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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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黃門氣喘吁吁道:“殿下,崔家娘子昨日便回了建康啊?!?/br> 修一下子呆住了,他想到的第一反應便是,舒窈故意說成三日后的,她怕他再跑去崔家門口攔他。修想無奈地笑一笑,面上卻擺不出一個表情來。 他道:“好,我知曉了。那信紙拿來給我吧?!?/br> 修伸手展開來,一些汗水滴在上頭,幾個字模糊了,那上頭一些“若真你肯等我……”“我可以跟父皇說不愿成婚分封去南地,我想去找你”的話,忽然變得自作多情起來。他有些想嗤笑自己的心意,卻又不舍,疊好遞給了那黃門:“幫我夾到書里收好吧?!?/br> 修看著那黃門往書房去,呆呆的望著床帳,心漸漸放空了。 而另一邊,崔家的車隊終于收拾的差不多,舒窈打算先去拜訪祖父再回建康老宅,卻不料鄭翼會到城外來送行。 舒窈坐在馬車內,鄭翼站在長亭內等她。 她推開車窗一點縫隙,露出半張臉去,斜著眼瞧他。 外頭陽光刺眼,打在繁茂樹葉上,落下來的陰影都邊緣清晰,鄭翼笑著提了壺果酒,道:“故人南行怕是不會歸來,一壺酒送行總是應該的?!?/br> 少有人在這熱天午間出發,長亭這里除了聒噪蟬鳴,便是只有他們二人。鄭翼一手端杯盞,斟滿了往她窗邊遞去,崔舒窈卻不接。 車內悶熱,她劉海被汗打濕了些,團扇擋著半邊側臉道:“也算不得故人,非要扯,不過是阿兄的熟人罷了,來送未免情義太重?!?/br> 鄭翼笑:“怎么也算是三郎的摯友,我特意跑來一趟,五娘子怎么連這點面子也不給?!?/br> 崔舒窈睫毛動了動,從窗戶內伸手接過那杯盞來。 她還未收回手去,鄭翼便道:“或許是我心機了,畢竟我在三郎面前多次提起太子選妃怕是會選到崔家的,三郎一直護著你這個meimei,崔寺卿也擔心,便著急忙慌的要把你送回建康去?!?/br> 崔舒窈擰眉,手僵在空中。 鄭翼笑道:“畢竟如今局勢不穩,相較于嫁入皇家,還是五姓幾個常年姻親的家族更保險吧?!?/br> 崔舒窈這回算是明白了鄭翼的意思。兩個世家出身的少年少女,哪個都是擅長虛與委蛇的人精,說起話來都習慣留一半含在嘴里,生怕自己這邊吃了虧。 但誰也都能瞬間明白對方的話中有話。 舒窈抬手翻過那杯子,任果酒灑在地上,笑道:“五姓雖好,但各家娘子也沒少有在家內不嫁人的。阿兄要闖蕩事業,二房人丁凋零?!?/br> 鄭翼笑道:“人想法也可能會變,但總比局里有個外人好。王家與崔家漸漸關系疏遠,鄭家適齡的也不多,我總歸機會大一些?!彼@話卻特意要挑明。 舒窈從未想過這個小胖子也有這想法,她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反駁,又覺得他話說的沒錯,她嫁進鄭家的幾率很大。舒窈心頭一慌,表現出來的卻是氣惱,伸手就將那杯子朝她擲去,頭一次顯得有些口不擇言:“你想得美!我不喜歡胖子!你連一點機會也沒有!” 鄭翼沒想到她忽然不裝了,一句話甩過來,猛地合上窗,叫馬夫揮鞭,整個車隊緩緩朝前駛去。 鄭翼拿起那杯子,朝車隊前進的方向喊道:“我家在建康也有宅子,等我今年再去建康時,去找你!” 崔舒窈在車內嘟囔著罵一句:“我死都不要見你!死胖子!” 鄭翼看著車隊走遠,所幸打開酒壺將里頭甜酒一飲而盡,翻身上馬。面朝長安城緩緩策馬,他半晌才嘆口氣捏了捏自個兒軟軟的腮幫子,有點哀愁:“我不就是圓潤一點嘛。好吃的太多,真不想節食啊……” 他念叨著念叨,又忽地想起了些別的,嘆了口氣:“唉,為了追媳婦也沒轍啊,刀山火海都要上,少吃點也算不得什么了?!?/br> ** 千里之外的玉門關。 于殷胥而言,手中消息紛至沓來,又有艱苦的行軍環境需要克服,但與他而言,這日子當真是惴惴不安。 崔季明似乎是知道,似乎是又不知道。 她不多說什么,好似跟之前一般,卻又總是在他不經意的時候,一旁托著腮用極為……曖昧的目光瞧著他。 殷胥不怕與她攤牌,怕的是她使壞。他根本就沒法預估崔季明能干出什么不要臉的事兒來,一顆心就跟風中的燈籠似的,只因她一個眼神,便明滅著打氣轉來。 他有時候也憤惱起來,一點小事便能委屈的要死,再一點小事又能將之前的情緒一筆勾銷獨自開心的不得了,天底下也沒有這樣的人了。 殷胥總覺得不該拖,就算是打仗也是講究士氣,他應當一股腦說出去才好。 他這么決定了,便將說辭在心中千萬次演練,恨不得寫出個洋洋灑灑的稿子來來背過。 終是這一天,加上再從甘州、肅州調來的部分兵馬,共三萬人穿過玉門關,來到了大澤附近扎營,這次扎營就是按計劃準備出兵了,大澤和冥水用來飲馬,距離伺犴的部隊距離不遠,其中隔有一片荒漠,地勢開闊,雖不能使出什么奇兵來,卻也是可進可退。 康迦衛收到了賀拔慶元的指令,正在做行兵前的最后準備。說是三萬人,但上場真的能打仗的也不過一萬八不到,糧草運輸與后勤的大部分民兵都算不上能上戰場的。從中,康迦衛攜八千精兵將現行一步,到伺犴西北后側去。 夜間,整個營帳都在準備著第二日將有一半人離開的拔營,崔季明將手中的粗鹽粒拋給身后兩匹makou中,牽著兩匹馬穿過營帳到端王帳前。 殷胥正披了件深青色的麻質披風出來,崔季明撫了撫帽檐,笑道:“這大半夜非要出去遛彎,你怎么就這么好的閑情逸致?!?/br> 殷胥將準備好的說辭端出來:“聽聞大澤清澈寬廣,又有水鳥棲息,月夜時很美?!?/br> 崔季明翻身上馬,笑著搖頭:“您這兒看的是哪年的地理志啊,這最起碼要戰國才行吧,大澤附近早就沒有多少樹木水草了,再過幾百年指不定就變成鹽湖。你也真是個會享福的,還知道賞賞景,吟吟詩。走吧走吧?!?/br> 她嘴上雖埋怨,卻知道殷胥一直向往長安外的世界,大澤也算得上好景致,距離軍營又很近,去一趟也無妨。崔季明心里頭又有些緊張,他這大半夜的,非挑個月色很美的地方,難不成……哎呀呀難不成是要跟她坦白?! 上次萬花山上,也是月色,驚魂不定之后遠離眾人,殷胥竟極其坦白的說出自己是重生的。崔季明用他的坦誠來度量自己,她怕是極難在復雜的環境背景下,對旁人說出穿越一事。 說他沉靜穩重,偏又經不得逗,說他糾結含蓄,他卻又總是坦率誠摯。 兩個人策馬離了營,朝大澤方向而去。 崔季明頭一回感覺到什么叫青春。 這種青春就是——明明心里拼命覺得對方是要出來告白,故意裝的一臉淡定天真和無辜,然后心里時刻思考一會兒怎么裝吃驚才能讓眼睛顯得更大,接吻的時候要不要閉眼。這種內心戲的少女,在大學宿舍樓下每日以打出現,演技能分出個三六九等。 然而崔季明自認為她從不屬于這種行列。 她上輩子大概是因為長得一般,身材高大武力爆棚的路人臉少女是從來不需要思考這些場景的。她前世戀愛幾次幾乎談的都是隊里職業差不多的老爺們,基本都是對方一碗豬rou餛飩下肚,拍著桌子給她超大分加量餛飩rou夾饃套餐付了錢,然后就跟聊今天看球賽似的,一句坦率的“我也看上你挺久了,你要不要跟我試試?!?/br> 她大概想著既然對方都這么說了,干脆再加兩瓶啤酒,一口一個餛飩,吃飽了道:“行啊?!?/br> 然后兩個忙的要死神經大條的人在一起,整天不避諱對方,就差坐在小板凳上給對方搓背了,更別提少女情懷浪漫情節。簡直如同進化成了大學同寢室友打炮的級別,分的時候也都挺和平的……和平的就像是兄弟租到了新房要搬家,她沒心沒肺來一句“哎呀回頭再找你擼串??!”。 以崔季明的前世今生的交友圈子,她頭一回認識殷胥這樣的人。 若將殷胥拽到現代去,他估計是個每天發生的點點滴滴都寫成日記的細膩少男。就是因為他性情溫和縝密,總是想得多,崔季明不知道是被他這種情緒感染,還是真正的喜歡會使摳腳女漢也能因細節而心頭顫抖。 她出了大營帶上了琉璃鏡,策馬和殷胥并排,兩個人平時明明經常打趣說笑,此刻卻都憋成了啞巴,仿佛誰往對方的方向看一眼都是輸了這場裝淡定的比賽。 崔季明渾身不舒服,絞盡腦汁想著要說點什么,忽然水聲在耳邊響起,他們到了。 大澤閃著銀光的波浪距離馬蹄也不過幾步距離,一股水腥氣的風在夜間變冷的沙漠中吹來,新月如浴水般從湖面中濕淋淋的拎出。正因月光并不閃耀,此處更無燈火,一道銀河如空中凝固的煙花般靜靜的流淌。 第109章 殷胥昂起頭來,唇角含笑:“好美。原來你曾見過這么多好看的地方,只可惜光聽你形容,我當真感覺不出來?!?/br> 崔季明并沒有與他提及過太多邊關場景,他曾說他前世未離開過長安城一步,或許是前世的她與他說起來的吧。 崔季明跳下馬來,腳踏在砂礫中,往水邊走了走:“我那點文采,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如今不是能來看了么?” 殷胥也下馬,大澤邊有胡楊的骨骸,他將馬韁掛在枝椏上。 崔季明摘掉胡帽,風吹開她頸上松垮的絹巾,月光給琉璃鏡的邊框鍍上一層薄薄銀光,她轉頭笑道:“哎喲,你不用掛也成,這馬不會亂跑的,別那么小心啦,過來溜溜彎,就當消食。怎么,有沒有感覺大營的飯特難吃哈哈,不知道前世我有沒有給你抱怨過?!?/br> 殷胥覺得腳步也輕盈,突厥牙帳的大計成功,崔季明與他相隨伴行,一切都好似朝生機勃勃的方向發展,這種一切都能變好的希望,使他心中覺得——好似前世的痛苦也可忘記,再怎樣的困難他也能扛得住。 他甚至是朝崔季明的方向跑過去,站著她旁邊去,跟她并出一樣的步法,一齊在沙地上留出腳印,側頭道:“嗯,你跟我說的最多的便是這個了。后來崔家的廚子給你做了辣醬,還有一瓶是曬干牛rou做的,你有帶到大營去?!?/br> 崔季明恍然大悟:“天吶這真是個好法子,以前也是一瓶老干媽拯救三餐,回去就這么干!” 殷胥道:“還是別總吃那么辣,你口味太重了?!?/br> 崔季明壞笑:“哎喲,我又不是光吃飯口味重。話說回來,我問你一件事,你能回答我么?”她忽然湊近道。 殷胥竟緊張起來,停下腳步。崔季明笑吟吟也停駐,湖水的浪似乎在盡力去夠崔季明的腳跟,風很細,浪也是小的,它們似有似無如搖晃身子般拍打著沙岸,殷胥緊盯著那浪頭,感覺自己的心也被打濕后推來推去。 崔季明也有些緊張,她畢竟是臉皮厚些,張口道:“前世,我是不是喜歡你。而你也知道這一點?!?/br> 殷胥半晌才艱難的點頭。 崔季明松了口氣,笑道:“既然如此,你也不要太受影響。那是前世的事,是前世的我,那時候都……二十六了對吧,現在的我和那個我也沒有什么聯系,你莫要放在心里去?!?/br> 殷胥只感覺一道冰冷的巨浪兜頭砸下,面色也冷了下來:“你什么意思?!?/br> 崔季明說著這話的時候眼神亂飄,卻沒想到殷胥卻死死盯住了她,崔季明頓時心虛,連說辭都抖不利索了:“我、我的意思是說,若是你因為知道前世我喜歡你,有些什么……詭異的聯想啊,什么愧疚啊,什么之類的,那真沒必要。我完全就是拿、拿你當兄弟啊——” 最后一句話,說的她差點咬到舌頭。 媽的崔老三你要不要臉,吃完豆腐就說是當兄弟! 顯然殷胥也因這句話點炸了,他竟沒先說話,冷笑了一下,半晌才道:“這回輪到你把我當兄弟了。果然那時候你是醒著的,你要真是這么喜歡撇清關系,當時就干脆一拳打在我臉上啊?!?/br> 崔季明條件反射的裝傻:“什么時候?” 殷胥心里猛地涼下來,他甚至說不上自己是冷靜還是生氣。 當初在宮內,崔季明承認自己喜歡男子的時候,對他觸碰一下便收回手來,作出要保持距離的樣子,但從那之后,崔三可從沒再表現出半分保持距離的樣子了。 她根本就不是個傻子,可就是明知道,她還整天戳戳弄弄,動不動就抓著他不撒手。一面說著自己也喜歡男子,一面整天與他親密,這種背后的含義,與殷胥這樣敏銳的人而言,似乎很明朗了。 崔季明應該也是喜歡他的。 可如今一口一個“詭異的聯想”“拿你當兄弟”,這么戲耍旁人就太過分了。 這些相處至今無數的小細節,崔季明可能內心哈哈哈一陣就過去了,他卻不比她的心如磐石。殷胥內心的那片沙盤,因她每次的舉動便被插上一面小旗,宣告著一場迅猛暴力且單方面的侵略行動。直到漸漸那片沙盤,被某人完全占據,本就無力抵抗的守兵以手撫膺坐長嘆,這位在領地肆意打殺的統治者忽然宣告“哎呀哈哈哈不玩了”“忽然就不想要這塊地盤了啊”,笑嘻嘻的就要撤離。 天底下可沒有這樣的理。 殷胥一把抓住她手臂,一字一頓道:“我干的蠢事已經夠過了,你不可能不知道我·歡·喜·你?!?/br> 崔季明腦子里那層還想蒙混過關的窗戶紙,就被殷胥這個逼急的兔子一腳蹬碎了。 她滿腦子就是“臥槽該怎么辦?!”“那天雖然設想了很多但我還沒真的想好說辭啊”,她直愣愣的望著殷胥,一個屁都放不出。 她腦內一直還在轟炸著“殷胥是個真正的小基佬,你們是沒可能的”。 這種崩潰感,簡直像是大馬路上遇見心心念念高大帥氣的初戀男友發現他正小鳥依人的被另一個男人摟在懷中。 崔季明糾結且懵比著。 殷胥簡直要讓她的沉默無言給激怒了。他今日是打算說出真心,卻沒想到會是這種方式。他手指實在太過用力,連崔季明都疼的皺了皺眉頭,殷胥道:“所以,你現在已經知曉,又打算撈出你那套兄弟的說辭么?!” 崔季明驚恐:我草草草一不小心我怎么就成了渣男呢?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說。她不能再騙他,卻也不想拒絕。 崔季明覺得自己太貪心,說著不能看到殷胥露出失望或傷心的樣子,實際是她自己也不太能接受跟殷胥關系割裂形同陌路。 她想找個辦法拖著,她……并非貪戀被別人喜歡的感覺,她只是貪戀殷胥在她身邊與她說笑的時間。這種貪心的欲望,在她不經意之間膨脹到可怕。 崔季明內心猶疑著,她能想到的做法都很人渣,可若是…… 崔季明正掙扎著,殷胥卻好似真的是逼急的兔子來咬人,一把捧住了她的臉頰,幾乎是朝他撞過來,咬在了她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