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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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函?!弊蠛斫饬怂耐nD?!拔医凶蠛??!?/br> “謝了,左小姐?!彼R煌?,深吸口氣?!巴ν砹?,你早點回家吧?!?/br> 左函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 她笑笑,把手里煙蒂拋進垃圾桶,拿過簽字筆在他面前的木板桌上寫了一串號碼。 放下筆,左函轉身走進皇皇夜色里,沒有回頭。 “回見,陳念?!?/br> 她說。 陳念一直沒有給左函打電話,他連這個念頭都沒提起過。 但木板上的字沒法擦去,他每次上完貨開門,第一眼就能看到那串號碼。 它靜靜待在那,像是提醒他,煮茶葉蛋的時候,賣雜志的時候,排貨的時候,改稿的時候。 時間越長,那個女人的面孔在他腦海中就越模糊,最后只剩下了煙幕后那個縹緲的嗓音,還有一種印象。 一種緩慢慵懶的印象,沉甸甸涼絲絲的。 小市民的日子過得很快,一周沒見著影就過去了。 轉天周末,早晨起來倒寒,下了場雨,地還是濕的。 陳念下午提早收了報亭的活兒,去學校接meimei到醫院定期復診,順便給她拿藥。 這家市立醫院很大,后面是住院處,前面分成中醫西醫兩棟門診樓,中間有個長廊做接駁口。院樓七扭八拐出口很多,第一次來的,能從門口一路迷到員工食堂。 陳念的報亭就開在中醫門診樓前面,和院里面隔著個鐵柵欄,平常來往多,認道兒。 他提著小姑娘二十斤的書包,領著她出了接駁口,剛轉過頭,就在旁邊一個小門,看見了站著抽煙的左函。 她今天穿了身薄薄的黑裙子,外面一件黑色風衣,臂搭在醫院銹了的鐵欄桿上,松松散散的倚站著。頸上絲巾換成了紅的,卷了兩圈,一邊長長的留出來,同發披在一側,在夕陽下的煙幕里,給他露了個側面。 陳念第一反應就是轉身,可剛轉過去,他meimei就仰頭看他,一臉期待。 “哥,咱不去了?” “......” 陳念只好又轉過來。 一抬頭,正迎上左函的視線。 她淡淡的笑著,看著他不出聲。 “你好,左小姐?!?/br> 他硬著頭皮打招呼,拉著陳昭上前兩步?!霸趺丛谶@碰上你?!?/br> 左函說“剛復診完?!?/br> 陳念點點頭,頓了頓,沒忍住又問?!霸趺丛谶@站著?” 左函輕笑一聲,夾著煙的指沖樓內走廊上的禁煙標志指了指,又揚揚手里的煙。 “......” 陳念默然。 “你呢?!彼龖袘衅^頭,視線下落,看著陳念身旁的小姑娘。 她扎著光潔的大馬尾,臉上有幾顆青春痘,一身校服洗得很干凈,被陳念拉著胳膊,看向她的目光帶著少年人天然的警惕和打量。 “帶小昭來復診,開點藥?!标惸钭Я俗??!敖腥??!?/br> “阿姨好?!?/br> 陳昭低頭,悶著聲叫了一句,引來左函一串低笑。 微啞的笑聲溢出,陳念像被震了一下。陳昭感受到他身上緊了緊。她順著抬頭,正看到左函將煙換到另一只手上,向她伸出右手。 “你好,我叫左函?!?/br> 十六歲的少年人極少受到這樣的尊重,陳昭愣在那里,頓了頓,在背后擦凈了手心的汗才伸出去,小心的和她握了握。 她學著她的口吻說“你好,我叫陳昭?!?/br> ☆、第二十四章 左函從醫院出來。 她環顧了一下四周,回頭看了看上方的門診,繞向左邊。 走了約一分鐘,她看到了自己的車。走過去脫掉薄風衣,她把病歷和提包一塊放在后座,拿著錢包向右走。 五月的這個沿海北城悶熱潮濕,左函披著的發黏在鎖骨,墨綠長裙垂著,隨高跟鞋聲擺蕩。 她停車的人行道旁有個便民報亭,六角的藍色亭子,立在路中央,晨報早點,雜志香煙,宵夜也賣。 人坐在里面,固守一座城。 走遠些,醫院里的冷光燈就不再明亮了。 七點的路燈昏黃,報亭里面亮著燈,臺板支出來。初夏的緣故,供人出入的小門開著,一個男人坐在里面低著頭。 左函走過去,敲了敲放晚報的臺板。 “麻煩一包玉溪?!?/br> 沙啞輕緩,像早起時慵懶的晨光。 “八十?!?/br> 男人看她一眼,站起身拿了煙給她。 左函抽張一百擱在臺板的晚報上,男人收走的時候放下了手里的東西,她掃了一眼。 是本書。 半刀a4紙粘起來的,字不大,翻到三分之二攤著,邊上空白地方有點添改的字跡。 男人把找錢和煙給她,又坐下拿起來看。她轉身拆包,翻出卡爾威登,點燃今夜頭一支煙。 火星在夜里明滅,細細煙霧順微風飄遠,她夾著煙靜靜立著,望著面前的車流。 左函站在報亭前把煙抽到一半才回過神來,一扭頭往回走,正看到五步開外,車邊站了個交警。 他很年輕,低著頭在那往罰單上抄牌號,摩托支在馬路牙子上,相機擱在她車前蓋。 左函慢慢走過去,伸手蓋住那張罰單。 “我這就走?!?/br> 小交警見多了這樣的,抬頭看她一眼,撥開她的手。 “抄了拍完照,我也就走?!?/br> “先生,三分鐘嘛?!彼π?,一手攜煙,斜斜倚著車前蓋?!俺藛文甑走€要跑,人又多,公檢也不耐煩。行個方便吧?!?/br> 她又蓋住那交警的罰單,只不過這次不是手,是錢。 那小交警抬眼盯著她,皺起眉頭,手里簽字筆啪啪拍了兩下罰單,還有上面的錢。 “賄賂交警,按規定要罰雙倍你知道不知道?” “我給的是雙倍?!?/br> 拇指一抿,四張老人頭攤著,小扇子一樣。 小交警愣住了。 “我停錯車,罰金當然要照出的?!?/br> 左函抬手把錢夾到塞罰單的鐵夾子里,又輕輕抽出那張罰單,夾在手里,抬頭看他。 “兩百塊罰金,加上妨礙警務,我都一并認下,下次會記得了?!?/br> 她抱著臂,夜色中沖他笑,一口標準的普通話,咬字很慢,清疏又慵懶。 “人老了,不愿意動,行個方便吧?!?/br> 這樣的,小交警就沒見過了。 他瞪著眼看她一會,又低頭看了看手里的夾子,停了幾秒,清了清嗓子把錢和單一塊收到后腰包,正正帽子拿起相機,提了口氣,最后食指點了點她。 “停這是違章的,記著啊?!?/br> 左函點點頭,放下胳膊,懶懶撐在身后。 “下次,別再讓我抓著知道不?” 他跨在摩托上警告她,嘴角緊抿著,淺藍色的警服上有幾點汗印子。 左函噴了口煙,仍緩慢點頭。 摩托載著交警遠去,左函倚著車頭抽完了手里的煙,又續上一根擱在嘴里,才緩緩站起身,撕碎手里的罰單,走向報亭。 高跟鞋聲停下,她迎上亭里那個男人的視線,叼著煙,薄薄嗓音在夜里沙啞。 “先生,有垃圾桶嗎?!?/br> 男人看她片刻,點點頭。 他放下手里的書站起身,轉頭去里面拿垃圾桶,供人出入的那側門開著,門里面插著鐵筐,放著雜志。 左函站了幾秒,踩著門框,也擠進了亭子里。 亭子只能容納三個人,靠窗前頭放了張凳子大小的破木桌,旁邊塞滿了存的貨和雜志,男人在里面本來就很逼仄,開著門還好點,現在左函一站進去,他只剩個轉身的地兒了。 他拿著小垃圾桶一轉身,正看到左函站在他身后,倚著鋁合金的門框斜斜站著,低頭看他放在桌上的書,口中煙灰有些長。 她皮膚很白,墨綠長裙在夜色中融進去,頸上一只絲巾裹著頸子,發披在身后,前傾身時,上升的煙熏到眼,令她微瞇起來。 看那本書時,她淡薄眉眼之間的懶就退去一些。 男人順著她視線看,桌上那沓a4紙被翻過來,第一頁上,是幾個三號印刷字。 【《失落地》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