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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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她沒辦法,徐仲九回了一笑。說她不懂事,她格外厲害,警惕性又高;說她能干,她又像任性的孩子,認準了方向不肯回頭,偏偏她又有那個能力去實現。 徐仲九幾次三番說他服了她,完全是真心話。擱他在她這個年紀時,雖然不是善茬,但都暗底下的功夫,哪敢明目張膽跟整個家族作對,公然叛出的。但他也不想被她帶走,如何在兩者之間找到彼此愿意的一步?如果可以,他不想動硬的。 就在兩人你看我,我看你,各自不知道該說點什么的時候。突然幾聲巨響,天翻地覆,明芝的頭重重地撞在不知道哪里,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明芝,明芝!”幾分鐘后她睜開眼睛,一片血紅的中央是徐仲九焦急的臉。他湊在她面前,嘴巴飛快地在動,卻沒有聲音。 “怎么……”她吐了兩個字,頭一歪又暈了過去。 第四十九章 列車停在山凹里,翻滾成了不可思議的s型。 山坡上嗷嗷的有人奔向火車,他們衣衫襤褸,但手里都拿著武器。 徐仲九匆匆看了眼,雖然不明白這路人馬是什么來歷,可不用說也知道自己落到他們手上就是待宰的肥羊。車門是鎖著的,他拉開車窗,回過身把明芝拖到窗邊,再把她推上去。 昏迷不醒的明芝像條咸魚般晾在那。 做這些時他的手腳仍被鐵鏈鎖著。徐仲九在明芝身上找過鑰匙,卻沒找到,想必她怕被他挾持后會搜身。沒想到當中出了意外,徐仲九行動不便,只能拖著她走,也算是她自作自受。 鐵軌的兩側都是亂石,摔下去難免受傷,然而外頭的喊聲越來越近,容不得徐仲九做萬全的準備。他跨出車窗,落地時借打滾卸掉勁,但仍被扎到好幾處,尤其受過傷的肩膀,一抽一抽鬧起別扭。 徐仲九來不及心疼自己,他拽著明芝的衣服往外拔她。因為不好使力,明芝往外一栽,剛巧撲面摔在他身上,一張骨牌推倒另一張似的,兩人疊羅漢般躺在地上。 徐仲九在下面翻了個身,讓明芝的雙手垂在自己脖子的兩側,靠被鎖住的雙手拉著她的手腕,弓著背往山坡上逃。他恨不得把吃奶的力氣都用上,只求在那幫人上車之前能夠逃出射程。至于行李,那是想都沒想,要是沒了命,錢留著也沒用。 車上的人也反應過來,膽大的都跟著逃,還有不知道什么人物在,衛士們回過神,和土匪們接上了火。 子彈啾啾亂飛,嚇得乘客一片鬼哭狼嚎。 狹路相逢勇者勝,漸漸兩邊分出高低,包廂這邊的槍聲低了下去。隨著蓬的一聲,膽大包天的家伙用槍打開車門,他們密密麻麻涌上去。衛士們吃不消,紛紛跳窗,加入逃命的人群。 這些徐仲九并不知道,久病之后的初次劇烈運動,讓他喘成牛,臉上全是熱汗,順著鼻梁淌下來。雪上加霜的是震動讓明芝恢復了一點神志。她開始嘔吐,每呃一聲就吐出些東西,徐仲九只能慶幸剛才她吃的是梨而不是醬鴨。 眼看快爬上坡頂時,一枚手榴彈在徐仲九身后幾十米處炸開了花。他被掀起的土浪帶著往前一撲,拼了命才止住明芝滑下去的勢頭。 跟在徐仲九后面逃的人太多,土匪迅速發現領頭羊,開始往這邊追過來。一記狠的下去,炸飛了幾個人,血rou橫飛中不少人放棄逃亡,蹲在原地大叫饒命。 徐仲九爬起來,背上明芝、矮下身子,眼冒金星口吐白沫往上奔。好不容易翻過坡頂,下山有坡度,又背著一個人,他腳一軟,骨碌碌兩人糾纏著一路煙塵滾下山坡,最后摔進半人高的野草中,驚起無數在此棲息的生物。 徐仲九不敢動,明芝是又摔暈過去,兩個人無聲無息躺在那。蒼蠅、蚊子、小鳥意識到他倆不具備危險性,盤旋幾圈又?;卦?。 幸好土匪們有了豐厚的收獲,懶得追脫逃的這兩人或許已經摔死,看樣子也不像特別有油水,放掉也不可惜。 山谷喧嘩很久,但終究歸于平靜。 徐仲九抬手拍死幾只吸得肚子滾圓的蚊子,唉聲嘆氣爬起來。他披頭蓋臉滿是泥土,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痛,更別提血和汗、嘔吐物混在一起的怪味。 全是這女人折騰出來的事! 他恨恨地往明芝腿上踹了一腳,要不是她,現在他還是年輕有為的縣長,季家的乘龍快婿,哪可能被土匪追得丟了大半條命。 這一腳倒踢醒了明芝,她緩緩睜開眼??闯鋈ナ翘?,周圍是草,頭邊嗡嗡飛著一圈黑壓壓的蚊子。 “怎么了?”明芝摸了摸頭,頭部被撞出一個大包,也許不止一個,血倒是止了。 “土匪搶劫?!毙熘倬藕喍痰馗嬖V她,他的鞋在逃命中丟了一只,現在大腳趾鉆心地痛。他顧不得儀態,一屁股坐在草叢里,脫了襪子查看。大概碰在石頭上,大腳趾的整個指甲不翼而飛,留下血rou模糊的甲床。 徐仲九扯了點草葉,放在嘴里嚼爛,然后把嚼出來的渣糊在腳趾上。套上襪子,他問,“能走嗎?” 明芝半張臉糊滿血污,人不人鬼不鬼地點點頭,“走吧?!?/br> 徐仲九對她一扯手上和腳上的鏈條,沒好氣地說,“幫我解了?!北寂苤兴念櫟昧似渌?,手腕和腳踝的皮都磨破了,又紅又腫,活像戴著四個rou做的圈。 明芝東張西望片刻,沒找到行李箱,搖頭說,“鑰匙不在身上?!?/br> 徐仲九也知道。他想了想,覺得還是沒膽子回去找行李,只能找到集市再想辦法。 “走吧?!彼麤]精打采地走在前面。 明芝走了幾步又開始吐,徐仲九聽到呃呃的聲音就難受,“能不能忍著點?沒吃東西,能有什么吐出來?” 明芝每走一步都覺得腳下的地在搖晃,跟船上似的,晃得她暈頭轉向直反胃。她倒希望此刻胃里能有點食物,干嘔更難受,喉嚨口一陣陣酸溜溜的刺痛。 徐仲九用手搭在額頭,視線所及之處沒有丁點人家的跡象。只有東倒西歪的雜樹,齊腰高的野草,連飛過的小鳥都纖瘦得很袖珍。 他們落到了窮山惡水。 徐仲九深深嘆了口氣,“對不起?!痹绞沁@種時候,越是只有齊心協力才能度過。他一拐一拐走過去把明芝擁入懷中,“對不起,我剛才語氣很差?!?/br> 徐仲九罵罵咧咧,明芝不覺得什么,反而有點高興早知道你不是好人,瞧,露出真面目了吧。然而他這么過來和聲細語,她莫名其妙地鼻子一酸,熱淚沖進眼眶。她拼命睜大眼睛,妄圖收回那些淚,但只是徒勞,兩行淚爬到睫毛尖,撲簌簌掉下來,幾乎沒在面頰上停留。 她硬著聲音,“沒事,我們快走?!?/br> 漫無邊際地走,沒有人煙,繼續走。 前方一陣悉悉聲,徐仲九停下腳步,一把拉住明芝擋在她前面。 從草叢里鉆出來的人也是同樣想法,瞬間兩邊無聲對峙。 也就是數秒,兩邊的人同時放下心,“你們是……?” 對方的三個人是正規軍的打扮,正是剛才逃出來的衛士。 徐仲九告訴他們,他是江南一個小縣的代理縣長,和明芝無意中落入歹徒手中,被挾持到這里。對方聽完互相看了眼,“沈團長從前是不是在那邊做縣長?”“那地方好像叫梅城?” “對對對!”徐仲九大喜過望,“你們認識他?他是我上司?!?/br> 對方一拍大腿,“啊喲,怎么錯過了?他留在長沙沒過來,否則你們就能遇上?!?/br> 明芝已經確定,那天不是她一時眼花,在大雨街頭獨行的就是沈鳳書,只是不知道何以他放下公務,跑來了這里。而吳嘯雄死后處理城中亂相的手筆,可不就是他一貫的作風,強硬而理性。不管他此來目的,明芝很肯定地知道,對于自己的所作所為,沈鳳書生氣之余還會加以懲戒。 她沉下臉,氣鼓鼓地想,哼!我怕他什么。 一時之間,明芝鎮定地想出十條八條辦法,條條辦法的盡頭都是:誰也別想管住我。 徐仲九幾乎能聽到明芝磨著后槽牙的聲音,他若無其事繼續跟對方寒暄,順利摸清對方的身份。原來他們是一位老督辦的衛士,這位姓謝的老督辦是講武堂的出身,少年時是北洋新軍的什長,后來加入革命軍,屢建戰功,任某部第二軍軍長。謝督辦也是沈鳳書的長官,對這名心腹愛將大力提拔,更在沈鳳書受傷后再三動用關系,替他謀了政府一職。 衛士苦著臉,“老將軍被土匪擄了去,我們也不知道如何才好?!?/br> 按理拋下長官遁逃是犯了軍紀,但徐仲九勸道,“己方勢單力薄,你們不逃出來豈不是白白送在里面,連個傳送消息的人也沒有?!?/br> 聽君一番話,樣樣有道理。衛士們頓時放下包袱,“對,我們趕緊報信通知人來救?!?/br> 明芝見他們說得熱鬧,微微好笑,也不知道多久才能走出去。想必匪徒抓人去也不是白養著,該換錢的換錢,換不到錢的斬了,如果等他們通知人來救,恐怕老將軍早沒了。 徐仲九眼里掃到明芝的冷笑,就當沒看見,跟衛士們依舊有說有笑。等傍晚找到一處地方休息時,他笑瞇瞇湊到明芝那里,“你細心,幫我看看背上,總有點痛?!?/br> 明芝原以為他來說救人的事,心里防著他,但又覺得哪怕說了也沒關系,回他不行就是,沒想到他提都沒提。 徐仲九撩起衣服露出背脊。 明芝嚇了一跳,他背上密密地扎了無數個血洞,有的仍嵌著小石子,也不知道這一路他怎么忍下來的。 這個人哪……她百味雜陳,簡直不知道如何說他才好。 第五十章 一邊是留戀著不肯離開的夕陽,另一邊月亮無聲無息爬上天際,是藍色背景上一圈半透明的白。 明芝蹲在山澗邊洗手。她在徐仲九背上取出七八枚小石子,沾了兩手血。 澗水很淺,也算不上清澈,但經過半天的跋涉,一行五人包括明芝在內已經多次數落過這荒山野嶺,所以此刻也沒有特別的嫌棄。她餓,要是來頭狼,更應該擔心生存問題的是狼,因為它面對的是五個饑腸轆轆的人。 明芝的胃里有類似草根樹皮的東西,是徐仲九找到的,他說能吃,帶著頭先吃。但那算不上正經食物,所以明芝還是餓,她覺得現在的自己能吃一整只醬鴨。 他們在宿營的地方生了火,烤著挖到的根莖類植物。青煙飄來飄去,明芝的肚子咕咕叫了幾聲,對徐仲九往日凈壇使者般的執著多了幾分理解,餓過才知飯香。 四位先生那里突然很熱鬧,她好奇地看過去,原來草叢中躥出一只兔子。一大塊活的“rou”在地上跑,招得“人狼”們眼里出了火,齊齊跳起來打算留下這份飯。 經過一下午的相處,明芝和徐仲九已經基本了解三位衛兵的個性。謝將軍是個寬厚的長官,他的衛兵們全是二十出頭的青年,一個個性格活潑愛說愛笑,但說到當兵的本事,實在算得稀松尋常。此刻他們仨拿槍去打兔子,只聽槍聲未見兔倒,要不是有徐仲九在那里不停圍趕,那只被煙熏出來的兔子說不定又跑回草叢深處。 眼見明芝聞聲回來,徐仲九請衛兵之一把槍給她用,“她槍法好?!?/br> 明芝看了徐仲九一眼,出門前她做了條有許多口袋的寬腰帶,槍和大部分錢都放在里面,外面還緊緊纏上幾圈布。她猜他是知道的,畢竟衣衫不厚,一摸就摸得到。他沒拿走,是因為太匆忙來不及,還是不愿意乘人之危,那就不知道了。 衛兵和徐仲九已經打得火熱,并不懷疑他的說法,把槍塞給明芝,自己學徐仲九拿著樹枝防止兔子逃走。 可憐的兔子跑到哪里都有人,嚇得變成灰色的閃色,一溜煙地東奔西突,最后死在明芝的槍下,成了被烤的一道菜。 瘦、柴、老,還有股土腥味。 三個衛兵和明芝再餓,畢竟一天半天的還受得了,仍保持著正常的口味。盡管兔子做了他們療饑的犧牲品,但還是得到了以上評價。只有徐仲九毫不介意,是四人中吃得最多的那個。 吃完他舔舔手指,“再來一只就好了?!?/br> 衛兵宣稱等回家要請徐仲九和明芝去吃席,雞鴨魚rou都不能少,還得再來兩壇子酒,叫上幾個清倌人。他們以為明芝是個小兄弟,嘻嘻哈哈跟她開玩笑,說像他這樣清秀的模樣,倒是吃虧,不知道是他玩人還是人玩他。 明芝斜了一眼徐仲九,后者笑微微地朝她一點頭,是個“隨他們說去”的意思。 晚上山里冷,明芝最終還是和徐仲九靠在一起睡。 “光知道吃?!彼Z般送出話。等衛兵們和沈鳳書會合后,她做過的事就全暴露了。不然,說不定沈鳳書還不信火燒倉庫是她做的。 “你可以不接?!毙熘倬诺穆曇粼诖烬X間若隱若現,明芝得豎起耳朵才捕捉得到。 可她餓得很,顧不得以后,只求現在有口東西吃。 “你太自私了,說下手就下手,也不管我怎么想。當然是我先不對,我喜歡你,不停去撩撥你??晌也皇谴饝懔?,就兩年你也不愿意等?!迸c其說是控訴,倒不如說徐仲九的自言自語,“你明明知道我真心想做點事,難得遇到沈縣長這樣的。就算我壞到家,也佩服他是條好漢,他是真正考慮民生的人?!?/br> 明芝始終沒有聲音,就在他以為她會沉默到底時,她才開了口,“不這么做,過兩年你真的會帶我走?” 他不說話了。 第二天天擦亮的時候明芝睜開眼,發現自己蜷縮在徐仲九的懷抱中。如同保護嬰兒般,他從背后把她擁在懷中,一手護著她的額頭,一手抱在她肩上。他溫熱和緩的呼吸,就在她耳邊。 昨晚的火堆還有一小半在燃燒,山間彌漫著淡淡的霧氣,明芝睫毛上凝了露水,沉重得一眨一撲悉。然而她的心情很平靜,有種做決定后的輕松,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他,欠的總要還,不如趁自己還得起的時候做。 下午,五個人跌跌撞撞翻過又一個山頭,總算到了有人的地方。 徐仲九找到村里的鎖匠砸開鎖鏈。明芝就在旁邊,但沒有阻攔。 磨破的地方有些化膿,紅白紫青,堪稱五彩斑斕。徐仲九弄了一大碗溫鹽水,找了塊干凈的布細細擦拭,再往傷口上倒些洋油燈里的洋油,包扎好就當治療。 三個衛兵在村長那里磨了半天嘴皮子,沒使不出狠勁,結果什么幫助也沒得到,懨懨地回來。 這在徐仲九的意料中,他心道真是沒用的家伙,你們手里拿的是什么,燒火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