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妝師林瑤青今天沒別的活，干脆留下來看熱鬧，看到此時也忍不住感慨，“我說你的照片拍出來怎么那么好看呢——那些平面模特都不如你上照，哪家老板找到你當模特真是福氣啊，還自帶攝影師的，這得拉多少銷量??？對了，喬韻，你地址給我一個唄，我有空也去看看去?！?/br>
    她平時一般都是給雜志社外拍做跟妝的，能得到這句夸獎，就可見孟澤功力如何了。幾次合作下來，喬韻也覺得孟澤之所以會成功，不是沒有理由的，他身上并沒有那種藝術家常見的傲慢，反而有種理工科般的冷靜和精確——藝術攝影和商業攝影是兩種很不一樣的體系，而就算是在服裝攝影里，給雜志社拍的那種人像攝影，和他們現在拍攝的網紅流又有很大的不同，孟澤的藝術攝影當然很有靈氣，兩人第一次合作時拍攝的廣告照效果也很棒，看得出來，他事先做過研究，拍出來已經有點時裝大片的樣子了，照他說，那是他第一次試拍這種類型的照片。

    喬韻一開始和他拍自用照的時候，孟澤還想沿用這一套體系：高角度正面軟光，環形布光，畫面重心放在模特身上……但被喬韻及時喝止了——她要的并不是lookbook式的硬照，甚至在取景上都必須刻意放棄去考慮景深這種高逼格細節，絕不能喧賓奪主——拍出來越像是雜志，作為網紅來說就越失敗，網紅要追求的就是【比普通人稍微漂亮一點】，如果效果完全達到雜志照了，觀眾又為什么要特意關注你？直接去看雜志照就好了，照片審美越高，越不接地氣，其中的搭配就越不值得參考，這就是網紅所有受眾最直接的邏輯。

    所以，喬韻要求的效果就是，粗粗一看仿佛只是業余愛好者拍的日常照片，甚至連反光板都不帶，全靠后期去調，所有的心機全都用在細節處，怎么拍才能顯得腿長臉小，衣服飄動的效果‘有仙氣’（這是最重要的詞），怎么仿佛不經意地帶出鞋和包，并且讓它們顯得好看……簡單地說，拍人有技巧，選景接地氣，這是大的指導原則，怎么實現這個要求并且做到完美，那都是孟澤在這段時間一點點琢磨出來的，他并沒有因為這要求很low，和自己的審美格格不入就敷衍塞責，照樣是認真地完成客戶要求，每一次都能看出提升，這一次甚至可以反過來指導喬韻了，出來的效果和喬韻要求的幾乎已經沒有差異。

    僅僅用了五六次攝影，就能磨合清楚，發展出一種新的攝影風格，而且同時具有藝術天賦和商業素質，不得不說，孟澤這樣的攝影師現如今實在是太稀缺了，他的成功，實在可說是必然而非偶然。喬韻也是越用他越順，她現在在考慮怎么把孟澤留下來一直給她拍——他們約定的是四次換八次，喬韻為他的廣告攝影課做四次模特，孟澤給她拍八次，現在只剩兩次額度了，如果孟澤現在還有一定的藝術家脾氣，覺得拍這種網紅流照片是大材小用的話，她得想個辦法留住他。

    “說真的，”林瑤青看起來是真的被孟澤的照片打動了，三個人拍完收工時候，她又問了一遍，“你這是在給tb店做模特嗎？那家店要紅啊，地址給個唄，我也去支持一下銷量?！?/br>
    說起來，她也的確是網紅流的主要受眾群之一——林瑤青年紀并不大，已經是老江湖了，她讀完高中就沒再繼續念書，進化妝學校培訓半年就開始做事，技術算好，已經可以給雜志做跟妝，但距離買房買車肯定還有很遠的距離，再說這錢掙得也真是辛苦，消費時對價格就敏感，但因為工作關系或是興趣使然，又不滿足于大路貨、基礎款，希望以高性價比買到有品味的美衣……

    有句話挺殘酷的，但私人分析時不會繞過：因為文化水平不高，所以即使和服裝雜志頻繁接觸，審美也還是不自覺地傾向于這種均價100塊左右的tb爆款……

    不過，話說回來了，即使林瑤青審美水平不高，也不至于能看上她今天穿的這幾套衣服……喬韻知道她現在穿的衣服檔次有多低，拍出來好看，但那個質量真是沒誰了，這種衣服成本不會超過20塊錢單件，批發商翻倍出貨，零售商再翻倍到80左右出售，怎么都不會超過100——要不然也不會被秦巍一撕就破，林瑤青摸過真衣怎么會長草？她這是有點被自己拍照的頻率和配置鎮住了，有點想套自己的話了吧？

    “喜歡就送你好了，還去店里買什么??？”喬韻從前不怎么擅長為人處世——任何一個人有她這么好看的話，也不會太懂人情世故的，后來發福20斤，美女光環多少褪去，跟在前老板身邊耳濡目染，點滿的技能樹不止是撕逼，“我和你的號差不多吧？一會換下來就給你帶回去好了?！?/br>
    林瑤青一點也不激動，唯唯諾諾的，眼神還在喬韻身上打轉，過一會忍不住，干脆直接問了?！靶№?，你做這模特……賺得多嗎？拍一套多少錢??？”

    也許是覺得自己過火了，她又加一句，“如果賺得不多的話，還不如給雜志拍呢，拍一天，最少也能有個一兩千的——你要有興趣，我可以幫你介紹?！?/br>
    她跟妝的雜志是《瑞麗》，全國最大的時尚雜志之一，試衣模特都是排著隊等挑的，倒不是說喬韻就夠不上標準，但這么紅的缺，林瑤青一個小化妝師介紹得了嗎？

    喬韻還是笑，“我就是賺點零花錢，拍完這幾套也不拍了，平時事兒還好多呢，顧不上做模特?！?/br>
    “噢噢?！绷脂幥嘣趺匆矝]找到突破口，只好放棄，拎著喬韻給的衣服，藏著嫌棄走了。喬韻和孟澤一起轉地鐵回學校，半路上孟澤也好奇地問，“韻姐，做這個賺錢嗎？”

    雖然是又開口了，不過能等到林瑤青走了再問，還算是有點眼色，喬韻笑笑，“還行吧，你覺得賺錢不賺錢？”

    “肯定賺吧，要不然你不可能這么出賣自己審美啊?！泵蠞杀缺人砩系陌滓r衣……簡單的線條服帖地順下來，肩線、領口、腰線、袖口收邊、肘部皺褶……每個細節都恰到好處，這才是喬韻自作襯衫的水準，穿上這一身，黑發一邊別到耳后，微微一笑，一個車廂都要被照亮?！啊隙ǖ觅嵗隙嗬隙噱X了吧，不然這波有點虧??！”

    事實上，這才是她的第二波收費當托，之前幾次拍攝都完全是喬韻自費在弄，一次拍攝大概能拍四五套衣服，到目前為止，她發布的造型也只有十幾個而已，能在這么十幾次發帖里就攢到足夠的經驗值，接到收費任務，效果算是很拔群了。

    “反正比那些零碎打工要掙錢?！眴添崝偸?，觀察孟澤表情，“想要的東西太多，錢太少啊……咱們這樣搞藝術的太不容易了，我買件心儀的衣服就好幾千，你更別說了，攝影窮三代，單反毀一生啊——孟澤，你想不想要5d2？”

    5d2是去年佳能的旗艦款，搞攝影的一說燒器材沒有不激動的，孟澤臉都漲紅了?！爱斎幌胍?！”

    “那下回你再來給我拍，我給你錢，五百一次。兩三個月就湊夠了?！?/br>
    “……可你不是說拍完這幾套就不拍了嗎？”孟澤還傻乎乎問呢。

    “拍啊，怎么不拍?！辈淮蛩阏伊脂幥嗪献髁硕?，喬韻問，“怎么樣，干不干？”

    5d2的誘惑，真的好大，孟澤都沒猶豫多久，“……干！”

    一個未來的網紅制造機就這樣輕易地被忽悠進了隊伍，這任務的難度簡直為5。

    “謝謝韻姐罩我?！泵蠞尚∧樛t，還很有幾分激動，很顯然，目前他對自己的能力根本沒啥信心，喬韻的報價簡直都快讓他有點受寵若驚了?！啊也粫屇闶?！”

    ……還附贈max的忠誠值……

    喬韻不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不過即使是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這個開局，還算不錯。

    #

    和孟澤在校門口分了手，喬韻沒回宿舍，而是拉著小箱子直接回了自己在校外的租房，先把秦巍留在房間里的雜物收拾清楚，整出一個大紙箱來放在門邊，再坐到電腦前，把儲存卡里的照片全導出來，嫻熟地打開ps，chuachua就是幾張照片進去了——調光、調色、液化、拉長，再疊加個阿寶色濾鏡……這都是她最近苦練起來的手藝，正所謂熟能生巧，不出半個小時，幾張精修的照片成品就出來了，她打開qq，丟給甲方看，“這幾張圖你們還滿意吧？”

    【挺好的！】雖然這多少也算是廣告服務，但網紅這邊的甲方估計是全天下最好說話的甲方了，絕不會說‘這沒表達出我要的感覺’，‘能不能再出一個版本’，簡單明了三個字，看完了就把尾款給喬韻轉過來了，3500說給就給，不帶猶豫的?！狙?，最近還有空嗎？我們這最近又出個新款，仙得不得了，絕對能爆，我給你看看樣圖？】

    【看時間吧，不能老出你們家的，太假了。再說你也不看看效果，我給你們秀的第一套還沒貼呢，要不能引流你們不是虧大了？】喬韻快人快語，【第一套的圖你們挑好了嗎？】

    她是上周拍的第一次廣告照，算上回來修片和甲方挑片，自己發帖頻率的因素，剛好安排在今晚正式發貼。

    【挑好了，你看看？】甲方那邊發了個壓縮包來。喬韻毫無理由地抽走兩張，又加一張進去——其實她覺得沒什么差別，但不能甲方說什么是什么?！具@個版本的吧?！?/br>
    【行?！考追經]二話，態度甚至可說是有些諂媚?！灸悄闶裁磿r候發帖說一聲，我這好安排客服加班?！?/br>
    【嗯，知道了?！繂添嵰膊缓退龔U話太多，對話框一關，打開only lady的頁面，發表新帖、html模式，發帖模版復制進去，字體、貼圖代碼全都齊全了——這些細節也都是有講究的，她等照片都傳好了，一邊復制黏貼一邊沉思：這掌柜對她這么客氣，是不是因為上兩次穿他們家衣服秀的時候，給帶過去了非常不錯的流量？她的要價，是不是有些低了？

    說到這，就得介紹一下現在onlylady這個網站的普遍發帖模式，以及喬韻給自己規劃的上位路線了——

    ☆、第7章 coo妖妖的崛起

    在2007年，塞班系統還是主流，顛覆了世界的iphone剛發布第一代，尚未進入大眾視野，人們在談論的還是諾基亞的機皇n95，能看書的mp5已屬高端貨，像是秦巍、范立鋒和喬韻這樣，cao起手機就能聊qq的，那都屬于權貴階級。在這樣一個年代，人人都在談論網絡媒體的崛起，卻不知道在后人眼力，這個年代的信息傳播速度充其量只能稱為蒙昧時代——在中國大陸，尤其如此，這條巨龍剛剛騰飛進二十一世紀，有大量的住民余悸未消地從貧困中擺脫，開始慢慢接受這么個事實：從前只能出現在電影電視劇里，被她們所羨慕和仰望的‘小資生活’，現在是真正地開始，發生在她們身邊了……

    李玫就是這樣一個很典型的例子，她出身于內陸的某個小城市，父母都是企業職工，也因此是獨生女，和這時代絕大多數人一樣，從小的生活就一直緊巴。豐沛的欲望和匱乏的資源之間的矛盾，是她從小到大的主旋律。不過好在生活總是不斷地變好，李玫一家也是如此，2003年大學畢業以后，李玫在上海一家外企找到了工作，從那天起，她的人生就發生了極大的改變——剛畢業，她的月工資在三千元左右，這筆收入已經是父母工資的總和，四年后的現在，父母的工資翻了一倍，但李玫也是一樣，一個月到手七千元，外企包一頓午飯，扣掉一千元房租以外，余下五六千可以讓她自由自在的開銷，偶爾喝一杯星巴克不會心疼，從前視為高端餐飲的kfc和麥當勞，現在已經視若尋常，甚至有些隱約覺得逼格太低。李玫仔細地經營著自己的小日子，她終于可以走進商場里來一套雅詩蘭黛小棕瓶（但用量節?。?，對她來說，生活的方方面面，最為美中不足的，還要數衣食住行里的服裝這欄。

    在中國人的生活里，衣服從來都是很昂貴的產品，就如同走進kfc吃一頓炸雞一樣，在專賣店里買一身體面的衣服也是難得一見的奢侈，但現在，kfc在不斷地便宜，而衣服卻沒有隨之變得更加廉價，每一次登上服飾層都是一次對身心的洗禮，按李玫的心理預算，她現在只穿得上班尼路和美特斯邦威這種在天涯被笑掉牙的牌子，比這逼格高一層的esp*it、e*am、淑*屋和etb*ite都貴得可怕，verom*da和o*ly不打折根本就沒有辦法買，就是et*m的副線e*am weekend，一條夏裙剛上市的時候也要六百塊——她一個月工資也就六七千！

    貴尚且罷了，這些服裝品牌大約都還有一個特點，那就是丑得可怕，即使放開預算，做工和用料都差到不值這個價，三百的t恤，水洗兩次就開始變形，基礎款丑得不能理解，上身效果簡直就是村姑，稍稍有點修身感的款式全都是五八百，即使這樣，翻過裙面，里面也全是線頭，個別夸張的，走線歪歪扭扭。店員的臉色從來都是不好看的，一雙眼像是能看穿她并非豪客，招呼起來推三阻四，讓人有被輕視的憤怒。即使如此，店里也總是人滿為患，總有些客人買起衣服來和不要錢一樣的——李玫簡直不能理解，她每一次鼓起勇氣去逛街，都有智商被侮辱的錯覺，看到商店里的客人，甚至有點看到同胞投賊的痛心：越是多人買就越不會漲價，這種毀三觀的品牌居然還能經營下去，豈不是讓人義憤填膺？

    好在還有淘寶——謝天謝地，還好還有淘寶，李玫簡直愛死淘寶了，雖然不是沒交過學費，但連沒有淘寶，她不知道自己的衣服將從哪里來——7浦的性價比對不擅長講價的散客來說可沒那么好。從兩年前發現了這個秘密圣地之后，她80%以上的購衣預算都貢獻了出去，從ems開始用到圓通，黑貓宅急便、江浙滬包郵……快遞的速度越來越快，店鋪越來越多，這的確都是讓人興奮的好消息，但，嘆人間美中不足今方信——蜜月期過后，李玫開始漸漸感到淘寶模式的遺珠之憾：網站當然是包羅萬象，什么都有得賣，但，她該買什么呢？

    一開始起步，買的當然都是商場牌的‘打折貨’，買多了也知道，說穿了就是仿款，不過她不在乎，一百塊錢買一兩件，穿兩三次丟了也不心疼，就算是變形起球也可以轉內搭、轉家居……反正商場貨的質量也好不出差價去，但后來她的審美也在進步，商場貨的款是徹底看不上了，7浦的低端貨也一樣，想要往高端一點的牌子去轉吧，但……她又真的不知道什么牌子是比v*ro moda好一層的。

    服裝雜志不是沒看過，但一般只是隨便翻閱，那里的模特款一件最少也要三四千，和她根本不可能發生什么關系，起不到任何指導作用，接下來就徹底傻眼了，李玫第一次意識到時尚界對一般人有多不友好，去百度時尚中端品牌，出來的款式又都多數沒有仿貨和尾單、原單，她就是想搜關鍵詞都不知道該怎么搜，總覺得有個世界在淘寶的寶貝堆里秘密地發展著，而她卻不得其門而入。到底哪里有【款式比o*ly好看些】、【可在tb找到百元左右仿款出手】的品牌介紹，還有當季新衣預覽？這個問題，是李玫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的主要矛盾。

    她也就是在這個時期發現天涯時尚板塊，和only lady論壇的。

    “rosy啊，你叫午飯沒有？沒叫的話一起吃桂林米粉??？”臨近中午，msn上到處都是串聯叫外賣或約著一起去食堂的，李玫也關掉了excel，先回了句，“我不吃桂林米粉了，上次吃出蟑螂你還不怕??？食堂咯，雖然不好吃，至少干凈點?！?/br>
    “好吧，那食堂?！蓖骡筲蟮乇徽f服，“那你等我五分鐘，我好了叫你?！?/br>
    隨便回了一句話，李玫想想，也就隨意地點開了收藏夾里的only lady——天涯那邊，人流量太大，廣告貼有點多，真心是吃不住，還是論壇這邊發帖質量更高，碎片時間她常上去看，尤其是最近，快換季了，想要買t恤，點擊得更頻繁。

    “噢，coco妖妖發新帖了？”她眼前一亮，飛快地按下了鼠標左鍵?！鞍?，這一次一定秀點t恤啊，一定一定啊~”

    點進去之前，她留意了一下回帖數：“呃，昨晚發的貼，現在回帖就過三百了，她的人氣真是沒話說啊……”

    說起來，喜歡在only lady上秀衣服的貼主其實并不少，在這個沒有買家秀和個人微博，整個網絡社交文化還是以網站為主的時代，only lady的服飾版每天都至少會有七八十個新主題，當然也不乏熱門貼主，比如某對知名的雙胞胎姐妹，昵稱為小c的貼主，都是論壇里的老面孔了，她們的帖子李玫也是必看的，經常也按圖索驥地去搜索和購買，這都是幾年的老用戶，coco妖妖比起來算新來的，不過，她的幾個貼都給李玫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到底是因為什么，她就有點說不清了……

    【好幾天沒發帖了，大家有想我嗎？天氣越來越熱，最近也挺忙，沒怎么逛tb，秀幾套最近的小新寵哈，按照慣例，直接上地址了，質疑做托的請出去，信任妖妖眼光的親們也不要爭吵，來看妖妖的夏日衣衣大評測吧，嘻嘻~】

    還是直接上地址啊，之前掐得那么厲害，質疑她做廣告的帖子席卷整個板塊，連雙胞胎和小c都被迫發帖澄清自己絕對不是托，也不會上地址，沒想到妖妖還是這么堅持，李玫忍不住會心一笑：她不是沒見過，沒罵過廣告貼，但妖妖的貼不一樣，她能這么堅持自我，李玫反而覺得很個性。

    【首先秀的是這套碎花雪紡娃娃衫，這件娃娃衫是來自妖妖很喜歡的snidel，給新朋友科普一下，snidel是日本的一個高端年輕品牌，在日本人氣第一的超流行街頭品牌哈，日雜vivi少女板塊評選，所以設計和身份是不容懷疑的，她家的衣服用一個字來形容那就是‘仙’！雪紡、蕾絲，什么重工用什么，非常真材實料的一個牌子，就是價格也很真材實料，哭哭，這件娃娃衫是這一季的主推款式，貼點日雜圖……】

    十幾張日本雜志照很快被加載出來，雖然都是李玫看不懂的日文，但混多了壇子，多少也知道點雜志的名字，認識一些模特，不過李玫對這些圖也只是匆匆掠過：日雜上的配搭，至少對她來說都非常不接地氣，日常生活中根本沒法復制，再加上模特都經過嚴重ps，想也知道真穿出來不會有那么好看的，所以她一般不會細看。不過，coco妖妖的這個習慣還是讓她很喜歡——就算不細看，有出處感覺總是權威一些。

    【但是snidel現在國內還沒專柜哈，妖妖也沒有日本親友，哭哭，只能求助于萬能的tb啦，在常去的小香家蹲點了好幾天，好巧看到有上新，就是這款，140的價格有點小貴，但本著對小香家的信任還是入手了！到手后果然美美的，和預想中的一樣，仙得不得了！】

    coco妖妖的帖子基本都是圖文混排，此時放的就是實物上身圖了——戴著墨鏡的妖妖坐在咖啡桌邊，只露出她尖尖的下巴，托腮望著鏡頭，舒服的自然光中，她穿著那件線條寬松的雪紡碎花娃娃衫，下面配了一條黑色的打底褲，還有一雙裸色魚嘴鞋，一個小小的黑包被放在咖啡桌一邊，成為了畫面中的點綴，胸前有一個金色箭頭項鏈，頭發用絲巾扎起來，顯得皮膚白皙，裝束簡單又浪漫，通俗地說，就是帶了‘仙’氣。

    和雜志照不一樣，雖然這張照片也顯著地帶過修圖的痕跡，比如說色調就被調成了很常見的阿寶色，但給人的感覺就不像是那種不接地氣的雜志照——李玫也不知道怎么描述這兩種照片的區別，反正，這張照片就是很樸實，不會讓她覺得這是毫無參考價值的雜志照，妖妖也是，沒有瘦到、美到那種雜志模特的地步，妝淡淡的，看起來很討喜，也不至于精修成雜志女郎那樣，基本就是個人偶，皮膚好到沒有一點活氣了——但又拍得很好看，讓人看了很舒服，很仙的感覺——

    最重要是，她選擇的這種搭配，在雜志中可能會顯得很不起眼，一點不潮，但卻讓李玫看得眼前一亮，頻頻點頭：這里搭配的幾件單品看起來都很百搭，而且低調簡單，她很有信心能駕馭得住，即使是素顏穿搭也完全ok，最重要的是，雖簡單，但看起來很仙。

    唯獨就是絲巾扎頭發，這個看起來好像有點復雜了，不過沒關系，自己可以用馬尾代替么，這個絲巾扎起來的綁法，可以等之后出去玩的時候復制……

    她特地往下拉了一下，發現絲巾也有鏈接，并且只要三十多元，這才點頭地回去看細節圖——這也是她喜歡妖妖貼的一個方面，雖然每一次都是放出鏈接，但她完全不是托，每次都會客觀地評價這件衣服的質量，還會科普一些判斷衣服檔次的小知識，之前還有發過購物失敗貼，立場非常的客觀。

    【質量方面，之前有個朋友去日本旅游的時候帶了一件snidel的襯衫回來，這個牌子在日本其實算是很少女的牌子，不是貴婦牌，所以本身做工也是soso，也有線頭和圖案對齊的問題，所以心理預期本來就是不高的，這件娃娃衫的做工和正品沒有差太多，翻過來的話可以看到一些雜線頭，比如說下面這張圖，不過好在正面沒有瑕疵，線頭自己修剪一下就ok了，140塊性價比真的蠻高哦~另外，大推身上這條打底褲，真的物廉價美！40塊一條，穿爛了就丟，看起來和幾百的完全沒差別，穿著超~~舒服，又百搭！還有拿來綁頭發的絲巾……】

    “完了完了?！本瓦@么五分鐘，李玫已經被種了至少三件單品的草了——就這還沒算妖妖沒放鏈接的包和鞋，那雙裸色魚嘴鞋，看起來非常顯膚色和腿長??！哪怕不放鏈接，說個牌子也好啊，包包和鞋子的話，稍微貴點也不是不能接受啊……

    “??！快賣完了！”逐個打開鏈接以后，她立刻又緊張了起來：那間碎花娃娃衫的剩余寶貝，已經只有30多件了，碼數暫時還是齊全，但她平時穿的m碼走非?？?，妖妖試穿的那個花色只有三件留著，“那個，annie，你等我一下啊，我拍個衣服就來找你?！?/br>
    annie已經忙完了手里的事，走過來好奇地問，“什么衣服??？我看看我看看?！?/br>
    就這一看，不得了了，她也草起來，“蠻好看的，多少錢??？喲，這一身就300多，真的不貴??！地址發給我，我也去買?！?/br>
    李玫有點腹誹：他們公司上班是不需要穿制服的，annie老跟風她，撞衫的話其實挺尷尬……

    她先不告訴annie m碼已經快賣完了，拍下以后故意拖了幾分鐘，支付完成了才把地址給annie發過去，annie打開進去選號，過了一會哀叫，“??！沒號了??！”

    “真的??？那看來我買到最后幾件了——剛才拍得太匆忙，都沒注意到?！崩蠲笛劬σ涣?，臉上還是很可惜的，“哎喲，那怎么辦，你要么搜搜有沒有別家店賣的?！?/br>
    “那要是貨不對板怎么辦？”annie撇撇嘴，倒是很快也下了決定，“那我買藍色好了，藍色也蠻好看的，你再等我下，我把這幾件都一起付了我們去吃飯?！?/br>
    對余下幾件單品，李玫本來還想考慮一下的，但受到娃娃衫售空的刺激，annie再這一講，她二話不說，悶頭也把絲巾和褲子買了，兩個人一起去吃飯路上，她還長吁短嘆，試圖打消掉annie的購衣念頭，“可惜了，要是快一步的話，你還能買上粉色——藍色到底沒有上身圖，穿起來怎么樣不好講?！?/br>
    annie就看著她笑，也不接腔，李玫有點氣悶，想想也只能怪自己嘴賤，暗下決心，以后買衣服就買衣服，再不告訴annie。

    ——結果吃完飯回來，偶然瞥見annie電腦屏幕，發現她正在瀏覽的頁面很像是onlylady。

    她站起身去倒水，經過的時候瞟一眼，正是coco妖妖的帖子，心里知道annie恐怕已看破她的小心思，和annie對視一眼，兩個人都笑。annie的笑有點了然和諷刺：不就是個論壇嗎？就不靠你，我也就不至于找不到，看不了了。

    李玫的笑，訕訕然的，又到底有點優越感：哼，以前的帖子，看了又怎么樣？那些鏈接的貨全都賣空了，要是不愿意接受別店搜出的所謂同款，還不是一樣買不到？早關注晚關注，到底是有區別的！

    這兩個白領都沒回復妖妖發的貼，李玫稍微瀏覽了一下回帖，發現除了夸獎她好看的回帖以外，多數都是在詢問包和鞋的購買鏈接，也就安心地關掉了帖子：這么多人問了，也就不需要她再打字了吧。下次發帖的時候，妖妖應該就會放出鏈接的。

    至于那些質疑她做托和p圖的回復，因為數量不多，她就隨便跳過了——李玫喜歡的是她的搭配，對于coco妖妖這個小姑娘，她暫時還沒有太多的感情。

    而這帖子的瀏覽量、回復量，還有tb店的寶貝銷量，則不論是李玫還是annie都沒去留心，對她們來說，這根本屬于不值得關心的問題。

    對某些人來說，可就不一樣了……

    #

    “四百件衣服，一個晚上就全走掉了？”在7p路市場的某個檔口，一個年輕人吃驚地喊，“不會吧，還沒超過12小時，全部賣空了？我靠，這是妖款啊，定定定，現在就定……兩百件，先走個兩百，看下上新怎么樣再說?！?/br>
    “定不到了，張姐說小香家把這批貨包掉了?！睂ｉT跑廠的采購手里端著盒飯，口齒不清地說，“她們也很吃驚，怎么一千多件全部吃掉，以前他們家要不了這么多量的，就去埋伏在他們頁面看，本來上了好幾天也就那樣，走了七八十吧，沒想到昨天一個晚上居然真的走掉了四百件，粉色12小時全部沒了，藍色還有100多件。今天還下單補貨，不要藍色了，粉色的再要800，真是賣瘋了！”

    “我們這邊也好多人在問這件，問我們有沒有貨?！甭穹陔娔X前的小女孩也轉過頭清脆地報告，“青哥，這一次張姐真不夠意思，把我們坑得好厲害哦！”

    任何一個領域，只要沒形成壟斷，當然就有競爭，像是這一次coco妖妖服務的小香家，在日式原單界屬于比較有名的店家了，就有和她體量相當的竹子家做競爭對手，兩家的拿貨渠道和定價都基本重合，上游批發商一般有貨也都是平均分配，幾年來兩家店有合作也有恩怨，總體說來江湖地位還是相當，但現在就不一樣了，小香家出了妖款，這種妖款要是再出幾次，她整個店的銷量都會跟著上一個臺階，竹子家一旦被甩下，就不僅僅是原地踏步那么簡單——任何一個批發商都會喜歡走量的商家，小香家的量一漲，拿貨價格會更便宜不說，且挑款挑色的權力也會更大，竹子家只能吃殘羹剩飯，前景一下就黯淡了不少。

    所以，這兩家店彼此每一次上新，互相都是盯著的，這一次小香家先上了碎花娃娃衫時，青哥就有點懷疑他們是從張姐這拿貨，但張姐是大商家，每一次出貨都是一千起，兩家店獨力根本吃不下來，再加上小香家上新的總量也就是200件而已，這懷疑就沒坐穩，這幾天他都在打聽這事，以為小香家發覺到了什么新鮮貨源，沒想到，昨晚銷量忽然就爆了……他們還沒反應過來，是今早采購去廠里的時候，張姐主動提起來的，采購一聽就氣炸了，從南通開車回來直奔7p告狀?！翱油赀€來裝好人噢！包款的時候多說一聲，難道我們會不拿？得了便宜又賣乖！”

    青哥也有一腳踏空的恐慌感，但他不生氣，只是急于找到小香家忽然爆款的原因，放下盒飯，打開電腦找到所有聯系人方式，一邊聊天一邊指點采購，“不是得了便宜賣乖，張姐講這個事不可能單純是為了氣我們，一方面是八卦，另一方面她也希望我們也能學到香家的秘訣，一樣做個爆款……競爭競爭，兩個人要旗鼓相當才爭得起來啊，要是只有香家做大，你說他們還會不會七天回款？”

    服裝廠的資金流轉一直是個不小的問題，越是大客戶越能壓款，七天付款這屬于極快的，有些大商家是三個月，甚至是半年付款，光是資金鏈的壓力，有時候都能把服裝廠壓垮。銷售噢了一聲，明白了，但還有點忿氣，“干脆和香家說好，大家都調到三個月付款，我看她還牛什么?！?/br>
    批發商和零售商之間的矛盾，屬于階級矛盾，幾乎不可能調和，宮斗戲每天都演，青哥呵呵笑，專心聊天——香家忽然出了妖款，對這圈子來說無異于一次小小的地震：仔細想想，140塊的裙子，小香家的利潤幾乎可達到100元左右，四百件那就是四萬元，如果一千多件都能走掉，利潤怎都有十萬——這可僅僅只是一個款??！

    在tb圈里，沒有永遠的秘密，onlylady那么大一個論壇更不可能隱身，青哥不一會兒就聽到八卦：如果按時間算的話，應該是昨天only lady的時尚板塊里，有個小姑娘秀了他們家的衣服……對，就是那個coco妖妖。沒聽說過吧？沒聽說正常的，她剛出現不到兩個月，就發了十幾個主題帖……

    coco妖妖？青哥一怔——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迅速撲進論壇里，把她所有的發帖記錄都點開來梳理——

    “哎喲！”

    店里的幾個員工都看過來，甚至連鄰鋪老板都好奇地站起身張望——一向沉穩的青哥，忽然發出了后悔莫及的喊聲，甚至還輕輕地抽了自己一個耳光。

    “是她啊——我真是太豬了，她還穿過我們家的衣服呢！”

    說到最后，他的聲音一下降了下去，仿佛是為了掩蓋什么似的，青哥迅速地關掉了瀏覽器的所有頁面——但又很快重新打開了一個，給coco妖妖發去了站內信。

    【妖妖，你好，非常冒昧打擾，我是tb竹子家的掌柜青竹子，有點事想找你商量……我的q號是……能要個你的q號嗎？】

    ——這樣內容的站內信，在24小時內，喬韻收到了30多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