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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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老管家道:“那怎么可能呢,就算不是圣人來,季府周圍都圍得連蒼蠅都進不來。是不是跑街上去了?現在坊市都不關了,要不要派人去夜市找找?!?/br> 崔式怪沒好氣道:“你去讓人稟報一聲妙儀找不到了。我先去找了?!?/br> 老管家明白式公這就是不要倆人好過,夾在中間只能說自己這就去通知,崔式這才轉回自家家門。 進了家沒多久,就看著熊裕抱著妙儀站在院子里,妙儀身上還裹著他的外衣,崔式氣道:“你們去哪里了!這是要急瘋人么!” 熊裕老實的笑了笑:“妙儀就躲在后院的書上,她不想讓人找到,哭著哭著居然睡著了,想來也是今天這一局棋太累了。您也不用太擔心,我、我不會讓她胡鬧的?!?/br> 下人想從熊裕懷里接過熟睡的妙儀,最后還是崔式自己伸手接過去了。妙儀比他想象中要沉一點,他只能把妙儀往肩上扛一扛,她也不知道換了個人,圈住崔式的脖子,咕嚕了兩聲,繼續睡去。 其實也不是個小姑娘了,到別人家說不定二胎都生了,然而崔式就是沒有她們長大的實感,兩手托了一會兒就酸了也不肯說,熊裕溫和謙遜的態度算是得他的心,他也裝作沒聽見,抱著呼嚕呼嚕的妙儀往院里走。 一群下人從熊裕身邊走過去,他忽然回過頭:“崔尚書想要的乘龍快婿到底是什么樣子的?或者說您認為什么樣的人才該跟妙儀在一起?” 崔式停了腳步,微微側過頭來本來想說:不是你這樣。 然而這話太像賭氣了。 他一時想一下,居然腦海里沒有一個輪廓,他就是一直在否定眼前看見的所有靠近三個閨女的男子,每個人都有各自的不好,每個人都是被他挑盡錯誤。 真正是什么樣的,他都沒想過。 熊裕又道:“我當真沒有什么攀著崔家的心思。您若是給個目標也罷,有個舉例也罷,否則我也不知道怎樣才能有可能。我也想知道您嫌我什么不好?!?/br> 崔式轉過頭:“你是挑明了就想娶妙儀?” 熊裕:“……我是一直沒這種自信,但是想法是沒有變過的。一是怕說出來惹得矛盾,令她煩憂;二也是覺得自己實在是很多地方未必配得上。但妙儀都這樣大膽的說了這么多,我總不能還畏手畏腳的等著她跟您爭,這話要我也挑明才行?!?/br> 崔式想反駁很多,卻又覺得,別的身家相貌不說,至少品性他是覺得可靠的,人也忠義守規矩,與妙儀志趣相投又讓妙儀喜歡…… 若是熊裕留在了洛陽,妙儀不也就跟養在身邊一樣么?就熊裕這性子,也不可能跟他頂撞…… 想一想,心里的天平居然晃來擺去。 他猛地回頭去,抱著妙儀就往內院走去:“說的像是你挑明了我就會聽似的!送客!” 一院之隔,崔季明躺在榻上,殷胥今日反了常,既沒有端著架子拒絕,也沒有主動抱著她到床上去,反而放寬了她吃點心的時限,還允她趴在榻上吃。只是他的手卻不太老實,探進她中衣的下擺里,時不時捏著她的腰。 崔季明都特自覺,她穿著的單褲的系繩是在后腰,自己伸手到后頭解開了,吞下點心,扒住殷胥的肩膀,要往他身上蹭。 殷胥壓住她肩膀,像是要讓她穩住,自己面上的神情卻有些隱隱的慌張,還在訓她:“你別胡鬧?!?/br> 崔季明瞪眼:“你到底要怎樣啊,摸了半天又讓我別胡鬧!這都大半夜了,你是打算坐在榻上打坐一夜么?干嘛那么心神不寧的?!?/br> 殷胥托住她的腰,幫她把后腰的系繩給系上,拍了拍她衣服上的一點渣子,抱她到腿上來坐,道:“你最近真的貪吃太多了。我叫了個人來了,就是過來需要些時間,宮內的人不太可靠,那位倒是因為身家性命都捏著呢,也算靠譜?!?/br> 崔季明不知所以:“叫人來?來干嘛?畫春宮圖記錄這一刻,傳備后人賞閱?” 殷胥:“再這樣瞎說你就坐地上吃去?!?/br> 殷胥難得有點嚴肅,弄的崔季明條件反射的覺得他這樣是要跟她算總賬。心里扒拉半天,自己最近也沒干過什么讓他發脾氣的事兒啊。 她不安起來,非要讓殷胥跟她說要見誰。 殷胥不肯說,甚至還不許她亂跑亂動,老老實實坐在他腿上才行。這種押解著上刑場的態度,崔季明更覺得心頭惴惴,然而也沒讓她鬧太久,外頭響起了敲門聲。 殷胥應了一聲,外頭的黃門拉開了房門,崔季明看見了一個熟人。 她驚愕:“劉郎中?” 殷胥拍了她腦袋一下。畢竟大夫算是尊稱,郎中更像街市上擺攤的醫者。 崔季明松了一口氣:“至于么?腰上的傷口早就好了!” 殷胥拽她到桌案便按著她坐下:“拿胳膊出來,讓人家給你把一下脈?!?/br> 崔季明昂頭:“???把什么脈,我這是外傷??!柳娘就算這個把月不在,你等等不行么,干嘛叫他來。再說他一個軍中行醫的,能會把什么脈——” 劉軍醫不在乎別的,就抓住最后一句反駁道:“臣是太醫局出身的,把個脈還不成問題?!?/br> 崔季明扁了扁嘴,只得把手放在了桌案上,劉軍醫拿軟布墊了手腕,崔季明還在抬頭跟殷胥在那兒說:“你大半夜把人家揪出來,別人沒有家么,一個個都跟你似的愛往別人家院子里鉆是么?” 劉軍醫置若罔聞,手指搭了一會兒,摸了半天摸不出什么太大的毛病來,殷胥又神神秘秘不肯說,他只能抬起頭問:“圣人叫臣來,是想查什么?” 殷胥面色一怔:“你探不出來?” 劉軍醫無奈:“……您這樣,我想說也不知道該怎么說。您既然叫我來,我早不會宮里那套胡謅的本事,身上是有些舊疾,但累計的年份久了,怕是您也知道的。我也不好說,您也應該不是來叫我看這個?!?/br> 殷胥結舌,他披著件外衣,捏著崔季明的肩膀,半天說不出話來。 崔季明回頭:“你到底要干嘛??!” 殷胥半天才喉頭動了動:“不是有身孕了么?” 崔季明傻眼:“哈?!” 劉軍醫扶額,手倒是沒拿開,探了探道:“圣人……多慮了。只是胖的……” 殷胥不信:“這能是胖的,她從來沒這樣過啊。而且,飯量也比以前大增,人也不愛動彈……而且……” 他就差拉起崔季明的上衣,讓劉軍醫看看某人圓起來的小肚子。 劉軍醫看著臉上漸漸燒起來也不知是羞是惱的殷胥,還有瞪著眼睛有點生氣又有點措手不及的崔季明,真是想捂著眼睛退出去,半天才斟酌用詞道:“這應該是季將軍休養時間最久的一次受傷,或許以前受傷的時候也不能得到很好的休息,在軍中無人照料,所以就沒能胖起來。她每日用飯的量您也是知道,天天要是跑著跳著還能消耗大半,要是幾個月都怎么像樣的練武過,騎射也沒好好撿起來,自然胖的快些……” 崔季明這幾年除了見殷胥,基本就把自己當成個純爺們。 就算是能把自己當成女子,她也從來沒想過太多,什么“身孕”之類的兩個字哐當砸在她頭上,她第一反應都想拍案而起,大罵:“瞎逼逼什么我一個老爺們我生你媽??!” 這手都快拍在桌子上了才反應過來。 殷胥還不肯放棄,崔季明直接一只手拽住殷胥的衣領,一只手擺著想要送客了:“劉大夫,您慢走,要是回去太晚了,季府有院子,我讓下人收拾一間給您您住下得了?!?/br> 劉軍醫才是想摔箱子的那個:大半夜叫我過來就是往我口里塞糧是么!下次能不能不要找我,隨便找個懂點醫術的學徒也行! 劉軍醫好不容易送走了,崔季明這才拍案而起:“殷小九你什么意思!臥槽我現在覺得不對勁兒了,你丫怪不得每次都要——你是覺得這樣跟閉著眼睛扔飛鏢似的,總能中上一發??!” 殷胥也沒想到,他抓住崔季明的手腕:“你先放手——我沒想過,我是感覺你最近腰圓了太多,我怕是真出了事情,要是這樣也可以早做打算啊?!?/br> 崔季明耳朵也紅了,兩個人也算是沒羞沒臊了一段時間,遇見這種話題反而都要不敢看對方的眼睛了:“我都沒來過例假,怎么可能!” 殷胥也覺得自己有點冒傻氣了,但仍然嘴硬:“我不就是猜么,我也沒確定啊,萬一真有這種情況呢!” 崔季明有點急眼了:“你就是一天到晚琢磨這件事兒呢!” 眼看著她就要動手,殷胥連忙道:“你別跟我拍桌子,你說過再怎么吵架也不動手的!放手,別揪我衣服了?!?/br> 崔季明不肯放:“你鬧了那么大的笑話讓人家知道,我還不能拍桌子了。你、你現在是覺得有博還不行是不是!” 其實說到這個問題上,崔季明還會敏感到生氣,殷胥也沒有想到。崔季明倒是平日里霸王做派,可從來不覺得自己有一點不好的,這時候才偶爾暴露出一點情緒來。他只能就這么倚著桌子,緩聲道:“我發現你胖了好多,我也慌了……我怕跟你說我的想法,你會更慌的,而且我也不確定。我著急是因為我怕……就我們倆要是傻乎乎的不知道,不小心、嗯不小心把小孩弄沒了怎么辦?!?/br> 兩個人都覺得這種事兒是離得特別遙遠特別不可能的。誰都沒有往這方面想過,殷胥忽然一天意識到這種可能性,不知道心里慌成了什么樣子,甚至連她也不敢說,想想那樣子確實好笑的很。 簡直就是兩個沒長大的人偷嘗禁果發現可能壞事兒,急著去翻學校統一配發的青春期生理知識書一樣的傻…… 崔季明張了張嘴,居然有點反駁不得:“我、我跟你說了不可能的。前幾個月我都在打仗,還受了傷,怎么可能啊……我不跟你說了么……我……” 殷胥后悔死了。他覺得自己干了件不該做的事情,崔季明或許又要心里覺得不舒服起來了。只是他也被自己的想法嚇傻了,說是喜,更多的是慌張。又覺得時機不合適,又覺得很高興,又覺得崔季明要是脾氣硬起來說不定孩子都不要,又覺得自己跟她走進了一個新的人生階段…… 一時間光想著去證明此事是真是假。 兩個人都說不出話來,結結巴巴傻在原地。 崔季明又道:“……我、你這么跟我辯解,我也覺得不靠譜。以前你還乖著點,讓你退出去你也肯,現在不肯,難道是因為這個?” 殷胥發誓自己要做崔季明心中永遠的小白蓮,這點壞想法確實是有過,但他不會承認的,辯解道:“不是這個原因,明明是你也配合我的。是你最近也沒有要求過了……我、我我可沒有這么想過?!?/br> 兩個人牽著一只手,站在桌邊,各自臉上表情都有點呆滯。 崔季明道:“所以你今天一直拿什么看書,什么吃點心的拖延時間。你是哪天開始這么胡思亂想的?” 殷胥:“……也沒幾天?!?/br> 崔季明追問:“沒幾天是幾天?” 殷胥:“大概三天前?!比缓筮@三天都沒睡好過…… 一會兒夢見崔季明穿著軍甲在猛錘肚子,跟他大發脾氣說“老子就是不生你能把我怎么著”;一會兒又是崔季明抱著個孩子,挽著考蘭和好幾個女子,笑盈盈道“找你就是借個種,你可以滾了”;一會兒又是崔季明出去打仗了,三四個熊孩子滿身爬,口水往他折子上吐,還扒著他衣領要吃奶…… 反正夢里就沒一件好事兒。 然而那個全是他自己亂想的寶寶不重要,眼前的崔季明才真委屈起來了。 崔季明神情有點傷心了:“所以你才給我帶這么多好吃的啊。所以你才不管我吃糖了啊……所以才晚上沒有逼我一定要去早揩齒……” 這幾年終于被放寬了吃糖政策,都是要沾孩子的光?! 殷胥連忙轉過話題:“既然、不是這事兒,我們就歇了嘛……”既然不是孩子的事兒,他也不用提心吊膽,那也就能該干什么干什么了吧。 崔季明快傷心死了,正要伸手探向桌案上那一盤沒吃完的點心,殷胥眼疾手快的倒了,抱住她:“不吃了不吃了,再吃你都要胖成五個月的了。你是最近養春膘么?不要再吃了,都這個點了?!?/br> 崔季明真的是小鐵錘錘的殷胥要斷氣了,她還在吱哇亂叫:“從今天起你就滾走,我就吃兩三斤點心,要你家什么米面錢了么!” 殷胥抱住她往床邊拖,一邊還給撫著后背:“你瞧瞧你的那口牙,你這一嘴牙要用到七八十呢,這么大人了還要長蛀牙你丟人不丟人?!?/br> 第344章 327.0327.$ 殷胥正在沉默的翻開遞上來的卷宗, 開口道:“他們實際在結黨上投的錢并不算太多啊,他們是支撐的主體,卻不一定真的能鉗制住 ……” 澤的兩條腿垂在榻邊, 刁琢的身份本來不該議政,但殷胥知道他們夫妻倆的關系和學識, 便讓她坐在稍微下手一點的位置。刁琢本來沒在意, 看著澤似乎想拿手搬動一下自己的膝蓋,心想他估計是一路軟轎壓麻了。 本來受過那樣的傷, 身下是要沒有任何知覺的, 然而這幾年刁琢自己也學醫理,細致照顧,柳娘也費心跑了幾趟?;謴筒⒉皇峭耆豢赡?,卻需要有人幾年如一日的照料, 澤雖然至今仍然無法直立行走,但是腿膝漸漸有了些知覺。 不過他也已經不太在意這件事情了,如果要他回到腿受傷之前的日子, 他寧愿一輩子留在現在。 刁琢看著澤與圣人對談,腦子里一邊轉著,一邊拿了個軟墊,直接靠著榻坐了,給他捏了捏腿。她本來身上就還有些書呆子似的性格,二人遠在外地,家中無長輩,沒有人管過什么禮節什么規矩,在家中怎么隨意怎么來。她習慣性的這樣跪坐在地上,一邊聽著說話,一邊伸手給他捏腿,遠遠跪坐的宮女驚愕側目。 澤臉都紅了,要拽她起身,好似他在家中欺負了她似的。刁琢還沒反應過來,抬起頭來還反問澤:“怎么了么?你是不舒服了?” 澤兩只手都來抱她胳膊:“你起來坐到榻上來,這像什么樣子——” 殷胥忍不住想笑:“罷了,進了上陽宮里也算家,哪來那么多規矩??吹贸鰜戆⑿秩兆舆^得比我好了?!?/br> 澤頭都有點抬不起來了:“不是、我腿腳經常抽筋,有時候痛得厲害,她……她總是嫌下人手笨?!?/br> 刁琢白了他一眼,沒起來,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也干脆肩膀往他膝邊靠了靠,接了殷胥之前的話頭道:“那些商賈介入的力量不是太多,恰也說明以地方出身、書院出身和政見分黨仍然是相當一部分的關鍵。而現在畢竟朝廷官員的力量是大不過圣人的,科舉出身的官員掌握的實權和自由度又不高,他們缺的力量,就向他們來自的民間去借,也是合情合理的?!?/br> 殷胥道:“但我查到,確實朝堂上守舊一派的訴求和那些十幾家舊豪門巨賈的要求,是可以貼合的。而且分化最嚴重的就是在戶部,這明顯就是為了解決那些巨賈瀕臨落魄的窘境?!?/br> 澤道:“以臣看來他們是為了能讓黨派站住腳。捏住了戶部不但能在朝堂上占據有利位置,而且……” 殷胥與他對望一眼,當即會意:“而且他們就捏住了民間這些商賈的命脈,如果這些商賈的商路范圍足夠廣,因為如今的進士去地方任職的規矩,他們也能透過這些地上商賈和朝內的控制力這雙重的圍欄,圈住那些還沒正式登上朝堂的準京官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