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臨出門,又折回來,從賀天罡供臺上拿兩個蘋果,一個裝藤箱,一個刁嘴里. “這么多東西,我知你享不完,借我兩個,回來為你換供品.” 幾轉巴士,再去華人墳場時,天色已暗,空無一人. 墳場上空,黑色煞氣和紫金之氣糾纏更甚,山間樹林嘩嘩作響,卻沒有一絲風,好似神靈在掙扎. 賀喜朝神靈一拜,口中念念有聲,未幾時,樹林作響更甚,紫金之氣瘋狂朝賀喜涌來,將她全部包繞. “多謝.”欣喜之色溢于表,賀喜從藤箱中取出符紙和玉筆,打電筒在整座墳場寫畫,所到處,必然紫金之氣護佑,黑煞之氣沾染不了她半分. 隨著她不停寫畫,狂風驟起,山雨欲來.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廣修億劫,證吾神通,體有金光,覆映吾身,視之不見,聽之不聞,天之光,地之光,日月星之光,普通之大光,光光照十方...” 咒語念出,金光四散,黑煞之氣無所遁形,一目目被驅散. 賀喜所念金光神咒,是煉金光元神護體,驅邪鎮煞之中,此種咒法最耗靈力,只堅持不過幾分鐘,賀喜便覺胸口窒悶,血氣不停上涌. 不止樹林作響,山間鳥獸具鳴叫,好似在為賀喜助威. “師父,有人動陣法,詹大師師弟替他尋仇?” 擺陣法器急劇顫動,搖鈴作響,血壇之中血液煮沸一般,仔細看猶有嬰兒身. 坐法壇那人輕蔑一笑,“伍寶山不過膽小鬼一個,詹氏幾個徒弟不成氣候,絕對不是詹氏一門在跟我作對.” 眼中寒芒微閃,郝國強捏指決催動陣法威力,不管是誰,都讓他有去無回! 察覺到煞氣增強,賀喜踉蹌不能再行走,狠心咬破手指,血碾眉間,血跡瞬間干涸消失,幻化金紅之氣沖開一條道,護佑賀喜到達陣心. “北斗七元,神氣統天,天罡大圣,威光萬千.”帶來法器扔下陣心,賀喜竭力驅咒壓下. 萬事萬物有靈氣,能作法器的,不一定是青銅玉器,只要靈氣盛,都可以拿來作法. “急急如律令,下!”賀喜一掌拍下陣心的,是她從賀天罡供臺上拿的蘋果. 蘋果長在樹上,源于自然,拿它作法,比用青銅字畫更加能夠與神物通靈. 砰!紫金之氣驟盛,源源不絕. “師父!” 血壇崩裂,嬰兒尸倒血泊之中,惡臭彌漫. 辛苦數日煉尸,汲取墳場骸骨陰氣,好不容易能控制他人神智,連姓詹的老鬼都能控制住,眼下盡數被毀,剩一口氣掙扎起身,郝國強幾欲發瘋,踹倒法壇,自己卻踉蹌跌在血泊中,發出駭人大笑. 他徒弟嚇壞,連番后退縮至墻角. 直到陣法生效,賀喜才松氣,癱軟趴在地上,大口呼吸,眼皮發沉. “癲人!擺這么強陣法!”賀喜皺鼻,軟綿綿問候他老母. 樹林沙沙作響,墳場上空的紫金之氣盡數沖入趴在地上的小囡身上,余下的盤繞在她周身,為她作被,好似愛撫. 烏云密布,墳場黑黢黢沒人影. 客晉炎帶梁美鳳找翻墳場,總算看到賀喜. 趴在那兒一動不動. 嚇壞梁美鳳,幾欲大哭. 顧不上安撫梁美鳳,客晉炎大步走過去,翻過賀喜小身子,拍臉輕喊她. 回應他的是一陣小貓樣的呼嚕聲. 接下來令人頗感無奈,為保護墳場神靈而靈力耗盡的師祖婆,酣眠一夜醒來,非但沒得到溫柔相待,還被梁美鳳擰耳拎起. “阿媽.”賀喜困到睜不開眼,兩手圈住梁美鳳粗壯腰身,趴在她暖呼呼胸脯上,央求,“阿媽,讓我再睡一會嘛.” 梁美鳳猶有后怕,想揍她,肥掌抬起,又輕輕放下,改撫她后腦軟發,“大個姑娘,還撒嬌作嗔,快起了,客生一早就來看望.” 賀喜瞬間睜眼,客晉炎立在她房門口,雙眸溢滿笑. 片刻尷尬,賀喜吶吶將臉蛋從梁美鳳胸脯上收回,下床洗漱. 出來時,梁美鳳已將早茶擺上桌,熱情招呼客晉炎動筷. “阿媽,有蛋撻!”不是不欣喜. 坐下吃一個,不忘嘴甜,“最愛阿媽.” 梁美鳳丟她白眼,“是客生從蓮記茶餐廳打包帶過來.” 賀喜臉紅,“謝謝客生.” 客晉炎頷首,心說,怎么沒有最愛客生. 黑白電視作響,新聞臺播報,“據悉,華人墳場再現怪像,昨夜唯有墳場下暴雨,山路泥濘難行,為防止山體再傾,消防員已前往搶修.” 不知是錯覺還是真,昨天雖然靈力耗盡,可睡一覺之后,賀喜竟覺精神百倍,神清氣爽,誦經文時才察覺到靈力增長數倍,好似突然打通任督二脈. 驀地想到守護墳場的神靈,賀喜忙起身,點燃香燭朝東南方誦咒祭拜. ...... 即將周末,客晉炎生辰. 賀喜再次作難,高家十萬辛苦費被她轉贈福利院,梁美鳳還不知,現在她身無分文. 花錢,客家大戶,不缺錦上添花,再贈香包,又恐別有居心. 無奈,賀喜寫張賀卡贈送他. 客晉炎接過,拉長聲念,“祝我家肥屋潤,莊敬自強?” 賀喜本以為他生辰,至少會在家辦派對,請賓客.哪知唯有她一人參加. 客丁安妮只差沒扯頭發糾結,私下對客良鏞道,“講心里話,小囡討喜,我挺喜歡,就是魚販...” 客良鏞攬她肩,“老婆仔,上數幾代,客家祖宗在哪,你知不知?” 客丁安妮歪在沙發,低頭. “祖籍潮州,當年我阿爺客氏家族旁支,乘輪來港島,帶一箱黃魚,扎根發家,嚴苛講來,我也算偷渡.” *** ☆、第28章 行將初秋,下過雨,打落一地龍眼樹葉. 賀喜坐客家花園長廊蕩秋千. 身后有人抓住秋千鐵索. 賀喜回頭,半開玩笑打趣道,“客生,我以為今天至少有船王家公子,港督家小姐,或者建材大王契女,草坪搭建白桌白椅,數人狂歡,夜灑香檳雨.” “嘴利小囡.” 秋千晃蕩,客晉炎挨她坐下,原本搖晃的秋千椅,在承重之后立時停下. “可今日只我一個,會讓我覺得自己與眾不同,獨一無二.”賀喜似自語,腳尖劃地,讓秋千再次蕩起來. 客晉炎扭頭看她,眉如墨,眼深邃. 他脫口而出,“就是與眾不同,獨一無二.” 賀喜一時沒反應,呆愣愣看他,只覺心跳不齊,好似發心臟病. 好在穿白衣黑褲的菲傭過來打斷他們,喊用餐. 客晉炎起身,猶記得紳士,微弓腰,胳膊遞給賀喜,“走吧小阿喜.” 賀喜臉熱未散,更添三分灼熱,遲疑間,手已被他拿搭在胳膊彎上,他穿黑衣,她素白小手. 菲傭煮洋餐,熬濃湯,芝士蛋糕擺中間. 客良鏞和客丁安妮已經入座,笑容不減. 客丁安妮向賀喜招手,“過來坐我旁邊.” 拋開婚事不談,客丁安妮確實喜歡她. 在客良鏞授意下,菲傭開啟拉菲,為他們挨個斟酒. 賀喜面前也多一只高腳杯. “伯父伯母,我未成年.”賀喜頭大,她沾酒必醉. 客良鏞笑意岑岑,“今天日子好,我們少喝點,酒不醉人.” 客丁安妮也道,“家里沒外人,少喝兩口不打緊.” 客晉炎已經向她舉杯. 賀喜硬頭皮,一餐飯,喝掉半杯酒. 酒是不醉人,她人自醉,依稀能聽見客丁安妮擔憂聲,“快扶她趟沙發,小囡醉酒!” 平治房車停在富康花園街口,賀喜坐車后,歪頭酣眠,仍舊醉到不省人事. 白手套司機很自覺,默默開車門,下車蹲街角抽煙. “小囡?”她歪靠在他胳膊上,頭抵他肩膀. “小囡?到家了.”客晉炎低聲喊她. 回應他是一聲幾不可聞咕噥. 車燈未開,客晉炎看不清她臉,手撫上,依舊發燙,他想肯定還是方才那樣臉頰通紅. 她不耐癢癢,用兩手搬開他手,繼續酣眠. 客晉炎低頭貼近她,依稀可以聞見她呼吸間酒香氣,鬼使神差,等他意識片刻清明時,已經含住了她上唇. 什么教養,禮數,盡被丟作一旁. 狹小空間里,只余被放大的喘息聲. 只是含住她雙唇片刻,稍離兩寸,又貼近輕啄,反復數次. 直到有人敲窗. 降下車窗,白手套司機站外面,期期艾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