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節
書迷正在閱讀:影帝大佬的小可愛聽說是修仙的、玫瑰色、穿越成媽、將瓷就瓷、今年冬天下雪嗎、商戶家的小嬌娘、蛛光寶氣、寵妃養成實錄(重生)、后宮上位手冊、不正經深情
對待崔季明,他自然難寬容無私。崔季明一句“什么你都是第一個”的話,都能讓他翻來覆去琢磨高興大半年,說句很上不得臺面的話——誰要是多瞧了她幾眼,他都想把那人眼珠子挖出來。 旁人總覺得她那衣服下頭裹著的是個不愛洗澡的粗獷老爺們,但唯有他知曉渾身赤裸也毫不羞恥的她趴在床上兩只腳蕩來蕩去——是怎樣的風光。 這種掩藏已久的獨屬于他的秘密,讓別人窺見個邊邊角角,他渾身不舒服。 他走來走去,想想也確實該見這兩人,就當是想著什么法子要他們封口,也該見見。 殷胥摸一摸崔季明的腦門,穿戴好外衣走出去了。 此刻張富十跟獨孤臧都被軟禁在一個帳下,倆人最早地位還不算太高時,就是擠在一個帳下,獨孤臧嫌棄老張吃飯之后連帶油光的碗都要倒著熱水嘬干凈,張富十嫌棄獨孤三句不離“當年我家”“當年我爺爺”的舊日光輝。這會兒倆人再重溫舊夢住到一塊兒,倒是不彼此嫌棄了,滿腦子都在思考一件事兒。 因為崔季明這事兒,能牽扯到的事情太多了。 往小里說,他們寧愿那天發現圣人是女子,都不能信崔季明是女子。這倆人……一個風流倜儻夜不歸宿的浪子和一個謹慎寡言細致嚴苛的老正經,他們其實也無數次笑談過圣人看著在朝堂上如何威嚴如何圣明,私底下不知道讓他們老季玩的又哭又叫呢。 歷數前頭多少年,跟皇帝有些不清不楚的男子,哪個不是身嬌體軟媚上的,崔季明這樣的能有幾個。 在平民百姓眼里,這打仗多少年,也不及跟圣人這風流韻事有的說頭。 結果到頭來自家將軍才是沒硬件的那個,回頭審視,這看起來弱不禁風滿身書卷氣的皇上居然是折騰自家將軍的那個……要誰肚子里都咽不下一口氣,活像是自己屈居人下了似的,真想著恨不得哪天拿個麻袋套在殷胥頭上打一頓再說。 但這事兒糾結的暫且過去,能品出來的事兒就更多了。 季子介的身份基本成了公開的秘密,大部分臣子看見崔式在朝堂上按捺不住維護季子介,也都心里跟明鏡似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可若是崔季明是女子,細細品來世家倒臺落幕前的大鄴格局,那就不是件小事兒了。 崔家二房子嗣稀少,崔季明只有兩個meimei,若她是女子,從一開始二房就沒有傳下來的男丁,崔季明作為炙手可熱的二房嫡長子是個騙局,為的是承接賀拔家的軍權與崔家在朝堂上的控制力。 雖然現在崔季明為了避免崔家握權太重等等,主動拋棄了崔季明這個高門出身,選擇了純粹寒門鄉野的出身來支持圣人。她既沒有直接接受賀拔家的兵權,也沒怎么利用過崔家的權勢,就走到了今天。 但若是依舊保持當年兩家高門聯姻嫡長子的身份,再接受官職,身處高位,一旦女子身份暴露,在當年不知道對朝野對世家有怎樣的震動。 不過也不是說現今就高枕無憂了。 反而直接牽連到的是圣人。 且不說她與圣人的關系幾乎也快到了人人心知、人人默許的地步,但更重要的是她如今在大鄴朝堂和百姓心中的位置——從軍權上來說她與夏辰和劉原陽持平,但她年紀才不到那兩人的一半。外頭那層季子介的皮是出身低微經歷傳奇,受到百姓追捧喜愛,也有利于圣人鼓勵寒門的名聲;里頭那是崔家賀拔家血脈的真身份,有跟圣人近十年的相熟,又三代和殷姓交好的過往,群臣敬重也忌憚。 再加上,她手下兵權也不是隸屬于涼州或沿海的地方,而更像是圣人手里無所不能指哪兒打哪兒的劍。這支軍隊既高度統一于崔季明手下,也是圣人除卻中軍以外,手握的另一支身前大軍。 考慮到曾經各地軍權分散,導致的這幾年的動亂和變故,圣人收納兵權是遲早的事情。他先是登基時擴充中軍,幾十萬大軍直屬帝王手下,莫天平在名義上是他的副將。但由于中軍常年駐守洛陽長安的關中一帶,戰斗力難及各地大營,地方上若攻擊洛陽,圣人依然難自保。圣人一是不愿意削弱大營毀我大鄴自身,二也不愿中軍只有人數形同虛設,就想到了以季子介之名,掌控一支戰力強大,兵種豐富的部隊。 那么魏軍就是半中央性質的軍隊。 魏軍首領若是女子身份曝光,這權利支給誰? 還回圣人手中? 他既不可能直接率領軍隊,也不可能帶著魏軍四處支援。 圣人或許遲早會回收一部分兵權,但肯定不是現在。 再找將領任命? 再任命誰能像信任季子介這般? 就算是不考慮他們二人情感,從權力上來考究,崔季明就是大鄴軍權的半個臉面,是圣人身邊的利劍,他作為帝王,必定是寧殺一百不肯損崔季明一人的。 這樣慢慢想來,獨孤臧與張富十俱是一身冷汗。 獨孤臧嘟囔了一句:“干脆倆人早早成婚得了,兵權那真是到了自家口袋里?!?/br> 張富十冷笑:“到自家口袋里?你見過哪個皇后還領著朝廷官職的,若是不領朝廷官職,那兵權就不是她的!” 他話音才落,就看見帳簾被外頭的衛兵掀開,一個瘦高的身影彎腰走了進來,后頭一排宮人停在了帳外,唯有宮里宮外都認識的耐冬跟了進來。 兩個癱軟在皮床上抓后背的人立刻站了起來。 殷胥看了一圈,沒地方做,獨孤臧這個狗腿子話不多說,趕緊搬了個放箭矢的箱子給他,耐冬墊了塊皮毛,殷胥坐下了。 這倆人根本不敢看圣人,當年開過的關于圣人被自家將軍摁在桌子上那啥的笑話還歷歷在耳,誰敢造次。 殷胥先開了口,緩緩道:“人心易變,今兒不會說,不代表往后吃了苦了,心里有怨恨了的時候也不會說?!?/br> 張富十臉白了白:“人活在世,自有道義。我是季將軍一手帶出來的,我就算被踩在了泥里頭,也斷是不可能說這話!我在軍中呆了這么多年,知道意味著什么!” 殷胥理了理袖口:“你若是知道意味著什么,就也該明白我很難饒了你們兩個。張富十,你早年家是濮陽走貨郎之子,后來父母因饑荒雙亡,你便做了漁夫換些生計,堂表親俱已不在。無牽無掛,你是條滑魚,不要命就不要命了,誰也捏不住你。獨孤臧更是,獨孤家你那一支早亡,家門破敗,唯有一堂姊應當是嫁入漢中一代,如今是商人之妻,除此以外再無親人?!?/br> 獨孤臧從來沒對外說過這些,關于他那堂姊他也是幼年依稀的記憶,此刻全讓殷胥抖了出來,豈能不心驚。 這是要滅口? 殷胥道:“若是我做事兒……斷是留不得你們兩個人姓名。但一是這一場南伐,你們也立下了汗馬功勞,回去到洛陽算軍功時,怕是都要加上幾轉,升官加爵。二是,我要是殺了你們兩個,兩條人命總要給三郎一個解釋,若說實話,我們二人也是要翻臉,那是得不償失?!?/br> 張富十暗暗松了一口氣…… 殷胥又道:“你們知曉此事是無意,但許多不該做的事都是無意。這次南伐記錄功勛,你們二人怕是也別想著升官了。從今日起,若是你們在平日里胡說八道也罷,醉酒胡言也罷,吐露出來半分可能讓人猜測的事兒,不管是在軍中在家里,在跟誰竊竊私語,只要是說出口了,我就一定能知道。你們腦袋可能就要自個摸不著了?!?/br> 北機之人武功極高,雖無實權,但無孔不入,說是他們說錯一句話就立刻會被監視他們的北機所殺——這兩個人都毫不懷疑。 然而軍功不在就不在了,張富十倒是無所謂,獨孤臧卻有點愁眉苦臉。打仗這么賣力,就是為了能升官,回頭俸祿和俸料再漲上一倍,家里那位大爺點著金銀也能少翻幾個白眼啊。 殷胥:“別覺得這事兒完了,我信不過你們二人的腦子。在軍中,平日里該怎樣就怎樣,若是讓我見著對她不敢靠近坐,不敢搭肩膀,不敢亂說話到讓旁人心中生疑;亦或是動不動就表現出要關照她,舍得不她上前線干重活之類的樣子!讓別人感覺到了變化,你們腦袋估計還在,別的少了什么我就不敢保證了?!?/br> 張富十身子一緊繃,他還真就覺得走出這營帳沒法面對崔季明,感覺眼睛都要不知道往哪兒擱。圣人提的這要求也……也太過分了??!會不會他們勾肩搭背了之后,圣人還要趁機報復??! 殷胥沒說話,眼睛斜過來,等著這二人給回復。 獨孤臧先把腦袋點的跟帶彈簧似的:“自然自然!我們還是兄弟——還是哥倆好!雖然不能一個榻上聊天,同穿一條褲子,但是本質還是沒改變??!” 殷胥輕哼,聲音幾不可聞:“……你敢跟她在一個榻上試試?!?/br> 張富十也連忙點頭。 殷胥這會兒算是面上神情平和了些,起身欲走,回頭看向張富十:“你看了幾眼?聽說你還動手了?” 張富十騰地從皮床上起來,幾欲破音:“沒有的事兒!就看了一眼!我是扯開衣服查看傷口的時候不小心——!” 殷胥面上明顯不信,嘴上卻道:“那就好。聽三郎說你與裴六交好。朕出洛陽之前,倒是聽聞洛陽才子文人對緋玉女冠趨之若鶩,不妨回頭朕也說讀過幾句她的詩,給她個起個居士名頭……” 張富十剛想替裴六謝恩,就聽著殷胥涼涼道:“那估計追求她的青年才俊,高門嫡子就能再翻個幾番了?;蛟S張將軍就可以排到三年后了?!?/br> 張富十傻眼,抬起頭來:這、這他媽叫公報私仇吧! 我就是看了一眼,你至于這樣毀我的感情么! 獨孤臧偷笑,肩膀聳了聳,殷胥轉過臉來,看他居然能笑得出來,有些驚奇,道:“忘了說了,回去了之后,便讓三郎把考蘭接回家去吧??继m畢竟照顧她多年,有忠心也有恩情,明面上好歹還是她的妾,偷偷跑去和外男住在一道,不知道旁人要怎么笑話三郎。季家還是家底豐厚,她要是養不起,朕出這個蓄妾的錢?!?/br> 獨孤臧:“……”大哥,我錯了行么。 殷胥看著這二人神色莫測,這才算是糾結了許久的心頭一松,讓耐冬拎起帳簾,朝外走出去了。 第330章 327.0327.$ 崔季明這個傷畢竟嚴重, 想要完全好,還是需要一段時間的。搭軍營在荒野,雨水瓢潑, 泥水橫流, 既算不上舒適,更算不上干凈。殷胥看她能下床走動后,立刻決定將跟她遷入建康城內,讓大營晚一步也扎營到建康城外。 張富十與獨孤臧自然被放了出來, 他們二人還需要追擊附近逃竄或隱入山林的一大批叛軍。那位劉姓軍醫則留下來, 幫助柳娘熬藥。柳娘畢竟身為女子, 她又在陸行幫之中有不少活計要做,不可能常年留在軍中, 劉軍醫估計也沒得選,前后都是一把刀, 嘴皮子多動兩下可能就要沒命,只能硬著頭皮以后專門給崔季明當大夫。 殷胥本來意欲去往崔家在郊外的府邸, 讓崔季明回家歇息,然而派人去查探一番,才發現與建康周邊大大小小的世家豪宅一樣,崔家也被損毀了三分之一以上。但一是由于位置距離建康城比較遠,崔季明后來靠近建康的路線也離崔府不遠,燒殺砸搶的叛軍畏懼他們而遁逃了。 想起這座府邸當年的光輝,殷胥確實有些不忍,里頭好幾座院落都被人放火燒過,還不知是否傷及了崔季明曾經住過的院落。唯有曾經在南周立國之時被燒毀的府外園林,在兩三年后重新抽出了嫩芽。他偷偷派人從建康周邊收買材料,派俱泰雇傭工仆,重新修復這座崔府。 而崔季明其實行軍路上本來有想過回府看一眼,但畢竟因為戰事緊張,她也不愿被私心占據,于是有意的去避開了崔府不去看它,一時遭遇變故,她便也忘了。如今那座四處斷壁殘垣正在被趕工修復的事情,她也一概不知。 待到近十天后,她腰側傷口附近之前可怖的腫痕也消退,燒也完全褪下,除了動一動胳膊還會牽動傷口,彎腰的動作也做不了,但人已經快閑出鳥了。 十幾天沒從床上邁下一步,沒見過一眼太陽,這對崔季明來說簡直太過折磨。 這一日殷胥要接她暫住去建康城內,從早上崔季明爬起來就開始激動,這還是她只穿一件中衣那么多天,頭一次正兒八經穿戴上衣服。裹胸的皮甲自然不能再穿,再看她穿男裝,殷胥怎么看怎么都覺得她胸口鼓鼓囊囊的看著別扭。 崔季明一捋胸口,有些激動:“我多久都沒這樣真空過了,哎呀,我都不敢跑了,一跑都在顛——你摸摸你摸摸!我第一次感覺自己長了實實在在的胸脯rou?!?/br> 殷胥面上是嫌棄的翻著白眼,手卻順從的被她抓著摸了一把。 不摸還只是介意,摸了一把臉色都不太好了:“你不能這樣出去!” 崔季明一副玩笑樣子:“得了吧,我乳搖都搖不動,你介意什么。衣服穿那么厚呢,我就不信有人能看出來?!?/br> 殷胥卻覺得太明顯,在意的都走不出帳外去,拽著她使勁兒緊了緊衣領。 他又道:“要不你穿個縛胸吧?!?/br> 縛胸其實就跟后日的肚兜差不多,崔季明就見過舒窈有那粉的藍的繡花繡草的,想想就搖頭:“行了吧,我要是不小心讓人家發現穿了那玩意兒,就被當作是變態了!” 殷胥又放心不下,讓人拿了個帶兜帽的軟緞披風來,讓她裹上,才肯跟做賊似的引著她出去。走出去了才發現軍中其實大半的人都被調出去,追擊清繳附近隱匿的小部分叛軍了,陽光刺眼春風拂面,她一場臥病,好似過了半年。 外頭局勢已經變化,她錯過了最重大的一場戰役。 騎馬需要弓腰,渾身肌rou都要動作,崔季明沒法騎馬,只能和殷胥一起乘車。 她走出去后,卻看著身邊路過的無數士兵紛紛駐足,有的跟總算放下心一樣的傻笑,有的直接揮起手臂大喊“季將軍”,當然她似乎也聽到里頭摻雜了幾聲戲謔的“老季”。 雖然期間為了平復軍心,崔季明坐著胡椅被架出來說過幾句話,但今日算是下地康復,雖未聲張,但在營帳到馬車的一小段路上,立刻圍滿了魏軍的士兵。 崔季明受寵若驚:“你們要是真心里有我,能不能以后訓練的時候長記性一點,愛我就表現出來??!” 魏軍的大小伙子們還一副揮揮手要散了的樣子,腳步卻沒動,嘴上道:“行了吧!想你也出不了事兒,你一直命比豺狼硬。我們是怕你出事兒了,這一場仗沒人給我們算軍獲功勛了!” 崔季明笑:“行行行,以為我被人害了差點帶兵反營的人肯定不是你們?!?/br> 崔季明登上車去,殷胥扶了她一把,直到車微微駛動,那些嘴上說著她命硬的將士們,還是放下手頭的東西,跟著走了一段,才漸漸散開。 建康城很快就近了,車窗拉開,崔季明背后墊著個軟枕,朝外望去,只覺得恍如隔世。 她每次望向這座城市,都在不同的時代情景之下。 十幾歲時第一次進入長安,就是從建康先阿耶與兩個meimei一步出發,與言玉與一些護送她的賀拔家兵輕騎快馬踏上官道?;仡^望去,那是夏初,石橋朱塔,細雨垂柳,濃綠遍地流淌,溪水清凈溫暖,無數載滿男女與綾羅的小舟縱橫,建康城像是花鳥、香料與錦緞的寶都。 再次回首,印象深刻的便是她殺了李治平,遁水順舟離開之時。鋼刀與鐵盾冷光點點閃爍在黑色的垂柳之間,巨大的投石機砸碎了長滿青苔的城墻,一些煙火從建康邊緣之處燃起,燈籠一連串的點燃,亮起了蓬勃的殺意,那是被病痛流民、死志與刀光劍影包圍的建康。 而眼前陽光下的建康,幾乎讓她認不出是那個幾天前被十幾萬叛軍圍著,篝火的藍煙繚繞,星火與血光連綿,城墻破碎一片晦暗的建康了。 十幾萬人撤走,踏禿的草地成了西北才有的大片黃土,附近的樹木均被砍倒用來制作柴火或箭矢的木桿,溪水里因為留有不少尸體而渾濁,大批的石橋為了防止被侵占而砸毀。周邊農家人都死全了,那些滿載著果子、豆腐與河蟹運往建康的小船也被叛軍征用。用毀的船像是一截倒塌的枯木,扭曲著四肢倒在水里;被丟棄的船則像是死了的魚,帶著黑灰色的泡沫一連串的在水面打著轉的漂浮。 一下子建康方圓十幾里的郁郁蔥蔥禿了,一切的人為或自然的優雅盡數消失。天還是藍的,地面上卻蕩著比人高的厚厚一層落不下的塵灰,被太陽照成了深淺不一的灰黃色,折戟,斷戈,舊旗,篝火,半死不活的斜著身子立著,他們沒有顏色,只有黑黑的輪廓。 卻也好歹是有些生機的。 殷胥來這里十日,劉原陽大軍進駐十日也并非什么都不干。 建康各個城門十幾條官道被率先填平修復,不少曾逃出建康的一家老小,也隨著他們車馬的方向回到建康。從男女老小的面容,到牛車的木架與老牛,都蒙著一層江南不該有的灰土,對于這種普通百姓來說,街兩側的景象該是讓他們驚懼痛苦的,然而就跟那埋著頭的老牛一般,全家一言不發卻堅定的向建康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