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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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再不會有機會了。 他連討嫌的份都做不到了。 金龍魚似乎也被他嚇到了,以為他死了,連忙用頭去頂他。 言玉從泥灘里抬了抬手,摸向了它臉頰:“……不用擔心我,我死不了?,F在死不得,我若是死了,李治平就開心了?!?/br> 而過了一會兒,一隊手持弓箭的人馬,也朝河灘靠來,為首的正是李治平。 言玉因為崔三死了一事,到鄆州來自投羅網,聽士官來報,說言玉傷心過度,連站都站不穩了。他可不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殺了言玉,一時間行歸于周內怕是沒人能反擊他了。 李治平沒有找到言玉,只遠遠的看見一匹金色的馬,在河邊飲水。而近處那被河水沖上岸的粗壯樹干后,卻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李治平對身側的騎兵揮了揮手,策馬往前走了幾步,那聲音越來越清晰。 言玉似乎蜷縮在樹干那頭,早早聽見了過來的馬蹄聲,開口一直在數著:“……四十六、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五十!奴要來找了,藏好了么?” 李治平愣了一下,就看著言玉從樹干后起身,兩只手還捂在臉上。 他單薄的長衣上沾滿了泥沙水痕,活像是從水底拖出來的一般。 言玉忽然放下了手,露出了滿臉淚水的面容,樂不可支得笑道:“哇!找到我了,好厲害——算你贏了怎么樣?” 李治平看著他幾欲癲狂的眼神,第一反應就是——言玉已經瘋了。 他已經被刺激到失心瘋了! 行歸于周的旁人幾乎沒有幾個見言玉笑過,可如今他面上卻凝固著令人膽寒的笑意,甩著手形容如少年一般,說出的話卻不糊涂:“李治平,你真以為我就敢獨自前來鄆州么?” 李治平一驚:“什么?” 言玉笑道:“除了我以外,還有很多人不想看你獨占鰲頭。你說這次對上賀拔慶元,你損失了多少兵力?深夜奮戰到現在,手下將士有多么疲憊?而你這一招環套環,手底下人對你又有多少意見?” 他話音剛落,遠處鄆州城墻上的鐘聲瘋狂的敲響了。 言玉歪頭,面上笑到可怕的弧度:“你以為我派出那一半人搜查河邊,就全都是去搜查的?鄆州如今殘留多少人,哪邊城門開啟,兵力戰馬如何,消息早就遞出去了。我也是來刺探軍情的。且問你從周邊收上來的糧草,夠你這些突然塞來的士兵,在鄆州城內守幾天的?” 李治平臉色驟變。 他策馬朝后推了一步,招手道:“殺了他!” 言玉猛地拔出腰間橫刀,擊飛到面前的箭矢,而早早跟在他身后的謝姑等人,猛地從四周竄來,人數雖少,卻擋在言玉面前,反擊對方。 李治平的身影卻在一兩個侍衛護送下,飛一般回到了鄆州城內。 而鄆州城的東側城墻上,也已經可以看到其他幾州內部駐扎的兵力,正在朝他們而來! 他怕是還沒等到賀拔慶元手下聯兵反水,就先等到行歸于周內部亂了! 言玉望向李治平的背影與即將在迎來一場戰役的鄆州城,冷笑著走過去牽起金龍魚,道:“他還真以為自己能得天下,行歸于周是他編來聯合各家的網,也不要怪絆著自己。走罷,金龍魚?!?/br> 金龍魚在水邊徘徊不愿意離開,言玉拽著它道:“走了,你主子不在了,我帶你走可是看她的面子,你再這樣,我就把你扔下了?!?/br> 金龍魚被他拽了半晌,終于垂著頭,跟隨他離開了。 謝姑絞殺了最后一個騎兵,跨上馬,卻心里忍不住發虛。她也從來沒見到言玉笑成那個樣子,連忙策馬朝他靠近。她本以為剛剛那個樣子,不過是言玉一時激憤顯露出來的,卻聽著他深一腳淺一腳的牽著韁繩,側過頭掛著笑撫摸著金龍魚的鬃毛,他好似在跟馬背上的人說話,有些嘮嘮叨叨:“今夜跟你鋪好了床,不許再亂滾了,你總是臭毛病改不了?!?/br> 謝姑也不知道他在跟誰說話,心頭一驚。 言玉卻渾不在意,他一路細數著道:“等咱們離開鄆州,扎營后給你燒點熱水,你好好洗洗腳,不要再這樣折騰了,多累啊……” “我當然要來,我不放心你啊。你又把衣裳弄得這么臟,怎么洗……” 他面上掛著笑容,不停的偏頭道。 謝姑卻一拽韁繩,停在了原地,驚愕失神的望向言玉的背影。 他當真……瘋了? 而長安城內接到崔季明身死的消息,已經是在五日之后,考慮到兗州到長安的距離,官驛送信的速度幾乎可以達到五百里每日,這幾乎已經是大鄴中傳信的最快速度。 只是再加上燒火兵與后衛返營,兗州將領確定消息命人傳信,比實際那日又耽誤了兩日。 賀拔慶元的尸身被送往兗州后,已經入棺正在送往長安的路上。 崔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歸到家中的,他覺得自己坐在車上,隨時再有行歸于周的人冒出來亂箭射死他,他都不會有抵抗的心力。 崔家管家出來接馬車的時候,卻等了半天才見到崔式扶著車壁,弓著身子走下車來,一腳沒踩在下車的矮凳上,差點滑倒。管家連忙扶住他,低聲道:“式公,家中來了位送信的客,說是蔣深送來的消息?!?/br> 崔式愣了一下:“蔣深?” 他甩開手快步走入院內,一位風塵仆仆的中年男子局促的站在廊下,面目上滿是疲憊,他看見崔式,連忙行了行禮,道:“式公?!?/br> 崔式快步走去:“蔣深來的消息?他和賀拔公接頭了?結果如何——” 那中年男子面上展開了一個笑意:“式公,三郎還活著。蔣深救了她,當日便要人傳信出來?!彼f著將手中信件遞出去。 崔式面上一呆,這幾個時辰之間的落差,讓他都不知道該相信哪個,喃喃道:“當真?她如今狀況如何?賀拔公呢?” 中年男子道:“賀拔公的尸身已經在來往長安的途中了。得救的唯有三郎。但三郎受傷極重,至今怕是仍未清醒,也并不知道能不能挺過這一關?!?/br> 崔式快速的掃過信件,面上漸漸浮上笑意,將信捂在身前,好似能從中感受到崔季明的心跳一般,眼眶發紅:“太好了……太好了……這個消息還沒有人知曉吧?!?/br> 中年男子道:“是沒有。但還有個消息,蔣深說務必傳到。之前您委托過蔣深找那位從江左逃遁的崔家旁支,他以妻女為誘餌,獨自北上逃脫,卻去投奔了——李公?!?/br> 崔式猛地抬起臉來:“什么?!” 崔翕在崔季明向朝廷告密行歸于周一事后,一直在拼命游說四方想維護自己的位置,連追殺那崔家旁支的事情也都耽擱了,就在這個間隙內,使對方逃脫了。崔式不得不委托旁人,將此事辦完。 卻不料結果是…… 中年男子點頭:“我們發現此事,正是因為他與李治平會面后被殺,我們找到了他的尸身?!?/br> 崔式失神。很有可能李治平已經知曉了此事。 怕是……若三郎安好的消息一傳回長安,李治平就會放出這件事。 信中蔣深寫道:“如今李治平殺了賀拔公,已經遭到不少的非議。他的消息就算放出來,也只不過會當作攻擊對手的流言。若讓位高權重的可信之人,出來辯駁流言,應當是無事的?!?/br> 崔式看著,卻搖了搖頭,喃喃道:“怎可能無事……她年紀越長,破綻就越多,她自己本身就是鐵證。李治平絕對會找到攻擊她的辦法,或許他會等,等到她功成名就,用鐵證來逼她跌下來?!?/br> 如果他沒有等,以李治平的手段,這謠言不可能一時平息。 只要是流言傳開,崔季明如何出入軍營。 畢竟她沒法自證,她從來不可能在軍營里赤著上身跟其他年輕人摔角,更不可能跟帶著的新兵一起竄到河中洗澡。 流言是不可能熄滅的,只能隨著她可疑的動作愈演愈烈,她在軍營中會不停的受到旁人的指點。 或許當真有哪一日,軍營眾人對于被娘們帶著打仗的流言惱羞成怒,崔季明明明能輕易就能攻破流言卻不肯,疑心越來越重的軍中之人,可不會顧她是不是什么世家子,將她摁在地上扒了都有可能。 更何況賀拔慶元不在軍中,能在軍營內提拔她護著她的人也少了一個,再加上這流言,她如何立足…… 崔式搖了搖頭半晌道:“她會被毀了的?!?/br> 第197章 今年棋院的賽事被重視,似乎跟圣人的愛好有關。 圣人顯示出很支持棋院的模樣,棋院內各個先生開始顧著勁兒把對弈鼓吹成少年天才的橫空出世,崔妙儀作為棋院中唯一的女孩兒,以最小的年紀在棋院賽事走到了最后。 雖然這比不上六弈有各類頭銜,但大多都是十幾歲未來棋界的冉冉新星,崔妙儀也漸漸被各家知曉,又有曾經為棋圣的翕公在前,被捧的相當高。 如今比賽僅剩四人,兩兩對弈后勝者進入決戰,崔妙儀對上的是熊裕。 若說崔妙儀畢竟是五姓女,早早有人注意,那熊裕則是今年最大的黑馬。 雖是熊茂之孫,但出身鄉野,開蒙非常晚,如今習棋也不過兩年多,卻又如此傲人的成績,他與崔妙儀棋風上的跳脫與準狠不同,他顯得穩扎穩打,老成綿密,每一步都不出奇卻也幾乎從不犯錯誤,計算更是有穩定精準的水平。 就算如此,熊茂根本對于這個孫子不管不顧,專心教養妙儀,熊裕的師父是棋院內另一位先生。 都是年輕生徒,此次棋戰中不許打掛,從前幾場預賽初賽的三番棋制度改為五番棋,妙儀在兩日前步步緊攻,以讓人猜不透的跳脫和女子身份截然不同的狠厲強力贏得第一場棋戰。 今日是第二場,在入場前,棋手還都在長廊另一端的房間內休息。妙儀穿上了較為正式的裙裝,把環髻摘掉,小大人模樣的挽了發髻。 熊裕也在旁邊等待棋戰,遠遠看她的身影穿過長廊,呆了一下。 她…… 原來好好打扮一下是這個樣子啊,真的像是長大了一樣。 畢竟兩人種菜養兔子,挖土爬樹掏鳥蛋,什么都干過,妙儀總是頭發亂糟糟的,衣服上沾滿了灰,面上還有些陽光下清晰可見的小雀斑。她的相貌,看起來跟那個英朗倜儻的阿兄與跟仙女似的阿姐沒法比,然而年紀漸長,終于顯露出一點崔家二房優良的相貌來了。 如今的她算不上漂亮,但面上自然的紅暈,細長的睫毛,笑起來露出來的淺淺梨渦,她像是個純原生的女孩子,未曾有過任何修飾,神情動起來每個細節都充滿了生氣。 熊裕站在門內看著她在遠處不知道與誰說話,呆呆的想著。 有時候很難再把她當作幼時的玩伴了啊。 卻忽然看著崔妙儀踉踉蹌蹌的提裙朝外跑去,好似哭了出來,他連忙探出頭去,喊道:“妙儀,發生了何事?” 崔妙儀頓住腳步,回頭看他,面上兩行淚痕:“我要歸家,我要歸家!今日算我輸了,不……我不參加棋賽了,算我輸了罷!” 熊裕心頭一驚,還沒來得及問她,就看著崔妙儀拎著廊邊臺階下的鞋子穿上,急急忙忙頭也不回的朝棋院大門外走去。他剛要追上,忽然就聽見后頭傳來了一片嘩然的討論聲:“什么賀拔慶元戰死了?那怎么辦,叛軍是不是要打過來了!” “說是崔家三郎也死在了鄆州,朝堂上都已經傳開了。她不是三言兩語都離不開阿兄,看來也未必能參加賽事了?!?/br> 崔式還在家中張羅事物的時候,看著妙儀明明應該參加賽事,卻乘著馬車哭著跑回來,他就知道這丫頭在棋賽前聽說了崔季明的事情。 妙儀跑的鞋子都快掉了,跑進二房的院子中,看著滿面淡定的崔式,抽噎的直打嗝:“阿耶——阿耶!阿兄他,阿兄他……” 崔式身后摸了摸她腦袋:“先把眼淚收起來,你阿兄還沒死呢?!?/br> 崔妙儀抬起臉來,滿臉受驚的呆滯:“可是他們都說、都說賀拔公的部隊全軍覆沒了——” 崔式:“但是你阿兄被人救了?!?/br> 妙儀簡直就是傻眼了,卻也松了一口氣:“真的么?那阿兄什么時候回來!他是不是受傷了?嚴重么?現在在哪里?” 崔式半晌道:“你阿兄雖不死,卻不能再回長安了。我思前想后,崔家二房受到報復的可能性太高了,我不怕,但是你……我之前問過了熊先生,他說有位可謂棋圣的人物在北武當山上開棋院招收門生,我決定送你去避兩年?!?/br> 妙儀沒有反應過來:“什么……?” 崔式道:“崔家二房勢力單薄,行歸于周殺你阿兄,顯然也是報復。我既然說不逃了,自然不能再像以前去云游四海,更何況如今山東戰亂、建康動蕩,我也沒有四??梢匀ビ?,我留在長安,若是兩三年內風波能過去,便將你和你阿姊都接回來?!?/br> 妙儀這會兒才明白:“阿耶你不走么?那阿兄要去哪里?!他跟我們一起么?” 崔式嘆道:“你阿兄,從小便不是要旁人給指路的那種人,他自己會自有路子可走。你準備收拾東西吧,我命崔家護衛送你去我記得那位先生名叫李信業,當年翕公為棋圣時,可惜他被壓了風頭,如今年歲雖高卻仍然沒有放棄棋藝。這兩日你最好就不要離家了,挑時間送你去洺州,從洺州進山?!?/br> 妙儀緊緊抓住崔式的腰帶:“阿耶要我一個人走?我不要!咱們一家為何要分離!” 崔式看著她面露恐慌,嘆氣道:“不過是暫時罷了,阿耶容不得萬一的差錯。一場棋院內的賽事不要也罷,你日后可是要爭奪六弈,不著急在長安出名。這幾日我要出去做事,你不要隨意離開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