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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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柏楠避而不答,反問道:“朝廷上有動靜么?!?/br> “哦,不提我還忘了?!睕鲡曔w打懷中掏出張字帛遞與他,“這一月來聞風投靠過來的,有一批能力不錯的我已經提拔了,給了多少孝敬全在上頭寫著,東西都在庫里,”他話頭頓了頓,“我留下了?!?/br> 符柏楠接過略掃了一眼,邊折邊諷道:“司公不是自詡兩袖清風么,怎么,終于窮得過不下去了?” “我要大婚了?!?/br> 符柏楠手一抖,字帛掉在地上。 他罕見的驚愕外露,瞠目結舌地看著涼玉遷,半晌才道:“你、你甚么?” 涼鈺遷咳了一聲,摸摸鼻子。 “大婚?!?/br> “和誰?” “……安蘊湮?!?/br> “你……”符柏楠張了張嘴,“甚么時候的事兒?” 涼鈺遷眼看著窗外,“沒多少日子。半個月前求得圣旨,入了秋就行禮?!?/br> “……” 符柏楠沒忍住,揉了揉額角。 “在的這位命數能不能抻到入秋還另說,安蘊湮可是枚好釘子,你這節骨眼兒成親,起了她,清流派那邊兒怎么弄?!?/br> 涼鈺遷沉默片刻,道:“她日前……被推出做刀,在殿上觸了九爪金龍柱?!?/br> 他垂下眼。 “我等不了了?!?/br> “……” 符柏楠很想罵街。 千言萬語堵在胸中,他在屋中踱了兩圈兒,一聲譏笑,全咽回去了。 “涼鈺遷,你行?!彼葜柑擖c,“禮老子是不會給了,但到時候要是吃席,記著留兩個位子出來?!?/br> 涼鈺遷笑起來。 “不給彩禮那你別來了?!?/br> 符柏楠夸張地諷笑一聲,抄起字帛轉身出了司禮監。 出門正逢午時,符柏楠在宮道上走了片刻,覺得渾身別扭。踟躕前后,又行許時,他回過味來了。 他略站了站,徑直去馬坊牽了匹好馬。 出了宮門,他正欲上馬直奔瓦市白記,動作一停,目光落在了兩丈外的那抹人影上。 她立在宮墻下,一手拎食盒,臂中撈著她青天裂瓷的茶壺,微仰著頭靜靜出神。 朱墻雪衣,晚熟的海棠越出幾枝在她頭頂颯颯,落了一地紅花。 白隱硯好似個糅雜的矛盾,只孑然而立便自成一派,那靜默中隱約透著些旁若無人的氣勢,卻又甚少被取來做劍做甲,眉目一斂,滿壓隱忍,只等待著。 等待著。 等他。 符柏楠低喘了口氣。 他將馬韁遞給宮人,慢慢負著手踱過去,站在她身側。 白隱硯余光一動,轉過頭望見他。 符柏楠道:“怎么來了這兒?!?/br> 白隱硯提了提食盒,溫聲道:“諸事繁雜,兩日未見,我想你一定忙得沒法好好吃飯,今日店中騰出手了,便做了些送來給你?!彼D了頓,見符柏楠面色不定,輕道:“我多事了么?!?/br> “……” 符柏楠負在身后的手緊握成全,喉頭滑動,吞咽一下。 “沒有?!?/br> 他有些壓抑地轉身。 “上轎吧?!?/br> 白隱硯并未在意,提裙隨他上了轎,門簾方落,擁吻便鋪天蓋地而來。 她甚至還未坐穩。 符柏楠骨般的五指成爪,張開托著她的頸她的腰,將她揉在懷中。狹窄昏暗的轎輦中,他吻她吻到神魂不知,耳不聞風。 貪權貪財,貪色貪生。 一個太監,貪遍天下,到頭來所求的,又能有什么。 白隱硯喘息著推他。 “還有人在外面?!?/br> “不去管他?!?/br> 她看著他的眼睛,低低地笑道:“翳書,你不要孩子氣?!?/br> “……” 符柏楠聽得白隱硯帶著南腔的官話,辨不清自己所想的是什么,可他終于感到那股剛剛才被察覺的躁郁,緩緩靜了下去。 他摟著她,與其說摟著她,不如說靠著她。 八抬轎穩穩前行。 宮紗帽落在一旁座上。 他出口氣,微闔上眼瞼,片刻耳廓被人摸了摸,接著臉頰也被摸了摸。 “累了么?!?/br> “……” 符柏楠沒有接話。 沉默半晌,他閉著眼道:“涼鈺遷要成親了?!?/br> 白隱硯道:“嗯,云芝留書同我講了,說求了圣旨賜婚,名正言順,叫初秋去吃酒,還說沒有厚禮不準跨門?!?/br> 符柏楠冷嗤一聲,睜開眼,“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br> 白隱硯淡笑不語,打開食盒擱到他面前,“回東廠又要忙起來了,現在吃吧?!?/br> 符柏楠接過三兩口飲盡了前湯,捏箸停了許時,他低聲道:“阿硯?!?/br> “嗯?” “你搬來——”話到一半,他壓住改口。 “你愿不愿搬來與我同???” “……” 一扭頭,白隱硯抿著嘴看他。 “怎么突然提起這個?!?/br> 符柏楠道:“建府有時日了,我也不怎么回去住,空著可惜?!?/br> 白隱硯靜靜看他。 “翳書?!?/br> “……” “方才的我當沒聽見,你再說一次?!?/br> 符柏楠捏緊筷子,垂著視線,吸口氣。 “你……來吧?!?/br> 他蹙著眉,一個短句磕磕巴巴斷了數次。 “見不……見不著面,我……心……心慌……?!?/br> 白隱硯笑起來。 “緣是這樣?!?/br> 她道。 “好啊,那我答應你?!?/br> “……” 符柏楠手里的筷子,終于落進了飯菜里。 東廠的人做事向來利落干凈,前一天符柏楠打過招呼,晚上剛與他擬好同住后的作息,第二日白隱硯屋中的東西便少去三分之一。 接下來她每次回屋,總能發現有地方空了,可她一次也沒見過幫忙搬行李的廠衛,連叫住吃個飯都沒法子。 白隱硯最后一日住在瓦市,她取了幾件舊衣拎去河邊洗。 她在柜上留了字,符柏楠忙完來尋她時,便見到她卷著褲腿立在河中央,漂洗衣物。 ☆、第四十二章 河岸上放著木盆,盆中是洗好的衣料。 符柏楠一步步向前,夕陽余暉隨意散落,給眸中畫卷鍍上層金。那光給他種短暫的錯感,似乎世間殘酷的一切都比平日柔和了,草,樹,落日。 還有女人。 他停下望了許時,倚著樹懶散出聲:“那群小子呢?怎么不幫你?!?/br> 白隱硯旋首,看見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