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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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爺一聽他這點出破綻的話,變了臉色。 這回先上的是龔爺! 他看得出崔季明刀法直接,如今手里拿的武器對她來說雖不沉重,相比身高與臂長來說卻太大了。他也不耍什么裝模作樣的掄旋,只往她戰身刀上點去,連擊幾聲回蕩在客棧內,一樓的看客也感覺到了外頭氛圍的不對,再坐不住,這幾聲刀劍相交聽入他們耳朵里,仿佛成了催命的梆子。 崔季明輕叱一聲,雙手搬刀,胸口貼緊刀背,將一把大刀玩作短兵,整個人往龔爺貼過去!斬馬刀抽回,崔季明腳尖在龔爺膝下一踢,長柄長刀的斬馬刀因這一下失去重心抽不回來了,寬如盾的戰身刀的刀面已經朝他胸口推來! 龔爺驚出一脖子的冷汗,往后一仰,躲得狼狽,若是戰身刀的自重往下一壓,他能活被這十斤重的刀和崔三的力道壓碎肋骨!他一手猛然抓住戰身刀的刀背,用力一擰,將刀刃斜切向崔季明自己! 她也是頭一回見到如此能夠隨機應變的老江湖!江湖道上有一句老話,誰不怕死,誰先死。向龔爺這樣怕死怕到骨子里的老混蛋,對待死亡早有過千萬次絞盡腦汁的成功逃脫。 崔季明大驚,鞋底在地面一踏往后退去!可她還是力氣太直,被自己的刀刃掃到衣襟。 一老一少,兩步開外,各自嚇得驚魂未定,崔季明甫一站直,懷里頭卻有個小東西掉了出來。 在寂靜與喘息聲中,這一聲掉在地上的脆響,就像是一滴雨忽然砸在了睫毛上。崔季明低頭看去,地上躺著一截竹笛的末端,在地上滾了一圈。 她盯著竹笛回不過神來,又意識到是生死關頭,一激靈清醒過來。 崔季明動作極快的一滑身將那小半截竹笛撿了回來,在掌心里攥了攥,揣回衣袖。 她回頭望陸雙的方向看去,陸雙從來沒有那樣緊皺著眉頭,他的手里提著那根臟竹竿,仿佛隨時都能蹦下來加入戰局。 崔季明之前覺得陸雙這人深淺不知、嬉皮笑臉太不靠譜??蛇@么一個多月來,她非要說,對他形容便是兩個字:重情。 沒交集的他不管,可就算只有有些無所謂的小恩小惠,他漫不經心暗自拉一把,也會將人家拽上岸。 崔季明忽然覺得自己一直在看陸雙,盼望他能想出個出路的想法……實在太自私。 這一場禍患,本就是她自己引來的。 都這么個境況,陸雙又能有什么辦法,他指不定自身都要難保,這后院還有他一路從播仙帶來的幾十個無辜的幫內弟兄。 外頭確實有人聲,或許有幾百人,卻沒有弓弦的聲音。 樓蘭街道狹窄,房子鱗次櫛比,高低不平,到處都是胡亂加蓋的痕跡。 崔季明下定了決心,轉過頭來,卻想的不是贏了。 她要龔爺手里的那把群戰利器——斬馬刀! 仿佛一人一輪般,這次又到崔季明踏步上前! 龔爺卻讓崔季明接下來的動作驚得后退半步!她竟然單手提著那戰身刀,旋身拎了一圈,當作單刀用,帶著雷霆之勢朝他而來! 這戰身刀之所以必須雙手使用,不僅是因為體型的寬大、重量的可怕,更是因為它刀柄太短了,單手拎住就會重心全部壓在刀尖,使用時必須手臂抖出力量,反扼住武器自身不穩的重心,通過力量將重心后調,然后再揮刀。 天底下絕大多數人單手不可能有這種臂力! 不論是窄刀的脆弱與短,或是戰身刀的巨大與不熟練。崔季明一二再再而三的吃著兵器的虧,卻不落半分敗相。 她揮重刃如窄刀,轉的氣勢磅礴,一下一下擊空敲在地上,整個客棧都跟著抖起來,仿佛是一個巨漢在將石磨拋起又擲在地上! 龔爺的怕死怕到極點的瘋,讓她的不要命全都逼出來了。 招式大開大合,必定有破綻。 龔爺看她刀單手高抬,心中幾十年教他活下去的本能叫囂著:就是現在! 他猛然抬腿朝崔季明膝下蹬去,腰身一擰便要將斬馬刀送至她門面。 卻不料崔季明抬起刀來,如同仍一件垃圾一樣,驟然松手!那刀帶著自重,刀刃向下直直落去,龔爺不敢相信她會扔了自己的兵器,然而半條腿眨眼間就讓十斤的重刀劈了一半! 廢了腿,豈能活?! 他還有機會! 不會死! 龔爺手中斬馬刀往她頸上送去—— 崔季明地面上一踏,驟然貼進,右手順著龔爺手腕內側往上,劃過肘內,劃過上臂,人借力縮成柔軟的一團,腳踏在劈在龔爺腿上的戰身刀面,驟然往他胸口一擊! 這距離近的斬馬刀根本無法補救。 一個少年,怎么能骨頭這么軟! 龔爺還想著斬馬刀不能脫手,那雙手又順著他右臂內側劃出來,指甲刮過麻筋,手臂盡失直覺。他的斬馬刀就輕而易舉的轉到了崔季明的手里。 黑色的刀柄在她一雙細手里掄轉半圈。 她往后退了半步,斬馬刀毫不猶豫就刺開了他的喉嚨! 心臟還在因為前一秒的恐懼與興奮激烈跳動,一蓬一蓬的濃血如煙花從他頸上劃開的傷口炸出來。 客棧的昏黃,成了昏紅,一時靜默無言。 如同剛剛崔季明圍觀考蘭對朱師傅,看客都覺得太快,不過扎眼幾瞬,崔季明后背濕透,幾刀來往仿佛就過完了半個冬天。 考蘭愣了一下,剛要開口,卻看著崔季明手提斬馬刀,如一道影,從客棧正門竄了出去! 她這是——要跑?! 龔爺似乎還沒太明白發現什么,客棧一片空地上,只留他一人,發出嗬嗬的低聲怪叫。左腳軟倒下去,右腿還如棍一樣撐著,終是四肢痙攣的摔了下去。 崔季明忽然從客棧里竄出去,路上空蕩蕩一團黑,街道兩端似乎有人聲,只是有人清空了這一段。她殺氣騰騰的拎著斬馬刀,轉頭就看到了密密麻麻藏在兩邊巷中的人,無數人看著她跑出來還沒反應過來,不敢妄動的想等著考蘭的指令。 崔季明已經腳下一蹬,攀上旁邊的房頂,踏著屋檐飛跑出去了。 考蘭這才氣急的站在門口:“你們瞎么?看她跑出去,為什么不去攔?!” 無數提刀的人這才慌亂的朝崔季明的身影追去。 崔季明這會兒大概理解金龍魚被黑熊追的時候,跑的跟條細狗一樣的心情了…… 在樓蘭各種私自搭建層層疊疊的房頂上,崔季明又跑又摔,在地上滾了幾圈,兩條胳膊恨不得都化作蹄子跑起來。樓蘭城小,降水少,平房的屋頂被各家利用成了天臺,崔季明撞翻了這家的晾衣桿,扶了一把那家的舊水缸,跑的踉踉蹌蹌。 半營的人有的跟在下頭跑,有的爬上房頂跟著追,崔季明看他們似乎已經在樓蘭稱霸,遇見擋道的路人居然都敢拔刀殺人,開膛破肚,有的騎了馬在道上飛奔,四散奔逃的人不少被馬匹踩踏。崔季明當真是手腳冰涼一片,她一會兒又覺得自己做的對,一個人跑走的可能性比較大,一會兒又覺得自己蠢,說不定依靠陸雙還真有法子。 崔季明這會兒不知道,她身后跟著追她的,還有讓她的行動快嚇破膽的陸雙。 能跑的屋頂已經到了頭,離樓蘭的城門也已經不遠了,崔季明猛然從屋頂跳下,混入人群還沒來得及往黃土城門跑去,半營的人如小鬼一般已經纏上來了。 她手中斬馬刀舞的如同馬上的飛刀,崔季明回頭就朝半營穿灰衣的嘍啰們刺去!這幫人知道她勢頭難擋,人如浪潮般涌上來,也不去強戰,就死命糾纏著她。這個砍一刀就縮下去,那個背后捅一下再換個位置,崔季明看得出來,這幫半營的人比普通馬匪強太多,他們是曾經一國之主的阿哈扎帶出來的人,在戰法上學習了不少軍陣中的技法。 這縱然是對待一個十幾人的精兵隊伍,也指不定能纏死,更何況是一個崔季明! 她捅死了幾個手慢的嘍啰,結果還沒拽住對方的尸體做盾,就看著那尸體已經被同伙拖下去了。而崔季明在輪番長眼的刀中,已經身上被劃了幾道了! 崔季明本還不至于這么狼狽,她忽然覺得自己跑的岔氣了還是吃壞了肚子,下腹不知怎么的疼起來。什么時候不犯疼,偏挑這個時候,崔季明疼的煩躁,手頭上斬馬刀也不是那么毫無破綻了。 他們都不下重手,似乎知道是要活捉她,每一把刀都只劃破皮rou就立刻撤回,就等她耗干了血昏倒在地! 崔季明不怕痛,可她渾身是血,有自己的,也有別人的傷口濺出來的。她被這粘粘糊糊你退我縮的人潮打的煩躁不堪,忽然聽到一身嬌叱,旁邊矮矮的城墻上站著一個紅影,手提雙斧,不是考蘭又是誰! 考蘭如一塊隨風飄舞的紅綢,正要從城墻上蕩進戰圈,忽然看著一個戴斗笠的褐衣身影如拔地起般,竄上了城墻,手中竹棍在空中劃了個圓,朝考蘭身上各處關節點去! 陸雙! 他打扮如同丐幫,用的武器也差不多,可武功卻與崔季明心中的‘打狗棒法’截然不同,他動作輕飄飄的,時慢時快,竹棍如蛇般繞過對方的刀鋒,借力打力般敲在對方的腕上。不管他自己戰的是否吃力,在崔季明眼中看來,卻閑云野鶴般溫吞又充滿禪意。 一身宗師范的好功夫。 他轉頭,斗笠下朝崔季明瞪了一眼,似有埋怨。 崔季明心頭一暖,專心對付起眼前灰色的人浪。因為知曉對方不愿殺她,崔季明反倒故意賣出破綻,往前面撞去!她如同掛在懸崖上般不要命的在人群里撞來撞去,腳下步伐紛雜,故意把脖子往對方刀尖上送,這波人浪讓她嚇得往后直縮。 這便是有希望! 她強忍腹痛,斬馬刀往后了掄轉,身子卻空門大開的往前頂,眼見著就憑借不要臉的耍賴,在人群中破出個口來。 崔季明心中激動,收回刀來猛地要往前一竄,忽然腦后有種汗毛倒豎的危機感,她眼見著就要沖出去,回頭很可能又陷入這人浪的怪圈里,然而她最近這幾個月頻繁闖過生死一線的直覺提醒她回頭! 走?!回頭?! 崔季明一剎那的不定后立刻轉身! 她回頭了,千鈞一發的時差,她還是慢了。 刀劃在身前來不及往后撥,磅礴的一拳已經結結實實打在了崔季明的左側背上!對方的力道幾乎讓崔季明腳跟離地,若不是腳尖在地上粘住,差點飛出去,她半邊身子盡麻! 崔季明疼的咳了一下,差點以為自己能咳出血來,身子強擰過來,卻看到了一個與城墻上一模一樣的紅影,雙拳架起,上頭帶著金燦燦的手指虎。就是那鐵玩意兒,仿佛跟烙鐵似的在崔季明脊背上刻下一個凹痕。 崔季明眼前模糊,將斬馬刀在地上一撐才勉強站住了,笑:“考風,許久不見啊?!?/br> “哼。撒謊精,你還敢來樓蘭???”考風昂著下巴嘲諷道。 崔季明也不知是疼的還是笑的,呲牙咧嘴道:“這話不公平,你們都跟我沒真話,怎么就非要讓我實話實說?是不是啊,同行?” 考風顯然不如考蘭沉得住氣,他冷哼一聲,當即又要朝崔季明打來! 崔季明覺得他剛剛的一拳比想象中的嚴重太多,指不定挫傷了腹壁或脾臟,她心律奇快,兩耳轟鳴,寒戰不已,幾乎要昏過去,卻死握著被她暖熱的刀柄不肯松手,面上仍然笑嘻嘻,憑直覺往后錯一部,驚險的躲開考風的第一拳。 考風拳風凜凜,他武功不比考蘭差多少,緊接著朝崔季明下巴打去。崔季明撐不住的半跪下去,躲開大半,手指虎噌在下巴上,劃開一道血豁子。 陸雙在上頭驚聲叫道:“三郎!” 崔季明聽到了外圍徐策暴躁的怒吼,他的雁翎刀似乎也在空氣中抖了抖。 這缺油少鹽的大傻子倒是干架的事兒沖的快。 崔季明讓身邊無數人晃動的刀尖閃的清醒幾分,死都不肯昏過去。不能死,這幫人就算是尸體也指不定會拖到突厥去,她就算是死,也要忍著,跑到了陽關,跑到鄴兵在的地方再死! 崔季明強忍著令她發抖不已的痛呼了一口氣,捂著下巴笑道:“打臉太不公平,考風你是不是嫉妒我長的比你好看?” 考風牙都要咬碎的聲音傳進她耳朵里,崔季明哈哈大笑:“誰說我再白一點,瘦一點,不比你們差多少的?!?/br> “閉嘴!”考風已經看得出來她快撐不住了,若是真打死了,突厥人指不定不認這責任,全都推給他們半營,他不敢動手了,卻怒的踹了崔季明膝蓋一腳:“你知道什么!你知道我們怎么走到這一天的么?給我閉嘴!” 崔季明讓他這一踹,真的倒下去了,腦袋千斤重,斬馬刀卻不松手,人卻無法抑制的伏下去,笑道:“我要是你們,我就在阿哈扎腦袋上撒泡尿再走。你們估摸著也這么干了吧?!?/br> 考風叫人群稍微退開幾步,冷哼:“這都便宜那老不死攪屎棍了?!?/br> 崔季明脖子硬挺挺的不肯歪,嘴上稱贊他的用詞:“哈哈……阿哈扎上了你們倆小爺們,的確是某部分成了攪屎棍啊。 考風摘下手指虎:“頭一回發現你這張嘴這么煩人,將她嘴封了,綁起來!” 崔季明哼哧哼哧的吃力笑道:“你們對我這小美人就不知道溫柔點……討厭……” 考風牙根癢癢,正想一拳打腫她的臉時,忽然聽見城門外一陣逼近的馬蹄聲,幾聲短促的呼叫??硷L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到半營的人卻惶然不可語。 半營的人潮觸電般朝兩邊退讓,崔季明貼在地上的臉只感覺到了馬蹄帶來的震顫。 考風完全沒想到,甚至城墻上的考蘭都因為驚愕被陸雙找到了破綻,被擊的后退幾步。 一行寬袖長袍束冠的漢人,各個都仿佛是策馬行在國子監的院內般悠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