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尚博主再度交換了意味深長的眼光，頗有些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感覺。

    “她們那么討厭即看即買，但對我們來說，看不出這有什么不好?！県elen說，她吹了個圓圓的煙圈，“恰恰相反，我覺得這挺有趣的?！?/br>
    “我也很有興趣?！盿my嘆了口氣，她完全明白helen的意思，這個模式沒有任何地方侵犯到她們時尚博主的權益，恰恰相反，可以說這種模式還非常的適合她們，作為博主，她必須考慮到讀者的需求，不可能老推一些讀者買不到的衣品，從這個角度看，去看秀、參加時尚派對，只能塑造格調，但其實滿足不了讀者的點閱需要。提前款、定制款，讀者根本買不到，老拎這些沒有意思。

    “那么，你去嗎？”helen的語調中隱隱有詢問的意思。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去首爾現場看看這個品牌的時裝秀——即使不說這個模式，它也是少見地在邀請函中允諾了第一排的奢侈品牌，而且，amy有些羞于承認：長這么大，她還沒去過亞洲呢，商務艙 五星級酒店，對她還是很有誘惑力的……

    她嘆了口氣，“我很想去，但是——”

    她沖陽臺內的人群挑了挑眉毛，helen會意地輕點頭，“是啊，但是……”

    “你會去嗎？”amy反問。

    “如果你去，我也許會有一點點勇氣?！県elen坦誠地說，“但是……”

    是啊，但是……

    同樣身為時尚博主，同行是冤家，helen和amy按一般規律本該面和心不合，私下互相diss，但其實她們的關系卻相當不錯，這多少是出于現實的壓力，她們在時尚圈還太弱小，只能抱團取暖，像現在，她們就是天然的攻守同盟，分享著同樣的心酸：即使有不同的看法，即使對【韻】也挺有好感，但，在這么強大的社交壓力下，誰還敢發出不同的聲音呢？

    “還好，其實看直播也是一樣的?！盿my安慰helen?！爸辽俨槐刈敲淳玫娘w機了——如果她們真的想讓我們去看，就該到紐約來辦秀?！?/br>
    “確實如此，誰愿意坐那么久的飛機呢？”helen先勉強地附和，又壓低了聲音，“……我聽說《coco》的judy會去，也許她和stella的看法并不一樣……”

    “雜志就沒有不討厭即看即買的吧？”amy雖然也抱有希望，但仍不以為然?！半y道judy對這個品牌很有好感？”

    “誰知道？也許是抱著惡意去看的，但不管怎么說，至少是給了機會?！県elen多少還有些憧憬?！叭绻敢庵С诌@個品牌的話，圈里肯定會分化為兩派，到時候……”

    到時候她們就可以支持judy，換取一些在社交階梯上往上攀爬一位的機會了，amy也燃起些微希望，但仍不無忐忑，“那，也要她能被那場秀征服才行?！?/br>
    “是啊。她本來就那么的挑剔，”helen的眼神仿佛跨越了重洋，看向了千山萬水之外的首爾?！啊@，就得看設計師能不能創造奇跡，做到無可挑剔了……”

    “我真好奇設計師知不知道紐約對她的看法——她還沒來過紐約吧？”amy也和她一起看了過去，一瞬間有些出神。

    “不知道對她更好吧，”煙圈慢慢擴散，helen幽幽地說，“時裝秀的壓力本來就夠大了，我想，即使不知道，恐怕她現在也已經處在崩潰邊緣了……”

    #

    “那個誰，倩倩，你過來?！?/br>
    helen的猜測沒錯，千山萬水外的首爾，現在的喬韻就已經完全陷入了壞脾氣里，她把白倩叫到身邊，口氣相當不好地說，“去把你的小隊歸攏一下，點個名，看看有誰還沒到——”

    她沒理會白倩欲言又止的表情，惡狠狠地，幾乎是崩潰地說道，“五分鐘內還不到的設計助理，直接買張機票讓他們回國，以后都可以不用來了！”

    ☆、第120章 最崩潰的準備

    對設計師來說，每一次大秀都是‘最讓人崩潰的一場秀’，這大約是和老師口中‘你們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屆’一樣，屬于顛撲不破的真理，放在喬韻身上，這個定理到目前來說都還適用：第一次時裝周，布置場地用了好久，都是她和青哥出工。第二次時裝周，臨時臨頭來了個換場，接近一周不眠不休，第三次時裝周到東京，什么都是新鮮的，和外國人合作需要多多磨合，一面和明星撕逼，一面對作品她也不無焦慮——她真正喜歡的設計被冷凍，放出來的是次要的那批，即使做過修飾，也有信心，但到底有點心虛。

    這一次時裝周，錢夠了，資源夠了，出場的明星也夠了。她現在勢頭好，去年底譚玉和周小雅穿的禮服效果也好，兩位女星誰還和她說從前？《voyage》封面的事，就是回過味都沒人提——又嘗到了時裝周宣傳的甜頭，現在唯一的遺憾就是首爾時裝周逼格太低了，她們比誰都盼著【韻】去歐洲開秀，這樣她們可理直氣壯地過去走紅毯出通稿，至少還有個名頭在，不用像二三線女星搏出位，自帶團隊去時裝周拍照，結果連一個大秀內場都進不去那樣的尷尬。

    當然，來首爾也不無好處，現在傅展逐漸接手日常事務，國外公關也是他帶人在做——青哥英語確實不行。他比喬韻好說話得多了，和氣生財，樂于給人方便，譚玉和周小雅想要多看幾場秀，他也能代為聯系，搞到幾張搶手的前排座位——這也是競爭的好處，為了招攬【韻】過來開秀，韓國這邊可是開出了不低的價碼。

    在外行來看，首爾時裝周逼格是低了點，這主要是因為韓國似乎逼格總不如日本高，其實就時裝周的地位來說，二者相差無幾，韓國這邊的設計師慣走街頭潮牌路線，不少小眾品牌已經在國內站穩腳跟，只是難以擴大影響，往國外發展?？偟恼f來，他們的優勢和東京時裝周比并不一樣，在商業化上做得相對更好，訂貨會是真有得開的，他們的問題是風格相對單一、非主流，這從代表人物安德烈金的風格大致就可看出來。

    彈丸之地，拿得出手的大城市也就是首爾和釜山，其余鄉下地方的生活絕沒有中國的‘異見者’想得那么好，商業化做得在好，國內市場體量在這里，【韻】這一次會選擇首爾，并不是因為他們相對能賣貨，而是因為組委會的身段更靈活，更懂得開價。她們被ga投資以后，進入組委會眼簾，對方立刻就開出了‘一個獎項’的價碼過來招攬，更承諾會把【韻】作為時裝周宣傳的重點，在海報和電視廣告上都給予相應的位置。這個條件，就要比東京時裝周‘再次邀請參加’，這干巴巴的語句來得更誘惑了。日本人的排外就表現在這里，表面上當然是彬彬有禮，但玻璃天花板就在這里，僅僅因為ga投資了，本身賣得好，評論反響不錯，就會打破國籍藩籬，給出獎項，重點宣傳？抱歉，你有點想多了。

    雖然已經和國內時裝周達成和解，但【韻】依然不想在國內開，這一次品牌計劃邀請諸多業界知名人士，不管她們來不來，準備總是要做好，如果美國那邊真的來人了，順便想多看幾場別的秀，豈不是暴露了如今國內市場的真實水平？還是保留點神秘感，有益無害。因此喬韻還是傾向于選擇首爾時裝周的，她只是想在國外開秀，提高逼格而已，既然首爾給的條件好，為什么不在首爾開？

    這想法聽著沒毛病，三人組是一致認可的，就算首爾差點，那也要去首爾開一次，之后再和東京那邊談，才能挺直腰桿，不然東京那邊一看，首爾開了這么好的條件你們都不走，還要留在東京，那下一次我是不是也就可以不用抬價了？這種業界撕逼，和兩個人打交道有時也沒太多不同，面子要撐住，之后才能更占據主動。

    可沒想到，來了首爾以后卻發現，不僅日本人有劣根性，韓國人的劣根性一樣強——日本人是笑里藏刀，陰，韓國人就是抹臉不認，無賴，答應得好好的條件，過來許多都不作數了，宣傳沒【韻】，獎項也沒事先通報，說是‘組委會將經過專業討論，認真慎重地頒發獎項’，唯一落實下來的只有場次，開場后第二場秀，主舞臺，這些好說沒黃牛掉——畢竟是寫在合同上的，連這個都違約，品牌可以直接提告了。

    慪氣不慪氣？慪得要死，其實哪怕就是場次和時間段好，也許【韻】都會過來，獎項和宣傳，她也不是很在乎，但這不代表別人可以直接把她當傻子耍啊，這偏偏還是首爾，想臨時再找場地另開都不行。喬韻氣得直磨牙，想遷怒，可她能怪誰？這是她自己的決定，傅展和青哥是她的創業伙伴，可不是她的男朋友，她不能把自己的情緒問題轉嫁出去。

    這股氣悶在心里，本來已經夠不爽了，但還不是全部，傅展在紐約盤桓了半個多月，拿到的簡歷給她過目，沒一個值得聘請的，有些作品集很富有吸引力，但主人只愿意留在紐約，能接受的國外工作地點，米蘭、巴黎、倫敦。這‘后備人才收集’，是他給她拋的餌，傅展心里還是想她去紐約開個分部，喬韻能感覺得出來，他心里也還有氣，回來以后雖然仍彬彬有禮，但細節處卻多了幾分生疏。

    這問題遲早要處理，她是得好好道歉，但喬韻就像個任性的小孩，以時裝周為借口，將這時機一再推后。她也的確有許多問題要考慮，短期內不想去紐約，可設計師的缺口必須要填補，那就只能從國內找人了。

    要說國內沒有設計人才，這個觀點她不會同意，不過，最好的人才是否愿意進入【韻】工作？這又是完全不同的問題了。最頂尖的設計師，才氣直往外冒的那種，最佳選擇肯定是開辟自己的品牌，不會給人打工，差一級，可以設計出成熟商業款，也愿意放棄獨立夢想的設計師，在中國也絕不會找不到飯吃，國內現在最大的問題在于，市場沒有給第三種選擇留下空間——有一定才氣，但又還需要后續訓練和磨練的設計師，如果不愿意做快銷、商業化，那么大概率只能轉行，或者是慢慢餓死。

    在國外，帕森斯的畢業生很多都屬于第三種，他們經過激烈的競爭，進入大品牌受過訓練和熏陶，其中不少就獨立出來，開辟自己的品牌，再積累一段時間的經驗，就可以跳回大品牌去做總監了。這是一條健康的生態鏈，人員流動雖然頻繁，但也能帶來靈感和歷史的沖擊，品牌并不會因此就放棄培養人才，畢竟，他們培養出的人才進入了市場，他們也可以從市場上吸收人才。但對喬韻來講，生態環境這么差，她首先要面臨的是一個沒有選擇的問題，其次就是對培養新血的顧慮——之前她們的山寨一直控制得很好，是因為所有的環節都有完善監督，最關鍵的版式圖一直在自己人手里，現在一旦開始吸納國內的新血，以【韻】的賣氣，設計助理平均的收入，賣一張圖，一個文件就是幾萬塊錢，如果被人找上門，她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心生邪念。

    招聘公告放出去，應聘的人是不少，但喬韻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能最終留下，這些設計助理，作品集能入她眼的泰半都在商業品牌里做過，她太知道這些商業品牌的尿性了，【笙歌】、【古月雅集】，哪個不是抄款大王？在國外，這種品牌的設計師是很難再往上一步，去做獨立品牌的，剛出職場的一兩年在這種環境里工作，養成的劣習烙在骨子里，一輩子都很難改掉。他們太喜歡借鑒了，這甚至成為一種理直氣壯的本能，對于商業快消來說也的確是生存下去的法寶，但這種設計師，做不了原創，屬于自己的東西太少了。

    在這方面，她可以倚仗自己從前的管理經驗，不算是兩眼一抹黑，不過，即使有心理準備，和這群試用期的設計助理接觸過幾次，喬韻心里也還是煩，好苗子太少，這批人她恨不得全部開掉，就連白倩，客觀說也不滿足栽培條件——她沒有靈氣，對設計也不熱情，這都是致命弱點。所以連個設計助理都做得不開心，之前喬韻時裝周時請她來幫忙，也都是在照管瑣事，白倩倒是做得挺好的，喬韻曾想把她拉入公司，就勢轉型，但被她拒絕，回老家休息了一段時間，聽說在考公，但可能秋考不太順利，在老家呆得也不太開心，年前她打電話問了下，這一次是順利讓她進公司來做設計部經理，主要為她盯著這幫小助理了，要是想參與設計工作，喬韻當然也大開方便之門。

    既然都招進來了，再煩也只能先將就，喬韻先不給他們派活，而是讓他們到韓國來幫忙布展，討論這一次時裝周的大秀編排，借此考察他們的業務能力，一面也是讓他們更深地吃透【韻】一貫的氣質和風格，以后的秀場款可能還是由她親自cao刀，但秀場款往日?？畹霓D化，就可以由他們放飛腦洞，她擇優修改把關——這才真正是設計總監的工作方式，也唯有如此，【韻】才能步步做大，真正成為一個有大規模盈利能力的奢侈品牌，而非是始終小打小鬧、偏安一隅的設計師品牌，摘不掉名字后頭的studio這個單詞。

    下午兩點有韓國《voyage》的采訪，午飯前要完成試妝，可模特還沒到齊，設計助理居然也還有好幾個沒到，出去買咖啡能買到迷路嗎？酒店的咖啡是有多難喝？好吧是很難喝，但連她都在喝，小蝦米玩什么特權？宣傳海報還沒送來，韓國這邊辦事效率是怎么回事？又貴又慢，如果能隨身帶個義務就好了，壓軸的master piece到底該選哪一件，美國那邊是不是只有《coco》愿意賞臉，他們對即看即買真的就這么介意嗎？還是依然保持了對亞洲時尚圈的傲慢？《coco》既然愿意來人，那就說明值得爭取，應該讓傅展抽身去親自接待，給足面子，也讓人放心，不過這樣的話，這邊一攤子事該交給誰？公司的人才還是太少了。

    唉，說起來，應該要記得看郵件，她之前委托美國那邊的傀儡師公司去找時尚博主，想做網絡營銷，他們應該也快回郵件給個答復了吧？希望價格千萬別太貴，公司規模一大，真是處處都要錢……

    “倩倩！”一轉身，喬韻都有點震驚了，擺明她情緒已經快崩潰，白倩居然還沒出去找人？“助理呢，難道都到齊了？”

    “我已經……已經讓人去星巴克叫人了。他們沒手機，也不敢走遠，應該就在街口那家星巴克的?！卑踪挥杂种?，過一會終于鼓足勇氣似的，匆匆說，“那個，嬌嬌，我想還是和你說一聲為好——秦巍剛又發了一篇博客?！?/br>
    “什么？”喬韻眼前一黑，不祥的預感冒上來，她甚至無暇去追究白倩怎么能在這么忙的時刻還有空開手機qq?！鞍l了什么？”

    答案當然不出所料?！熬褪恰€是在和anti吵架……這已經是他發的第三篇了?！?/br>
    這么忙，這么多事情，這么崩潰的時刻，第三篇？

    喬韻閉上眼捏住鼻梁：這個定律，真是，真是不假……這次大秀的準備過程，果然是有史以來最最崩潰的一次。

    如果……

    那個充滿誘惑力的想法，不知不覺間重新出現在腦海中，變得更加金光閃閃，更加難以抵抗，她明知不該，卻仍充滿渴望地想：如果……把設計部門搬到紐約，是不是至少能解決一個問題……

    ☆、第121章 最后的倔強

    “聽說你又打算讓那條流蘇長裙做壓軸了？”

    傅展剛坐下就問，他對酒保揚起手指，“一杯瑪格麗特?！?/br>
    瞄了眼喬韻半空的酒杯，又說，“再來一杯桃子馬提尼——你應該嘗一下，我昨天從別人杯子里喝了一口，味道還不錯?！?/br>
    平時工作忙，各加各的班沒什么交集，頂多偶爾一起吃個夜宵，談的多數也是工作?，F在到了首爾，團隊又是同住酒店，這次預算寬裕了點，可住商務四星，也算是在組委會和代理商面前撐個面子，不過并不是說喬韻就有大把時間和傅展‘同一屋檐下’，兩個人照樣分頭忙，不知什么時候，已養成習慣，如果都沒別的行程，兩人會在酒吧里一起喝一杯，各自通報一下一天的工作，互通有無。

    “太多細節了?！眴添嵭那楹懿?，但內心深處敏感的八卦小天使仍忍不住豎起耳朵，“……你不是在客戶杯子里喝的吧？”

    昨晚她在工作室給設計助理開會，聽取他們對這一季colle的意見，不是多看重，而是為了揀選人才，傅展出來會些媒體朋友，其中也有他們的客戶，幾個對【韻】有些興趣的代理商和買手，韓國人愛喝酒，其實幾方都只是點頭之交，但傅展一提議，看在免費酒精的份上都欣然應諾，他昨晚據說很晚才回來。

    “你猜是不是？”傅展笑著問，像是沒看出她情緒低沉?！疤嵝岩幌?，這是很女生的一款酒，我們的客戶可都是男性?！?/br>
    “提醒一下，這是時尚圈?！眴添嵳f，她勉力打起精神?！敖裉煸嚵藠y，我是有打算把壓軸改一下，讓文文走兩個開場，這樣妝面不需要大改，壓軸還是用裙子，商業轉化會更好，接受度也高點——你覺得呢？”

    不知不覺，她已頗看重傅展的意見，甚至包括開秀前常見的心浮氣躁，都幾次是想著傅展對她的設計，并未如上一季那樣提出批評，如此來安慰自己。

    “那壓軸誰走？換孫懿？”

    孫懿一樣是國內的知名模特，杜文文去年到國外發展不錯，國內大模都蠢蠢欲動，孫懿去年底跟著去了紐約，發展得一樣很順，她不像杜文文，從高定秀開始，出手就賺錢，已被維多利亞的秘密大秀預定，勢頭一下就起來了?！卷崱楷F在有了錢，當然多請幾個知名模特玩收集游戲，如果不是隔太遠，時裝周本身逼格不夠，歐美超模不愿來，喬韻還想請兩個小i來撐場面。

    “還沒想好，孫懿走的話，她原來第二個系列的那套衣服就要換人。明天我會再面試一輪韓國模特，看能不能物色到什么好人選?！眴添嵾攘艘豢谀?，感受到糖分和酒精在體內漸漸擴散帶來的放松感?！澳闶怯惺裁聪敕▎?？”

    “昨晚喝到一半，聊得還滿愉快，媒體那邊叫了個朋友過來一起喝——他是某公司的經理?！备嫡拐f了個在國內非常有名的公司，“互相介紹了一下以后，對我們的秀很有興趣——所以我又發了一輪邀請函過去，如果他真能帶明星來的話，可以把第一排本來給美國雜志的位置給他。帶點阿貓阿狗就算了，坐第二排?！?/br>
    韓國市場雖然小，但和日本一樣，購買力比較高，大城市集中，住戶有追趕潮流的習慣，買手文化也發達，這是時尚業最喜歡的國家，喬韻精神微微一振，“可以啊，讓倩倩負責認臉好了，反正她韓流粉絲，只要是他們公司的，二線以上都能坐第一排，在他們國內炒點新聞也好，我們原來是客，畢竟給點面子?！贿^到時候要和周小雅那邊隔開?！?/br>
    說起來很復雜，行外人聽了如天書，但行內人說起來卻很認真，誰走開場誰走壓軸，誰坐第一排中間誰坐旁邊，誰能享受設計師親自合影的待遇，這在時尚圈內就和新聞里領導名字怎么念一樣重要，傅展點頭，“對，當然要二線以上，三線的怎么能叫明星？”

    這說法不無刻薄，喬韻聽著卻覺得銳利得解氣，她今天太需要點好消息了，對傅展埋的那個梗更期待，“然后呢，這和壓軸誰走有關嗎？”

    “我不是還沒說完嗎？”傅展笑了笑，從善如流地安撫她——他今晚表現得特別好，就好像已經不再生她的氣。這種分寸感有些人真是一萬年都學不會?！拔液退牡靡埠懿诲e，互相介紹了一下公司情況，說了下即看即買，直播的事情。他對這個模式非常有興趣——當然，喝得也不錯，就打電話叫了幾個藝人過來，siya，bianca……”

    他連續吐露出幾個紅透日韓中，是這會兒如火如荼的韓流中堅的名字，有男也有女，“說是讓他們過來給我敬酒——我猜也是有意炫耀一下吧?！?/br>
    男人喝多了酒，為了吹牛逼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喬韻立刻敏感地聯想到之后幾年會爆出的若干丑聞，“咦——好惡心！這酒該不會是在別人嘴唇上喝的吧！”

    傅展笑了，“你這么關注我的私生活干嘛？”

    喬韻搓搓手，坐得離他遠一點，“我不愿被傳染可以嗎？”

    這話說得有點惡意了，但喝了酒她不在乎這么多，酒精就像是一團棉花，裹著她的煩惡飄走，連戒備都比平時降低許多。傅展也沒生氣，看了她一會，展顏一笑，又哄她，“可以可以，當然可以——不過，你多慮了。她也許有這個意思，但我沒有回應?！?/br>
    他言歸正傳，“后來氛圍更好，經理萌生一個念頭，他覺得很不錯——你覺得，把壓軸給bianca走好不好？”

    喬韻對韓流從沒有過多的興趣，只模糊知道bianca在這個年代應該是韓流女星中最紅的那個，不過她對韓國時尚圈有印象，知道他們很愛用明星走秀，而且效果似乎相當不錯，后來大行其道，當紅偶像都有經?？缃邕^去，當個認真副業在發展的。

    “真的？那可以嘗試啊?！备嫡菇裉煲呀泿韮蓚€好消息了，這非常有效地緩解了她的心情，他那含蓄的笑臉看起來都可愛了點，喬韻揉揉眼，“不過bianca多高??？如果低于170就不要考慮了，太胖也不行?！?/br>
    “經理說明天會發份檔案給我們，方便我們挑衣服，韓國娛樂圈這點好，論資排輩，偶像再紅也不耍大牌，工作上很敬業?！备嫡拐f，他把馬提尼酒杯移開，叫喬韻撲了個空?！澳悴荒茉俸攘恕@是你的第幾杯酒？”

    “不是你點給我嘗的嗎？”喬韻有點不開心，被傅展看了一會才屈服，“第四杯啦?！?/br>
    一般她最多也就喝個兩輪，傅展把酒杯推得更遠，“你該去睡了，剩下的事明早再談?！?/br>
    喬韻動也不動，其實她也不想再喝，只是仍不想走，傅展看她一會兒，嘆口氣揮手叫杯冰水，放到她面前，“有心事？”

    他肯定是看出來了，喬韻撐著下巴，她不知道該對誰說——白倩現在，是她的下屬了。

    曾經的好朋友，現在發展各自不同，不是誰有意，但仍有漸行漸遠的感覺，這變化太自然，更讓她郁悶的心情雪上加霜，已不計較對傅展隱約的忌憚，“如果有一通電話，應該打，但打了肯定會吵架，你會怎么辦？”

    “為什么會吵架？”傅展有點小驚訝，“你特意打電話去罵他？”

    “你逗我？”知道他在裝傻，喬韻也忍不住因演技笑。

    傅展也跟著笑，“你不是笑了嗎？”

    他又恢復了正經，“在我的看法，異地戀最重要的就是溝通，你有想法還是說出來，隱瞞只能帶來猜疑，信任的基礎一動搖，兩個人就怎么也回不到過去了?！?/br>
    傅展居然為秦巍說好話，還是這么正經的金玉良言——喬韻真有點不信，她搖搖頭，使勁揉揉眼，像是要把他看清楚似的湊過去，傅展大大方方任她看，也有些無奈，“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就是個反派角色？”

    “那你到底有沒有藏著什么套路在里面？”喬韻本來想打的，現在被傅展一說，疑神疑鬼，又不覺動搖了，“真沒有？”

    “你再這樣就真的要吵架了?！备嫡构室獬料履?，喬韻嚇一跳：真是醉了，忘記自己現在還在‘緩刑觀察期’。

    就這個問題，他們發生過好多次矛盾，工作越來越合拍，日常也越來越聊得來，在公司幾乎天天見面，接觸的也是同一波人，怎么會沒有話說？其實傅展和她真的處處合拍，或者說他真的很能配合，但這個坎喬韻一直邁不過去，女人直覺最準，傅展對她有沒有想法，她心里是有定見的，直到此刻才開始動搖。

    嘴唇蠕動了幾下，想道歉又放不下面子，只能僵在那里，傅展沒好氣地盯著她，過一會嘆口氣，放軟了聲音，“好了，不說這些了，你不想聊就早點回去，電話打不打，多咨詢幾個小姐妹的意見?！€是早點休息，別多想了，有話等他來看秀了再說也不遲?！?/br>
    傅展要暖起來，真是暖徹心扉，是和秦巍完全不同的體貼，喬韻心里含含糊糊的，又有點疑心，又有點過意不去，她不敢再問‘有沒有套路’了，反而被勾起心事，又失落起來，“哪有幾個小姐妹，我現在都沒什么朋友了——唉，這份工作真是把我的所有私人生活都吞掉了?！?/br>
    “都一樣?！备嫡拱阉龔囊巫由蠋饋?。

    喬韻越說越失意，“哪敢等他來看秀了再說啊，那幾天我心情肯定不好，怎么能好好說話，那架就吵更兇——又哪有那么多精力去吵架？秀都快忙不過來?！?/br>
    “嗯嗯，”傅展讓酒保結賬，“掛房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