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謝貴妃恰如其分的帶了幾分詫異之色,捋了捋鬢發,掩唇道:“陛下這是怎么了?”她面上訝異十足,可心中卻已開始有條不紊的思忖起來:難不成,之前借著謀害鄭娥而嫁禍王昭儀、離間帝后的事情被查出來了?還是北狄那邊做事不周密,叫皇帝發現了什么…… 皇帝深深的看了謝貴妃一眼,從袖子里取出那封自己已看過數遍的信,丟到謝貴妃面前,冷冷的道:“你看看?!?/br> 謝貴妃面上帶著訝色,垂頭拾起信紙,一目十行的看了過去,面色已微微變了:該死的北狄人,不僅答應她的事情還沒辦,竟敢留信揭露她!‘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此言確是不假。 好在,她一貫小心謹慎,便是此回有意滅口也不曾留下什么證據。北狄人的這封信,說到底也不過是空口白牙,并無實證…… 謝貴妃心中計較一定,還未看完書信便已軟軟的跪倒在殿中那張猩猩絨的長毯上,一雙明眸已然含了珠淚,字字分明:“難不成,陛下竟是疑我?” 她語聲里竟有幾分哽咽,還未說完話便已抬手按住了心口,指尖泛白,面色帶青,仿佛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皇帝心知謝貴妃這是犯了舊疾——她一貫體弱,生了六皇子后便更是纏綿病榻,每每大喜大悲之下都會覺得心口絞痛,呼吸困難。往日里皇帝見著她這模樣便覺得頗有西施蹙眉的美態,縱是有什么不好的,也早已叫那不忍給掩了過去。 然而這一回,皇帝卻不打算再憐香惜玉,他垂目看了眼跪在腳下的謝貴妃,只是冷冷的道:“朕是來問你話的?!?/br> 謝貴妃咬著唇垂下頭,露出的那一段脖頸柔軟纖長,她的語聲越發楚楚:“陛下容稟,那狄人乃是榮成公主之子,名叫阿史那思歸。真算起來,他也要叫我一聲表姐,所以我從和妃處知道消息后便也曾想著要與他見一面。只是,我如今到底已是陛下妃妾,又已經有了六郎和三娘,如何敢私通外人,一直猶豫至今……” 她說到這里,語聲微澀,眸中的珠淚隨之滑落,香腮凝淚,哽咽著道:“沒想到,妾視他為親人,他卻只當妾為仇人,就連臨去前都要留下這份書信,離間妾與陛下。陛下,他到底是姓阿史那,居心叵測。他的書信,陛下如何能信?” 皇帝凝望著她面上的淚痕,眸光深深,卻并不言語。 謝貴妃只是一徑的仰頭去與他對視,目光中是滿滿的深情和悲痛,她忽而向前膝行了幾步,抓著皇帝玄色的袍裾,情急之下她柔嫩的指尖甚至被上面金絲浮紋給磨得微紅,語聲甚是懇切。 “陛下,妾與陛下相識于年少,至今已有二十余年。陛下,自妾十四歲嫁與陛下,一心一意,還有了六郎和三娘。難道陛下您寧愿相信一個狄人的話都不肯相信妾嗎?” 皇帝伸出手,把自己的袍角一寸一寸的從謝貴妃的手里扯出來,面容冷的如同今夜沉沉的顏色,終于開口道:“朕何嘗不想信你?可你告訴朕,那狄人是如何得到四皇子等人的畫像,如何知曉四皇子他們今晚的蹤跡?” 謝貴妃只是跪在那里,一面哭一面搖頭:“妾也不知……”她淚水漣漣,仿佛下定了決心,忽而俯身叩首,決然而言道,“世間之事本就是信則有,不信則無。既然陛下不肯信妾,那么,請陛下賜妾一死吧?!?/br> 此言一出,滿殿寂寂,只有如霜如雪的月光鋪撒一地。 謝貴妃用力咬住唇,心口處疼痛至極,可她卻還是竭力的把話說下去:“當年妾嫁陛下時,父母親族尸骨未寒,天下之人都罵妾愛慕榮華、不孝不義,他們都以為妾是為了活命或是榮華富貴才嫁于陛下??杀菹?,難道你不知道妾為何不顧國仇也要嫁給你,不顧家恨也要為你生兒育女?” 皇帝英挺的眉心微微一動,眸中不覺顯出幾分憐惜來。 謝貴妃知道成敗就在此一舉,凝了一口氣,接著道:“大約也是報應吧……妾年幼之時不過隨手救了一人,那里知道那人來日里竟是滅妾家國之人??v是如此,重見起,妾待陛下的癡心便從未改過,寧愿背著那般要下阿鼻地獄的罪孽、寧愿受著世人侮辱痛罵也嫁于陛下。妾視陛下如君如夫如天,如今陛下既是不肯信妾,妾無一言可辯,但求一死?!?/br> 她重又叩首,鄭重其事的重復前言道:“那么,請陛下賜妾一死吧?!?/br> 謝貴妃頭上的纂兒在早已不知不覺間散開了,烏發垂垂而下,越發襯得她的肌膚猶如霜雪一般的冷白。只見她明眸含水,紅唇不點而朱,縱是不施粉黛、淚痕斑斑,依舊是難言天香國色。 皇帝終于長長一聲嘆息,伸手扶起地上的謝貴妃,低聲道:“朕信你?!彼L指微微收攏,緊緊握著謝貴妃那柔嫩的手掌,力道之大幾乎要勒出紅痕來,抬目凝視她,深深的看入她的眼底,一字一句的道,“阿靜,只望你莫要辜負朕的信任?!?/br> 謝貴妃垂下眼,看著皇帝握著自己的那只寬大手掌,柔聲道:“當年妾嫁陛下時,陛下曾與妾道‘縱有天大罪孽,朕為你擋著’,妾當日回陛下的是‘此生萬萬不敢負君’?!彼瑴I而笑,似喜似悲,“陛下,妾心一如當日?!?/br> 皇帝闔目片刻,不知在想什么,最后終于松開了握著謝貴妃的那只手掌,拂袖而起,隨口道:“夜深了,你早些歇息吧。朕還有事,先回甘露殿了……” 謝貴妃連忙起身行禮,垂頭斂目的恭送圣駕。 等皇帝走了,謝貴妃那張柔弱含淚的面上才顯出幾分冷意來——真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她一貫小心,萬萬沒想到最后竟是栽在了北狄來的狼崽子手上。 她很了解皇帝為人,只要他動了疑心,那么便再難壓住。便是今日用舊情說動了他,可來日,再有什么事,他必是又要起疑的——她將將十年的小心謹慎、費盡心血,竟是毀于一旦! 染了丹寇的指甲深深的的嵌入rou里,謝貴妃一時只覺得恨惱交加,好一會兒才伸手攏了攏自己一頭亂發,開口吩咐下人:“來人,替我更衣洗漱?!?/br> 宮人們屏息斂神,小步上前服侍著謝貴妃換下那一身已有幾分褶皺和淚跡的衣衫,又有宮人端了一盆熱水,擰了帕子替她擦拭面龐。 謝貴妃便坐在梳妝臺前,由著宮人擦拭面頰,用脂膏在她哭紅的皮膚上涂抹按摩。 半響,外頭忽而跑來一個小內侍,手里拿著一個紅漆雕金鳳紋的匣子,雙手抬著呈上來,口上道:“娘娘,這是陛下特意吩咐了叫人送來了?!?/br> 謝貴妃微微一怔,纖長白皙的指尖挑了挑,打開上頭的開關,用染了丹寇的指甲輕輕的掀開匣子。 指尖匣子中間放了一個極精致的菱花銅鏡,上面鑲嵌著各色的寶石,寶光爍爍,鏡面如水,鏡面上此時映著的正是謝貴妃那張傾國傾城的麗容。 謝貴妃定定的看著那匣子中的菱花銅鏡和鏡面上的自己,心口處那一直延綿不斷的疼痛此時竟是徒然加劇,再也忍不住了。她伸出手直接將那匣子連同里面的菱花銅鏡一起掀翻在地,口中腥甜,一時彎下腰,猛地吐出一口鮮血來。 邊上服侍的莊嬤嬤大驚,忙不迭的令人去打水,又揚聲叫喚:“還呆站在這里做什么?快,快去尚藥局叫人過來!” 謝貴妃冰冷的指尖此時卻覆在了莊嬤嬤的手腕上,她染血的紅唇微微顫了顫,語聲輕之又輕,只是道:“不必?!?/br> 莊嬤嬤瞧著謝貴妃蒼白如紙的面龐,又是擔憂又是憐惜,緩聲道:“娘娘這又是何苦呢?陛下這時候還有心送了東西來,總是好意?!?/br> “好意?你以為,他這個時候送這個來,是為了什么?”謝貴妃唇角還沾著猩紅的血,更襯得她雪膚花貌,只是語聲里卻帶著涼涼的譏諷。 第27章 “他是要我平日里多照照鏡子, 認清楚我的身份和地位?!睙艄庵?,謝貴妃線條姣好的紅唇微微的揚起, 那本就精致華美的五官一眼望去更是靜美如畫, 無有一絲瑕疵。 然而,謝貴妃面上的笑意卻沒有入眼,一貫眼波溫柔的明眸依舊是淡漠的譏諷和自嘲, 還有些話她沒說出來: 皇帝這個時候讓人把銅鏡送到蓬萊殿,是要告訴她“看看你的身份, 看看你如今的地位——朕讓你一介亡國女入宮為貴妃,養兒育女, 恩寵有加,已是寬宏。朕再信你一次,只望你能知道自己的身份, 莫要人心不足,妄想其他”。 這才是她認識的皇帝, 她認識的蕭承華——多情與無情, 他總是能分的那么清楚。 左右伺候的宮人聞言都是驚惶莫名, 恨不能就把自己的耳朵堵住, 最后都慘白著臉色垂頭斂容的跪下,既不敢應聲也不敢抬頭去看謝貴妃此時的神容。 殿中一時只聞呼吸之聲, 靜的連殿外涼風吹動重重的簾幔聲都清晰可聞, 猶如謝貴妃那柔軟輕盈的裙裾,仿佛觸手可摸。水晶簾子雖已被卷了一半,依舊有細細碎碎的碰撞聲在靜夜里遙遙的傳蕩開來, 更襯得長夜寂寂。 這樣安靜的涼夜,這樣寂寞的長夜,就如同這十多年來蓬萊殿里常有的夜晚。永遠都是安靜而寂寞,只有永不磨滅的愛恨日日夜夜的糾纏著她。 謝貴妃慢慢的闔上眼,一根根烏黑纖長的眼睫跟著垂下來,豐滿的紅唇猶如吸飽了鮮血的花朵緩緩綻開,臉頰映著那猶如霜雪的月光,整張面龐浮現出一種無法形容的美麗。 很快,她便平靜了下來,用那雙養尊處優,纖長白皙的長指輕輕的扣了扣桌面,只是淡淡的道:“都跪著做什么?這銅鏡乃是陛下親賜,還不趕緊擦拭干凈,放到妝案上?” 宮人們諾諾應是,這才戰戰兢兢的站起身來。 謝貴妃卻再沒說話:她已熬了十來年,還能再熬十年、二十年,她就不信皇帝那顆心真就是永遠都捂不熱的石頭。 然而,不必謝貴妃再熬十年,熹元十六年四月,阿史那思歸便奉北狄那位新可汗的命令,出使長安——北狄這場內亂整整歷時五年,阿史那思歸所投奔的長兄阿史那長鷹終于將北狄大部分的部落收歸麾下,打得王庭那位可汗讓出了位置,倒是弄得原本想要繼續挑撥人兩邊多打幾年的皇帝頗為郁悶。 不過這位北狄的新可汗也是個目光長遠之人,深知北狄方經戰亂,部落之間損傷頗大,實在不可再與大周結仇。雖說之前王庭里借著公主和親之事與大周盟約,和妃亦是他的親姐妹,可北狄此時到底還是換了個新可汗,還是要給大周一個說法,重結盟約的。鑒于阿史那思歸的特殊身份和他之前替和妃送親之事,北狄可汗便特意點了阿史那思歸為使。 北狄來使的消息剛傳來的時候,正值春夏之交,皇帝帶著太后、皇后、一眾妃嬪還有兒子女兒們一同去終南山的翠微宮避暑游樂。 翠微宮原就是先熙朝舊宮殿拆下的木料石材所建筑的,比之宮城里那些富麗華貴的宮殿本就簡單樸素了些,只是周側山清水秀,還能見到清流溪谷,風情絕佳,對于常年呆在宮城里的人來說確實是個絕佳的好去處。 鄭娥去歲才從皇帝那里得了一匹小馬駒,難得出來一回,連忙叫了人把自己的小馬駒也帶上,準備出來跑一跑。 因為是出來跑馬的,鄭娥今日特意叫人把自己烏黑濃密的長發編成一條辮子,余下的釵飾都給去了,換了一身大紅胡服,配一條玫瑰粉的長褲和一雙小羊皮靴子。她頭上則是戴了一頂淺紅色的胡帽,胡帽邊沿綴著粉色的珍珠和紅寶石,珍珠多是圍成花朵形狀,紅寶石則是綴在正中間,英氣中又帶著些女子的嬌柔。 遠遠看去,鄭娥這一身的紅衣陽光之下甚是耀目,越發襯得她雪膚嬌嫩,吹彈可破。只是鄭娥此時偏又學了大人模樣板著一張白嫩嫩的臉,墨似的長眉一揚,倒是頗有幾分少見的英氣。 二公主也陪著一同出來,打量了一番,忍不住笑:“阿娥,你這一身紅的,莫不是要為了要配合你家紅云吧?“她今日也穿的也是胡服,只是顏色淡些,是櫻草色的胡服和嫩黃色的豎條紋褲子,頭上一頂碧色的胡帽,倒是顯得她容色清麗。 鄭娥聽到這話便板不住臉了,烏黑的眸子里閃過一絲羞赧來,雙頰微紅。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伸出手指,戳了戳二公主頰邊的梨渦,鼓著雙頰道:“紅云是火紅色的,我想著穿的紅艷些,許是它高興了這回能讓我多騎一會兒呢~” 二公主忍俊不禁,掩著嘴道:“誰叫你貪好看,選了那么一匹馬?!闭f著,她挺起胸,一副很是驕傲的模樣,“還是我的莫云好,脾氣溫順,跑的也快呢……” 話聲還未落下,忽而聽到后頭有人遙遙的喊話提醒道: “快讓開!” 鄭娥與二公主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隨即便忙不迭的側身往后讓了讓,只見大公主正策馬從那條小道上過去,馬蹄過處,驚起地上的塵土來。 二公主反應過來,氣得不行,揚起頭便朝大公主的方向喊了一句:“大jiejie,你怎么可以在這里橫沖直撞的,撞到了人怎么辦?” 大公主勒住馬韁,回頭看了鄭娥與二公主一眼,并不理會鄭娥,只是笑著與二公主道:“二meimei你不知道,我這馬和你們那些小馬駒可不一樣,跑起來快的就像是閃電,一時兒停不下來也是有的?!彼袢諏W著男子模樣束了發,發上帶了個小金冠,坐在馬上居高臨下的看下來,倒是有一種張揚而熱烈的明艷之姿。 “可你剛剛差點就撞到我和阿娥了?!倍骱吆吡藘陕?,正要上前理論。 鄭娥此時倒是拉了二公主一把,只是和大公主微微點了點頭:“公主這身打扮大概是要和人去打馬球?再耽擱,怕是就要晚了……” 大公主這才想起要事,也沒了和底下meimei計較的心情,揚了揚馬鞭,隨口丟下一句:“剛才是我不小心,二meimei大人大量,可千萬別放在心上……” 話聲還未落下,她已駕馬跑遠了,只余下騰騰而起的泥灰。 二公主氣不過,憋紅了臉,嘟囔著:“這回我一定要去和父皇母后說她!” 鄭娥見她雙頰鼓鼓,氣惱的模樣竟也十分可愛,忍不住又伸出手指戳了戳,笑起來:“理她做什么?忍一忍,再過幾年她便要出嫁了,說不得你還要想她呢?!?/br> “誰會想她!又不講理又喜歡欺負人!”二公主鼓著雙頰氣哼哼的說話,說到一半卻又憋住不住的笑起來,亮亮的眼睛瞪著鄭娥,“你作什么總戳我臉!笑也戳,氣也戳的,弄得我……”弄得我都生不起氣來了。 鄭娥笑靨如花,一雙烏黑的眸子猶如溪谷中的溪流一般清澈見底。她眨了眨眼睛,故意道:“那你戳回來???” 她丟下話便快步往前跑去。二公主忙追上去,口上急急的道:“壞丫頭!等我追上你,一定把你的辮子都給揪下來!” 她們兩個一跑起來,落在她們后頭的幾個宮人不得不也跟著跑了起來,一時間小道上的腳步聲此起彼落。 鄭娥腳下跑得飛快,見著已拉開一段距離,便扭頭去看二公主,揚眉一笑,眉眼彎彎的模樣:“等你追上來再說……”她還沒來得及說完話,腳下不知絆著了什么,忽而腿一軟,整個人不由得往前倒去。 鄭娥嚇了一跳,正要伸手去撐,沒想到竟是跌入了一個結實溫暖的懷里。她呆了呆,仰頭去看那正好接著她的人,烏黑的眸子里閃過一絲的驚詫,只是怔怔的道:“四哥哥,你怎么在這?”她白嫩的雙頰此時微微有些泛紅,不只是跑出來的還是羞出來的,猶如傍晚的霞光徐徐照下來一般,“我剛剛跑的時候沒瞧見你啊?!?/br> 蕭明鈺定定的垂眸看著鄭娥,忍不住伸手抓住了鄭娥身后那條烏黑油亮的辮子,輕輕揪了揪,掩飾一般的咳嗽了一聲,沉聲道:“我適才就在那邊樹蔭下頭躲涼呢,聽到你們說話聲就過來了。哪里知道,你這丫頭就連走路都不知道看路!” 蕭明鈺比鄭娥大了五歲,如今已有十三,在鄭娥眼里已算是個頗有“威嚴”的兄長。他這般說話,鄭娥便忍不住縮了縮脖子,看著他眨了眨眼睛,撒嬌時說連聲音都是軟糯糯的:“我知道錯了。再說了,四哥哥,這不是有你嘛……” 蕭明鈺見她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眸光靈動,那濃密纖長的眼睫就像是小扇子一上一下,正好把他心里頭那點兒火給扇得更大了。他都抓著鄭娥辮子的手也不由得有些癢,想要伸手揪一揪那長長的眼睫。 好在二公主這會兒終于上來了,先是問鄭娥:“阿娥,你沒事吧?”說著,又瞪了眼蕭明鈺,“四哥你整日里神出鬼沒的,這會兒干什么忽然出來嚇人?” 蕭明鈺“唔”了一聲,雖說肚子里早已打好了腹稿,可話到了嘴邊仍舊有些說不出的難為情,只得板著臉故作沉穩:“聽五郎說你們兩個要跑馬,我想著你們兩個小姑娘沒人看著到底不安全,就想著來看看?!罢f著又加了一句,”阿娥那匹紅云脾氣又差得很,要人看著才好?!?/br> 二公主這會兒剛滿十歲,最是討厭旁人管教的時候,忍不住就嘟起嘴,抱怨道:“五弟那漏風嘴,以后真是什么話都不能和他說!”到底不好拂了兄長的好意,蹬了蹬腿便道,“好吧,那我們一起走吧?!?/br> 鄭娥見二公主那要氣不氣的模樣不免覺得好笑,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二公主又想起前頭的事,撲過來要戳鄭娥的臉蛋,結果鄭娥這會兒正被蕭明鈺揪著辮子,一時躲不開,果是被她戳了個正著。 幾人鬧了一會兒,便一同往馬場那一邊去。 因為蕭明鈺去歲便叫皇帝皇后趕去宮外開府另住了,鄭娥與二公主便一路走,一路問起他開府后的事情以及外頭的新鮮事或是玩意。 蕭明鈺便挑了些有趣的和她們說,順便又說起太子東宮東宛里頭昨日那場蹴鞠比賽。他說得不疾不徐,邊上兩個小姑娘倒是聽得津津有味,一人抓了他一邊袖子,一面聽一面催著他接著說。 聽到昨日里是太子領的那一支球隊贏了二皇子的那一支,二公主便忍不住歡呼了一聲,就跟她贏了一般。隨即,她烏溜溜的眼珠子一轉,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壞主意,扯了扯蕭明鈺的袖子道:“對了,四哥,大jiejie她都十五了,是不是快要定親了?定了哪家,外頭可有什么消息???” 蕭明鈺瞥了她一眼,懶懶道:“她的親事父皇那里自是正在挑,還輪不到你我cao心?!闭f著,他又看了眼二公主,“倒是你,我倒是知道你給訂到哪家了,要不要我說出來啊……” 這話其實說得有些沒頭沒腦,可二公主心里多少也知道些事情,一下子就聽明白了,她含羞的抬起眼瞪了蕭明鈺一眼,雪白的雙頰一下子就如同秋日里火紅楓葉一樣,一眨眼就紅了,吶吶說不出話來。 蕭明鈺狀若漫不經心的瞥了眼邊上一臉茫然的鄭娥,心中忍不住的長長嘆了口氣:鄭娥就比二公主小兩歲,可是瞧她這模樣分明就是連情竅都還沒開,還不知要他等多久呢…… 第28章 幾人說說笑笑, 很快便到了馬場。 只見幾個小內侍都已等在那里,手里替各自的主子牽好了馬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