好整以暇站在上首的蕭明鈺終于抓到阿史那思歸驚怒的空隙,抬起手中的弓箭,直直的抬手射了一箭。

    玄箭快如閃電,竟是呼嘯著插入了阿史那思歸的胸膛。

    這一切都快的不可思議,哪怕是阿史那思歸都有些怔然,不由自主的抬手去抓插在自己胸口的那玄箭,當他摸到冰冷的箭羽時,忽然凜了神,想起榮城公主那一句——

    “倘若你今日違背誓言,我將永不瞑目,詛咒你和你的兄長一樣不得好死?!?/br>
    他的母親,原來一直都在看著他嗎?一直看著他落到如今的下場?

    阿史那思歸怒極反笑,竟是抬手直接將那長箭拔了出來,胸口血流如注,可他卻仍舊是坐在馬上,冷聲與蕭明鈺道:“我沒有本事?難道你就有本事了嗎?說到底,你也不過是只會陰謀詭計,設計他人的小人!我并不是輸給你……”

    他是輸給榮城公主,輸給長寧公主……

    阿史那思歸邊上的副將看到這般情景,只覺得自己肝膽俱裂,大叫了一聲,恨不得以身相替:“大王!”這樣直接把箭拔出來,阿史那思歸他是不要命了啊。

    蕭明鈺卻依舊一動不動站在那密林后面,居高臨下的看著阿史那思歸。天邊金色的陽光透過密林照在他那張英俊至極的面龐上,越發襯得他眸光冷沉,一如深黑色的寒淵,深不可測。

    阿史那思歸與他對視著,手里竭力想要抓住韁繩,然而他身上的力氣仿佛也隨著胸口的血而流走,最后還是不由自主的從馬背上倒了下去,倒進那沾滿了熱血的塵土里。

    當他從馬背上倒下去,看著馬蹄騰起的塵灰,周側那些金戈馬蹄聲仿佛都漸漸遠去了。這一瞬間,他想到的竟然是當年他去大周,在終南山上與長寧公主賽馬時候的時候。

    那時候的長寧公主還那樣年輕,她身著胡服騎在馬上,長長的辮子跟著搖晃,明艷活潑,就像是草原上最明艷的玫瑰,帶著陽光和露珠。那樣的引人注目。

    她要是看到如今這樣狼狽的自己,一定會大聲的嘲笑他吧?

    阿史那思歸抓著手中的泥土,就像是抓著他一輩子都不想放開的人,最后只能掙扎著露出一個略帶了苦澀的笑容。

    第116章

    雖說蕭明鈺站在山上一副從容不迫、萬事皆在掌握之中的模樣, 可是當他看見阿史那思歸落在滿地塵埃中,終于斷了氣的時候還是暗暗的松了一口氣:到底沒出差錯, 最要緊的是此間事了, 他也終于可以回去見鄭娥了。唔,還能守著孩子出生呢!

    這般一想,蕭明鈺整顆心都有些蕩漾起來了, 差點沒繃住那張臉當著人的面笑出聲來。不過,既是來了這里, 蕭明鈺也不好就這么直接離開,他把底下的事情交給部下, 自己則是收斂了心中的種種雜念,親自起身往山頂的那間神廟去,去取長寧公主的骨灰。

    長寧公主直到最后也想要將幼子托付給在大周, 他做弟弟的總也不好真就看著她的骨灰被北狄那些人擺在玉山這里,遙遙不見故國故人。

    只是, 就在蕭明鈺方才踏入那件神廟的時候, 忽而覺得心口一悸, 隱約生出些許不妙的預感來——好像, 有什么事情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

    沒錯,不過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蕭明鈺之前令人快馬加鞭送去給皇帝和鄭娥的已到了京城, 只是蕭明鈺運氣有些不好, 兩封信都送錯了人。

    皇帝倒是沒什么,平白看了兒子寫給兒媳婦的rou麻信,重新對兒子臉皮厚度有了改觀——天啊, 這是何等的厚臉皮,才能寫出這么多的rou麻話來?做爹的看了都覺得沒臉。話雖如此,懷著不可名言的小心思,皇帝還是忍不住把那封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心里頗有些復雜心緒。

    然而,看到蕭明鈺寫給皇帝那封家書的鄭娥便沒有皇帝那般的好心態了。當鄭娥打開那封蕭明鈺原本要寫給皇帝的家書,看到里頭一五一十的寫明了自己與蘇淮真的安排,寫明了他為何自請帶兵截殺阿史那思歸以及其中的厲害。最要緊的是,他還在信中特意懇求皇帝替自己在鄭娥面前隱瞞一二。

    鄭娥看著看著,只覺得頭疼牙疼外加肚子疼——真的真的是肚子都被他氣得痛了。

    這么會有這么混蛋的人!冒著天大的危險去做事,居然還敢瞞著自己的老婆孩子!真是一想起來就肚子痛。

    北疆離京城到底有些距離,兩人通信來來回回多少也費時間,如今都已是七月里,炎暑酷熱,偏鄭娥孕中也不好受寒,便是連冰盤也不敢擺,只叫人灑了點水散熱,順便令人打扇子稍稍排解悶氣。

    而此時鄭娥額上冒出冷汗,一手抓著那封信,一手捂著肚子,蹙眉咬牙的模樣著實是嚇住了一群人。

    竇嬤嬤一顆老心差點都不會跳了,連忙上前去扶人,口上溫聲問道:“王妃這是怎么了,可是王爺信中寫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鄭娥咬咬牙,便是她這般的好性子,想起蕭明鈺那信里頭的那句“此事重大,萬望父皇能在阿娥跟前替兒臣隱瞞一二”便也氣得不行,氣極反笑:“他好得很呢!”

    話雖如此,鄭娥面上氣的咬牙切齒,恨不得蕭明鈺這整天想著如何蒙騙老婆的家伙趕緊去死,可她心里卻還是十分擔憂蕭明鈺的安危,怎么都放不下心來:北疆離京城到底遠得很,信都已到了她的手上,蕭明鈺八成已經滾去截殺阿史那思歸了。算一算時間,說不得這兩人都已經對上了,還不知誰勝誰負,蕭明鈺是否安好?

    鄭娥心念一轉,再也坐不住,連忙收起手上的這封信,便吩咐左右:“備車,我要進宮求見父皇?!痹偃绾?,北地軍情,問皇帝總也沒錯。更何況,此事確實重要,是該先和皇帝說一聲才好。

    鄭娥一貫溫和,左右甚少見她這般疾言厲色的模樣,一時都提起了心,連忙垂頭應諾,不一會兒便備好了進宮的馬車,載著鄭娥入了宮城。

    等到了甘露殿的時候,黃順連忙上來迎人,嘴里道:“陛下就知道王妃您要來,特意叫奴才幾個在這兒等著?!被实凼掷锂吘鼓弥捗麾晫懡o鄭娥的信,只略一想便知道肯定是哪里出了岔子,鄭娥八成是要照過來的,于是便吩咐了黃順去迎人。

    鄭娥勉強一笑,點了點頭也算是示意,嘴里道:“我有要事想與父皇說,倒是有勞公公通融了?!?/br>
    黃順瞧了眼鄭娥神色,心里琢磨了一下,倒也沒多說什么,恭恭敬敬引了鄭娥入內,又小心的合門退了出去。

    皇帝原還想要拿著那封信打趣鄭娥和蕭明鈺這對小夫妻一番,回頭看見鄭娥這般的神情,也不由得微微一頓,蹙眉道:“這是怎么了?”頓了頓又有些猶疑,“可是誰欺負你了?”

    鄭娥瞧見了皇帝,心頭那些因為擔憂蕭明鈺安慰而生出的惶恐不安倒是去了些。她連忙搖頭,小聲道:“沒有這事,就是……”她這會兒倒是有些難為情了,“送信的人倒是把我和父皇的信給送錯了?!?/br>
    皇帝蹙著的眉頭倒是稍稍松開了一些,眸光一動,倒是笑著應了一句:“朕猜著也是這么一回事……”想起信中蕭明鈺寫的那些話,他到底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四郎成日里板著一張臉,倒是沒成想,他竟還能寫出那么rou麻的話來。便是朕這個做父皇的,都還是脫了阿娥你的福,頭一回知道他這本事呢……”

    鄭娥越發不好意思了,小聲嗔怪道:“父皇你怎么還看四哥哥寫給我的信???”

    皇帝半點也不覺的自己需要不好意思:信都送到他手上了,不看又怎么知道這事寫給誰的?再說了,看到一半又不看,那可得把自己都給好奇死了!于是,皇帝便負手于后,半點也不心虛的反問了鄭娥一句:“難不成,四郎寫給朕的信你沒看?”

    她還真看了!

    鄭娥哽了一下,面頰微微泛紅,隨即她立刻就想起了正事,連忙把自己才藏到袖中的信遞去給皇帝,嘴里道:“對了,我就是為了這個來的。這是四哥哥寫給父皇您的信,您且看看……”她提起這個,仍舊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四哥哥他也不知怎么想的,那樣重要的事情,居然還要瞞著我!”再說下去,她都忍不住要吃皇帝這個做公公的醋了。

    皇帝自是一眼就看出了鄭娥微妙的情緒,略一頓便抬手接了那封信,極認真的看了起來,看到一半他的面色也沉了下去,若是蕭明鈺在他跟前他都要忍不住罵他一頓——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送他過去是為了什么?!到底知不知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

    皇帝當初與蕭明鈺雖是談論過北疆之事,口上也說得很是厲害,仿佛北疆之行危機重重,這才把蕭明鈺給丟了出去??伤睦镱^卻清楚得很:自己是打算拿這個來給蕭明鈺鋪路。等蕭明鈺平定北疆,依著他嫡子的身份,再立儲自是名正言順,無人可置喙。所以,皇帝才叫了蘇淮真去給蕭明鈺壓陣——那到底是他心中早已訂下的儲君,哪里能夠叫他真出了事?

    只是,便是皇帝都沒有想到蘇淮真和蕭明鈺的膽子竟也這般大,還敢瞞著他做出這樣的事情。

    話雖如此,初時的氣惱過后,皇帝很快便又回過神來,隱約生出一絲作為父親的欣慰與自豪——為人父親的,雖總是希望能夠保護自己的孩子,但內心深處還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青出于藍而勝于藍,能夠脫離自己羽翼的保護,真正的長大。

    故而,即便是皇帝也忍不住生出一絲隱秘的自豪來:到底是朕的兒子。

    鄭娥見皇帝拿著信不出聲,到底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父皇,你說這怎么辦???”都急死人了,父皇怎么還拿著信不出聲。

    皇帝微沉的面色卻漸漸和緩過來,他一手拿著性子,另一只手卻忍不住抬了起來,輕輕的撫了撫鄭娥的肩頭,清俊的面上竟是微微笑出聲來:“怎么,你擔心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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