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陳靛不，做了一個爆款還不夠滿足，【韻】今年的新系列，他山寨了五款，全淘寶也就只有這五個山寨款成了氣候，別的仿單那就不能說是山寨了，只能說是借鑒了相應的要素，從質量和定價來說都不構成仿單，當然也有銷量，但實在比不上這五個明星款，從上到下，各個檔次都有大量的貨源，可以說全淘寶女裝，各單品分類下，今年秋冬最爆的幾個款都被他做出來了。除掉那些跟風自己找廠子生產的以外，天知道陳靛賺了多少？

    心還很大，整個江南一帶，已經沒有廠敢做【韻】家的盜版了，他還打價格戰，打死那些自己在山東一帶下單做貨的小商家——一樣都是拿貨，陳靛這里貨好便宜，經營了這么久也有信譽，別人怎么和他競爭？林小芳和幾個以前的同行暗自合計，都覺得他今年賺了至少能有九位數，反正起碼架勢是已經出來了，現在上q找他，都是別的銷售在線，據說陳靛早都不親自做批發了，在b市、n市和s市都搞了公司，擴張得非常厲害。

    到底是靠上誰了，發展得這么好？要說同行們不好奇是不可能的，但林小芳也知道什么能問，什么不能問，她今天打電話來主要還是為了【韻】的仿單，“好了，別鬧了，和你說正事呢，陳靛，你今年冬天就真只做這五件了？盔甲大衣不做了？那個詢問度也很高啊?！?/br>
    要說這五件單品，陳靛也是選得雞賊，一件基礎款大衣，一件基礎款夾克，還有就是水晶襯衫、水晶裙和一條闊腿褲，今年秀場大熱的拼心型皮毛衣就沒做，幾乎拼皮的都不肯涉入太深，搞到全淘寶都沒貨源，林小芳是最大零售商，每天都是接受一線顧客反饋的，當然不免眼饞，“要是拼皮技術有難度，大家一起攻克啊，說真的，基礎款做著有什么意思，哪個牌子不是這樣？拼皮那就不一樣了，你看，就不說大衣了，就說那款毛衣吧，妖妖和豆豆都秀過了，每天上百人問我做不做，我們不做一樣有別省的廠家去做啊，干嘛把錢給別人賺呢？”

    “芳姐，你這話說得輕巧，也要我能做啊?！辈怀鲆饬?，陳靛沒有心動，林小芳猜這里頭也有原因，“拼皮的技術那么難，成本壓不下去，再說工期也長，現在去扒版買紗線，等到做出來都2月份了，2月份你敢再上冬裝？而且人家那個圖案一樣也是有專利的，咱們這么弄法律風險太大了啊，被告了怎么辦？我這個金額肯定得坐牢的……你這是想把我也送進去吃牢飯啊，芳姐？”

    “也有專利？”林小芳不免提高聲音——不過這個答案還說服不了她，“這么簡單的心形圖案，不可能注冊專利吧？真的假的??？”

    “反正她們公司是說已經注冊專利了?！标惖宓膽B度很堅決，“我可不打算冒這個險，打點擦邊球，能掙的掙點得了，芳姐你沒看我的頸嘜全都掛的是別的商標嗎，人家那個勢力，你沒法比，發布會看了沒，民族品牌之光，說不定在中央都掛號了，在n市那邊關系也硬，真要有點什么事，我那小關系可不夠人家公司造的，我勸你一句——你也別想太多了，要做也別做有標的，萬一被抓了真不是小事?！?/br>
    上次做山寨的那個小姑娘應該還沒從牢里出來呢，林小芳本來火熱的心也漸漸涼了下來，只仍是扼腕：不做，不做你當時干嘛讓coco妖妖和豆豆穿那件毛衣呢？現在人家那一身多貴??？把市場都挑逗起來了，又不肯滿足，這男人真沒勁。

    “你也太小瞧自己了吧，你在n市不一樣有關系嗎？”

    撩撥了幾句，陳靛怎么都不上鉤，最后干脆轉移話題，“最近忙，都沒回s市這邊，芳姐你什么時候再來n市，咱們一起吃個飯唄，好久沒聚了，怪想念的?！?/br>
    “行，那我下周過去就給你打電話，你可不許逃酒啊?！弊錾獾亩紣壅f場面話，林小芳和陳靛在電話里好生親熱了一番，活像陳靛忽然變直了似的，掛了電話她心情很復雜，開辟新款未果，挺郁悶，但陳靛這么給面子她也與有榮焉：都說他成大老板了，對老朋友還是沒變，可見自己確實還有點分量。

    “唉，沒戲，”打開qq，她找豆豆吐槽，發了個哭臉過去，“找不到貨源，你的青哥也不肯做，求求你了，小jiejie，以后別再用那件毛衣做內搭了好嗎？我都快被問死了?！?/br>
    林小芳平時一直很注意維護和豆豆的關系，雙方早聊熟了，豆豆知道她在開玩笑，發了幾個笑臉過來，“哈哈，吃癟啦？誰讓那件毛衣那么好看呢，潮爆了，我現在好愛這個牌子哦，除了青哥給我的那幾件，我自己又買了好多?！?/br>
    “是吧，你說她怎么就不是國外的牌子呢！”林小芳現在對【韻】這牌子也是很關注，她自己都買了好幾件正品，其中就包括他們在說的毛衣，也是因為喜歡，所以特別想做，“唉，真的有好幾件都很有潛力的，可惜陳靛屏著，怎么也不肯做，他做國外仿款的時候就不見得這么計較專利?！?/br>
    “所有拼皮的都做不了嗎？不可能都有專利吧？我最近又出了個look，之前另一家要做毛衣，我自己搭了個大衣，就是這件?！倍苟挂苍诤退e聊，“妖妖姐之前穿了，好好看哦！我就也買了，這個也是拼皮的，青哥真的不做??？”

    自從跟著妖妖混，被介紹給陳靛以后，豆豆的小日子簡直就是蒸蒸日上，陳靛出手大方，而且人脈廣，帖子底下自發都有人在維護氣氛，豆豆看著回帖也覺得心曠神怡——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F在能有個人在頭頂罩著，雖然在人氣上還是屈居于妖妖之下，但也心滿意足了，不再敢想什么挑戰妖妖地位的事情，也就不介意某件衣服是妖妖首穿什么的，反而常常借鑒妖妖的搭配——其實這樣效果反而好，妖妖到底偏歐美風格，豆豆身材嬌小，專走公主風，一件單品，兩人穿的效果是不一樣的，大家各有喜好，她人氣越來越旺，帖子底下也越來越少撕逼了。

    就說那件水晶裙吧，是妖妖首創的皮夾克配裙子不錯，但她身材高瘦，穿著氣質就太……太洋氣了，配的黑靴子也顯得不接地氣，豆豆也學她搭夾克，但不搭皮夾克，打了一件粉紅色的日系短夾克，效果非常夢幻，配雙高跟鞋，雖然兩人的穿搭是差不多的，但她自己覺得效果是還比妖妖好一點，至少妖妖帶動的那兩件搭配品，到現在全網都有在賣的，但她的日系短夾克是早就sold out了。

    當然，這也可能是因為短夾克是原單，現在跟單還在預定沒有出貨，而妖妖拿來搭配的皮夾克是hm的，正品就不太貴，也不可能缺貨，但豆豆還是挺喜歡現在的局面的，有點小心思也都放在心里?！斑@個牌子是真的好看，妖妖姐也愛，我看她最近出的look里，很多都是正品搭配，也是不可能出山寨款的，應該都是當愛好在穿吧——看來也是真愛啊?！?/br>
    “真的？又出look了？我去看看?！绷中》棘F在也是被陳靛養懶了，和豆豆拉關系那還是因為張姐留下的思維習慣，她每天賣陳靛那邊的供貨都夠忙的，對市場動向也沒那么敏銳了，這一陣子忙著出貨，好久沒看妖妖的照片。

    打開瀏覽器，首先跳出的是上次的未關閉頁面——上頭還有不少【韻】相關的新聞，她上次開這邊的電腦是一兩周以前了，那時候【韻】剛簽約舉辦了投資儀式，媒體上鋪天蓋地地報她和凱文阿諾德的事情，普及ga的牛逼，當然還有一些暗搓搓的報道也提及了設計師和ga的皇太孫站在一起有多相配，暗示他們關系不一般，太孫都鉆進車里了，還要和她依依惜別，秦巍頭頂的帽子似乎有變綠的嫌疑……

    作為一個愛好八卦的女人，又的確對這品牌感興趣，林小芳基本把所有新聞都看過一遍，甚至包括秦巍粉絲組織起來罵喬韻的貼子都沒放過，十幾個標簽頁，把電腦速度都帶慢了，她一個個關掉，這才打開only lady論壇和coco妖妖的博客——這個博客是下半年剛開的，點擊很快就破了千萬，不過除了照片以外很少發言，所以她基本也就是定期去看一看。

    果然，妖妖這幾天可能有空，發了好幾套冬裝look，也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合作款——現在這也是越來越難分辨了，山寨主都做精了，現在也不明著打廣告，免得萬一出事直接就追查過去，重演之前的慘案，她們就讓紅人穿一身真品，介紹一下，給大家種種草，然后自己直接去淘寶開寶貝，或者在only lady打廣告，標明xx同款，x家出品，做自己家的口碑?！艺f同款，不是說假貨，頸嘜上小心點，寶貝描述里不留痕跡，這個就算被抓也可以解釋吧？要是直接帖子里就說了，這個是prada的原單，我在xx家買的，那工商一查可就真的是沒法說了。

    “鞋子應該是廣告款吧，說不定就是陳靛在做的，今年他手里走出去幾萬雙ugg應該是有了?！笨吹侥敲兹椎男?，林小芳心里嘀咕了一句，“嗯，還有包，那個leboy最近金家是不是在推所謂的超a？不過大衣的確還是【韻】——嗯？”

    說到【韻】，她眉頭一皺，忽然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但一時又想不到問題出在哪。

    這感覺很不好，就像是有東西卡在后牙槽里取不出來，林小芳皺著眉，頭轉來轉去沉思了好一陣，偶爾瞥到屏幕，靈光一閃福至心靈，“啊——！”

    也是太忙了，一天說那么多話，以前的事很難想起來，直到今天湊了巧，很久很久以前的記憶才浮出水面：她還和張姐在一起混的時候，張姐是不是，好像記得她勾搭了一個b市那邊的消息人士，還給打了錢，對方說要揭coco妖妖的底，說她是……她的真名叫……

    “——哎呀??！”

    隨著記憶一點一點浮現，林小芳不禁大叫了起來，哪怕是只有這么一點模糊的印象，她的嘴巴也因為這個想法遲遲無法合攏，這感覺，就像是她……她聽到有人因為搞山寨被抓了一樣荒謬。這——怎么可能呢？可——

    仿佛是得到什么命令似的，她一下撲到電腦前，發狂地把剛才的所有網頁都恢復了，一張張地尋找著喬韻的照片：【韻】現在網絡上這么夯，采訪少不了，尤其又在和秦巍傳緋聞嘛，除了這一陣子的采訪照，天涯那邊還有人貼了一些兩個人在大學時代的親密照片，爆料稱兩人在大學時期就是男女朋友，而且當時也已經在人人網上小有名氣……

    這些照片林小芳都看過，現在再找出來也不難，什么角度都有——她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喬韻的確長得很漂亮，而這其中最讓人不喜歡的一點是，她并沒有去刻意地打扮自己，完全能看得出來，平時上鏡都是很簡單的白襯衫黑褲子，甚至包括大學的照片也基本都是這調調，但就是這樣隨意，反而有種濃妝艷抹比不上的好看。

    這種美是很讓人沮喪的，林小芳有時候都覺得，秦巍的粉絲之所以這么討厭喬韻，就是因為她隨隨便便也比大部分粉絲都好看很多，這是最讓她們接受不了的一個點。不過，她從來也沒覺得喬韻和coco妖妖長得像過……

    “……像嗎？”

    拉出了無數張照片，林小芳甚至把她們并列排在了一起，視線在兩張照片里來回的挪動，“……像嗎？”

    這……真的很難說啊，喬韻倒是有很多清晰照，但妖妖的照片……p得簡直是媽都不認得了，除了兩人都是膚色白皙的美女以外，這樣看好像……林小芳越看越覺得拿不定——說不像吧，好像眉眼又有一點點像，說像吧，但眼睛首先就不一樣啊……喬韻是丹鳳眼，但妖妖是大眼睛……而且妖妖拍照還老找45度角什么的，要找個大正臉超級不容易，想找軟件對比都不行。

    “那個人說的到底是不是喬韻？”林小芳都開始懷疑自己了，“我是不是記錯了？”

    當時就交流了那么一次，再沒下文了，還不是在她的電腦上，想翻記錄都不行，林小芳腦袋都快想爆炸了，也沒得出個結論——如果是別的八卦，想想也就放棄了，但這個可能實在是太驚悚了，這讓她怎么能不多想？如果coco妖妖就是喬韻，那青哥和她的密切關系，青哥一直在做【韻】的獨門山寨這個事實……青哥一手打造的look里總是有很多【韻】的單品，但他又不山寨的這個點……

    大家一起做淘寶起來的，當時青哥還不如她幾分，現在兩人的發展如此天差地別，林小芳不怨恨青哥，但她也放不下這件事，一整個下午她就耗在這了，使勁翻照片，卻是越看越迷糊：她手里妖妖的照片算是齊全了，可現在留心要找才發現，妖妖真的很少有大正臉在照片里的，不是背影，側面，就是半邊臉……

    而與此同時，喬韻最多的照片卻都是大正臉，這怎么比，同一個人的正臉側臉，45度臉，妝前妝后，p前p后，這完全可能是七張臉??！這么比，能比出什么結果？而且，雖然看著覺得的確有點像，但，萬一是自己疑心生暗鬼呢，萬一，當時那個人說的根本就不是喬韻這兩個字呢？

    “嘟……”

    在五個小時的徒勞無功以后，林小芳終于忍不住了，她撥通了一個塵封已久的電話號碼，抱著最后一試的心理：其實，也沒怎么認為會撥通，這個號碼的主人在那次打假風暴中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和她早已失去了聯系，當時她也不是沒關切過，但這個號碼就沒能打通……

    “喂？”

    沒想到，電話居然通了，那一頭還是那個熟悉的聲音，林小芳一下坐直了身子，“——張姐！你……你沒事啦？你現在在哪兒呢？做什么呢？”

    久未通話，怎么說也是舊識，多多少少有點感情在里面的，林小芳噓寒問暖了一番，這才提起從前，她也問得小心，就怕觸動張姐——coco妖妖這個詞，可是張姐的一痛?！皩α?，張姐，你現在在z省嗎？說起來，你最近看到新聞沒有，好像那個什么秦巍就在z省的橫店拍片……”

    “當然記得?！睆埥阌悬c莫名其妙，還是和以前一樣，有點情緒都在聲音里了?！拔椰F在就在他的片場外面呢——他今天拍床戲，女朋友特地來探班，記者全蹲點呢，可熱鬧了?！銌栠@個，有什么事嗎？”

    這么巧，就在橫店？就在片場外面？女朋友也在？林小芳整個人都愣住了，過一會才說，“噢，是這樣的，張姐，那我也就直說了，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有這么一回事……”

    ☆、第111章 床那個什么戲

    “都醞釀好了？”王導問，他拍拍手，“行了就清場吧，燈光最后確認一下，沒事就都散了，出去抽根煙——媽了個巴子，說得老子都想抽了?！?/br>
    廣東人，在京圈拍了這么多年的片，口音改了，劇組里各職位又有很強的地域性，五湖四海什么人都有，到現在王導一張嘴，說得上是南腔北調，臟話罵得最正宗。今天拍攝不順，整張臉都是黑的，秦巍一邊解腰帶一邊討好他，“王叔，這回肯定一條過，我剛做了好多準備工作，絕對進入狀態?！?/br>
    “說啥呢，”和他對戲的女演員樂芝芝不樂意了，“進入什么狀態啊秦老師？”

    她是一手被王導發掘出的新人，之前只是無名小卒，但在這部電影中擔正女主演，演技自然本真，這表現讓秦巍時常都暗呼厲害，也更深刻認識到自己的幸運——終究不是每個人都和他一樣，出道就能遇上這么多，這么好的機會，樂芝芝有演技，有美貌，有學歷，可一樣苦熬了三年多才獲賞識。在這圈子里，有沒有人脈，有沒有運勢，走的路真的完全不一樣。

    “別誤會別誤會，進入的不是那種狀態。對你我進入不了那種狀態?！彼仓罉分ブピ诤退_玩笑，分辨得不大認真，也暗藏一點調侃。樂芝芝聽了還要笑，見王導黑臉就不敢說了，乖乖解掉衣服，躺到床上擺好姿勢，“我準備好了?！?/br>
    拍戲的時候，演員的身體也是一種工具，裸戲清場是與其說是出于人道考慮，還不如說是為了方便演員入戲——將來在大屏幕上會有萬千觀眾觀看，對被看裸體沒心理準備的，也就不會答應拍裸戲了。場內現在就幾個必要的工作人員，攝影、導演，一上午什么該看的都看了，樂芝芝表現得很大方，倒是秦巍還有些羞澀——這不能怪他準備不足，簽合同的時候可沒說要拍裸戲。這一段在劇本里呈現得很意識流，畫面寫明了只到上半身，這對于男演員來說不算非分要求，很多時候這種意識流的床戲還是分開拍的，事后再剪接到一起，他沒想到王導摳鏡頭摳這么死，為了追求真實，一個裸上身的鏡頭竟然真的要實拍，而且兩個人都要脫光。

    當然，重點部位還是貼了膠布的，氛圍和壓力，也保證了不會有什么不雅的生理反應，他和樂芝芝在排練里大概都能捕捉到情緒：這段戲碼是小邵的幻想，他一直在不斷的殺戮，是個追尋著某個目標的刺客，可又已經遺忘了在尋找的到底是誰，偶然間，樂芝芝飾演的青銘和他擦肩而過，小邵難以忘記她的臉，在夢里他不禁和她發生了親密的關系，他知道這是自己的幻想，可不知為什么，唇舌交接時卻又有種讓人迷惑的熟悉，她的吻蝕骨的苦，眼角的淚水也燙得發燒，他們之間仿佛有些故事，他在動作中越來越接近，可卻怎么也想不起來，想要忘掉，但那點疑惑卻始終還在。

    這就是《六央花》一直在講的那個故事，秦巍對拍攝也漸漸越來越得心應手，這部戲的表演過程讓他學到很多，更慶幸自己的運氣：他不需要真的去‘愛上’樂芝芝，因為他們的對手戲大多都在他自己的腦海里，秦巍大部分時候都是自己對著攝像機在演。攝像機的鏡頭代表誰的演他完全可以自己代入，所以王導才能對他的表現越來越滿意——如果真的是樂芝芝站在對面，他都怕自己因為表現始終不達標而被踢出組。

    這是完全有可能發生的，以前不拍文藝片沒感覺，第一次拍文藝片，秦巍覺得每天都大開眼界，和老戲骨聊天討教訣竅，人家直言不諱：怎么讓王導這樣的完美型導演滿意？其實最好的辦法就是，劇本需要你愛，那就真的愛上對方一點點。

    沒有什么比真誠的感情最動人，這樣出來的效果最好，導演滿意，對手也覺得和你對戲很容易。王導這樣追求本真靈性的導演，和方法派演員更是合襯，這種處理方式最大的缺點是，演員的感情并不能收放自如，會需要一段時間走出來——而且，如果對方也用一樣的辦法，容易擦槍走火，劇組環境封閉，拍戲又辛苦，是滋生感情的溫床，很可能因戲生情，鬧出桃色緋聞。

    不論是因戲生情，對方卻沒回應，還是雙方都有意思，其實這樣的關系都是尷尬，這和大家拍著商業片，嘻嘻哈哈隨便演演，在同事般的相處中滋生感情還不太一樣，這種因戲生情，走下去的可能不大，傷的最后還是自己的心，如果有伴侶，還牽扯到更復雜的問題。但很多演員都無所謂——一切都為了作品，這幾乎是一種接近于邪教的狂熱，也只有這樣奉獻一切的燃燒，才能創作出最完美的作品，只有做到這樣的極致，才能說是最好的演員。

    至于擦槍走火的事……連心都不在乎了，更何況身體？演藝圈奉行的性道德和大眾的確不同，個中原因復雜，秦巍也不是都能說明白，有風氣原因，人的從眾心理，有孤島效應，一群俊男美女被關在封閉的劇組，境遇性外遇，也有職業原因，本身在拍戲時你要把身體也當成工具使用，久而久之有些人底線自然就低了點。

    先后幾個組，他聽說過甚至是親眼發現的不少八卦，都能讓人跌破眼鏡的碎三觀——有時候情緒上來，對這些誘惑也想去享用一番，男人嘛，沒什么比性重要。但總是在緊要關頭意興闌珊，最恨喬韻的時候會想，如果她知道他現在……

    然后他想到，她可能不會有任何反應，已經不在乎了，然后所有的興致就都沒了。

    那是最恨她的時候，后來有了些模糊的希望，他更成為閉門謝客的那種人——這種人圈內一樣也有——不是沒誘惑，不是不想，但他有更想要的東西，有更怕失去的東西，怕到不敢去增加一點點風險。

    如果他和樂芝芝的對手戲增多了呢？如果他的表演不能讓王導滿意，為了不被踢出劇組，他必須‘愛上’樂芝芝一點呢？

    喬韻會不會感覺到？這一點點會不會最終失控？他該不該告訴她？她會不會同意？

    這么恐怖的問題，秦巍很慶幸自己不需要去認真考慮，目前折磨他最大的煩惱還是沒法和喬韻見面，相聚太短太短，分離又太長太長，他被困在這遲遲不能殺青的組里，拍攝本身就是一種瀕臨崩潰的修煉過程，導演還喜歡演員這種不穩定的情緒，劇組不太歡迎親友探班，喬韻想來陪他都不行，更何況她也不能來——他在組里終于沒新聞了，輪到她傳緋聞了，她和那個皇太孫凱文阿諾德的照片滿天飛，讓他牙癢，喬韻以前所有的追求者他都瞧不上，可畢業以后一切不一樣了，先是傅展，再是凱文，都讓他覺得很受威脅，最要命是他們也都對她很有興趣。

    喬韻說他神經病，看照片亂想，連面都沒見過在發譫語，可秦巍就是知道，照片里一眼就看出來了，可他卻一直被困在這里，再著急也無能為力。聯系還是一樣，混亂又稀少，同時在線的時間都不多，他的影迷在網上狂罵喬韻，他氣得披馬甲去掐，被李竺發現差點被罵死，很委屈，又不敢對喬韻撒嬌，她可能還不知道影迷罵她的事情，太忙了，兩人都在線時顧不上說這個，如果知道的話他會不會被遷怒？

    想到喬韻，他的心就是軟的，淌著酸楚又甜蜜的血，他太知道這思念的滋味，在狂亂的吻里追尋一點熟悉的感覺，欲望是一回事，欲望不挑剔，但迷住他的是另一種東西——

    “卡！”

    以事先多次反復排練過的動作在鏡頭前互啃的兩個人都分了開來，攝影師也扛著攝像機退開了——稍后這一幕還要以中景再拍一遍，如果有遠景的話，還要再來，十幾秒的鏡頭拍好幾天是非常正常的。秦巍和樂芝芝交換了個眼神，都不肯定是誰做錯了，這么近的距離，他們根本看不清對方的表現，只能各找各的情緒，當然也談不上互相影響。

    “情緒已經到位了，但還不夠好?！蓖鯇б财铺旎牡卦u論了起來，如果在往常，他只會一遍又一遍地重來，但顯然，越來越接近的預計殺青日期對他也是有壓力的?！安皇俏乙?，過于……過于浪漫化了，浪漫太多了，我只需要一點點，更多的應該是……”

    他頓了一下，像是在尋找表達方式和解決方案，過一會找到辦法，“——把膠布取幾層下來?！?/br>
    “??？”秦巍愣住了——雖然是床戲，但他和樂芝芝幾乎沒有什么敏感接觸，可以說是絕對發乎情止乎禮，這主要就是因為兩人的敏感部位都被rou色膠帶扎扎實實地團成了小堡壘。

    “不是叫你們全裸，就取多幾層，”王導有點不耐煩了，“芝芝都取了，你問什么？取啦，留兩層就夠了，那么厚怎么能有戲呢？你是在意yin，又不是在談戀愛，談戀愛是在嘴角眉梢那一點點，不要太明顯?！?/br>
    不能太明顯，那什么該明顯？

    ——答案倒很明顯，否則王導讓他取膠帶干嘛？秦巍不至于笨到要明說，只是——只是——

    他看看王導——王導根本不當回事，取一支煙，和攝影師一起勾肩搭背，走到門口去了。

    再看樂芝芝——樂芝芝更不當回事，早撕好了，只留了一條，“你以后就會習慣啦，這個是只排上半身，我們系拍裸戲的時候就只能貼一條的，貼多了會出包，整個鏡頭都要廢掉?！?/br>
    她口吻淡淡的，是真的平靜：樂芝芝真是個好演員，這時候仿佛把自己當模特，在后臺被誰看到都無所謂，甚至半裸著上天橋，被世界看到也ok，這一刻身體就是工作的工具，生理反應也一樣。

    平心而論，秦巍也認可她的想法，這只是工作而已，本意并不猥褻，都是表演的一部分，但是——但是它終究也跨越了某條界限，接下來導演需要的某部分終究已經不是表演出來的——這部分權利，甚至也已經不是他一個人擁有的了。

    “好未??？”王導回頭喊了一聲，明顯不高興了——導演在片場，脾氣都不太好的，脾氣太好的導演做不成事。

    秦巍再看看樂芝芝，再看看王導。

    這部文藝片，他爭取了一年，為試鏡準備得那么辛苦，幾個月都感覺自己隨時游走于崩潰瘋狂的邊緣——

    #

    封閉拍攝，不代表燈光師、化妝師、道具師等等等等就可以回去休息了，恰恰相反，這意味著中場時他們會更忙，沒人會走遠，所以攝影棚外面相當熱鬧，蹲滿了人，門一開就都沖進去，“燈泡沒燒吧？要命，昨天我看電流就不穩定了，那個誰給我把那個啥拿來——”

    秦巍披著浴袍，雙手插袋，心事重重地從棚里晃悠出來，一陣風吹過，他不由就夾緊了雙腿：膠布在的時候還沒什么感覺，撕掉了往秋風里一站，那真是酸爽，有句話叫什么來著，風吹……

    “秦巍?！币粋€熟悉的，清脆的聲音傳過來，他幾乎以為是幻覺，走了幾步又覺得不對，倒回去回頭再看。

    秦巍的下巴掉下來了，他覺得——千言萬語只化作墨菲定律四個字，“嬌——嬌？你——你怎么來了？”

    “我來探班啊，”喬韻很自然地說，但雙眼卻遠沒有表現出來得那么輕松，就像是探照燈，在一秒內已鎖定了疑點，眼神溫度開始上升，視線的中心開始發燙，秦巍知道，在一瞬間就有一萬種可能被她列出來又排除掉——她絕對已經發現不對了，“怎么，不歡迎我??？”

    如此暗藏殺機的問題，是個人都知道怎么回答的。秦巍本能地說，“當然不是！”

    他訥訥的，“就是……就是覺得好突然，你怎么不先說一聲，我派人去接你啊?！?/br>
    ……典型的被抓jian回話，喬韻的眼睛已經瞇成了一條線，如果她有貓族血統的話，瞳仁現在應該也是窄窄的，蛇眼般的一條，她的眼神落到秦巍的浴袍下擺，秦巍反射性一把抓住邊沿，然后馬上意識到自己又作了個大死，只好訕訕地松開，“嬌嬌，我——”

    “不要在這里說?！眴添嵉穆曇艉艿?，但意思非常的清晰，剛才這句話讀作‘你要有大麻煩了’，她挽住秦巍的胳膊，沖剛走出攝影棚的樂芝芝笑著打了個招呼，從牙縫里嘶聲說，“去你的化妝間談?！?/br>
    這句話，正確的讀音應該是——‘你、死、定、了’。

    ☆、第112章 沖動

    【事隔多年，大家來討論一下這些電影里男女主角到底有沒有真做？】

    自從知道《六央花》里被加了一段床戲，喬韻滿腦子就都是這個未來昔日里看過的舊貼——當時只是為了八卦，她看得并不認真，當然更沒看過《六央花》這種蛋疼的文藝片，進了社會終日奔忙，做的是工匠的活，還感受藝術氣息做什么？印象最深的就是某部改編自原著的民國諜戰大電影，其中男女主角的一段激情戲碼就有真做的嫌疑，當時在天涯上激起了極為熱烈的討論風潮，各路八卦路人上陣，貼出按幀算的截圖，從肢體角度、顏色對比，甚至包括主演女友的反應等種種角度來論證，拍攝時兩個主演是真的發生了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