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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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仲九點點頭,說好。 什么都沒說,然而好像什么都說了。 春風吹動窗簾,帶著熏人欲醉的花香。這時節好,桃花杏花梨花開得滿滿當當,招得蜜蜂蝴蝶營營嗡嗡地瘋忙。間或有一只跑錯路,誤闖進房間,被撲撲拂動的窗簾卷著亂飛一氣。遠處有鳥鳴,雄鳥總是好斗,啾啾地一聲高過一聲。 徐仲九迷迷糊糊睡著了,醒過來天已經黑了。 明芝做了一桌菜。竹蓀燉雞,自從徐仲九病倒,附近鄉下人家養的小母雞算是倒了霉。另外煎炒蒸煮,紫菜苔炒臘rou,糖醋魚,香椿頭炒雞蛋,紅油燜春筍,清炒小白菜。還有今晚的重頭戲面條,明芝試了又試,總算給她摸到門道,成功切出兩碗的量。雖然比不上外頭買的,但吃著也不差。 徐仲九拿起筷子嘗嘗這個試試那個,樣樣都說好吃,又可惜沒有酒。 明芝不聲不響,去廚房忙活了一會,拿了個小壇子出來,給他和自己各倒了小半碗酒。壇子破舊,酒液渾濁,是鄉下人釀的米酒,喝在嘴里甜絲絲的,過后才緩緩地透出勁。 明芝喝光了自己碗里的,又倒了一碗,“那天你喝得也不多,怎么醉成那樣?” 徐仲九搖頭,自嘲道,“所以老天注定我陰溝里翻船。我想都沒想到你會出手,一出手還這么狠?!?/br> 明芝抬起眼看他,“我說過,你說話要算話,不然我會討還?!?/br> 徐仲九求饒,“現下我知道了,發過誓就要做到?!彼鹗滞?,“這個能解掉嗎?”他舉動間鐵鏈碰到碗,叮叮當當的。 明芝搖頭,很坦然地說不行,“我打不過你,腦子也沒你靈活?!?/br> 徐仲九撲噗一笑,放下手,“你哪里比我差,就是沒我壞。我有今天,全是我自作自受?!?/br> 明芝只聽他說,并不說話。兩人默默吃了會菜,徐仲九久病初愈,大部分菜明芝也不讓他多吃,只有湯給盛了兩次,“多喝點,這個止咳潤肺?!?/br> 吃完飯明芝獨自在廚房收拾,徐仲九只聽到一點兒動靜。夜濃如墨,他撐不住又睡了。 明芝累了一天,只覺身上粘糊糊的,又是汗,又是煙火味。洗完碗筷,她又燒出熱水,洗過澡才上床休息。 明芝仗著眼神好,也沒點燈就進了臥室。借著家具隱約的輪廓,她摸上床。仿佛感受到她的動靜,徐仲九輕而長的呼吸聲停了下,但片刻后又恢復。在那數秒間,明芝動也不動,生怕吵醒他,醫生說病人需要大量休息才有可能復原。 徐仲九沒醒,她小心翼翼地鉆進自己被窩。 就在她剛剛躺好,徐仲九突然靠過來,在她臉上猛地一啄。沒等她做出反應,他飛快地又縮了回去。而他的手,穿過兩邊被子的邊沿,握住了她的。 “鬧什么,快睡?!彼浅獾?,臉上卻有點熱。 “謝謝你?!彼吐曊f,“這是我過過的最好的生日?!?/br> 她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很久才回了一句,“祝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福壽安康,平安喜樂?!?/br> 歌里怎么唱的,浮云散,明月照人來,團圓美滿今朝最……明芝恍恍惚惚想道,終是抗不過困乏。直到沉沉睡去之時,他倆的手仍握在一起。 過了十多日,中間人給明芝介紹了一注“大生意”,若是做成,有一萬大洋的謝禮。 第四十六章 煙館大老板街頭暴斃,他的手下追查了兩天兇手,隨即轟轟烈烈的地盤之爭占了上風。一幫人你打我我打你紛紛擾擾又兩天,突然冒出來個狠角色。此人叫吳嘯雄,是山上的土匪,煙土從他處過都要被剝一層利,聽說煙館老板死了,他躍躍欲試打算開拓新財源。 城里“大哥”們不服氣,聯合起來想排除掉外來者。然而幾場架打下來,他們才知道對方是真正的亡命之徒。地龍再狠,畢竟是城市貧民出身,再窮也有點破爛,在一無所有者面前成了穿草鞋的怕赤腳的。 吳嘯雄踏進風波圈,不是無備而來,該小心的時候他很小心,大部分時間盤據在半山的莊園中。那里有一座碉堡,方便居高臨下打擊敵人,所以單槍匹馬者什么念頭都不用想。唯一可以動腦筋的,他每個月有幾天會去城里的相好處留宿。 吳嘯雄的相好叫小金花,在百花樓從業,差不多十年前曾經紅過。也有人想從小金花這入手,但吳嘯雄讓人傳話說“要動只管動”,而且果然沒有出手救她。不過等他們放了小金花,吳嘯雄還是跟從前一樣去她那,也不嫌棄她被多人動過。 明芝在熱鬧地方出沒,大致摸到吳嘯雄的情況。他雙手都能開槍,指哪打哪,年少時學過武,一個打七八個不成問題。 錢不是那么好拿,明芝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總抱著一線指望,當初煙館老板不也是個厲害人物,還不是被她輕松干掉了。 一萬大洋是巨大的誘餌,明芝對吞下沒把握,又不舍得放棄有了這筆錢,她和徐仲九才能遠走高飛。她心里有數,有錢有勢才留得下徐仲九。不能一輩子鎖著他,就只好靠身外之物,勢不容易得,但是錢,現如今擺在那,只等她想出辦法來拿。 “在想什么?”徐仲九站在門邊,見她握著飯勺發呆,忍不住問道。 “在想……我們吃干飯還是爛飯?!痹挼阶爝吤髦ビ滞塘嘶厝?。不要說徐仲九未必會幫忙拿主意,哪怕他愿意她也不想和他商量,讓他對這里的事一無所知,然后她也忘掉,在新地方從頭開始。 徐仲九知道她在隨口敷衍,笑微微地說,“都行?!彼F在一天好過一天,明芝在家的時候讓他在屋子里走動,免得鎖得太久失去行動能力?!坝帜敲炊嗖?,我們真是大戶人家的吃法?!?/br> 灶上蒸了一大塊腌青魚,外面買的醬鴨,一碗青菜,湯是明芝做的改良羅宋湯,滿滿的都是牛rou。 飯還沒好,明芝見他是個垂涎的樣子,挑了一塊鴨腿拿給他吃。她怕外面的東西不干凈,回鍋蒸過,此刻鴨腿顏色暗紅,熱騰騰的醬香撲鼻。 徐仲九喜滋滋咬了一大口,嚼到第二口變了臉色,第三口鼻梁開始冒汗,還舍不得吐掉,“好吃,就是辣?!?/br> 明芝買的時候特意挑不辣的,然而一方水土一方人,此地認定的不辣跟她認識的仍有一段距離。她連忙倒水送到他嘴邊,“快過口?!?/br> 徐仲九躲來躲去不肯,等明芝沉下臉要發火,他才在她手上喝光水,邊笑邊吐舌頭給她看,“好辣,快麻了?!?/br> 趁明芝注意力集中在他舌頭上,徐仲九湊過去在她額頭重重一吻。 明芝啊的一聲,已經晚了,不用看她也知道額頭上被蓋了個辣油的唇印。她又好氣又好笑,拿毛巾抹掉油漬,“越活越???” “反正有你照顧,我樂意?!毙熘倬沛移ばδ?。明芝一把把毛巾拍在他臉上,丟下他在原地不理。 飯吃到一半,明芝突然站起身,打了一盆熱水仔細地洗了一遍臉。 徐仲九過了會才明白,笑得直敲桌子:到底有多辣,以至于明芝額頭頂著一圈小紅疙瘩。 明芝悻悻然,把那碗醬鴨放到他面前,“你吃。多吃點?!?/br> 徐仲九挾了一塊鴨翅膀,眼波卻全在她身上,“我喜歡辣的,有味,好吃,耐吃?!?/br> 聽上去怪怪的,明芝瞪他,卻說不出理由是哪里不對。她悶頭吃了會飯,又聽徐仲九說,“要是去了南方,你就知道還是這個好。那邊的菜沒味道,青菜擱水里一撩,半生不熟的淋點醬油。燉湯放藥材,阿膠、黃精、參片都能放進去一起煮。還吃蛇和貓,美名其曰叫龍虎斗?!?/br> 明芝停下筷子,“不想去?” “去,我哪里都行,只要你去我就跟著?!毙熘倬懦杷频卣f。 明芝哼了聲,“說得好聽?!敝灰绣X,才是去到哪里都行。沈鳳書留學日本,游遍歐洲,從未聽他說過前路坎坷,不就是因為有錢。即使友芝去到美國,那里不也是雞鴨魚rou,只要有錢最多買回來自己做。 天底下的難事,無過于沒錢。 她已經拿了定金,五千大洋,再拿到另一半就足夠天高任鳥飛。等到了香港,她去找個正經工作,秘書,打字員,都行。到時隨便徐仲九做什么,她全支持。梅城不是他的家鄉,他能夠如魚得水,換個地方同樣也可以。 她知道徐仲九言不由衷,但他現在回不去。糊弄過季家對他是輕而易舉,但那些軍火的主人呢?他們損失了一大票,他拿什么去還? 他無路可走。 想到這里,明芝緩緩地感到一點惡毒的快樂。 為今之計,就是盡快解決吳嘯雄,她做得到,并且是必須做到。 百花樓是城里有名的銷金窟,很有點年頭,但一直有新人補充進來,所以生意不錯。明芝挑著兩筐菜,跟著百花樓的采買從它家的后門進了廚房。 她像剛進城的鄉下人一樣盯著案上的半成品看,“這是什么?” 十幾個小砂鍋依次排成一列,里面是奇異的條狀物,湯湯水水的。 一旁揀菜的兩個雜工交換一眼,撲噗笑了起來,“牛的那玩意兒?!?/br> 明芝是存心找話跟采買和廚房的人搭話,聽他們笑得不懷好意,雖然不知道那玩意兒到底是什么玩意兒,但也沒有再問下去。她把視線投向院子里走過的女子,看衣著像是下人,想想也是,小金花她們睡得晚,這會哪里爬得起。 都是男人,采買和雜工理解初涉人世的少年既好奇又略鄙夷的態度。往百花樓送了幾天菜,明芝得到允許,在里面無聲無息地逛了圈,一時半會的卻沒找到小金花的房間。唯一可以安慰的是采買拿了她塞的好處,格外高看她,自以為猜到少年人的心理,擠眉弄眼勸她什么時候晚上來好好樂一樂,所謂“人不風流枉少年?!?/br> 白日里看得清清楚楚,百花樓露出它脂粉后衰老的容顏。布幔污臟,樓道陳舊,還有沒來得及打掃掉的垃圾處處皆是。明芝也不知男人在此有何可樂的,但對著采買的盛情邀請,她露出羞澀又不妨一試的微笑。 少年不是那種老手,第一次玩自然沒有入港。 到了第二次,明芝才剛坐一會,就聽到房外一陣紛亂的腳步聲,遠遠往后面去了。 “是吳老爺來看小金花?!睒抢锏墓媚锴穆曊f,“別出去,那幫人兇得很,個個有槍?!?/br> 明芝側耳聽了會外頭的動靜,不由自主地心頭猛跳。 她定了定神。 一萬大洋,沉沉地壓下來,所有的不適突然消失,她聽到自己沉穩的聲音,“好大的陣勢?!?/br> 不管來多少人,她也要試著闖一闖。 第四十七章 明芝緊緊貼著墻,和它成了一體, 男男女女放蕩的聲音從小屋飄出來;空氣香甜到了發膩的地步;yin詞濫調,杯傾碟碎,然而在這里正應該任性地尋歡作樂。 明芝如同守在網上的蜘蛛,緩緩放出六感凝成的絲線,感受周圍的每一點動靜。她甚至聽到房內的各種竊竊私語,有見不得人的陰謀,也有虛情假意的甜言蜜語。 每一樣都足以擊碎大家閨秀季明芝的世界,但對于一個殺手來說它們只是目標的背景。明芝冷靜地守候適當的時機,她相信它總會來的。 終于開始安靜,經過大半夜的放縱,酒精,大煙,女色,清醒的人已經沒幾個。 但明芝要的不是安靜,她想他們亂,只有亂了才能趁火打劫。 她舉起槍,穩穩開了數槍。子彈到處,樓道里放了汽油的酒壇子化成烈火,張大嘴開始吞噬古老的木結構房屋。 一分鐘還是兩分鐘?第一個發現著火的人開始尖叫,百花樓亂了。 小金花的屋外,負責警戒的兩個大漢沒有擅自離開崗位。他倆商量了一下,其中一個守在門口,另一個走向著火的地方查探火情。當他走過轉角,明芝迎上去,一頭撞進他懷里,慌里慌張地嚷,“著火了!快跑??!” 大漢沒來得及給不長眼的小崽子一點教訓,他心口一痛,整個人往后倒去,熱血噴出。 一顆子彈奪去了他的命。 明芝抱頭亂躥,奔向小金花的門口,“殺人了!” 就在同時,她和留守的大漢都開了槍,只不過后者的目的在于威懾,而她則為了殺人。 消聲器影響到射擊的精度,明芝的一槍沒能立刻殺死對方。他捂住胸口,蹲下開了第二槍。 對方沒倒下,明芝迅速意識到不妙。在狹窄的樓道上沒有躲閃的余地,她著地一滾,險而又險避開第二槍。 子彈擦著飛過,毫不留情削去明芝胳膊上的一層皮rou。她沒感覺到劇痛,倒像被燒紅的火筷子燙到。她一骨碌爬起來,灰頭土臉和對方又對射了一槍。萬幸的是對方中的第一槍雖然沒有讓他瞬間斃命,但造成的重創導致他的第三槍毫無準頭可言。 明芝大踏步向前,一槍打在他太陽xue上。撿起他的槍,她一腳踢開房門,憑感覺往床那邊左右開弓雙槍連發。 女人的慘叫夾在槍聲中。 打光彈匣內的子彈,明芝縮到門外。 只一秒,子彈呼嘯著沖出屋門。 明芝沮喪地意識到,失敗了。她殺了一個無辜的女人,卻沒達到目的。眼看有人穿過濃煙往這奔來,明芝不敢停留,她咬咬牙翻身跳下二樓,從后門溜出亂成一片的百花樓。 在黑夜中奪路狂奔,明芝亂七八糟想到許多,比如退回定金,她做不了這件事,再比如,她殺了一個女人。不管從前殺過傷過多少人,明芝并沒有太大心理負擔,不是她殺他們就是他們殺她。她甚至有小小的得意,他們是男人,卻輸在他們的長項上。但這一次,…… 大概發生得太突然,后面沒有追兵,明芝確定后才放慢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