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我沒氣?!狈段滴蹩粗?,冷靜地說道,“你有沒有聽到郭帥說,朝廷已經派了人來接替朔方?” 程新忌道:“那又怎樣?剛剛還不是被綁了?” 范蔚熙道:“倘若這是一個套呢?” 程新忌沒明白,問道:“什么套?” 范蔚熙道:“引你回來的套?!?/br> 他這么直白地一點破,程新忌忽然愣住。 范蔚熙干脆全部言明,道:“我不知道朝廷對朔北有什么論判,但在朔方已經來了新將的情況下,你就這么武斷地回來,我覺得你有失考量。倘若朔方的這些將士不愿跟隨你呢?你這樣回來,難道不是自投羅網?” 程新忌適才的無畏頃刻間就散了個干凈,他看著這個始終平靜的人,支支吾吾道:“我……我沒想那么多,我只是……只是太著急了?!?/br> 范蔚熙道:“好在朔方都是一條心,事已至此,還是早做打算?!彼@句話剛說完,便猝不及防地打了個噴嚏。 程新忌這才發現他凍得臉色發白,兩只手也被風吹得發紅,是下想也不想就執握住他的手,捂在掌中反復地搓著,道:“你說你,怎么也不緊著點你自己?若是凍出了病,我要怎么向趙侯交差?” 范蔚熙任他給自己暖手,道:“你若是有個什么差池,懷玉的處境越發要難?!?/br> 程新忌忽然覺得失落,心中的不滿也不受控制地流露了出來,“我當你是真的關心我,原來都是為了趙侯?!?/br> 范蔚熙喉間一哽,平日里的巧舌如簧突然沒了蹤跡。 程新忌見他半天沒個回應,以為他因這話來了氣,趕緊緩和著氣氛笑道:“我玩笑而已,并不是真的怪你什么?!?/br> 范蔚熙還是解釋道:“我當然要處處以她為重。我們這些年全靠著她才有生計,這份恩是怎樣都償還不了的。拼去我這條命不要,我也得保她的周全?!?/br> 他輕輕地抽了手,很認真地又說:“但我也確實擔心你遭到什么不測?!?/br> 程新忌有些不自在地別開了眼,含糊道:“我、我以后會注意的?!?/br> 范蔚熙看他只披了一件氅衣,問道:“你冷不冷?” 程新忌道:“我從小就長在這里,早就習慣了。剛剛我不是還給你暖手來著?” 范蔚熙還是擔心他著涼,道:“去帳子里說吧,后面的路,還是要從長計議?!?/br> 程新忌就想聽他的主意,心急之下想也不想就拉著了他的手,“走走,我忘了你不習慣這邊,早該去帳子里說了?!?/br> 朔方的幾名將官全聚首在一處,程新忌一進來,他們便不約而同圍了上去,又看著他身旁的范蔚熙問道:“這位是?” 程新忌簡而說了,幾人聽完,頓時眼中一亮。 “阿忌,我們剛剛商量過了,這一趟勢必經過寧遠?!甭檪髦钢貓D道,“原本我們還擔心寧遠若是要與我們反著來,該如何解決?,F在既然有劍西可以援手,那就不用擔心了?!?/br> “早就該是這樣的?!背绦录煽粗赶碌牡貓D城池,眼中有些失焦,“我兩次入梁州,原本就是想了這么多?!?/br> 范蔚熙道:“那我稍后就給梁州去信?!?/br> 聶傳問:“倘若寧遠真要與我們對立,趙侯能否抽調人手相助?” 幾雙眼睛同時看向了范蔚熙,便聽他道:“同舟共濟,劍西自會出一份力?!?/br> 一切終于得了初定,程新忌出了帳,忽然停在原地不走了,只看著一個方向靜靜地出神。 范蔚熙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約莫猜出了什么,道:“節哀?!?/br> 程新忌看著幾步之外的那頂熟悉帳子,道:“明日就是除夕了,我最后一次與大哥說話,他還答應會回家過年?!?/br> 他苦著臉笑了笑,“一家人生死兩隔,還過什么年?!闭f完,他好似想起了什么,問道:“你呢?不回梁州嗎?” 范蔚熙道:“今年就不回了?!?/br> 程新忌問:“為何?” 范蔚熙看著他道:“我守著你吧?!?/br> 程新忌的苦笑一止,僵著臉問他:“你守著我?” 范蔚熙很是灑脫道:“我可以天涯為家,也能茅草作榻。你一個人,還是太冷清了,我留下來與你做個伴也挺好?!?/br> 程新忌問:“再煮一壺酒?” 范蔚熙笑道:“悉聽尊便?!?/br> “好?!背绦录尚闹械牟豢煜藗€七七八八,趁機又道:“你要是方便,不如多留些時日,我身邊要是沒個像你這樣心細的人,指不定要出多少錯?!?/br> 范蔚熙道:“等我先給梁州去封信,若是糧路順暢,我留下來也沒什么不行?!?/br> 程新忌對這條糧路倒是興致十足,嘆道:“趙侯還真是好本事,竟能將個快要入閻王殿的人用得這般到位。我現在是真信我大哥夸他的那些話了,比起他,我真的自愧不如?!?/br> 范蔚熙道:“那是因為有人替你遮風擋雨了這么些年,能讓你肆意無憂。秉維,人要長大很難,卻也很快。我看著懷玉,她當年也不過是用一個月就接受了一切?!?/br> “知道了?!背绦录僧Y聲甕氣道,“你與趙侯還真是感情深,連安慰我也要拿他來做例。走了,現在都快亥時了,你這么能熬的?” 范蔚熙道:“我有時候想借夜聽雨,通宵都熬過?!?/br> 程新忌拉著他就往自己帳里去,一面埋怨,“你學富五車,我說不贏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