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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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弘敬看他一頭卷發,似乎有些胡人血統,耳朵上還帶著青銅的塔狀耳飾,左側脖子上還有一只飛燕刺青,看起來像是個突厥血統的地痞流氓。 趙弘敬看他毫無驚懼,笑的好似橋洞下混日子的地痞流氓,恐嚇道:“你以為到了這兒還有命可以活?你這腦袋還能在肩上再扛兩個時辰?名姓?出身?” 青年仰頭笑了:“趙將軍,還愛打聽死人名姓啊。在下姓季名子介,乃是趙煚后人改的季姓,出身河北?!?/br> 季姓在河北一帶也算是分布極廣,趙煚曾任冀州刺史,廣修溝渠,善名極廣,在河北季姓也不是一支可小瞧的力量。 趙弘敬心中一驚。他算是靠家世服人,這小子竟家世不比他差? 崔季明這話喊出來,趙弘敬噎了一下道:“那祖上倒也都算姓趙,那你為何淪落至此?” 崔季明還沒開口忽悠,一個看守著他的小兵忽然開口道:“將軍,不對,你看他耳朵后頭還有刺青!” 趙弘敬湊前一步,捏住崔季明的耳朵往后一瞧,果然耳后頸上有個圓環形狀的刺青,這可是罪犯奴隸的標記!這小子哪里是什么趙煚后人,分明是借著季姓來騙人! 不過估計這小子也是個偷摸搶騙起家的。 他卻心頭松了一口氣,往后退到:“好啊,一個罪奴也敢隨便胡扯是什么名門之人了!” 崔季明毫不畏懼抬頭笑道:“大老遠從魏州附近拉來,大人不會是非要讓我在元城這小地方處斬吧?!?/br> 趙弘敬心里想的卻是,若這人真是趙煚后人出身,還不能留他,可若是罪奴出身,還能爬到哪兒去,他冷笑道:“你以為你殺了我那么多人,我會就這樣輕易放過你?你可識字?會騎射?” 崔季明道:“認識一些字,就是寫字難看。趙將軍這是要留我性命?”她明知故問。 趙弘敬哼了一聲:“看在你識字的份上,做個小兵吧,至于你的人馬,我要全部收編!” 崔季明跟耍賴似的道:“好歹讓我當個騎兵啊,我阿耶就是胡人,我天生兩條腿都比別人短一截,你讓我當步卒不是送死么!” 趙弘敬才不跟她多說,踹了她一腳冷笑道:“能多留一條命你就高興吧!” 說罷他甩手離開,崔季明低頭倒吸了一口冷氣,也終于緩緩的笑了出來。想從內部下手真不容易,如今到處都在抓壯丁,河朔附近已經找不到什么能當兵的男子了,勉力湊出來三百流民匪徒,為的就是給進一支軍隊當名片。 河朔是必爭之地,等到形勢定了,河朔被統一了再想打就難入登天了,她必須利用現在尚混亂的局勢! 而黃河邊這狹長地帶中,以崔季明的眼光看來,最重要的不過是從西到東的滑州、魏州、博州?;荼容^靠近朝廷,如果發生了什么變動,她或許會被迫卷入和朝廷的戰爭,這當然是崔季明不想看到的。博州如今正在打仗,三家兵力爭奪,血雨腥風攪動著她怕是很難插手。能選的,就是魏州了。 只是趙弘敬打仗本事一般,守城本事卻不錯,雖然勢力占據的地方只有指甲蓋那么大,他居然還在裴家的幾波攻擊下,守城如此之久。崔季明想著既然無兵力,外功也打不下,只能內部攻破了。 趙弘敬這個人也不算太難猜,計劃實行這段時間,也終于達到了崔季明的目的。 趙弘敬手下兵力損耗嚴重,不得不臨時抓民兵來補,如今隊伍里什么人都混雜,遲早內部要有矛盾。但她還不能在勢力積弱的時候貿然露頭,自立為軍,總要先讓趙弘敬先站穩了腳步。 她正思索著,一把刀挑開她身后的繩索,大雨中對面一個兵將道:“季子介?你就季子介?過來——” 崔季明兩腿跪麻,踉踉蹌蹌起身,走過去,道:“我就是!” 她接手,拿過了衣服,兵將道:“你的營帳在趙將軍主帳不遠處?!?/br> 崔季明:“我不是小兵么?” 對方道:“怎么著,你要是不愿意做親兵,也可以讓將軍把你踢到大通鋪去!” 崔季明連忙笑道:“怎么會怎么會,真是感謝來不及呢!” 她小跑著走向營帳,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氣。她孤身一人來這里,早已做好了足夠的準備,身上用繃帶纏死,又用染料畫了好似受傷的血痕,就是為了避免底層小兵的日子里換衣服洗澡的狀況。 她走進低矮的營帳,里頭的地面上漏了不少泥水進來,她卻仍然松了一口氣。 步步驚心,不可松懈。 河朔山東的境況比她想的更差,路更難走。 各姓節度使,鞍馬光照塵,堪稱是樽罍溢九醞,水陸羅八珍。 下頭村鎮中,卻背井流離,賣妻鬻子人食人。 殷胥遠在長安,也依然能聽聞河朔山東的慘狀,只是那是叛軍造成的,他又能如何?只是關中地區,本來就貫行著兩稅法,他只能允許所有關中一代所有因為流亡而重新登記的民戶,頭一年賦稅減免五成。 崔季明說要做到到的事情,總是不靠譜的做不到。 但說沒法做的事情,就真是不會去做。 比如說沒法給他寄信,果真是絕情,一個字也沒有。 聽聞山東的境況愈演愈烈,然而朝廷已經占據了汴州和太原,幽州的兵力也在北下,為此組建了兩支常駐軍隊,來應對叛軍的動作。然而如崔季明所料,叛軍內斗的簡直如同一群關在屋子里的瘋狗一般,也有人想往洛陽汴州下手,被朝廷圍剿到渣也不剩。朝廷的兵力也沒有再往里打,里頭的叛軍更是覺得如果不爭出個高下來,單獨的勢力不可能去跟朝廷做對,內部相吞愈發嚴重。 殷胥卻只想知道她過得如何。 一如當初,他又好似被割裂成兩個他自己,一個在朝堂上愈發如魚得水,縱然有困境也能努力解決,好似什么都能看得到明天;另一個卻總是惴惴不安到了極點,夜不能寐胡思亂想,天底下不好的事情都讓他全都套用一遍,每日在驚懼中入睡。 她絕對是天生一副鐵石心腸。 一面,他不停的催促自己,要千萬倍的努力,做事要更大膽一點。唯有盡快的將大鄴頂起來,才會能更早的與她見面。另一面卻只告訴自己一定要小心行事,慢慢謹慎部署一切,千萬不要犯了錯誤,要二人以后都沒路走。 時間就在這種煎熬中度過。他不是沒有等過她,前世大部分的時候他也是在等待,如今卻覺得時間又碌碌又難熬。等他再接到崔季明的信件時,竟已經是年后正月里了。 他聽聞有信來,心都漏了半拍,白日里下了朝路上拿到信,就裹著披風在甘露殿前的雪地里搓著手拆開看。 多么短小的一封信,她什么也沒能送給他,語句里滿是歉意。 她說如今魏州已經算是在她手中了,只是事情不如她想象那般順利。 沒有說多少朔方的境況,只說自己又長高了半寸,說頭發也長了,說又曬黑了。問他是否有吃了湯團和餃子,今年過年熱不熱鬧,長安有沒有下雪這樣的話。 她問其實也沒有回應的,殷胥知道如今滑州又跟朝廷有了沖突,他很難將消息送到魏州去,而且貿然送過去,出了什么意外,指不定還是讓她送了命。 魏州距離這封信發出的汴州有很長一段距離。從汴州傳來的消息,是說崔季明正要去滑州與當地大將談判,連夜瞞著旁人策馬從滑州而出,到汴州而來,兩百五十里的路,不敢帶一個奴仆,行了整整一夜,獨自策馬踏雪趕路,送至汴州城外的一處北機的驛站,掉頭便是往回走,連多一刻都不敢留。 他本來有許許多多的怨言,聽了這話,一句再說不出。 只問:“汴州接信的人,有說她如何么?” 王祿答道:“那人只說,裹著黑色大氅,馬頸上掛著燈籠,里頭是薄甲,身量修長,面上有一點新傷?!?/br> 殷胥:“就這些?沒別的?” 王祿道:“圣人若是實在想寄信,奴可以親自跑一趟,畢竟見過崔季明,混入魏州再問領將,找到她身邊應該也是有可能的?!?/br> 殷胥搖頭:“太冒險了。且不說這一行千里,萬一她身份暴露,便是我害了她。我能做的除了信她,還能有什么呢?!?/br> 他沉沉嘆了一口氣,勉力笑道:“至少我知道她還好好的?!?/br> 開春之后那一年,信也并不多。 若是可以,殷胥甚至想說她不要再寫信了,每次她寄一封信出去總是要花很多代價。 而這一年,生辰賀禮卻仍然沒有缺沒有晚來。 是一桿狼毫筆,上頭卻刻得是……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誰會要刻著這種詩句的筆??! 殷胥絕不承認是自己吸取了上次的經驗才不肯用的,是那筆太拿不出手,她從來就不會送什么拿得出手的東西。 再來的信件更短了,他幾乎要懷疑是崔季明跟他無話可說厭倦了,最后短短綴著兩個字:“魏軍?!?/br> 不過半個月,殷胥便在朝堂上收到了軍信。 叛軍境內已經疲軟下來,魏軍卻異常勇猛起來,如同還在奮力的攪動渾水般,目前甚至已經占下了博州、濟州,面積雖不大,卻成為了河朔地區最關鍵的幾座城池的擁有者。 再過一兩日,魏軍首領自封節度使后,更多詳細的消息往長安城而來。 殷胥還記得自己在看到軍報上魏軍首領的名字時,強忍住顫抖的雙手。 季子介。 她知道前世他給她起過這個字,如今念念不忘,仍以此為名。 那是他們當年一起在被窩里指著書典,商議的兩個字,在前世長達七八年的歲月里,他總是這樣喚她的字。 子介,子介。 第214章 正月里寄那封信讓崔季明不安許久,她總覺得自己少說了幾句話,殷胥會不會因此而不安?會不會又要與她置氣了?她從汴州偷偷溜回去的那幾百里雪路,一邊在馬背上累得打盹,一邊后悔,把那些想說的rou麻的話放在心里反復的嚼,想象著某人說是聽她親口說出,不知道會是什么樣精彩的神情。 想著想著,沾滿雪水的大氅內,身子也漸漸暖了起來,她強打精神,身為領隊她偷偷溜出來,讓人發現還指不定會鬧出怎樣的大事。 此次來滑州是為了與滑州一代的橫野軍殘部和談。崔季明想起此事,就實在是看不過趙弘敬的固執守成,明明可以以商談為幌子,攻打滑州附近州縣,以現在的實力,若是她領兵,是可能拿下滑州的。 然而趙弘敬不敢,自去年春季朝廷的軍隊因為賀拔公身死而四散,如今快有小一年,橫野軍愈發懶散,趙弘敬卻很在意舊名,被橫野軍曾經的名聲而震懾。 守在魏州、元城附近這么久沒有丟掉城,他似乎頗為自得,也不敢再邁出去一步了。 崔季明去滑州,和談不成,戳了一肚子氣回到了魏州。 到趙弘敬手下這半年,不過兩個月便從親兵成為千戶,崔季明故意裝作識些字卻不懂詩書,趙弘敬瞧不起她卻也因此而信任她。 崔季明又連接幾次反擊成功,控制住了元城東北方向的幾個縣鎮,更是升為了趙弘敬手下最重要的主將。 而她罪奴、流氓地痞的身份,也使得她與差不多同樣背景出身的兵士關系頗好。能打勝仗,平日也不算驕躁,她愈來愈成為了魏州附近的支柱。 許許多多底層與她關系最好的兵士,蠢蠢欲動想要攛掇她殺了趙弘敬,自立為將,崔季明對于這些兵士們動不動攛掇同僚殺將的套路門兒清。這些兵士是看她與他們身份接近,覺得她上位后,更能提攜一部分人。 崔季明可不想這樣接手趙弘敬的部隊。 她瞧不上。 與她前頭十幾年接觸到的大鄴軍隊相比,這幫人簡直就像是街頭搶劫的混混,底層魚龍混雜,有不少人就是那種燒殺搶掠毫無紀律的渣滓。這種人進了軍就不好踢出去了,崔季明可不想接了趙弘敬的盤,再費力的挑出這些芝麻里的沙子。 從滑州回來后的同年三月,她十八歲生辰剛過之后,要完成對殷胥吹完的牛了。 崔季明向趙弘敬申請領兵攻打聊城。 聊城距離崔季明想要的博州并不遠,她一是聽說聊城目前只有兩千人馬,二是博州似乎在半年的混戰中,只有兩方存活,似乎要準備最后廝殺了。 趙弘敬怕是也知道下頭人對他于固守一畝八分田的抱怨,同意了崔季明去打聊城,卻又怕惹事,千叮嚀萬囑咐崔季明不要摻合聊城旁邊的博州。 崔季明在他面前忠實扮演著對于趙家“名流”敬仰萬分的沒文化小農民,保證著絕不會打,帶著兵攻向了聊城。 聊城太好打了。 崔季明都不想稱自己這半年來打過的仗叫打仗。 她幾乎是天快亮到了聊城,提前放出消息說趙弘敬要派出大軍打聊城,聊城緊張了一夜之后的那個凌晨,崔季明只用了兩個時辰,完完整整的打下了聊城。 聊城被魏州的混戰牽連,已經不剩什么民戶了,四處斷壁殘垣,只有兩千左右面黃肌瘦的兵力。崔季明并不覺得聊城有什么好守的,她來是為了探博州的行情。 一問,博州還在打,幾波勢力最終糾纏成了兩股,馬上就要開始了最后決戰。 她一聽,哦,好像來早了,拍拍屁股就帶著聊城投降的兩千兵力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