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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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胥忍不住低低抱怨出聲:“也是知道自己沒定性啊……” 這話剛說出聲,他才猛地回過神來想起王祿還在殿內,莫不是將他神情都看了去,抬起頭來才發現王祿早已悄悄出去了,他竟沒能發現。 “不過總有些事情要給你承諾,之前第一次信中寫到對河朔山東一地的對策,實際只說了一半。我當時心里便有計劃,只是具體可能要去了河朔才能知曉。如今十七,離弱冠還有三年,我覺得我還是有時間將山東河朔打包著當生辰禮物,趕上一波?!?/br> 什么?! 她打算自己去山東河朔! 難不成殺了李治平也不愿回長安的原因,就是想要從內部去在河朔立足? 她……因她知道,大鄴如今并沒有足夠的兵力平定。 而放河朔先攻南方又是不可能,畢竟南方如此廣域,一時出動大量兵力難以及時收回,關中空缺容易被河朔先攻。她也是想到了這點,才覺得收復河朔才是重中之重么? 會幾年不得相見么?毫無根基與那些驕兵、豪強為伍,她若是身份暴露,怕是就要難有活路了吧! 崔季明在這樣一張薄紙上,沒寫什么計劃,最后只說了幾句:“今年生辰宮中有薛太后、有澤,也算是有人陪你,若是你孤身一人在長安過生辰,我必定是不論如何也要趕過去的??v然最想見你,但是就像我身邊也會有友人,還是要將精力放在身邊人,手邊事上,我們也不是只有彼此?!?/br> “可惜,十七歲多生嫩的年紀啊,今兒吃不到,不知道再放兩年,會不會少了鮮勁兒啊?!?/br> 啊喂—— 殷胥猛地臉紅起來。 最后這句話什么意思??! 難道再長幾歲,她還要嫌他老了么? 崔季明就總是感慨他年輕,果然……她還是很看重年紀的吧!明明她更年長半歲,怎的就有一種他再過幾年就要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感覺—— 他沒有嫌她大半歲就不錯了! 她要是真敢當面說他年歲長了不如當初,他就一定不能服軟,要拿某人心心念念的胸前那點事來說痛她不可! 這封信短短半尺長,其中表達的事情卻并不少,殷胥反復看了兩遍,這些年來,從她手中收到的信實在不算少,境況卻與前世截然不同。 以前是大篇的軍報與感慨抱怨,他要從那幾行抱怨飯食和帳篷的字句里,拼命找她的一兩句關心,要盡力的去想她的生活是怎樣。而后從那單薄的想象里,就能得到許久的安慰了。 然而現在,她就算送來了梳子,就算是說了些好似撒嬌的話,滿篇每個字都能讓他摳出幾分情意來品,卻怎么都感覺不足夠。 她就沒有想過犯個懶,與他溫存在一起,什么也不去做么? 當夜睡前,幾個老宮人要來給殷胥解發,殷胥卻拿出來一個粗糙至極的木梳給她們,說要用這個梳頭發。 梳頭的老宮人看著這梳子,簡直腦門上汗都沁出來了。 也不知道誰拿了這么個玩意兒來,用這種連鄉野賣貨郎都拿不出手的梳子,在皇帝腦袋上動土……誰是不像要命了么? 然而圣人卻顯得心情極好,跪坐在鏡前,低頭拈著脖子上那紅繩白玉佛玩,看她半晌不動手,微微皺眉道:“怎的?” 梳頭的老宮人,硬著頭皮拿著梳子抬起手來。 圣人身邊的宮人,幾乎沒有年輕小娘子。他一貫對身邊要求苛刻,什么東西都不可亂擺亂放,做事都要又快又利索,也不愛聽宮人們隨意開口說吉利話。前一段時間頭痛時還因為半夜宮人在門外小聲說話而發脾氣。因此他身邊幾乎都是宮里戰戰兢兢十幾年,又和氣又滴水不漏的老人。 不過崔家三郎去世之前,想到外頭沸沸揚揚的傳言,圣人知曉也不辯解,宮里頭的下人也幾乎都認為這是真的。 畢竟有些圣人身邊的宮人,見過崔家三郎進宮時,圣人慣常不許旁人再貼身伺候,二人在屋內,時不時說笑起來,仿佛隱著的另一面都只在崔家三郎面前展現似的。 而后崔家三郎出殯后第二日,圣人就立安王之子為儲,更是當時一陣風言風語。本還有大臣倡議圣人盡早大婚,此事之后,漸漸也沒了聲響。 誰人都覺得圣人是確實喜歡男子,鐘情崔家三郎,其身死后不愿再與旁人親近,也都是心里一陣陣唏噓。 只是最近幾個月,沒隔一個多月,圣人總有幾天心情大好,這回連身邊宮人也猜不出來。 梳頭的老宮人,拿著梳子順著發朝下梳去,忽然手上一滯,聽著圣人吃痛嘶了一聲,驚得冷汗都下來了,連忙伏下身去請罪。 圣人倒是不算生氣,只是道:“怎么了?” 老宮人顫巍巍答道:“木梳上有些梳齒切割的……不直,很容易倒鉤住頭發,圣人,要不……換一把梳子吧?!?/br> 圣人嘆了一口氣:“她就這手藝還敢拿出來送人,罷了,給我吧?!?/br> 老宮人連忙道:“或許可叫宮中工匠修整一番?!?/br> 圣人:“不必了,回頭叫她自己修整,不能輕饒了她去?!?/br> 老宮人拿下梳子來,還未來得及遞回圣人手中,就看著竟然讓她一梳,斷了兩個齒——! 這什么垃圾梳子,是要斷了他們這些下人的命么! 果然圣人一接過梳子,看見斷了兩個齒,當場就變了臉色:“你以前就在御前做事,就如此毛手毛腳么?!跨了大半個中原拿來都無事,到了你手里,就斷了齒?!你知道這是什么寓意么!” 梳子慣常寓意定情,縱然某人的情也太粗糙了些,但斷齒絕不是好寓意。 他惱怒起來,定情到手中第二日,就變成了斷情?! 老宮人哪里敢解釋是這梳子質量太差,連忙伏倒請罪。 殷胥捏著那兩個斷齒,懊惱憤怒不已,他甚少發脾氣,對著那梳子半天沒說話,強忍著脾氣,轉頭瞥了那宮人道:“下去吧。去問問林太妃要不要個梳頭人,若她不要,你便去掖庭宮吧?!?/br> 那老宮人抬起頭才明白,在新皇這里上任不過半年,就要革了職。只是幸好圣人不大愛對下人打打殺殺的,她算是保住了腦袋……連忙叩首退下,心里也知道在宮里失了位置,怕是日子還不如掉了腦袋。 殷胥捏著那梳子,只覺得收到頭一日就弄壞了,心里說不出的不舒服。 他總是忍不住聯想那些不好的寓意,但想著崔季明說未來一段時間不會寫信,如今又身在險境,愈發擔憂。實在是他被上次崔季明出事給嚇到了,自那之后有點風吹草動便惴惴不安。 只是外人絕看不出來,圣人心里頭一邊裝著改科舉???,重開州學縣學這樣的大事,一面又揣著梳子斷了兩個齒會不會昭告著不吉的小事。 緊接著,連接四日的制考會試開展,圣人開了已經十幾年沒有過的殿試,會試通過的一百四十七人全部有幸面圣,且殿試的地點從往年國子監中的場地,改至了大興宮中。 上萬名考生,卻只有一百四十七人入考,可謂殘酷。 只是往年進士最多不過二十人,又無殿試這種面圣的機會,大鄴的考生早習慣這種浪里淘沙。圣人又在會考貢生名單公布后,封七十余名多年考取不中卻策論優異的考生為恩科,雖不能參與殿試,但仍被封為翰林、博士等等。 十幾日后,這一百四十七人的考生,穿著朝廷下發的朝服,終于可以有資格踏入大興宮。 以往只在中宗后期和肅宗剛登基時,在國子監辦過約三十人的簡單殿試,圣人有意將殿試作為科考中的常項,怎能不令人激動。 只是這次入大興宮中的隊伍里,卻有不少令人側目的身影。 一些大把胡子的波斯人、皮膚微黑或眼睛發藍的康國、安國人。 為首的便是那個身量不過旁人一半高,手指短粗的看起來連筆也握不住似的侏儒。大鄴宮中原來也有些侏儒,也有貴家從東西市買西域而來的侏儒。眼前之人,名俱泰,給自己取姓為錢,似乎是吐火羅人。右眼蒙有一綢緞眼罩,頭上束金玉發冠,看起來絕不像是下等人出身。更何況他走起路來,背著手,挺胸抬頭,好似進宮跟回了家似的。 幾個年輕考生一問,才知道這人居然已是安西州別駕,似乎這些年在安西都督府有了些實績。 只是多年沒有舉辦過這樣的殿試,兩儀殿內未免也有些亂。貢生入了兩儀殿,不太懂得規矩,黃門和禮部官員在兩儀殿內,不停的維持著秩序。 殷胥晚了片刻,才穿著頗為正式的朝服而來。 眾貢生抬頭一看,雖聽說圣人年輕,卻看著一個十七歲上下身量極高的身影站著,怕是比在場所有人都年輕,一個個也忍不住心中驚嘆。 俱泰因為身量太矮,他的桌位安排的也較為靠前,跪坐寫字倒是不用給他搬個凳子墊腳。他抬起頭來望向殷胥,殷胥眼睛也掃過他面容。 從幾年前圍獵場上一個遠遠的照面,到后來在西域中通過的幾封信,就算是在三州一線見面,俱泰與眼前這位圣人的交流,也并不多。 只是,誰能料到…… 當年一個是穿著戲服拿著小木劍做滑稽表演的侏儒,一個是傳言癡傻瘦弱不堪的不受寵皇子,如今卻在大興宮的兩儀殿中,以這種方式相遇。 第211章 往年的大鄴,只有乙科單門。 今年卻不同,等到放榜之人,眾人驚愕不已。 榜上先出了甲科十七人的名字,而后是乙科三十六人。 如同往年一樣,甲科單獨列出三人之名,其余人無排名。 端門下,往常兩張紙能寫下的二十余名姓,由于今年五十余人,足足用了四張大紙,榜頭豎貼黃紙,兩百余考生均圍在此處看榜,年年都有激憤而撕榜的,因此端門的榜紙外圍了一圈籬笆。 狀元的名字寫在最右,姓宋名晏,也算是世家出身,乃是北魏清河太守宋世良后人,年紀也不過十七,與圣人同歲??窗窨忌m不比如今這些關中、關東大姓,但也算是圣人沒有放棄世家。 而第二名,居然是那個在入宮時被眾人圍觀討論的錢俱泰! 只是這位前安西州別駕,此刻卻個子太矮,站在人群外頭,抱臂翻了個白眼,人群里頭不知道有誰喊:“探花是錢俱泰!” 他沒好氣的喊道:“我知道了??!知道了!看不見光聽見你們喊,有什么實感!” 與往年幾乎前三都被世家所占,偶有一寒門生徒不同,今年前三只有宋晏一人是中流世家出身,第三人……竟是。 不知道誰在人群中喊道:“馬藺道?!馬藺道是誰?!聽上去像一條街似的……” 離俱泰不遠處,也有個瘦長男子,穿著袖子比腰肥的不合身朝服,胡子拉碴,幞頭后頭都沒系好。 不知道是誰好似想起來:“馬藺道,是那個從山東逃亡過來,給莫將軍做門客,在客店笑店家酒中加水過多,當場用酒水洗腳的……馬藺道?那根本就是——” 街頭流氓??! 這事兒的確是在有不少考生居住的客店內頗有名,但當時眾人也都知曉馬藺道家境貧寒至極,出身農民,這已經不是寒門了啊…… 寒門是說那些鄉紳和十八線小世家,馬藺道這種別說柴門了,估計窩棚長大連墻都沒有,哪來兒的門??! 俱泰就瞧著前頭那個約莫三十歲左右的男子聳了聳肩,沒說話,顯然他身子瘦弱也擠不過生徒們,干脆就在旁邊站著。 忽然馬藺道感覺有人拽了拽他袍角,一轉頭居然沒看見人,低了頭才看見俱泰,他面上方正,胡須邋遢面上還有傷,頸上甚至有賣身當過雇軍的刺青,若不是這一身朝服,走出去就是個實打實的流氓啊。 馬藺道挑眉:“原來是別駕?!?/br> 俱泰笑:“原來是八斗酒洗腳公?!?/br> 馬藺道笑道:“不知探花郎年紀,我也不知該如何稱呼?!?/br> 俱泰:“我是最老的,已經三十多了?!?/br> 馬藺道點頭:“錢郎君,我今年二十九?!彼ζ饋恚骸霸蹅z這看不著榜的,要不要合作一下,你敲腦袋,我往前擠?!?/br> 此時也有些反復找了三四遍都沒自己名字的貢生,滿心不甘的離開,甚至有人走了幾步就開始掩面大哭。馬藺道直接拽起俱泰,讓他跨在他脖子上,朝前擠去。 俱泰不停的喊:“讓一讓?!?/br> 然而不少中了甲科乙科的遲遲不肯離去,非要站在榜前死死盯著自個兒的名字看到天荒地老不可,俱泰抬手就去解人家幞頭,拔了巾子發冠,搞的幾個人披頭散發,抬眼看見是探花加榜眼的雙人組合,往后進了朝廷還要被人壓一頭,氣得跑到后頭去重新束發也不敢多言。 與宋晏那種點頭與生徒一同說話,看起來就溫厚謙卑、品行剛正的類型決然不同,這倆人簡直就是大鄴進士前三中多年不見一次的流氓組合,終于擠到了榜前。 馬藺道:“還真不是他們看錯了,這還能第三?” 俱泰心里笑了笑,馬藺道是莫天平門客,莫天平又是重新被圣人重用的一批老官,只要是他有過給莫天平代筆的事情,那手筆只要有些特色,傳到御前,圣人怕是就知道莫天平這種老武將寫不出來,而是有人代筆。 到考場之上,見過熟悉的文風,再去問問莫天平,莫天平為人耿直,必定實話實說,對于馬藺道的評價必定也會是真心。馬藺道就既有近臣引薦、又有別的文章在御前過目,怎么會不容易出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