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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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貴妃似乎因消息是從內部透露一事,面露驚愕,她還沒來得及問,屋內卻有人在搶她的話。 殷邛:“薛菱!我知道是你——我知道是你!我們夫妻相識也有了二十年!二十年——” 薛菱笑道:“這便是圣人不夠英明了。您怎么能信隨隨便便的野道消息呢,畢竟給你下毒的人和給你遞消息的人是同一個。萬宜姝,你以為你下毒的手段很高超么?這一年都謹慎萬分,終于在圣人封兆去兗州之后,忍不住了么?畢竟當年拿著同一種毒,下給宮內無數有孕女子的人,也是你啊。沒人比你更了解那味毒的用法了?!?/br> 殷邛的耳朵已經聽不清楚了,他漏掉了好幾個詞,拼命的在那頭問:“什么?!什么!” 眼前的萬貴妃瞪大了眼睛:“薛菱你——!” 她居然想把一切推倒她頭上?! 萬貴妃對圣人動手,自以為行動隱秘,圣人又已知曉真相必定不會懷疑她。 卻萬萬沒有想到這一茬。 薛菱好似近二十年前進府時候的那個少女一樣,對著她眨了眨眼睛,在殷邛瘋狂的呼喊聲中,笑著低聲道:“我當然知道你手很干凈,幾乎沒有留下痕跡。但就算你沒留痕跡,我也有的是辦法讓你……” 萬貴妃臉色慘白往后一軟,虹姑好似早料到她會這般,備好的椅背兜住了她癱軟的身子。 薛菱道:“這不在于誰做的,而在于誰先說。你不用想再動手了,關于你當年謀害其他皇嗣,如今妄圖毒殺圣人,其子永王勾連地方豪強妄圖叛變一事,已經要傳遍天下了?!?/br> 她說著說著,卻住了嘴,皺了皺眉頭,好似煩不勝煩般抬高聲音道:“丘歸!讓他閉嘴!” 內屋里的狂亂叫聲立刻終止,傳來某人被布巾捂住嘴的聲音,萬貴妃想起身,驚道:“薛菱你怎么敢這么對他!” 薛菱笑了起來,她帶著扳指的手指放在下巴邊,好似聽到了什么笑話:“我怎么不敢。不過是個狂妄多疑,明明無能卻認為自己能拯救蒼生的老男人,你還真把他當什么……圣人了?我相信你見他趴在你身上哼哧亂叫的時候,你閉上眼睛也不是因為什么羞澀,而是覺得不堪入目吧?!?/br> 萬貴妃身子顫抖的轉過臉去。 薛菱抬著眉毛笑起來:“別這樣么,咱們見過同一個男人的丑態,共用過同一根玩意,該算是還有點共同話題呢。消息已經傳出去了,你此時此刻一定在想,我要怎么殺了你吧,不不,你活著比死了好使?!?/br> 林皇后坐在身邊,聽著薛菱的聲音,垂下頭去。 薛菱道:“兆算來今年不過十七,住到東宮也沒有幾年,還是跟母親感情篤深的,我若用你的性命來換他的投降該如何?畢竟我兒上位,我也不想見血?!?/br> 萬貴妃從牙縫中逼出幾個字來:“他不會的?!?/br> 薛菱笑了笑,她涂了丹蔻的手指撫過自己刺繡的裙擺,道:“是了,你的兒子與虎為謀,他想退縮,但虎群不會同意。他或許也會被拖著往前走,但那時候——他身邊的虎群為了逼迫他,將存活的生母殺死會如何?若他母親的頭顱遞到他面前,又會如何?!” 萬貴妃猛地站起來:“不會的!不會的——薛菱我不會讓你得逞的!你恨我!我知道你恨我——但你明明知道的!那命令是袁太后下的,當年給你、給那些女人下毒的人,不單有我,更有林憐!林憐是跟我一起的!” 林皇后抬起頭來看她:“你不用急,你可能還被囚禁的時候,我就要先你一步赴死。這么些年來,我時時刻刻都明白會有這一天?!?/br> 薛菱笑道:“真要現在殺你,就沒有意思了。這個過程,最有趣的莫過于先給他希望,讓他覺得能和生母團聚,然后在他滿心期待之時,將這個希望生生捏碎!” 萬貴妃幾乎是無法抑制的瘋狂顫抖起來。 她一向過分恐懼薛菱,這個女人有她所不能理解的內心,有她甚至也做不到的決斷,有兆、殷邛那些男人擁有的一切能力。對她而言,薛菱從未多看過她幾眼,卻是常年籠罩在她頭上的陰云。 當年謀殺殷胥,如今的過分謹慎。她總是輸在對她的恐懼上。 萬貴妃幾乎是尖聲叫道:“這不可能的!兆從小就恨我!他恨我的,我不可能的——薛菱!你以為你就能得意么?我不知道這消息是誰告訴你的,行歸于周不可能是隨便哪個人都能加入的!消息暴露,你的眼線就等著被抓住活活折磨至死吧!天要變了!要變了!” 薛菱聽到了一個詞語,這足以讓她忽略萬宜姝口中其他的話,她皺眉想要起身:“你說行歸于周?!” 行歸于周,萬民所望。 對于薛菱這種人,聽見這四個字,便能瞬間明白對方的意圖。 萬貴妃卻提裙,她年輕時的歌喉已經變得沙啞,此刻的哭喊卻仿若能劃破大興宮頭頂的夜云:“兆!阿娘絕不會拖累你的腳步——兆!” 她說罷,毫不猶豫一頭朝暖閣內的石柱撞去! 砰的一聲響,薛菱也懵了一下。并沒有預想中那樣的震耳,那聲音就好似一把椅子倒下,或者是一個妝奩盒掉在地上,緊接著傳來窸窸窣窣的裙擺折疊聲,是她軟倒著跪在石柱前,頭以活人不能達到的角度垂下去,高髻上插滿的金玉首飾叮叮當當掉落在地。 晦暗的房間內,一團血污疑似黑色,粘稠的順著光滑石柱向下流淌。 薛菱半晌才張了張嘴道:“……她選了最勇敢的死法?!?/br> 不論懸梁、抑或服毒、只需要一瞬間的勇氣,后頭再怎么后悔掙扎也無力回天了。而……這每一步都是死前的煎熬,她跑到最后一步,都用盡了力氣,沒有猶豫。 屋后被捂住口鼻的殷邛顯然明白發生了什么,他劇烈的顫抖著,緊緊抓住了被褥。 薛菱相信他不是為了這個女人的命運而痛苦,他只是因為自己莫測的未來而恐慌罷了。 林皇后掩面,她沒有發出哭聲,半晌放下手道:“你當真要將她的頭顱,送去給兆么?” 薛菱:“本就沒這個打算。我一是想逼她說出更多,二則是,她自殺,我們更好行事。她入不了皇陵,也算是解脫?!彼敝沉肆只屎笠谎?,她面上沒有半點淚痕,雙眼是望見前路的平靜,薛菱似夸贊般道:“好家伙,你如今也長出了鐵石心腸?!?/br> 虹姑與蘭姑姑叫幾個下人來拖動萬貴妃的尸體,丘歸那邊似乎給殷邛服下了什么,要他昏迷過去。薛菱起身,展開衣袖,道:“命人起旨——” 丘歸跑來,道:“薛妃娘娘,不叫崔舍人來么?” 薛菱瞥了她一眼:“這是皇帝內事,叫也該叫宗正寺卿。更何況如今舍人當中有幾個可信的……” 薛菱說到一半,猶豫了片刻,道:“遞封信給崔府,而后叫崔舍人進宮。不過不急,咱們起草,等崔舍人來后,親自謄撰?!?/br> 一旁虹姑磨墨,跪在矮桌便等待,薛菱走過去,她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殷邛昏迷后歪過來的半張臉,道:“十七年前,萬貴妃謀害大鄴嫡子儲君,而今聯合太醫署令劉、鄧二人,謀害圣人性命,致使圣人龍體受損……” 林皇后跪在榻上,聽著那站立的華服女子一字一句說著。 她已經頭昏腦脹,只聽到了最后幾句:“將萬氏押入天牢,待大理寺候審同黨。貶永王兆為庶民,永不可歸回長安!” 薛菱道:“此詔令乃圣人所言。今夜圣人召萬氏前來對峙,萬氏得知事情敗露后,自殺于宮中,圣人受驚昏厥。叫崔舍人、宗正寺卿與刁宿白速速進宮,擬定詔令?!?/br> 林皇后伏在榻邊,聽著外頭風雪的呼嘯。 修還在東宮,他怕是還在沉睡,對于今日的事情絲毫不知。 林皇后曾與他說過,要修放棄儲君之位,盡快想辦法離宮。但修這一年多以來性情大變,居然絕不同意。他說只有得到權力,才能避免阿娘受傷害,避免澤那樣的事情再度發生—— 連著目睹澤兩次走過鬼門關,修已經覺得大鄴四處都是他的敵人了。 林皇后很難面對修的目光,她更難說出她當年做下過什么事情,如今又計劃著什么。 而在大興宮外不過隔三條街的崔府,崔式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叫醒。他披著外衣到主屋內,僅點亮的一盞燈燭邊,他看著管事遞來一封沒有名姓的信。 展開信封,崔式掃了兩眼,道:“南邦進宮去了?” 管事點頭:“進宮有一會兒了,明日沒有朝會,他怕是過一會就會回來?!?/br> 崔式道;“拿外衣來,叫人溫酒,我去正堂等他回來?!?/br> 管事垂眼道:“是宮里出事了?” 崔式平靜道:“還能是別的么?賀拔慶元應該已經到了長安了罷?!?/br> 管事:“該是到了,不過就算到了,他也不會回勛國公府暴露行蹤?!?/br> 崔式:“三郎呢?” 管事道:“三郎也該到了吧?!?/br> 崔式點了點頭,下人點起二房院內的燈籠,端著外衣魚貫而入,替崔式穿戴好,他沒有穿朝服,卻打扮正式,梳頭的下人替他帶上了黑色紗帽,兩鬢的發一絲不茍的納入冠內。 他皂底黑靴踏過落滿雪的院落,朝待客的正堂走去。 兩三章矮桌,旁邊的小瓷爐溫著兩瓶清酒,他等到了夜都快過去,雪又稀稀落落下起來時,才見著崔南邦的身影從外頭一圈套一圈的門洞內走進來。他就算穿上朝服,也向來表現的比旁人放蕩不羈一些,走起路來相當不平穩。 南邦走進不遠處的一道門內,見著遠處正堂內的燈火,隔著落滿雪的院子笑起來:“好好,我這從宮內出了一身冷汗,竟然回家有熱酒備著。有媳婦也不過是這種待遇罷了?!?/br> 崔式笑著跪坐在遠處。這兩個堂兄弟年紀相仿,境遇相似,年輕時崔式是混世魔王,崔南邦拼命想冒頭學成了書呆子。人到中年,卻恰恰相反,混世魔王如今滴水不漏整潔有度,好學君子卻流連花叢散漫隨意。 崔式想了想這造化,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斟下兩杯酒。 崔南邦竟然在冬天穿屐,他隨意將兩只鞋一甩,把官帽扔在地上,拖著腳步朝崔式走去,嗅了嗅空氣:“好家伙,這等好酒都拿出來了。我還想著這趟進宮,要不然就在宮里活個三四天,要不然今夜就躺著被送出宮來。我竟是站著出來的,原來有你在家中等著?!?/br> 崔式沒有說話,將酒盞往前推了推。 南邦彎腰拿起來,一飲而盡:“好酒,醉死也罷。你與薛菱倒是沒有斷了聯系,畢竟當年圣人上位,不算沒顯露的各家,少不了你們二人協助。翕公送一位皇帝上位過,你也送過當今圣人上位——怎么,這次你又要搭一把手?” 第168章 崔式道:“我來見你,是為了要你選一條路的?!?/br> 南邦抬眼看他:“你果然是反骨,十幾年未能讓你放棄過自己的想法?!?/br> 崔式將酒放在唇邊,啜飲了一下,道:“中書舍人起草的文書,一般需呈報門下,若門下反駁則無法作為。長房嫡子是中書舍人,家主是門下侍中,除非皇上決議反對,中書省內意見分裂,否則幾乎沒有崔家長房做不到的事?!?/br> 與前朝漢魏的三公九卿講求權力分工不同,大鄴的三省六部制講求的是權力的制衡。 不單是三省之間的相互制衡,更是對皇權的制衡。 給事中膽敢在圣旨上寫寫畫畫,門下副署可以讓赦令不具有任何法律效力。 這既是文明的進步,是為了為了國家體制正確運行的保障。 從歷史上來講,這是頭一次皇廷和政府隔離開來。 但當三省高官無寒門,結黨妄圖顛覆政治時,這種制度也就成了綁在皇權上的枷鎖。 當然皇帝并不是被綁死了,他的權力仍然很大,他仍然能憑借一人之力做很多事情??扇绻「吖偎烂献∷笸?,皇帝又為了避免政局崩潰而不斷退讓,這些時間就足夠地方勢力肆意妄為了。 崔家有崔夜用作為門下省最高官員,又有崔南邦成為中書舍人在中書省掌制誥。這種對朝堂的掌控力也是崔黨為首領的重要原因之一。 南邦扶著桌沿盤腿坐下,他將酒一飲而盡:“我甚至不在乎你有沒有在酒中下毒。明珠不在,你還有三個孩子。蕭煙音死后,我都希望自己上朝的路上哪天飛出一枚箭來,將我射殺罷了。阿式,你我何曾相似……” 崔式垂下眼去。他曾經作為殷邛伴讀,有望在殷邛登基后擔任中書舍人職位。在崔翕退尚書右仆射之位后,崔式該成為崔家另一位進入政事堂左右政治的人。但他不愿作崔家監視殷邛的眼線,當年又激烈反對行歸于周,因此被崔翕帶離長安。 三省之中,崔家必占兩省重要官職的習慣被打破。 崔夜用幾年時間拼命爭取到了門下侍中這一批駁之位,長房眼看就能取代二房幾十年的權力地位,他急需要一個崔姓,能登入尚書或中書。 崔渾之死板不知變通,崔歲山常年作為武將,唯有崔南邦可擔此任。 畢竟長房子嗣眾多,崔夜用也不是行歸于周的崔黨中堅力量,直到南邦在蕭氏的幫助下登上中書舍人之位后,才得知了行歸于周的存在。 中書舍人,但凡遇到國家大事,便要暢所欲言,各寫提案,雜署其名,成為整個朝堂上最可能施展抱負的幾個人之一。 這是崔南邦的夢想,但實際上他的存在不是為了輔佐大鄴,而是為了——監視帝王,為了世家的野心,為了成為權力最中心的內應。 崔式那時遠在長安,不知長房內部的復雜局勢,但崔南邦必定表現出來了抵抗。 若說賀拔明珠之死是崔李之爭的意外,那蕭煙音之死,卻是被一手策劃的。 蕭煙音所在的蘭陵蕭家分支與行歸于周不合,她喪失生育能力且年紀比崔南邦稍長,南邦為了她,寧愿此生再無子嗣—— 這些都不是長房的宗親長輩能容忍的。 更何況蕭煙音本就體弱有病,她雖然與她阿姊可謂是大鄴鼎鼎有名的兩位才女,但她已經給崔南邦帶給了足夠的名聲和地位了。 若崔南邦可再與尚書省內身居高位的世家聯姻,其仕途幾乎是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