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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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由(久久不醒)為您整理制作 =============== 《宦難江山》 作者:鄭小陌 =============== ☆、第一章 “jian宦符柏楠,年三十有一,時任東西廠提督之職,兼御前掌印太監,五城兵馬指揮使,御前帶刀行走,光祿大夫,左侍承職,東黃門侍郎等二十余職,多年來仗權貪贓,多拓園林竟禁同王家。入朝而不趨,劍履而上殿,藐視王法杜弊主聽,變橘游人,焚芝歸田大賢,惡貫之盈罄竹難書! 朕登基之初,本應大赦天下,然者,此賊子無悔過之心,欲行潛阻之事,今當于西市行大辟之刑,斬首示眾,以正視聽!” 圣旨宣完,烈酒順刀背而下。 頸后亂發被撥開,符柏楠抬首掃視一周,忽然輕笑一聲。 黑壓壓人眾。 他緊盯模糊不清的人群,頸后驀然一涼,劇痛襲來。 sao/動間視野天旋地轉。 世間在兩三翻轉后停落,他望見面前黃土中一只螻蟻。 頃刻后,sao/動變為嘩然,菜葉爛泥糞澆蓋在臉上,更多的砸在倒于市口的尸身上。人多腳雜間,視野又被人踢動,滾落在臟污堆中。 “頭兒,上頭讓砍了掛到城門上,這下都埋沒了那還能找著???” “廢他娘什么話,讓你干就干!” “可是頭兒,你瞅瞅這滿地的屎尿爛葉子,日頭當中,家里婆娘還等著小的們回去用午食,這翻完了滿手都是味兒,晦氣不說回去還得挨數落,您看……” “我看,我看啥?” “咳,頭兒,您不說上頭也不知道,咱把這閹人衣服扒光了掛上去,不是也一樣嘛。我家還有壇好酒,生女兒那年埋的,回頭我孝敬孝敬您老人家去?!?/br> “你小子,就他娘會偷jian?;??!?/br> “嘿嘿嘿,走走,頭兒,今兒去我那吃去。我婆娘做魚那一手,嘿!真絕了……我……說……” 當差的漸漸走遠,斷頭臺上幾個小吏剝光符柏楠的囚衣,麻繩鎖椴,赤條條的無頭尸體打穿鎖骨掛在西市口,隨風微蕩。 軀體白凈細瘦,陳年舊疤橫陳,遠處看去幾乎正反不辨。 買賣菜蔬的女子從旁經過,無不是嚇得花容失色,卻還用繡帕掩著口,偷偷去窺傳說中閹人的下/體。 有稚童頑皮,過時大聲嘲笑那光/裸的軀體,撿起地上的石頭砸上去,擊得尸身晃蕩。 日頭偏西,一群幼童各人用衣袍下擺兜了石頭,每人跳著去擊打尸身,爭相竟比誰能打到那個“和女人一樣”的地方。 人來人往,地上新糞凝干,叢叢蒼蠅停落又被揮走。 幾個時辰后,金烏沉落。 各家閉門起灶,市井漸漸寂靜了。 星子斗轉。 夜愈冷起來,更聲響起。 街上忽而靜靜冒出幾個人,腳步無聲,鬼魅般前行。行人低聲交談著,細聽之下,卻不是夏朝官話。 “師姐,走了半里了,到底在哪???” “前方?!?/br> “前方前方,次次都是這句話?!?/br> “思緲,你若不樂,可以不來?!?/br> “我、我又不是這個意思……” “哎呀,阿硯,我看小思就是見你有掛心的人,吃味了?!?/br> “……” “二師兄,你想找揍可以明說,不必如此拐彎抹角?!?/br> “我找揍?哼,你倒說說——” “噤聲?!?/br> 三人停下腳步,片刻前方巷中走出個老頭,提燈拿響,和三人打個照面,笑道:“這么晚了,娘子怎地不在家中安睡???” 打頭的白隱硯一示手中黃紙,道:“家父忌日,本說好與相公小妹一同祭奠,無奈相公跑貨晚歸,可祖先總不能不祭,這才夜半匆匆上路?!?/br> 她身旁男子也配合得一禮:“驚擾司更了?!?/br> 兩人張口,講得都是標準官話。 司更老頭擺手道:“不擾不擾,只是今夜風大,小心火燭啊?!?/br> 幾人謝過,待老人走遠繼續向著西市前行。 一路無話,兩刻后三人趕到西市,白思緲對著一地狼藉皺了皺眉:“師姐,我惡心?!?/br> “那你與修涼一同將尸身放下來罷,頭我來找?!?/br> 說話間臟物被翻動。 人言模糊著,撥扒聲不斷在耳邊響起,不多時,附在頭面上的菜葉被扒開,一陣輕動,視野上抬。 頭落入片柔軟,布料一響,凝血的斷口被什么包上,視野中進入一只素手,白凈纖長,它抹了抹頭顱的眼皮,試圖讓它合上。 重物落地聲。 起起伏伏間,人頭前行起來。 “這陰陽人看著不沉,扛起來……好好,我說錯了,阿硯你別這樣看我?!?/br> “修涼,你先回去吧?!?/br> “行?!?/br> 風聲起落,男人很快不見。 兩個女人單獨上路,白思緲陪白隱硯行了半路,見她只用荷葉半裹,大半頭顱貼著衣襟抱在懷里,皺眉道:“師姐,要不我扔了紙錢,你把它放籃子里?上頭全是血?!?/br> 她又小聲補了一句:“而且還滿臉屎,抱著臟衣服?!?/br> 白隱硯頓了頓,平淡道:“不要緊?!?/br> 白思緲沒再勸。 兩人行至城郊一家小飯館,白隱硯在門上短促地敲了敲,門開了,正是早先一步回來的白修涼。 三人上板后走進后院,天井邊擱著個大浴盆,無頭尸被正放其中。 白隱硯放下頭顱,邊挽袖邊道:“今夜多謝了?!?/br> 白修涼嬉皮笑臉道:“真謝就來香一個?!闭f著朝她湊過臉去。白隱硯淡笑一聲,沖他伸出十指晃了晃,白修涼讓那屎味兒沖得倒退兩步,連連擺手:“罷了罷了,下回吧?!?/br> 一旁白思緲沖他翻個白眼,又笑道:“師姐,小事不必言謝?!?/br> 白修涼望了望天色,道:“剩下的還要我們幫忙嗎?若三師兄在就好了,你一人做,恐怕今夜是來不及了?!?/br> 白隱硯搖頭道:“我一人來罷?!?/br> 白修涼欲言又止的望了望她,同白思緲二人清理片刻,走了。 白隱硯燒了兩大壺滾水,加上香葉兌好倒進盆中,將符柏楠的頭散開發泡進銅盆中。面上血污屎尿凝固已久,她用溫水浮泡,站在邊上望了片刻,低嘆一聲。 轉身往木桶中倒水,里面白修涼已準備了半桶涼水,兩相一摻,溫度正好。 白隱硯用布巾將脖頸斷處包上,先剪去他鎖骨剩余的繩索,又托著腋下將尸身輕柔抱起,靠在自己身上,布巾從上到下擦拭著。 溫水漸涼,她將尸身從渾水中抱出,披上件自己的長袍,潑水時低聲道:“我屋中沒有男子衣衫,委屈你了?!?/br> 一抬眼,恰撞上盆中符柏楠的頭顱,那雙眸子目光死寂,直直盯過來。 白隱硯心驚一瞬,片刻后又輕笑一聲,搖搖頭,兌著水道:“若被你知曉我看光督公全身,怕是再出不了這間屋?!毖粤T試了試水,又將那尸身抱起,擱進桶中,自語咕噥道:“好沉……師兄真沒說錯。我給你洗凈,你莫亂動?!?/br> 擦擦洗洗間動作細致,連下方也沒放過,合衣時,白隱硯望見幾處石子打破的皮膚,抿了抿唇。 將尸身擱在臥室春榻上,她又換了盆干凈水清洗符柏楠的頭顱,血塊糞便已被泡軟,用手一扒便落下去。抓洗頭發搓凈面容,她連換三盆水,終于將符柏楠面部清完。 發尚濕,她用厚布扎在頸部斷口擱在腿/間,細細擦拭他三千烏絲。 天光泛白,白隱硯打個呵欠,低頭望他眉眼。 額頂飽滿,纖眉,細目,眸子沉黯,雙頰微陷鷹勾高鼻,唇薄,薄至近乎不見,不知是因失了血色還是本就如此,膚色蒼白,鼻側眼角有兩三點黑痣。 白隱硯細細打量下來,與他渾濁雙眸對視片刻,輕笑一聲,抬起頭來。 “又是一日啊……?!?/br> 紅塵滾滾而碾,沒人會在意世間多少一個閹人。 發絲半干,她抱著符柏楠的頭顱起身入室,將春榻拖到門口,取出針線,借著星點天光和燭火開始縫補他脖上大傷。 針腳起起落落,燈花爆響,白隱硯呼吸平穩,從斷rou到脂層,直縫到外層皮囊。 頸后皮rou不好著針,白隱硯揉揉酸疼的肩將他托起,倒著手縫本就不便,他干順的發又總落下,撥了兩次,白隱硯敲了他脊梁一下,“你安分些!” 說罷自己一愣,先笑出聲,又默默無言。 符柏楠靠著她,渾濁雙眸直視地面。 穿針引線小半個時辰,白隱硯將他殘尸收拾齊整。拖了床被褥蓋在符柏楠身上,她燒水沐浴,換了身干凈衣裳卸板開門。 白隱硯的館子在近郊瓦市算得一絕,許多有頭有臉的官家子弟都來吃過。 能叫響名頭憑著兩個,一是她凈琉璃三面透光的后廚。 她自己手上出來的飯菜好吃得人能嚼掉舌頭,其中面是招牌,做法步驟誰都能來看看是怎么回事,誰都能看,誰都知道步驟,偏誰都學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