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不,是真的在亮。 喻沛心口酸軟——向導的確來找過自己,在2627年深秋的某一天。 他懊惱著皺眉近前,卻是被突然出現的窗戶擋在原地。 巨型玻璃重新隔開了過去與現在,它像是一扇通天徹地的電子屏,冷冰冰的,里頭只有關于阮箏汀這一個頻道,而外面獨剩喻沛這一位觀眾。 時間跳躍著往前走,不管是錯過的,亦或沒錯過的。 雖然對喻沛而言,這都是他必曾錯過的年歲。 而阮箏汀夢魘里的守衛者形象,其實是在同年隆冬定下的。 他的眷巢現象一直得不到改善,巢化癥時好時壞的,但總體呈惡化態勢。 這次病發后,瑞切爾不得不婉言道:“‘他’不能只是個模糊的影子,越為具體才能越為真實,只有這樣,你才能越為信任他?!?/br> 阮箏汀抱著那只成色泛舊的雪豹公仔,安靜坐在沙發里,有一搭沒一搭地捋著尾巴,垂頭不語。 “你不是一直很喜歡雪豹嗎?”瑞切爾把一沓資料擺在他面前,盡可能溫聲細語地商量著,“干脆從這些雪豹系哨兵里面選一個,好不好?” 阮箏汀沉默片刻,有些排斥地接過來,慢慢騰騰往后翻過,半晌,在某張頁面前頓住了手指。 “你認識他嗎?”瑞切爾觀察著他的表情,有些意外。 鎏金似的陽光打進來,鍍在那份資料上。 阮箏汀探指摩挲過那人眉眼,唇角緊繃的弧度終于柔軟下來,輕聲說道:“不認識,但他長得挺好看的?!?/br> 瑞切爾:“……” 明白,鳥類嘛,多多少少都會有點顏控屬性。 治療仍在繼續,各項評估持續向好,塞路昂納對其的關注度逐漸降低,次級身份完全坐實。 次年5月,阮箏汀終于能夠獨自居于迦洱彌納,塔沃楹鎮,貝樺街22號。 鷯鶯完全恢復具現化后,同他一起斷斷續續刷完了所有外墻圖案并風車扇葉——雖然精神體大多數時間都在添亂,致力于把各處摘來的花瓣填進墻漆里。 介于外墻成品在早晚霧中太過隱蔽,引得時不時送他回來的警署眾人紛紛調侃這古怪審美:“這的確不顯眼呀,怪不得找不到呢?!?/br> 阮箏汀開始在學業間隙四處搜羅自己喜歡的安全物,再趁假期帶回迦洱彌納,一點一點,把這棟小房子填滿。 雖然在瑞切爾眼里,向導不過是在收集各式各樣的雪豹周邊。 其數量過多,種類過全,惹得她某天終于忍不住玩笑道:“你真的不是……什么雪豹教狂熱教眾嗎?” 阮箏汀不知作何解釋。 塔沃楹鎮雖然景色奔放靚麗,但人口稀少,尤其是在外圍居民區,總是相對寂靜的。 最開始一兩年,阮箏汀足不出戶,整個人顯得沒什么生氣。 瑞切爾始終擔心他的共情能力,但各項心理干預效果欠佳,只能從旁輔導。 她先是給他買了些海蛞蝓。 漂亮鮮艷,色彩豐富,有的甚至自帶珍珠光澤,總是亮晶晶的,十分符合鳥類審美。 結果阮箏汀總是養死。 他怕養母難過,后續干脆偷偷換成了電子投影,還能根據生物狀態定期更換,搞得跟真的似的。 喻沛不由想起來,有一次他進門換鞋時,不小心按錯了開關。 房間內所有生態箱都在這一刻暗下去,他掃視過那些空蕩蕩的水箱子,總算知道一直以來縈繞于此的隱約違和感究竟源自什么—— 這里顯得死氣沉沉的,這么滿,又這么空,宛如一副被吃得七七八八的怪異骨架。 而暫時眼盲又發燒的向導不安地蜷在沙發上,遠遠看上去,像是一顆正在萎縮的心臟。 再后來,瑞切爾柔聲提議:“你想不想養些植物?花花草草修身養性,鷯鶯也會喜歡的,這樣它就不會總去農場里摘花了?!?/br> 彼時阮箏汀正在考慮要不要端掉廚房這個擺設,聞言隨意望了眼被野草占據的院子,稍加思索,略一點頭。 于是家里多出來一堆園藝類書籍,分門別類,從播種到培花,應有盡有。 待他終于成功把各類花草養活那年,瑞切爾又在他生日這天送了一只貓。 挑了很久,白底云紋的孟加拉豹貓,看上去酷似雪豹幼崽的翻版,性格很乖。 阮箏汀推門時,貓咪正昂著圓腦袋,在陽光底下曬胡須。 那對耳朵也曬得紅紅的,隱約可見其間交錯的血管,有朵新開的橘黃郁金香就綴在它頭頂。 他扶門看了一陣,不知想到什么,眼神傷感而懷念,近前把貓咪抱回了家。 次年,持寵而嬌的貓主子又在外邊撿了只傻乎乎的狗子。 至此,這人空癟又破爛不堪的內里,似乎正因為這些事物一點點充盈,再一點點飽滿。 喻沛一方面不愿意挪開眼睛,一方面又懷疑彥歌在騙他。 他并指敲敲玻璃,略顯煩躁道:【找到了,然后呢,我要怎么把人領回去?總不可能就這樣干看著,直到2637年吧?】 彥歌沉吟:【你知道海瀕拉的實現機制嗎?】 喻沛眉毛一壓,極度不耐煩地威脅道:【你知道我殺過多少成熟期異種嗎?】 身為母體的彥歌:【……】 因為意識集總在打架,彥歌的腦子其實不太好,它飄去半空,自顧自捋著——