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說到那心儂,大約就是因為被那個夫人盯住了,被囑咐做的事沒有做好,他怕惹禍便私自走了。而墨離,自然是當馬賊去了,那廝心比天高,仿佛不顛覆這天地絕不回頭。想到他就在春陵縣附近當馬賊,這么個想法一浮起來,沈茹便隱隱的有些不安。 沈妙妙在祠堂里一直在抄經書,并沒有人告訴她這件事,她三個月后若是能夠出來,知道了這件事的話還不知道要怎樣鬧哩。 沈茹正打算去胭脂鋪一趟,走到了小廳,迎面管家過來,一臉的緊張。 “姑娘,有事,借一步說話?!惫芗业穆曇魤旱煤艿?,眼角的余光還瞅著四周。 看他這樣子,沈茹眉端蹙起,心中一緊,看旁邊沒人,同他到了一邊的小花廳。 “出了什么事?” 管家小心翼翼的從袖子里取出了一樣東西,沈茹定睛一看,是一個紙藥包,藥包上附著一個藥方子。 “姑娘且看看這個方子?!惫芗覍⒓垎芜f給了她。 沈茹一看,大吃一驚,眼眸轉了一圈,立即煥發出光彩:“你哪里得的?” 管家低聲道:“姑娘讓小的派人盯著段家,這正是昨日段家的丫鬟到藥鋪里買藥,我們的人瞧見那丫鬟神情鬼祟便來報給我,我親自去了一趟那藥鋪子,巧在那鋪子東家跟我相熟,我一說,他就悄悄將那丫鬟抓的方子給了我,并抓了一副同樣的藥給我。他也說,這方子鬼祟,他也問那丫鬟是做什么的,她只說家里老鼠多,毒老鼠的?!?/br> “毒老鼠?”沈茹似笑非笑,“段家有那么多老鼠嗎?” 她叮囑管家:“這件事務必守著秘密,之后我自有主張?!?/br> 她立即回到了自己房里,關上了門,細細的又看了一遍這方子。她笑了一聲,毒老鼠?這□□的分量能毒死一個人吧?云氏,你做的好事! 她低頭寫了一封信,悄悄的叫了小茜過來,讓她將這封信交給陸歆。 沈茹算了算時間,前世的今日,那樁事已經發了,如果按照管家說的,昨日丫鬟上街去買藥,那么今日那女子的性命一定不在了。 她記得那時她已經嫁入段家一些時日,段東樓外室崔櫻已死,庶長子在她手下撫養,而傅青芳也進了段家的門。 最可笑的是,即便這個時候,段東樓那廝居然還不安分,跟一個新來的掃灑丫鬟勾搭在一起,段東樓跟云氏說要讓這丫鬟做他的通房。云氏對這種事本也無所謂,通房便通房,不過一個丫鬟而已。哪只那丫鬟沒有見識,亦或者是恃寵而驕,仗著有幾分姿色,竟然惹到了傅青芳的頭上,還吵到云氏那里說通房丫鬟不行,要做侍妾。傅青芳為這事跟段東樓大鬧一氣,哪知段東樓不知道是不是豬油蒙了心,打了傅青芳一耳光還要替丫鬟做主。 這件事當年她沒有摻和,冷眼旁觀,瞧著那胸大腰細的丫鬟靠在段東樓身邊一臉的得意。 那丫鬟從來不知道云氏是怎樣的人物,一個丫鬟,性命從來都不在她的眼里。這丫鬟本來就是個沒有家底的,賣的是死契,若是病死了也沒有任何人知道。當初沈茹在段家時就隱隱知道這丫鬟不可能有好下場。 如今這一世重來云氏經過了崔櫻的事情,怕是更加痛恨這些敗壞家聲的狐媚子,痛下殺手自不可說。 沈茹看到手里的那包藥,大約這一包藥,便順利的解決掉了。前世時,那丫鬟死的悄無聲息,仿佛一只螻蟻,在世界上出現,然后消失,靜悄悄的,沒有人注意。 她還記得,那丫鬟的名字叫做媛兒。 沈茹斜眼看著那包藥,輕笑著,神不知鬼不覺?真的可以嗎? 夜色漸漸深沉,借著這夜色,總是可以發生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已經是子時了,云氏沒有睡覺,也沒有同夫君在一處。 她借故吃齋,獨自在佛堂里坐著,她抬眼看了對面供奉的菩薩,頓時心下一驚,那菩薩仿佛盯著她一般。 她急忙低了頭,數著手里的佛珠。 門扇輕響,閃進來一個人,是個二十來歲的青衣小廝,也是她云家的親族帶來的人,平常最是機靈。 那小廝進來,鬼鬼祟祟的關上了門。 云氏問:“妥了嗎?” 東哥急忙點點頭:“就在后頭小院子的井里頭,我壘了石頭,那里去的人本就少,不可能有人知道?!?/br> 聽到他這番話,云氏的一顆心總算是定了下來。她咬著牙,這不能怪她,都是她自找的。 她現在的心慌太沒理由,不過一個賣死契的丫鬟,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可怕的? 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從袖子里拿出一錠大金子遞了過去。東哥眼睛一亮,立即伸出雙手去接了。 “這件事,只入得你耳我耳,絕不能入第三只耳?!痹剖隙?。 東哥將金子收進懷里,鄭重的點頭。 事情辦完,云氏的心總算松快下來,她站了起來,理了理衣裳,慢慢踱著步向自己屋里走去。 那個人,倘若別人問起來,只說病的要死讓她熟人領回去了。這樣一個丫頭,連個家人苦主都沒有,誰會追究? 云氏得意的笑了。 回到房里,夫君已經睡了,她便更了寢衣,也躺下休息。 迷迷糊糊的睡了幾個時辰,耳畔只聽到一聲,“走水——”“走水啦——” 云氏和段縣君恍然從睡夢中驚醒。 “走水了?”兩人面面相覷,反應過來,那是著火啦! 頓時大驚失色,趕緊的穿了衣服起來出去看。 又聽人說:“有賊——,有賊啊——” 又是走水又是賊的,不是急死個人? 此時天際已經發白差不都五更了,正好上工的捕快碰上,聽聞縣衙有事,一個個爭著進來幫忙。救火的救火,捉賊的捉賊。 縣尉石沖今日起得早,一早便到了街上,就在縣衙附近的早點攤吃早飯,同他在一起的還有陸歆,才吃完一碗面,便聽聞縣衙里出事。 陸歆聽到那衙門里頭亂糟糟的聲音,也知道出事了。他眼眸微微瞇起,腳步極快,嗖的一下沖進了縣衙,石沖一愣,隨后也趕緊的跟了上去。 此時,縣衙之中,又是仆從,又是捕快,人擠人,人撞人,亂糟糟的一片。不止前衙,后堂都是人。 因那賊子放火的地方是后面的廚房,一行人都往衙門的內院去了。 只聽得一個人叫道:“那賊往后院子去了!” 陸歆一聽,拉著石沖便往后院子沖去。后院子是衙門后院家眷所住的最靠里頭的小院子。 石沖抬頭,果然有個黑影子跳到邊角處的院子里頭去了。 “走,在那邊!” 石沖跑過去,陸歆也跟了過去,他后拔腿的,反倒先一步到了院子里。這院子里有些荒亂,生著野草,顯然常年沒人住的地方。 院子里的人影回頭看了陸歆一眼,那人臉上蒙著黑巾,是個瘦瘦的青年,陸歆對他點點頭,伸出手抬起來,那人跳起來,借著他的手的力往上一躍,跳出了院子。 “人呢?”石沖趕進來,沒見人影,往院子頭上瞧。 陸歆蹙起濃眉,指著那院中的石井,道:“我來遲了一步,只是方才我看到那賊子似乎將什么東西丟進這井口,莫非是賊贓?” 石沖回頭,看那井口上面蓋著一個石頭,細細的看了看,道:“你看,這石頭的正面有苔蘚,底下卻沒有苔蘚,顯然是新挪動了位置,說不定那賊就將賊贓丟進了井里頭,不管怎樣,咱們搬開瞧瞧?!?/br> 陸歆的嘴角隱隱的笑意一晃而過。 兩個人一起將井口上的石頭抬了起來,石沖望著里頭看了一眼,頓時大吃一驚,雙眼瞪得跟銅鈴兒一般大:“里頭……好像是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為防盜章節,慎買。 ☆、42 兩個人將那枯井里的人弄上來,是個十六七歲胸大腰細的丫鬟,長得眉清目秀,只可惜雙目緊閉, 嘴唇烏黑, 嘴角還流著一絲黑血。 石沖是老刑偵的人, 一看便知道這定然是被毒死的。 他們兩個查看的時候,衙門其他人都已經趕了過來,看到衙門家眷后頭的小院子里頭居然出現了尸體,一時之間大家都噤若寒蟬, 面面相覷,這其中干系甚大,段家是絕對脫不了關系的。 云氏從丫鬟那里得到消息,趕過來的時候,雙眼一黑, 幾乎要暈過去,好容易扶著丫鬟的手努力的站穩了腳跟,脊背上冷汗涔涔的冒出來。好在媛兒是前院的掃灑丫鬟,并非直接伺候自己的, 到時候推脫一番便罷了。 她再也想不到, 這樁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事情,居然因為抓賊給掀出來,還在眾位衙門捕快的眼前。 段縣君臉色鐵青,緊緊抿著唇,冷眼看了云氏一眼,沒有說什么。 仵作很快就來了,拿了銀針驗了毒,證明是□□沒錯。 段東樓夫婦趕過來時,傅青芳看到那丫鬟的尸體,心里了然,冷冷的面上露出一絲隱現的得色。 段東樓才和這丫鬟兩情相洽,就看到她這副樣子,一時間頓時心痛難當,快步走了過去。 “媛兒!”他大叫一聲。 抬眼,卻看到站在那旁邊的是陸歆,立即雙眸放出冷光,恨恨道:“你們為何不將她收斂,要讓她這樣躺在石板上嗎?” 陸歆淡然的抬頭看了他一眼,這段東樓就是之前同沈茹定親的那個人嘛。他和他見面次數并不多,偶爾的幾次目光相對,段東樓的目光就如同刀鋒一般。今日,這種感覺尤其明顯。 他跟自己有仇?還是他知道了什么? 他輕蔑的掃了他一眼,眼前這個男人,雖然長得眉目俊雅,可是眼底的那一股子浮浪從骨子里透出來。幸好沈茹沒有嫁他,不然將來的日子還不知道要怎么過。 陸歆心里琢磨完,淡然的說:“段公子,這里仵作還要復驗的,你最好靠的遠一些,這里是刑偵現場,不能損毀!” 他義正辭嚴,段東樓就是再恨,也不能奈何他。 他狠狠瞪了陸歆一眼,到底還是退到了一邊。 仵作驗完尸身和場地,便著人將尸體抬回衙門的停尸房。 這樁案子牽扯到段家,而段家又是衙門之主,這事情不好辦。不過負責偵案的縣尉石沖向來是個直性子,對段縣君說:“大人,冒犯了,屬下現在必須向您稟告一下,現在大人府上丫鬟被人毒死,相關人等都要審問,還有,按照規矩,是要搜府的,只要能搜到剩下的藥包,但凡有一點蛛絲馬跡,這案子便有眉目?!?/br> 段大人的不悅已經到了極點,現在石沖居然說要搜他的府邸,他心里頭更是怒不可遏,可是石沖公事公辦,偏偏他又不能說什么,咬了咬牙,只得甩甩袖子,道:“搜便搜吧,叫他們小心些,要是損壞了我府上的東西,叫他們好看!” “那是絕對不敢的!”石沖得了應允,伸手一揮,捕快們立即開始搜府。 段家的人都站在大廳之中,云氏將手籠在袖子里,袖子底下雙手緊緊的交握在一起。 藥包? 她絕對不會留下什么藥包,她下完了藥便直接將剩余的藥都灑在了水里,把藥紙包燒了。他們什么都找不到! 她漸漸鎮定下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整個大廳躁動不安。 主母常休憩的東廂房里頭,陸歆和石沖正在搜索。陸歆的手在軟塌上摸了一遍,對石沖說:“大哥,我看這枕頭毯子應該藏不了東西的吧?” 石沖走過來,道:“兄弟,你真是沒經驗,像這種枕頭底下最好藏東西。你瞧著,我翻給你看?!?/br> 石沖將那枕頭拿出來,剝開了枕頭套子,驀地,一個紙片飛了出來。 石沖一愣,立即彎腰去撿起來,展開一看,竟是個藥方子! 那方子上,豁然就寫著□□一物,而且根據字跡的新舊程度來看,這字跡應該是近幾日才寫下的,同案發時間完全吻合。 這間房,平日里段大人并不會來,只有主母云氏休憩,那么,能夠將方子藏在枕頭之下的,只有云氏一個人了。 石沖陡然想到這一點,頓時覺得頭大如斗。 無論這件事情走向如何,他還是得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