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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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舒窈說著話,手中一直抬著劍,目光投向了鄭翼。鄭翼沒想到崔舒窈會讓他來搭腔,不過他?;爝@場面,也是立刻明白,笑道:“睿王殿下,你瞧王家娘子都快嚇哭了,您在這兒拿著劍,人家娘子指不定嚇得先離席了。這會兒也出了汗,稍微歇一歇,我知道樓上還有幾個不愛來玩的郎君在,咱們一塊兒上去見見面?!?/br> 他說著話,有意無意的拽著修的胳膊將他往外引。 舒窈這才不那么氣勢凌人,溫柔的笑了笑,就跟剛才不過是一時激憤般,雙手托著那劍,微微躬身遞給了修。 修小心接了過來,那青鋒貼著舒窈嬌嫩白皙的指腹,他生怕那劍刃劃傷了她。 當他跟鄭翼走出去,順著樓梯往上時,他才一下子塌下肩來,覺得在心上人面前丟臉,恨不得跳湖得了。他垂頭喪氣的就差倚著鄭翼嚎啕大哭,轉頭對鄭翼道:“我今天都算是什么啊,早早就準備,過來還是丟人現眼?!?/br> 鄭翼面上時常讓人感到賓至如歸的笑容微微頓了頓,轉頭道:“殿下喜歡崔五娘?” 修愣了愣,卻并不猶豫:“你說舒窈?我以為去年的時候,你就知道呢?!?/br> 鄭翼扯開了幾分笑容:“從前朝開始,崔家娘子本就不大嫁皇家,前頭崔太妃這事兒又鬧的崔翕與中宗皇帝有嫌隙,崔家長安這支未必肯將娘子嫁給皇姓?!?/br> 修瞪大了眼睛:“可是、可是三郎是我的伴讀,跟我關系又好,如今崔相又是阿兄的伴讀,長安崔家與我們離得這么近……” 鄭翼扶著他往樓上走,笑的春風拂面:“正是因為夠親近了,才沒有必要將這么個心頭rou嫁到殷家去。長安崔家的姑娘,十有八九都是和其他五姓聯姻的,鄭王二家也都有不少崔家新婦,進了門便是如自家人,萬是沒有會虧待的理?!?/br> 修竟然傻傻的沒有反應過來鄭翼的話里有話,他搖了搖頭:“婚事的事情……我去求阿耶便是,再說舒窈一看起來就有主見,未必肯跟崔家其他娘子一樣!” 鄭翼眉頭有意無意的蹙了蹙:“若是她不愿,殿下也要去求您阿耶賜婚不成?崔家也不是第一次違抗賜婚了,這會兒縱然是勢弱,但崔家也有的是辦法避過去?!?/br> 修氣了:“你怎知道她會不愿!” 第107章 鄭翼半晌接不上話,點頭道:“我確實是不知她愿不愿意。五娘子年紀也小,殿下前頭又有太子的婚事壓著,太子不成婚,您也談不成。這幾年變數大著呢?!?/br> 修以為他說的“變數”是能讓舒窈回心轉意,他竟也點頭:“正是?!?/br> 說著修從袖中掏出一柄折扇來,細雕象牙骨,撒花緞面,墜有淺綠色纓絡與玉珠,問鄭翼:“你說這個她會喜歡么?我若是給了她,她會不會覺得我唐突。她總是不太好說話的。你最懂各家娘子的事情,快給我參謀參謀?!?/br> 鄭翼冷冷一笑:“我也不清楚?!鞭D身便朝樓下走去。 修望著他背影,總算是品出一兩分不對勁來了。 過了大半個時辰,下頭擊鼓傳花玩樂的局也散了些,各家貴女正挽著手漫步在寬闊的畫舫之上,少年們顯然更喜歡地上那些騎馬射箭的游戲,有些興致缺缺的喝著甜酒聊天。舒窈本和鄭如巧在一起聊天,但鄭家小娘子聽著路過幾個少女聊起崔季明的喜好和八卦時,心和耳朵就跟著跑了,果斷的拋下守口如瓶的崔舒窈,投奔了“崔三郎長安粉絲后援會”的小團體。 舒窈一個人托腮靠著欄桿,聽著那頭有個少女胡吹逼“有一次去射場時,看見了光著膀子的崔三,汗珠在陽光下劃過他堅實的臂膀”。她默默心中吐了一口老血,扶額考慮著她姐還有沒有能救回來的可能。 忽地聽到背后忽然一聲大叫,崔舒窈嚇得一哆嗦,手里團扇都從欄桿邊掉進了水里,她氣惱的回過頭去,就看到修像是一只猴子般從樓上的欄桿上攀下來。 他紅著臉,卻又仿佛不知道該如何在這場景下開口,惡作劇似的從上頭跳下來,道:“瞧你被嚇的!” 少年郎心中總是懷著滿腔的豐富感情,連出口也找不到,永遠頑固笨拙、不合時宜,將自己與對方越推越遠。舒窈瞪著眼氣的臉紅時,修再遲鈍也終意識到自己的不合適,然而往往他找到的補救方式,便是更不合適。 他看著崔舒窈拿著的團扇順著水往船后方飄去,雖心虛,卻仍拿出自己準備給她的象牙折扇,道:“那個不要了,這個給你好不好?!?/br> 舒窈看著他袖中早早備下的女子折扇,簡直要氣笑了:“我要不起!殿下好好收著吧,我去撿我的扇子去?!?/br> 她提著裙子便走,修看她扶著欄桿去追那往后漂去的扇子,欄桿到了上船的位置便戛然而止,輕巧的折扇在上船口盤旋,她伸手去撈,一截披帛掉入水中浸了個濕透,她素手探入水中卻抓不住那漸漸飄遠的團扇。 舒窈蹲在那里,快氣的不行了,牙齒緊緊咬著嘴唇,正想回頭要罵,卻看著身邊一個人影從船上跳了下去。 她被濺了一身水花,修水性極佳,夏衣本就不算拖累,他在船邊蹬了一腳,如魚一般在水面上竄出一段波痕,抓住了那折扇,對著崔舒窈高高抬起。 他發髻濕透歪斜的搭著,外袍鼓滿了水浮著,臉上全是水珠,卻笑出一口牙,似乎在安慰她:“別急,你別生氣啊,我給你撿到了?!?/br> 舒窈讓他嚇著了,扶著欄桿蹲在原地,修濺起的水順著她額前劉海往下滴,她有些呆呆的瞠目結舌。 修仿佛跳下水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先小心的游過來,將那滴著水的團扇遞給了舒窈,才撐著船邊爬上來,如落湯雞般渾身往下滴水,他將碎發往后頭抹過去,摸了摸袖子,才發現自己竟然帶著那柄象牙扇子下了水,連那柄扇子的纓絡也濕透了。 他懊惱的拿出來,道:“我不知道你喜歡團扇的,這個也濕了。唉?!?/br> 舒窈緩緩站起來,拿著那被撈起來的團扇,半晌才道:“你跳什么湖!讓別人看見睿王殿下掉水里了,豈不要亂套!” 修又不愿說是怕她生氣,只兩只手給自己扇了扇風,望著別處:“天太熱,我就是下去乘涼玩水而已?!?/br> 崔舒窈算是真的明白了。如今愈演愈烈的奪嫡也未能讓他對別人多太多提防,他確實不懂得那些花里胡哨的廢話,只是一腔的熱情想要表達。就像是拿慣了刀槍的軍漢小心翼翼的拈著繡花針,又想做好,又不知該如何下手,急的滿頭大汗。 她又覺得想笑,又有些感慨。 舒窈記得崔季明曾提起,自幾個月前太子萬花山遇襲事件后,修也變得性情稍微深沉一點,但就他這天真的本性,再怎么去學會懷疑,也不可能斗得過那些人精。 她低頭,手指捏了捏纓絡浸滿的水,貝齒半晌才放過她自己殷紅的唇,頓頓的吐出兩個字:“笨蛋?!?/br> 修的視線里,仿佛只剩下舒窈的唇。她輕輕啟唇,兩個字似乎是又氣又無奈的吐出,雖是在罵他,卻仿佛將他的骨骼都在她貝齒中嚼了嚼。他一下子無法抑制的漲紅了臉,這兩個字帶著她的賭氣,卻是她沒有在假笑的真實模樣。 修猛地將手中緊緊捏著的象牙折扇遞了出去,一言不發,有些賭咒般,在一片沉默中,就是不肯收回手去。 舒窈心里頭斗爭了半天,她心思本就多,盯著那扇柄恨不得連天下局勢都考慮進來,但考慮再多,她仍然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接過了那把扇子。 她安慰自己一般道:“這是你的賠禮?!?/br> 修看她真的收下,差點蹦起來,卻強行矜持道:“嗯。是我對不住?!?/br> 舒窈轉身就要走,卻忽然頓住了腳步,回頭小聲道:“殿下不必如此,三日后我便回建康了?;蛟S幾年內不會回來?!?/br> 修半晌沒反應過來,他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你……要走?你不是剛來長安一年么?!” 舒窈笑了笑:“家中有要事,不得不回去?!?/br> 修:“那、那豈不是見不到了?” 舒窈客套道:“或有緣也能再見?!?/br> 修急道:“過兩年我就能分封了,我若是分封,便去南地——” 舒窈笑了:“殿下要成婚后才能分封哦?!?/br> 修這才反應過來。長安到建康這么遠,若是舒窈真的走了,或許真的是此生便沒再有可能了。他總是懵懵懂懂的長大到這個年紀,才認識到一些事情。比如生殺大權,比如無能為力,比如落空的期許。 而女孩子總是要先成熟一些。 崔舒窈看他渾身濕透面上迷茫的站在原地,有些不忍,還是道:“殿下年歲還小,請保重?!?/br> 她說罷轉身便走,背對著修,她走的有些急,偷偷展開了那折扇,扇面上繡有兩只很可愛的幼貓的圖案,在幾朵夏花下蜷成一團睡著。 很合她心意,舒窈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手指撫過扇面。這長廊盡頭鄭如巧正在找她,遠遠的朝她招了招手,舒窈如同什么也沒發生般將折扇收入袖中,陪在鄭如巧身邊的鄭翼卻看清了那折扇綠色的纓絡,以及舒窈唇邊的笑容。 他輕輕捏了捏指節,打趣道:“崔五娘,我家這個妹子,只因你是三郎meimei而巴結你,你可別輕著了她的道?!?/br> 鄭如巧瞪了她哥一眼,挽著崔舒窈的胳膊,往一邊去了。 舒窈本還想在這場游船上,再讓修出丑幾次,可如今計劃全被打亂,她甚至到下船都有些心緒不寧,鄭翼似乎看出來了,一直隔著鄭如巧逗她開心,崔舒窈勉力的笑了笑,自下船后她也沒能再見到一眼修。 修歸了東宮后,便發了熱。他身子一向很好,整天爬樹下水,摔得渾身青青紫紫也從不喊疼,頭一次燒的連眼睛都要睜不開,林皇后也著急了,幾次跑到東宮來。 殷邛在幾個兒子中,非說要最寵的也是修,幾波御醫連夜往東宮跑。修做了好多夢,全都是他被塞了個根本不曾相識的貴女成婚,手拿長柄秤掀開蓋頭,卻是哭泣的舒窈,她抬起頭來憤憤的控訴:“你為何要逼我!你為什么要去向圣人求旨,我恨死你了!” 一會兒又是他已經弱冠,分封去了南地,帶著兵馬開府,路上卻遇見舒窈著婦人發式,與不相識的郎君共程一車,手里牽著幼童,正笑著逗那孩子。 翻來覆去的夢境,仿佛找不到一個讓他能夠得到安慰的場景。 他可以背劍策馬馳騁天涯的少年夢,再一次蒙上了陰影??鞓返幕孟?,被失去的伙伴、復雜的權勢、各懷心思的兄弟與剛剛萌芽便要凋落的情感,擠得無處可逃。 但如同所有人都不得不長大,在游船之后第三日,修還是醒了過來。 他醒來時,還是早晨,林皇后一直在照顧他,便趴在榻邊睡去,宮人們也拗不過堅持要在這里的皇后,此刻更不敢去驚醒她。 修動了動手指,他渾身都沒大有力氣,林皇后好似與他有感應似的,忽然就醒了過來。 修還是第一次見到林皇后未帶妝有些憔悴的模樣,不過林皇后立刻伸出手去,摸了摸他額頭,面上笑出兩個淺淺的梨渦。 修啞著嗓子道:“……阿娘?!?/br> 林皇后沒有說什么“你可知娘親多擔心你”之類的話,仿佛修只要好了,一切都不必提。只笑道:“你是不是知道有旬考,故意生一場病躲過去?!?/br> 修也擠出了幾分笑意:“沒用,何先生嚴苛的很,我還是要補考的?!?/br> 林皇后將手覆在他額頭,捋過他汗濕的額發。道:“要不要吃些東西?!?/br> 修卻說不餓,一直問今天的日期,得到了回答,他一下從床上彈了起來。 今天舒窈就要離開長安了! 林皇后側頭問道:“怎么了?” 修有些慌,卻仍道:“阿娘,我已經好了,再讓下人煮點藥就好了。阿娘看起來好累了,快回去歇下吧,別我才好了,您又累倒了?!?/br> 皇后笑道:“阿修也知道關心我了呀,好,你醒了阿娘也就放心了。我叫下人給你熬了些粥,叫他們好好照料著你,我先回去歇一歇,等夜里再來看你?!?/br> 修點頭,林皇后撐著床沿起身,三步一回頭的在蘭姑姑的攙扶下離開了殿內。 修登時爬起來,叫下人給他準備衣裳,可還沒站起身來,他便雙腿一軟跪倒在了榻前,幾個宮人連忙將他扶上床。修心中頓生幾分難過,他如今去也未必來得及,就算去了舒窈也未必肯見他。都有什么用,這一年,他甚至都沒能跟舒窈說上幾句話,算得上什么交情! 只是他性子本就是兀自猶豫的那種,他扔抬起了頭,叫下人備了紙筆,披衣趴在案臺邊,虛無力氣的手指差點抓不住筆,寫在一張薄宣上,著急忙慌的吹干墨痕,仿佛連這一點時間也生怕錯過。 修頭一回覺得墨干的時間都如此令人煩躁,他好不容易等到,將那紙邊緣對齊疊好,塞給身邊的黃門:“你出宮去一趟,送到崔家去。給崔家五娘,快去!” 那年輕黃門捏著宣紙,點頭急急忙忙就跑出去。 年輕黃門才跑出殿外,穿過長廊,拱門外忽然一只手攔住了他。年輕黃門抬頭,才發現攔他的人正是蘭姑姑,而不遠處林皇后雙手相交,垂袖笑著看向這邊。 第108章 那年輕黃門身子一哆嗦,蘭姑姑伸出了手去,他掙扎一陣,還是將手中的宣紙遞了出去。 蘭姑姑雙手捏好,走過去遞給林皇后。林皇后涂著丹蔻的指甲展開那薄薄宣紙,垂眼掃過上頭凌亂慌張的字體,面上笑容漸漸隱去。 林皇后道:“很好。原來找內務府做的扇子,拿去送給崔家娘子了。也不知道崔家那高門,瞧不瞧得上?!?/br> 戰戰兢兢的年輕黃門以為她伸出手會撕碎信紙,卻看她輕輕的將宣紙折回原樣,剛剛消失的笑容帶著冷意又回到了臉上,她貌似和藹的對年輕黃門招了招手。 年輕黃門走進去就要跪下磕頭,蘭姑姑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這花苑地上都是泥,跪了之后,若是讓殿下見到了,總要問衣服上的泥土怎么來的?!?/br> 林皇后笑道:“你便帶著這信出宮一趟,我叫人備馬送你,到長安城里轉一圈,不必去崔家。等到回來了,你拿著信紙還給殿下,便說是崔五娘早在昨日便提前離開了。這金餅子你先收著,之前訂扇子一事傳話的禮一并算在里頭,你也明白,殿下年紀還小,很容易做傻事的?!?/br> 年輕黃門連忙點頭,聲音都在顫抖:“是。奴明白了?!?/br> 他接過宣紙,林皇后對他招了招手。 待他走后,蘭姑姑扶著皇后往回走去,偏頭問道:“娘娘對幾位殿下的婚事,可有了打算?” 林皇后輕笑:“我不配給他們做打算,圣人遲早會替他們做決定?!?/br> 幾個時辰后,年輕黃門滿頭大汗跑回了殿內,修正靠在床邊,心急如焚的等待著,一見到他便立刻問道:“如何?她可有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